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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兩個字,兩個意義,「上」是命令,「拼」是執行命令的方式。
  陳定升告訴門下的這些弟子們,這一戰不是平常的較技,不必講求規矩、風度、手段,「拼」的意思就是生死關頭,不惜全力,如果殺不了別方,自己也別想再活下去了。
  這種命令只有對魔教的門人,才有其特殊的意義。
  所以陳定升的命令發出後,二十個人都動了,包括陳定升自己,他還是動得最快的,第一個撲向了洪九郎。
  另外那十九個人也極有默契,他們分成了兩組,一組撲向了於天正,另一組撲向劉天雄,極有規律。
  剎那間,他們已經排出了九天十地諸魔大陣。
  而且他們秘藏在身畔的兵器也出籠了,居然都是些奇形怪狀的外門兵刃,洪九郎幾乎沒有一樣能叫出名目的。
  -十九個人,十九件奇兵,圍住了於天正和劉天雄,聲勢異常浩蕩。
  那兩人空有一身技藝,但陷在這個怪陣之中,卻是一籌莫展,幸好他們成立天狐門之後,師兄弟等人齊心一力,大家把各個所擅長的武功都拿出來互相切磋,天狐九藝,他們至少都通了七八種,仗著飛狐身法和靈狐劍法,還能勉強守住。
  洪九郎心中大急,暗怪韓天化供應的消息不夠,只開出了一紙名單,卻沒有提供對方的實力,以至於輕敵深入,一個弄不好可能砸在這兒。
  他也知道憑兩位師兄的能力,要從陣中脫出是很不容易的事,必須自己從外面去救援他們。
  但是自己被陳定升纏住了,卻一時脫不開身來救援。
  陳定升是以正統的太極劍法跟他交手的,這門劍勢平穩,寓政於守,臨敵時先求自保,卻隨時能變化反擊,由兩儀而生四象,稱六合,靜中取動,平實中藏萬千變化。
  這門劍法雖然平和,但極具粘,把洪九即纏得死死的,何況他還深得太極門技藝中的精華,把一氣化三清的分光劍法也融合其中,虛實莫測。
  洪九郎初時一心求速戰速決,幾次劍走險招,結果不但沒占倒便宜,反而險些為對方所乘,只有耐下性子來,跟對方慢慢磨下去。
  可是他知道實在不能再換下去,振口發出了一聲輕嘯,那是召喚伏兵的信號。
  嘯聲停落不久,遠處射來四條人影,卻是尤素芬帶了心心、菲菲、小丹、小紅四女。
  同時陳定升也知道援兵將至,發出了一個聲輕喝道:「群魔亂舞!」
  四字方落,陣中攻勢也突地加強,十九種兵器揮得更急。
  劉天雄一個措手不及,被一柄帶刺的鏈錘擊中在頭部,噗的一聲,腦花四濺,命喪當場。
  五個女子剛剛趕到,這邊慘劇已生,心心和菲菲怒喝一聲,雙雙仗劍穿入了陣中。
  她們兩個人在岳天玲手下是最傑出的侍兒,所得已有八分的真傳,而且她們專攻的靈狐身法和劍法,配合極佳,身軀又靈活,兩人可以互相接應,沒有了後顧之憂,各人專管面前的敵人,戰來已輕鬆多了。
  那邊的於天正也發發垂危,不過他好在是八狐中力氣最大的,長劍也特寬特厚,可以算是重兵器,再加上他多年修為,比這些年輕人的腕力沉厚多了。
  兩三件兵器擊來,他只撿其中之一用力封回去,沉厚的腕力使對方控制不了兵刃的方向,反彈回來,擋住或彈開了另外兩件兵刃,才堪維持住不被擊倒,身上也帶了不少輕傷,而且人也相當疲累了。
  尤素芬一到,她是干殺手出身的,倒是十分冷靜,沒叫小丹和小紅進去,只是在外圍從暗器伏擊。
  小丹和小紅是樂天湘門下,當初也是主管五毒殺手門的,她們最拿手的就是暗器和偷襲,暗器上又都淬了毒,見到劉天雄被殺,一個個都紅了眼,出手都是最歹毒傢伙,袖箭、飛刀、毒砂,滿天飛舞。
