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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沙妮忽而把車子驅向了一柱孤峰,來到峰下的絕壁處,勒住了車子道:「到了!」
  祁連山微微一怔道:「到了?這就是你們的部族?」
  沙妮搖頭道:「這裡還不是,那上面才是!這一條是我們對外的捷徑,也是我們保守了不知多少年的秘密,現在可以公開了,因為滿天雲已經知道了,不再是秘密了。」
  祁連山抬頭仰望接天的孤峰道:「這上面怎麼是呢,根本沒有通路,又怎麼稱作是捷徑呢?」
  沙妮笑了一笑,下了車子,開始推動一塊巨大的石頭,那塊石頭矗立在峰腳,像一座小屋子,大概是從峰上滑落下來,重逾數千斤,可是沙妮一個人推起來,雖然吃點力,居然推得動了,慢慢地向旁移去,露出一個大洞口!可以把車子長驅而入,祁連山愕然道:「原來有機關的?」
  這是一道很巧妙的機關,祁連山看見石頭的底座是軟的,被一種黑而稠的液體浮著,而且由於接觸的面上下大小恰好,所以大石的重量被浮力抵銷了,把摩擦減到極小,用一個人的力量,就可推動了。
  進入到地洞之後,沙妮又把大石推回原位,祁連山才發現山峰是空的,只是堅石的厚壁深有幾十丈,才撐住這座如塔的孤峰億萬年不倒。
  走過那幾十丈的壁洞,他們才到達了山峰的空腹中,雖然點著幾十支的銅燎,但仍然看不到邊,看不到頂,只是有幾十點光影,閃亮在無際的黑暗中而已。
  賀小娥看了呆了道:「這麼大的山洞,要多少人工才能開鑿出來,更不知開了多久。」
  沙妮得意地笑道:「我們可以記得的歷史是一百多年,這個已經有了,誰也不知它有多久了!」
  祁連山呼了口氣:「百餘年前,既然已經有了這個洞,就不會是人工開鑿的,因為那時的器具,文明都還沒進步到這個程度,就是現在,也開不出這麼巨大的工程來。」
  沙妮又把車子趕到一個平台上,叫他們把馬匹也牽到附近站好,才大聲地對上面叫了幾聲,洞中起了一陣嗡嗡的回音,平台也開始緩緩地上升。
  升到十幾丈後停止,火光較亮,他們看見這個升起的平台是用木柱鋪上了木板搭成的,四邊還有四根柱子,就像是一具大木籠,把他們連車帶馬一起吊了上來。
  上面有一根巨木為支梁,一個大木輪穿在橫木上,粗如人臂的繩子,吊在木籠的中央,那是一具很簡陋的滑車,看穿了並不奇,只是這滑車與吊籠的載重量驚人,因為四個人,四匹馬,一輛馬車,再加上一挺水聯珠,那重量有幾千斤重呢,祁連山看見上面有兩個人,都是少女,含笑地過來,好奇地盯著他們,卻沒有別的人了!
  祁連山道:「就是她們兩個人把我們吊上來的?」
  沙妮道:「是的,兩個人快一點,其實一個人也能把我們吊上來,只是多點時間!」
  祁連山道:「那怎麼可能呢!兩個人能吊起幾千斤!」
  沙妮微笑道:「一點也不費事,只不過把幾塊石頭搬來搬去罷吧了!你一看就懂了。」
  她拉著祁連山向前走去,祁連山也明白了,原來另一端有一個同樣的吊台,也架在一具滑輪上,只不過這具吊台上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石塊而已,吊台上另外還有兩個女孩,從高望下去,正在把平台上的石塊往下搬!