  那些魔教門下沒想到她們是以這種方式攻擊的,暗器臨身,防不勝防,片刻間已倒下了五六個。
  尤素芬則更絕,她身後背著一個竹簍,簍中是她最拿手的殺著,那是幾十條青蛇,而是絕毒的青竹絲。
  這種蛇身體雖細,毒性奇烈,咬上了人,不到片刻工夫就毒氣攻心而死。
  她把這些蛇一條條當作暗器擲出去,動作極快,擲得又准,不是攻人的頭部,就是攻人的手腕。
  那些專練的手法加上受過訓練的蛇兒,端的厲害非凡,每條蛇都是頭前尾後、挺直如劍,只要沾上人就是一口咬上去。
  有些蛇兒雖然沒有擲准,但是卻因為是活的,落地後仍然能找人自動攻擊,一口咬上小腿就死盯住不放。
  剎那之間,兩個陣圈被她們搞得大亂,而在陣中的於天正不但得以喘口氣,也可以展開反攻了。
  他目睹劉天雄的慘死,心中怨忿,長劍揮處,毫不容情。
  心心和菲菲也是一樣,她們受的是天狐門的教誨,雖未淪入邪道,但畢竟有點狐意,白道上講究的仁道與恕道,對她們是沒有影響的,連洪九郎都是一樣。
  給他們這一陣亂砍亂殺,十九名魔教已經死了有十八名之多,有一個實在被殺寒了膽,丟下兵器叫道:「我投降了,別殺我。」
  但他卻正好是殺死劉天雄的傢伙,於天正和心心雙劍齊下,竟把他腰斬成為三截。
  陳定升再也沒想到場面會轉變如此,厲聲大呼道:「你們是不是人?居然對一個不抵抗的人也加以殺戮。」
  洪九郎沉聲道:「不錯,魔教肆虐中原,先後達百餘年之久,每隔上十幾二十年,你們都要來上一次,以後各大門派,總是本仁道之心,不忍趕盡殺絕,放了一批人逃回西方去,等你們養生將息,實力豐滿了,又會再來一次。所以這一次各大門派,公推家師天狐老人為主,以狐道對魔道,只有一個殺宇,舉凡魔教門下,遇上絕不輕恕,要殺得你們一個不留。」
  陳定升道:「殺得完嗎?在西方孔雀黃金城中,還有幾千名魔教弟子呢!」
  洪九郎道:「必要時我們也會殺過去的,不過獨孤長恨還算安份,他知道中原武林不可輕侮,不敢前來生事,因此我們也不去惹他,只是對你們東方魔教的門下,卻絕對不容情,有一個殺一個,殺光為止,殺得你們膽寒,殺光你們這一支,才可以保住天下太平。」
  陳定升的臉色變了,洪九郎這一手的確是夠狠毒的,但也真的夠厲害。
  魔教中分為東西兩大部份,以勢力而言是東盛於西,以人才而言,也是東優於西,但西方卻在孔雀金城中立了根,教主兼城主獨孤長恨等於是一個小邦之主,可以安定地求發展了。
  但東方這一支卻一直困不得意,每次來到中原,都是盡挾精華,但因為反對的勢力太大,每次都停羽而歸,靠著逃回去的幾個人重新訓練吸收門人,網羅好手,把勢力養得壯大。
  但如洪九郎來個犁庭掃穴,一舉而殲,東方這一支則只有沒落了。
  看洪九郎現在的作法,似乎的確打算如此做了,而且他們的能力也真可以這樣做的,對方來了五六個人,卻把自己所屬的二十名精選弟子全部殺光。
  這個天狐門委實是不簡單,老一代的功力深厚,年輕的一代則心狠手辣,武功詭異莫測,暗器歹毒難防,行事不守常則,看來必須要找到赫連達,重新擬定一套對策才行。
  要想如此,必須自己先脫身,但是洪九郎竟似看透了他的心意,吩咐尤素芬和四個女孩子在一邊看著,阻截他一切的退路。
  然後他手挺長劍道:「陳定升,我念你也是一門之長,不叫別人來對付你,還是由我這個門主來親自送你上路,這夠優遇了吧?」
  陳定升咬咬牙道:「還不一定是誰送誰上路呢!」
  洪九郎居然一笑道:「今天你若能殺了我,倒是有活路了,天狐門的人沒有一個會攔你,由著你安全離開。」
  陳定升冷笑一聲道:「這話騙誰?你們天狐門的人,說話向來是不算話的。」
  洪九郎笑道:「這話倒也不錯,狐性多反覆,天狐門人的話是不能太相信的,不過你也只好姑妄信之。因為不過我這一關,你今天別無活路,能殺了我,別的人找不找你,看你的運氣,你也不妨試試運氣吧!」
  陳定升原想用話扣住對方的,他跟洪九郎交手已過百招,發現這位門主武功雖高,但招式中似乎仍有隙可乘,怕只怕在交手時那些女人以暗器偷襲,所以擺出了那句話,想洪九郎為了面子,必然會做個保證的。
  誰知洪九郎竟給他這樣一個答覆,使他不免有被愚弄的感覺,怒火上騰,連話都不說了,展開劍法又攻了上去。
  這次他仍然以太極劍法為主,在穩中求攻,心中已打定了主意,只要洪九郎給他一個機會,他就以魔教的殺手突出急攻,重重的刺他一劍,然後以洪九郎為人質,脅制住對方,或者可以脫身而出。
  洪九郎也足跟先前一樣的戰法,他的靈狐劍法雖然刁鑽,但守勢也是地攻勢多,以靈狐身法為輔。
  狐在動物中屬於體型較小的,他們的攻擊也極少採取主動,然而在危急中卻往往有妙招突出而傷敵。
  所以這兩個人動手時十分好看,雙方的攻招不多,一式無功,立刻退而求守,動手雖快,卻極少驚險。
  又是五十多招過去,陳定升已經放過了三四個機會,這些機會已經重複出現過兩三次,每次洪九郎的反應都是一樣的。
  換言之,機會出現的時間也是一樣的,陳定升已有把握,再一次機會出現時,他必可把握。
  機會終於來了,洪九郎一劍直刺時,被陳定升巧妙地架住了,劍葉貼著劍葉,他猛地往外一對,將對方的劍推開,然後招變毒蛇出洞,向前急刺。
  洪九郎的劍被封在外面,回救不及,很難逃過這一刺的。
  洪九郎沒有逃過,他的劍直對咽喉處刺去,但就在到達咽喉前寸許時,洪九郎的頭忽地一低。
  其實他的頭沒有低,只不過把腿略屈,使身子矮了一點,假如他真的低頭,就夠不上部位了。
  刺向咽喉的一劍只刺向他的嘴,而且洪九郎的口就開著的,劍尖探進口中時,他雙齒一合,咬住了劍尖,使他的前刺之勢一頓。
  陳定升只感到心口一涼,全身的勁刀都瘓散了。
  洪九郎的劍不知怎麼已撤了回來,刺進了他的心窩,兩個人幾乎是同時著劍的,只不過陳定升的劍被咬住了,洪九郎的劍卻直貫而出,刺中了他的心臟。
  心為五臟之主,被刺穿了一個孔是絕對活不成了,鮮血立刻從口腔中溢出,陳定升卻難以相信地瞪著對方。
  洪九郎卻輕輕地收回了劍,又鬆開了咬著的劍,退後一步笑道:「陳定升,你別不服氣,天狐武學中不會給人可乘之機的,當你認為有機可乘時,就踩入了一個陷阱。」
  陳定升咯的一聲,又吐出一口血道:「你一共露出了十八個破綻,難道都暗藏一式殺手?」
  「你的武功還差了一截,事實上我出現了二十四次空門,也暗藏了二十四式殺著,每一著都足以要人命的。」
  「我不信,難道你們天狐劍法中已經無瑕可擊了?」
  「天下沒有十全十美的劍法,天狐劍法中自有缺陷,不過我露出了二十四處的空門之後,別人大概很少會去找其他的毛病了。」
  陳定升不禁一歎,他在臨死前,突然得到了一種上乘的武學啟示,心頭透過一線靈光。
  太極門劍法中也有缺陷,經過他努力的修改,已經少得多廠,但仍然有一些難以彌補的缺失在內。
  假如自己不去努力修改那些缺點,而致力於在那些明顯的缺點中,加上一兩手攻招,太極劍法也就成為一套很完美的劍法了。