  祁連山笑道:「很高明!很高明,這邊加重份量,吊台自動下降,把那邊較輕的吊上來,在底下把份量減輕,那座空台較重了,又會自動沉下去,把人再吊上來!」
  賀小娥笑笑道:「也沒什麼了不起,不過是兩個滑平轆轤而已,在關裡,鄉下人家打水就懂得用這方法了!」
  沙妮不禁浮起了失望之色,她原期得到幾句讚美的,卻沒想到在漢人中早就有了,倒是祁連山笑著道:「不錯!在我們內地使用的轆鱸比這個進步多了,可是我們只用在小巧的地方,既沒有這麼龐大的使用工程,也沒想到運用到這地方來,我在上海看過有十幾層高的大樓房,上下使用的電梯,就是同一樣的道理,那是外國人發明的,其他地方就沒有再看見用滑車作為登高工具的!」
  沙妮這才神色倔傲地道:「是啊!這條秘道的發現,在我們所知道的,已經有一百多年了,這都是我們的老祖宗在一百多年前就造成了。」
  賀小娥似乎對這個女郎很沒有好感,又在洩她的氣道:「我們在畫上看見明朝農家的行樂圖上,打水的水井架上就有個木轆轤,可見我們漢人在五六百年前就知道用這玩意兒了,你們的老祖宗也是向漢人學來的。」
  沙妮不響了,她似乎知道這是個事實,再爭辯也沒有用,向前走出十幾丈後,又是第二道類似的設置,把他們又升高了十來丈,一直到第三道升降台後,才穿出山腹,看見有一道山脊綿亙近百丈,已經被平成了兩丈來寬的石道,遙遙地連接在一座更大、更高、更為峻峭的山。
  沙妮用手一指前方道:「那就是我們的領地,從外面過去,騎快馬也得要一天一夜的時間,中間還有好幾道關口,可是從這兒過去,只不過一下子功夫。」
  站在這兒,遙遠可以望見外面登繞進來的路,那是繞著那座孤峰慢慢轉上來的,繞過這一座周長十幾里的巨峰至少要十來個圈子才能升到現在的高度,如果在山腹中有條路能直接通出來,當然是快得多了!
  因此,發現這一條秘徑的人已經很不容易,再能夠征服上下登攀的困難,進而到使用這條徑,那真是不愧是鬼斧神工的天才之作了。
  祁連山觀察了一下道:「滿天雲的人住在那兒?」
  「下面,走完這條石樑,就是我們領地的最後一道防線,而進入山谷了,他們就住在山谷的出口,他們困住谷口,以為把我們困死了,那知我們能從這上面出去!」
  「你們出去,應該要經過第一道防線呀!怎麼秦松他也沒看見你們出去呢?」
  「在進入山腹後,第一道升降的平台有三條通路,我們走的是另一條,那是祭師們前去求取生命之泉的通路。滿天雲也是從那條路上退走的,在第一道防線是看不見的!」
  加洛琳道:「那就是通向地獄谷的去路,山,你記不記得我們來的時候,也看見過一條小路,似乎是通向這邊的,只是當時我們沒走那條路而已!」
  祁連山笑笑道:「我們是靠著黑茉莉的嗅覺,追蹤老薛他們而來的,自然是順著老薛他們所行之路前進,不過也幸虧沒走那條路,否則在路上很可能就會跟滿天雲碰上了。那時我們只有兩個人,一定落入他們手中了。」
  車馬駛過山脊削成的石道,終於來到了對面那座大山,這兒已是天山的主峰了,一條雪川奔騰而下,衝擊在一塊巨石上,濺起雪白的水珠,然後就成為一個靜靜的湖泊,碧清的水,深澈到可見底下的黃沙,慢慢延到湖心,才是一片深綠,湖在山谷裡,湖釁四周有一片廣闊的平原,可以望見成群的牛羊以及碧綠的草地。
  然後四周又是高峻的群峰,形成了天然的屏障,把這一片人間樂園與外界隔絕。
  山谷中的景色美麗如畫,有如神仙之鄉。