  只可惜自己明白這個道理太晚了,所以他只歎了口氣:「時不予我,唉!時不予我。」
  洪九郎卻瞭解到他的心意,點點頭道:「不算晚,太極門還有幾十個門人,我會把這個方法告訴他們,由他們去把太極門的武學加以精研而發揚光大的。」
  陳定升一震道:「你能這樣做?」
  「我當然肯,天狐門的成立不為了爭霸江湖,而是為了安定武林,使大家能在安定中求精求發展,其實中原武學博大精深,每一家的武功都可以成為不世的絕學,只是大家都看不見這一點,反倒求之於外,捨本求末,捨近求遠,何必要去學魔教的武功呢?」
  這話只有對陳定升這種人說才有用,因為他本是一門之長,完全是為了想將門戶發揚光大才走上了歧路。
  「所以他神色一變,最後才長歎一聲道:「朝聞道,夕死可也。洪門主,太極門的事就委託你了,在我家中的歷代祖師神位座下,有一張紙和太極門符令,持之可以召集全體北太極門下弟子,重組門戶。我對你只有一個貢獻,大須彌山的靈鷲峰下,有魔教神宮,除去東靈,才可以絕禍亂之由,也可以使赫連達失所憑仗……」
  這是他最後說的話,但也揭穿了魔教一個最大的秘密,這個走錯一步路的掌門人,畢竟使他的生命有了價值。
  洪九郎默然地收殮了殘屍,召回了太極門人,作了一次鄭重的宣佈和決定。
  他把各大門派遣來的弟子又遣送回去,把剩下的四十餘名太極門弟子中,選出了一個叫王達華的,冊定了他的掌門人身份,重組了太極門,交下了令符。
  北太極門是天狐門一手扶起來的,自然也成了天狐門最忠實的夥伴。
  但是洪九郎對他們卻一無所求,把一切都交還給他們之後,只帶著劉天雄的遺體回到了蘭州。
  這一次是遠征,拔掉了魔教一處堅強的外圍,但也犧牲了天狐門的一位長老,損失還是很大。
  不過洪九郎這次收穫還是很大的,尤其是他對太極門的處置,使大家瞭解到天狐門的心胸,也使大家瞭解到魔教滲透手法之厲害。
  各大門派對天狐門感很愧疚,派了門戶中極有地位的人前來蘭州致吊。
  有五家門派是掌門人親臨,少林、武當和峨嵋則派遣了門中的首席長老前來致吊。
  這一方面是給天狐門做足了面子,重要的還是商討一下對付魔教的方策。
  洪九郎很客氣地招待了大家,密室密議,他才說出了此行的最大收穫,覺得零星而持續地跟魔教糾纏實非上策,每隔十幾二十年來一次,使大家不僅不勝其煩,而且所投下的人力的犧牲也太大。
  一致連成的決議是消除東靈,永絕後患。
  但消除東靈又談何容易?遣師遠出,又要秘密,若是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地殺了去,風聲先洩,必將徒勞無功,大家公推洪九郎為主,調度一切。
  洪九郎當仁不讓地接受了,因為他對魔教最瞭解,而且地理也最熟。
  大須彌山是佛教的名稱,稱為天之華表,也是普天之下最高的地方,也就是喜馬拉雅山。
  山遠處在藏邊高原,要從西藏進去。
  洪九郎對這個地方還有些印象,少林首席長老,藏經樓主持大悲法師也較為清楚,因為他早年遊歷過那兒的小邦廓爾喀,亦即中國的藩屬尼泊爾。
  靈鷲峰在聖母峰下,廓爾喀乃必往之地。
  洪九郎要求大家共襄盛舉,因為這不是一人一門之力能夠完成的,但去的人也不能太多,所以他規定了每一門派,至少不得少於二人,至多也不能多過三個人。
  為了事機保密,大家不在事先集合,決定四月初一,在廓爾喀都邑加德滿都的一家漢人客棧中集合。
  四月之後,山上積雪稍溶,氣候也轉暖一點,有利於山行,這時正是十月,有半年的時間來給大家準備,應該是足夠了。