  祁連山情不自禁地歎道:「美!美極了,就是風光秀美的江南,也找不到這麼美的地方,地靈而人傑,難怪這兒的女郎們一個個都是那麼美!」
  沙妮也有點感慨地道:「是的,就是這麼一片美麗的樂土裡,住著兩千多個瑪爾米乞部的人,上天對我們很好,給了我們很多很好的東西,就是少了兩樣東西,鹽跟男人,否則我們可以把對外的通路全部封死,跟別人完全隔離了,鹽還可以用湖裡撈出來的金沙,向外面的人換取,只有男人,一直是我們最大的難題……」
  通過狹窄的谷口,那兒守著十幾個少女,有一半是端著槍,有些還持著原始的弓箭。那已經足夠了,因為那唯一的通道,在底下十來丈處,居高臨下,就是用石塊,也能將強行進犯的外亂阻於谷外。祁連山雖然從小就讀過一夫當關,萬夫莫敵這句話,知道它的意義,但直到今天,他才看見了真正能用上這兩句話的天然形勢了。
  進入了瑪爾米乞部的谷地後,祁連山又發現了一個妙事,這兒的人不營居室,也不是像一般的維吾爾人,住在帳篷中,她們是穴居而處,過著最原始的生活。
  只是她們的山洞很講究,在山壁上鑿個洞進去,外層卻用泥土跟石子壘成了牆,上面開了門,也開了窗。
  門框是木條釘成的,窗子居然還是細篾片編織而成,既可蔽風雨,而且也十分輕巧!
  有些山洞還開得很高,可以隔成兩層的樓屋,可知瑪爾米乞部的生活文明是比草原上的其他部族更進一步的。因為她們得天獨厚,可以不必為生活而擔憂,不必遂水草而居,有充分的餘裕時間來佈置她們的居處。
  站在石樑上遙望,以為那個湖很小,進入谷地後,才知道這個湖很大、很大,湖中心還有一個小島,島上傳出羯鼓的聲音,遙遙傳來隱約可聞。
  祁連山他們被帶到一間較大的壁洞裡,卻看了苗銀花在那兒,沙妮又離開了。祁連山忙道:「銀花,你們來了多久了?八嬸兒呢?」
  苗銀花算了一下道,「快中午的時候到的,現在已將日落,有半天了,八嬸到了此地後,就跟康柏爾罕一起到島上去了,那兒是女汗的住所,也是瑪爾米乞部最神聖之地,外人是無法前去的!」
  祁連山道:「你來到此地後的情形如何?」
  「沒什麼?在路上康柏爾罕問了很多話,多半是有關祁大爺被害的情形跟你到達草原後的經過,我都告訴了她,來到這兒後,她就跟八嬸一起到島上去了。」
  眼睛轉到加洛琳的身上,苗銀花笑著又道:「對了!地好像對少爺跟加洛琳之間的婚約很關心,問得也最多,只是我知道的也不太詳細,她似乎對這件事很煩惱!」
  祁連山皺著眉頭道:「你別胡說,我跟她無牽無扯,她煩惱些什麼?」
  「是真的,少爺,我聽見她用維吾爾話跟八嬸兒又說又吵的,似乎是怪你不該先娶別的女人,我只聽懂一點點的維吾爾話,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了!」
  加洛琳很高興地道:「山!一定是那個小汗也想嫁給你,而且要做你正式的妻子,這正好,就讓她好了!」
  她說得似乎是真正的很高興,倒是使得苗銀花與賀小娥都笑了,苗銀花道:「加洛琳,你的胸懷真寬,居然毫不忌妒,輕輕鬆鬆地就把個正室的名分給讓了!」
  加洛琳翻著大眼睛道:「什麼叫正室,我只知道做山的女人已經很好了,做他的妻子,就要替他管家,負起很多的責任,帶領很多人,還要生一大堆的孩子。」
  賀小娥也笑了:「這是誰告訴你的?」
  「沒有人告訴我,我小時候在城堡裡就是這樣子,我的母親是父親的妻子,她就有很多拘束,不能隨便說話、談笑,不能隨自己的意思行動,又要管家,又要管錢,還要接待客人,整天要把衣服穿得整整齊齊的,連不生小孩子都是罪,我母親一直就為著沒替父親生一個男孩子感到很不安,做一個妻子有這麼多的麻煩,我實在沒興趣,也沒這個能力,有人肯做,自然是最好了。」
  祁連山歎了口氣:「加洛琳,你對婚姻的意義,根本還不瞭解!」
  「我是不太瞭解,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根本不必去瞭解,但是我知道做一個男子的妻子是很苦的事,像我所說的那一切,難道都不對?」
  祁連山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實在不知道怎麼跟她說明白,苗銀花歎道:「加洛琳,一個妻子是有那麼多的責任,但是也有更多的好處,比如說,地位上的尊敬與保障!」
  「地位上的尊敬,不過是每個人見了她都要行禮,每個人都要聽她的話,我最怕的就是這些了!」
  「一個男子若是不再喜歡他的女人了,可以把她趕出去賣掉,或者是送給別人。但是對於他的妻子,卻不能那個樣子,不管再討厭她,還是要留在家裡……」
  「那更沒有意思了,如果山不喜歡我了,我硬留著也沒意思,倒不如趁早離開的好,反而是做了他的妻子,即使互相討厭了,也必須每天在一起,那才痛苦呢!」
  苗銀花歎了口氣:「加洛琳,我也沒辦法了!」
  「本來嗎,如果做妻子真是件很好的事,為什麼我叫你做,你不肯做,叫賀大姐做,她也不肯!」
  苗銀花望望賀小娥,又看看祁連山,三個人都是一付啼笑皆非的神情,最後還是祁連山一正神色道:「加洛琳,願不願意做我的妻子可以隨你的便,但是你不能為了自己不想做的,就隨便讓給別人!」
  「那當然,而且也不是我讓給誰就成了,那一定要你同意才行,我只是告訴你,如果你要找個別的女人來做你的妻子,你可以自己作主,不必顧慮到我!」
  「如果我一定要你做我的妻子呢?」
  加洛琳噘著嘴道:「我當然也會聽你的話,不過你會很失望的,我實在不是一個好的妻子!」
  面對著這一個女郎,祁連山除了搖頭之外,轉增無限憐惜。苗銀花笑道:「少爺,能夠認識加洛琳這麼一個女孩兒,實在是你的福氣,多少人做夢都求不到呢!」
  加洛琳張大了眼睛道:「銀花姐,你別騙我了。我有什麼好,又粗又野,又不懂事,又不乖……」
  苗銀花想笑著告訴她,她在別人眼中是什麼印象,可是看到祁連山在皺眉頭,就不敢隨便開口了,只是笑著道:「加洛琳,有很多事是自己不知道而別人才感覺得到的,就好像是一個處處惹人嫌的人,他自己絕不會知道別人討厭他,所以一個人的可愛處,自己也不會知道的,現在我們不談這個,少爺好像有什麼重要的問題呢?」
  「我沒有什麼問題,只是替八嬸兒擔心!」
  「她是女汗的妹妹,還會有什麼危險呢!」
  「銀花,你有沒有覺察到,瑪爾米乞部裡不像八嬸兒告訴我們的樣子,顯得很不平常!」
  苗銀花微微一怔道:「我倒沒這個感覺呀!」
  祁連山道:「我聽八嬸說過,瑪爾米乞部一向少跟外人來往,所以族中來了一個外人,最感興趣的就是小孩子,蜂湧而出,指指點點的,可是我們來到後,連一個小孩子都沒有看見,這不是很反常嗎?還有這谷裡只是男人很少,並不是完全沒有男人,可是我到現在,也沒看見一個!」