  洪九郎只有兩個要求,此行派去的人,必須是武功最佳、功力最深的,再者就是要守秘。
  此行的任務,除了各家掌門人之外,不得再讓其他人知道,因為魔教多年苦心策劃,其手段無所不用其極,或以威脅、或以財色之誘,在各大門派中都滲透了進去。
  一切的計劃都完備了,各家的弔唁代表都回去了,為了配合這次的突擊行動,各大門派都做了個掩護的行動,每家都召集好手,會晤頻頻,似乎準備要對魔教展開集體圍剿的行動。
  這當然使得赫連達很緊張,可是在集中會商時,各大門派中居然有人反對圍剿,理由是師出無名。
  魔教到中原來立了根,大家是知道的,可是他們並沒有什麼危害武林的行動,雖然他們的教義有點邪惡,但是他們並沒有強迫人入教,一切唯人自擇。
  更何況赫連達的確對魔教作了不少改革,把不合於中原倫理道統的行為和儀典都取消了。
  有人甚至於認為魔教也是個武林宗派,大家為什麼不試圖與他們和平共存。
  說這種話的人,都是武林中頗有地位的人,有幾位是各大宗派的長老,這使人很困惑。
  他們的身份及地位,不可能是魔教的同路人,為什麼會為魔教說話呢?
  這些人的道德人品都無可懷疑,最大的可能是他們已受了魔教的蒙蔽,認為魔教這次東來,確有改革的誠意,完全是想循正當的途徑,成為武林的一個宗派。
  魔教的武學也確有其獨到之處,這些人若能盡其心力,投入武林,無疑也是一件很好的事,那不但可以刺激各大門派發奮求進,在武林中,也多了一份制衡的力量。
  這些人本著光大武學的心懷,用意是令人欽佩的,但是真正瞭解魔教的人,卻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魔教就是魔教,他們邪惡的本質是不會有多大改變的,尤其是他們的最終目的,是在稱尊武林,使萬教臣服其下。
  所以那些真正大事者瞭解到洪九郎為什麼要堅持對西行之舉嚴守秘密了,因為魔教的掩飾工作做得太好,他們用種種的方法,已經爭取到部份人的好感。
  由這一點,也使大家意識到魔教的可怕與威脅性,徹底消滅魔教的決心也更加堅決了。
  本來是虛張故事地做作一下,這下子卻變成認真在干了,大家打算集合力量,對魔教來一次徹底的掃蕩。
  赫連達是不會傻得去硬碰群力合攻的,他把人員都分散了開來,而洪九郎等一行人也悄悄地上了路。
  洪九郎這次選人十分慎重,再三考慮的結果,除了他自己之外,邀了岳天玲和樂天湘兩位師姐同行。
  這是天府八狐中武功最高的兩個,修為還在他之上,岳天玲的天狐之道已登入一個新的境界,造詣之高,更勝於他們的師尊天狐老人,因為岳天玲早年遊戲人間,以采戰之道,使功力深登天狐之界。
  樂天湘走的是另一條,她守身如玉,走純陰的路子,處子元嬰將固,再者;她主持了五毒殺手門,網羅了江湖上一些奇技異能之士為用,研究他們的特殊武功技藝,智能之博廣,無人能及。
  他們這三個人,不但是天狐門大半實力之所寄,也是蕩魔行列中的主力。
  西行交通,自是以騎馬為主,他們在途中又折向回疆,探視一下他們的師父天狐老人,尋求一下指示。
  天狐老人居住在天山之巔的一處隱谷之中,雖然絕塞苦寒,但那片山谷居然獨得大地靈氣之鐘,四季常春,蒼松翠柏下綠草如茵,群花燦爛,恍如仙境。
  一入山谷,岳天玲就歎息著道:「老師父真會享福,居然找到了這一片洞天福地,倒真像在修仙了。」
  洪九郎笑道:「地方是小弟在一次狩獵間無意找到的,老師父十分地喜歡,就悄悄地遷了來。」
  樂天湘哼了一聲道:「你們倒好,一搬就搬了個不為人知的地方,害我找了幾次都沒找到。」