  加洛琳道:「那沒有什麼,這個部族是以女人為主,男人跟小孩都受著保護,若是有了戰爭,那兩種人都會先送到安全的地方隱藏起來!」
  祁連山一拍腿道:「對了!加洛琳,你這個發現提醒了我,八嬸兒也說過,瑪爾米乞部在有戰爭要發生的時候,首先要做的事是把小孩子送去躲避,把男人關起來!」
  加洛琳詫然道:「這又是為了什麼呢?」
  「因為她們的男人很少是自己生的,這個地方很特別,女人懷孕後,生下的男嬰極少,而且很不容易養活,偶而幾個逃過夭折的命運,卻是又醜又蠢的白癡,所以她們的男人,多半是從外面來的!」
  加洛琳道:「那又怎麼樣呢?」
  「不怎麼樣,這些男人有的是被她們擄來的,有的是被她們騙進來的,雖也有些是自願的,可是來到此地一段日子後,就不肯再留下了,人人都想逃跑,因此部族要對外戰鬥時,首先就要把男人關起來,免得他們趁機搗蛋!」
  加洛琳道:「你的意思是說這兒將要發生戰爭?這本來就是嗎,滿天雲的人隨時都能攻回來!」
  祁連山搖頭道:「不!不像是對外的,滿天雲他們剛走,應該不可能立刻回來,而且我們進谷口時也可以發現,看守的人並不緊張,可是她們又個個全身戎裝,隨時準備廝殺似的,依我的判斷,如果有戰爭,就在內部居多!」
  苗銀花道:「少爺!您這一說我也想起了,在我們剛剛來到前,這兒亂過一陣子!」
  「怎麼個亂法?」
  「有兩撥人,拿著刀劍長矛,列隊相遇,好像要準備廝殺的樣子,恰巧我們來到了,康柏爾罕連忙上去叫了一陣,才把她們平息了下來!」
  「她們是為什麼而爭執呢?」
  「不知道,好像一批是忠於女汗的人,另一撥是祭師的人,康柏爾罕回來,還陪著我們,擁護祭師的那一撥似乎稍作讓步,回到屋洞裡去了,她們有兩個中年女人代表,則陪著八嬸兒跟康柏爾罕一起坐了皮筏,渡湖上島上去見女汗了,這兒的情勢是亂得很!」
  祁連山一歎道:「光是這兩批人還好辦,她們只是為著某些地方的主張不同,最大的危機還是像我們在外面遇到的那幾個少女,她們受了滿天雲的蠱惑,一心只想離開這兒,跟著滿天雲的手下,到外面去過日子去!」
  苗銀花道:「少爺!我說句良心話,她們這種選擇倒不算太錯,老天爺造人既然分了男女,就是要使他們互相匹配的,在這個全是女人的地方,幾個人爭一個丈夫,打得頭破血流,太沒有意思了!」
  祁連山點頭道:「很久之前,我父親對瑪爾莎女汗也說過這種話,她也答應慢慢地改,而且我相信她也作了一些改革,只不過那些女孩子們受了滿天雲的蠱惑後,要求就不會那麼單純了!」
  加洛琳道:「她們要求些什麼?」
  祁連山道:「在外面你不是已經看見了,她們的要求……不,應該說是滿天雲的要求,她們自己不會做這種事,這都是滿天雲要她們如此做的,她們想趕盡殺絕,澈底毀滅掉瑪爾米乞部,把這兒的一切都讓給滿天雲來接收!」
  「啊!滿天雲能叫她們這麼做?」
  「你已經看見了,那三個女孩駕著車子,追擊前面的人,一點都不容情,她們明知康柏爾罕也在前面,卻也未存顧忌,想把兩批人都趕盡殺絕的!」
  加洛琳道:「那咱們就不管了!」
  「這……她們怎麼會一變至此的呢?」
  祁連山輕輕一歎:「這是女汗的疏忽,引狼入室,把滿天雲引進來教她們讀書,使她們有了知識,有了思想,就會對現實的一切都感到不滿而起反抗之心!」
  「那,讀書反而學壞了,讀書不是好事了!」
  「讀書自然是好事,但讀書應該先從明禮學起,明白了事理,讀書才能學以致用,有了知識而不明道理,反而助其害了,所以孔子說,士先器識而後學問……」
  加洛琳皺著眉頭道:「山!你把話說得明白一點好不好,而且別提那些我不認識的人,我只認識你一個人,就用你的話來告訴我,孔子又是什麼人,他說的話跟我有什麼關係?我為什麼要聽他的?」
  祁連山只有苦笑一聲。苗銀花笑道:「孔夫子是中國的聖人,說的話都是教人做人的道理,只是他已經死了幾千年,而且他的話太深,沒念過書的都聽不懂,少爺,您別掉文了,對咱們都是對牛彈琴。」
  祁連山道:「其實孔老夫子的話也不難懂,士就是讀書的人,器識是人品,他就是說人一定要先修好品德,才能夠去求學問,因為小人有才,反而變成了禍害,滿天雲自己是塊什麼種,他還能教好別人嗎?」
  苗銀花笑道:「少爺,事後追悔這些已經沒有用了,您倒是吩咐一下,咱們該怎麼辦?」
  祁連山歎了口氣:「我以為一來就可以見到女汗的,把話說明了,她如果肯接受我的忠告,我就幫她把這兒整頓一下,如果她堅執頑固……」
  加洛琳道:「那咱們就不管了!」
  祁連山道:「不!還是要管的,我會在擊退滿天雲之後,會同沙漠上其他的部族領袖,強迫她作一部份合理的改革,否則她們的規矩,將永遠成為草原上的衝突!」
  苗銀花道:「少爺!維吾爾的事難辦得很,由著他們自己去好了,漢人插手進去,容易引起糾紛!」
  祁連山肅容道:「不!漢人在沙漠上的數量日增,可能已經超過了維吾爾人,我們也有權利參加草原上的一切,那也直接影響到漢人的生死與行動的,這些年來,瑪爾米乞選取的丈夫就以漢人居多!」
  苗銀花恨恨地道:「是的,這些康柏爾罕在路上跟我們談起過,她說那些漢人是自願留下的,他們是為了那些女人留下的,維吾爾人因為觀念上的不同,覺得受女人的供應與統治管轄是奇恥大辱,寧死也不肯答應,只有那些漢人,對一個人能擁有幾個老婆之舉感到很得意,他們留下後,不但來者不拒,還去勾引別的女人。」
  賀小娥道:「那怎麼行,這麼多的人,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幾天的折騰,他們不要命了?」
  苗銀花道:「體力不支時,他們乞求於藥物,祭師們手頭有各種的春藥,毫無限制地供給他們,也就毫無節制地要一直到把命送在這兒為止,這些人自己找死,不值得同情,咱們又何必去管他們?」
  祁連山莊容道:「銀花,話不能這樣說,天下人管天下事,所謂俠義二字,就是看見不平的事,仗義挺身而出扶危濟傾,天風牧場雖然設在蘭州,但是整片的草原,都是我們的牧場,即使別的事不管,草原上的事,我們一定不能坐視,這是我們祁家的傳統家規,我答應過父親把這個責任擔負起來的。」
  加洛琳很乾脆地道:「好!山,你答應了你的父親,我們是你的女人,一切都聽你的,你的責任就是我們的責任,你說要管,我們就管,但是怎麼管呢?」
  谷中槍聲突響,那是水聯珠的聲響,格格叭叭,連綿不絕,聽起來好像不止一枝連發機槍在駁火,眾人一驚,沙妮已經匆匆地跑來叫道:「祁連山,祁連山……」
  祁連山忙迎上去問道,「沙妮,發生了什麼事?」
  沙妮直喘著氣道,「你說你會修水聯珠的,快去看看,我們留下的幾挺怎麼樣了,快把它們修起來!……」
  「我聽見有水聯珠的開火聲,發生了什麼事?」