  「六姐,你找師父幹嘛?當初不是約好了,以後不再連絡的,有事時,老師父自然會派人找你們。」
  「可是我有些事自己無法做主,一定要找到老師父請示一下,結果連個問的人都沒有。」
  岳天玲笑道:「六妹,我知道你找老師父問什麼,你是因為看到天府八狐的行為越來越不像話,想找師父問問,是不是該清理一下門戶。」
  「我沒得到老師父的特別關照,誰曉得你們搞什麼鬼,憑你們當時的行徑,難道還不應該?」
  「但你組的五毒殺手門也不是什麼善類呀!」
  樂天湘道:「那是為了對付你們而設的,我要清理門戶的時,五毒殺手門將會給你們莫大的威脅。」
  岳天玲一歎道:「其實老師父也沒有給我們什麼特別指示,天狐之道,重在修己,你要行道也是一樣,無法從別人那兒得到什麼,一切都要靠自己,也都在自己決定。」
  「我那時若是對你們展開行動呢?」
  「只要你認為應該,你盡可下手去做。」
  「那你們不是死得很冤枉?」
  「冤枉也只有認了,天狐之道,傳世已有數百年,極少有人能成正果,而且天狐弟子,死於非命的多,大部份都是冤枉的。」
  樂天湘默然無語了。
  洪九郎笑道:「老師父對兩位師姐還是特別懷念的,他把這座山谷定名為靈狐谷,所居的洞府稱為飛狐別府,可見他心中只有你們兩個,將來這一片圓林,他已經準備留給你們。」
  「留給我們?在這個老死不見人的荒山之上?」
  「大姐,老師父知道你的修為已由絢爛歸於平淡,六姐則一直都是遠離塵世的,他留給你們的是一個最好的去處,你還不滿足?」
  「我們倒是可以滿足,但老頭子呢?他能滿足嗎?他不可能一個人住在這種地方的。」
  「這兒有鶴鹿為侶,靈鳥作伴。」
  「小鬼,你別跟我們打馬虎眼,鳥獸為侶是世人眼中的神仙,但天狐門卻不是如此的,我們注重的是侶道侶。」
  「老師父不乏道侶,我在維吾爾人中,替他找了三四個女孩子,都是十七八歲,侍候他老人家很夠了。」
  「又是你這小鬼搗的蛋,那些小維吾爾怎麼會答應住在這個荒山裡來的?」
  「她們非答應不可,因為她們是財產,是她們族長送給我的財產,我幫過他們的忙,他們就送個女孩子給我。」
  「小鬼;看樣子你在回疆混得很不錯嘛!居然跟那些族長們都交上朋友。」
  「我在天山是很有名的獵人,獵人在這兒的地位是很高的,天上射鵰,地下搏熊,這也是人人都能做的。」
  他們已經進入了山谷,忽然有兩個很美麗的女孩子飛也似地跑了過來。
  她們都穿著小蠻靴,絲綢長褲,但上身卻只有一件鹿皮的坎肩,裸露著手臂,袒著前胸,健壯的Rx房突了出來,上下地抖動著。
  兩個女孩子手中都執著刀,細長磨如月眉的胡刀,本來是一臉殺氣的,但看見了洪九郎後,她們拋去了手中的刀,撲上來抱住了洪九郎,不斷地親他的臉,口中叫道:「九郎!九郎!你終於來了,我好想你,想死你了。」
  洪九郎攬著她們的腰,也親了親她們,笑著道:「娃娜、康絲妲,你們這兩個小妖怪,越長越漂亮了,還有露莎和巴罕妲呢?她們也好嗎?」
  左邊的那個叫娃娜,她笑道:「她們都在幫老伯伯準備酒菜呢!老伯伯算準今天會人來,想不到是你,還有這兩位呢?」
  「這是大姐和六姐,都是老師父的徒弟。」
  「啊!大姐、六姐,你們好。」
  岳天玲道:「老頭子又收徒弟了?」
  「她們不算是老師父的徒弟,算是他的乾女兒。」
  岳天玲道:「是哪一種乾女兒,陪他練功的那一種?」
  洪九郎笑道:「是真正的乾女兒,老師父早已經修為到脫離色界,只有一片慈心了,他喜歡美麗的女孩子,但只是寂寞時要人做伴而已。」
  「為什麼非要女孩子呢?而且還要漂亮的呢?大男人,醜八怪也一樣可以作伴的。」
  洪九郎道:「美麗的女孩子看起來使人舒服,天狐之道著重的是官感上的享受,那可是不能馬虎的。」
  幾個人慢慢地走上一片山坪,迎面是一座石雕的牌樓,橫匾處果然刻著「靈狐谷」三個字。
  過了山坪,是幾個很高大的巖洞,最高的一座頂上,刻了「飛狐別府」四個字,鐵筆銀鉤,如出名字。
  這一點洪九郎倒是沒騙人,天狐老人果然是對這兩個女弟子心有獨鍾,把這片洞府留給了她們。
  岳天玲歎了口氣道:「老頭子還算有點良心。」
  洪九郎一怔道:「這話怎麼說?」
  「我的意思是你沒騙人,老頭子果然將這片地方留給了我們,世上要找這麼一片地方實在很不容易。」
  「當然不容易,我找到這片地方時,還沒有這麼美,我和老師父兩個人費了兩年心血,才建設成如此,然後我又出去,捉了許多鳥兒和小獸養在這裡,大姐,你怎麼不相信我的話呢?」
  「因為天狐八藝之外,還有一個最神妙的功夫,遠超出八藝之上。」
  「那是什麼功夫?我怎麼沒聽過?」
  「那是騙人的功夫,騙得人死心塌地,心甘情願。」
  「但是老師父沒有騙人,他說的都是真話。」
  「哈哈!小九子,你的道行畢竟太殘,跟你大師姐這種九轉煉狐一比,還是差多了,說謊話騙人是最下乘的,只有用真話、真情,才能騙到一個人的真心。」
  說話的人真氣十足,聲音宏亮,接著是一個身著道袍的老者徐步走了出來,紅光滿臉,看上去不過才六十來歲的樣子,實際上,他卻已九十高齡了。
  這正是天狐門的開山鼻祖天狐老人。
  岳天玲和樂天湘都失去了矜持,她們衝上去,一左一右地抱住了老人,埋首在他懷中。
  岳天玲硬咽道:「師父,您好,您的身子還這麼健壯。」
  樂天湘則泣不成聲。
  天狐老人卻笑著,攬著她們道:「好!好!大丫頭、六丫頭,能夠再看見你們實在很高興,來,快進去,師父為你們做了不少你們愛吃的東西。」
  他帶著三個人進入到洞裡,那兒一張大石桌上陳列著熱騰騰的酒菜,洪九郎則被另外兩個美麗的女孩子抱住了,又親又吻的纏著個沒完。
  天狐老人笑道:「小九子,你果然來了,否則那四個丫頭盼你都盼瘋了……」
  這就是天狐門,他們不像別的宗派,有著嚴肅的禮節,師徒之間,不但親如家人,而且也沒有什麼男女的禮防。
  只不過他們表現得純真自然,沒有猥褻的成份。
  酒菜很豐富,的確是每一個人最喜歡的菜餚。
  岳天玲吃得十分滿意,忍不住道:「師父,您好像知道我們今天會來到似的,早就準備好了。」
  天狐老人笑道:「幾天前就開始準備了,在這個山上雖是衣食不缺,但是要燒出這麼一桌子菜,卻也沒辦法,尤其是那一味鮮筍尖,老頭子特別跑到雪狐谷的竹林中去摘來的,來回足足花了三天工夭,為了我的大丫頭,說不得只有辛苦些。」
  岳天玲十分感動,卻又忍住道:「師父,這又何必呢?我雖然愛吃鮮筍,但是在底下常常可以吃得到。」
  「我知道你並不缺這個,可是你老遠地來了,師父總得拿點能招待你的東西,看你吃得那麼高興,師父就滿足了,我雖然辛苦,但是很高興、很快樂。上了年紀的人,本身已經沒有快樂了,我們的快樂,是寄托在心愛的人身上,看到你們快樂,我就十分滿足了。」
  這種老人寂寞的心懷,是只有到了老年才能體會的,岳天玲雖然也近六十了,顯然她還沒有這種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