  「有人要攻擊女汗的聖島,被忠心的族民擋住了,不過,她們的火力很強,有兩架水聯珠,幸好我帶回的那一架擋住了他們的攻勢但是我恐怕支持不久!」
  祁連山歎了口氣:「真想不到你們會亂成這個樣子。」
  沙妮也歎了口氣:「我也想不到,尤其是想不到墨林娜會做出這種事,她已經是女汗與小汗之外,族中最有權勢的一個人,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加洛琳道:「做第三個人總沒有做第一個人好!她當然想要再爬上去!」
  「但是在我們瑪爾米乞部卻不行,女汗是不能代替的,她一定是上一代大汗的長女,不管她有多少姐妹,汗位一定是由她的長女繼承,這也無須爭執。」
  「假如在她沒有生女兒之前就死了呢?」
  「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不過已經有規定,女汗如果就位十年還沒有生育,就必須退泣,由祭師、大頭領跟女汗自己指定十個處女,讓她們出去獵取一個丈夫回來,然後看誰能在一年之內,首先生下第一個女兒的,她就是新的女汗,那新生的女嬰就是小汗。」
  「這倒是很公平的方法。」
  「但是在族裡卻要經過一次大變動了,依照規定,大祭師輿大頭領都是由女汗的姐妹擔任的,女汗易主,她們也將跟著失去勢力。」
  「為什麼要有這種規定呢?」
  「這樣才能使族裡掌權的人效忠女汗,不起奪位之心,因為她們絕對沒有希望成為女汗,而她們的權勢,又要看女汗在十年內是否生下一位小汗為決定,她們才會盡心,等到小汗即位後,老一輩都要退下來,她們的地位也將由小汗的姐妹來擔任,因此她們對女汗的生命一定會看得特別重要,出死力來保護而不生異心,可沒想到墨林娜會做這種事,祁連山,請你快點為我們去修水聯珠好嗎?」
  「你們一共有幾架水聯珠?」
  「九箱,先打開了一箱,裝配了一枝,就是我奪回的那一挺,後來打開的五挺都打不響了?」
  「那墨林娜怎麼會有兩挺水聯珠的呢?」
  「說也奇怪,水聯珠到了她的手裡,就變得能使用了。」
  祁連山思索片刻道:「她會不會跟滿天雲串通呢!」
  「這不會吧,她最討厭滿天雲了,因為她長得不太美麗,男人們也都對她沒興趣,我們都沒有想到她會出問題的,小汗回來後,對一些有問題的人都很注意,叫她嚴厲看守,尤其是那幾架水聯珠,更是吩咐過,不准任何人搬動,一直要等我回來,可是墨林娜去搬,誰都不會懷疑,那知道她搬去了水聯珠,就架起來殺死了兩個侍女,要搶進庫房中去奪取皮筏。」
  「她奪取皮筏做什麼用呢?」
  沙妮道:「那樣才可以到達女汗所居的聖島上去,現在女汗跟小汗,還有大祭師以及幾位長老都在那兒,卻沒有多少人保護,如果給她奪取到皮筏,把水聯珠架上,衝到島上,誰也逃不過她的毒手!」
  「墨林娜不會是一個人吧,她有多少人跟著她?」
  「原本追隨她的人不多,只有三四個女孩子,可是後來她的人就多了,因為那三個追隨她的女孩子是負責看守男人的,他們把關在牢洞裡的男人都放了出來!」
  祁連山一皺眉道:「怎麼你們把男人關在牢洞裡?」
  「這是小汗回來後的措施,每當族中有大事或是臨敵時,總要把男人關起來,一來是怕那些男人趁機搗蛋或逃走,二來也是怕那些平時搶不到丈夫的女子,放棄職守去找他們調情,所以要把男人們隔離起來!」
  「那些男人有多少?」
  「大約十幾二十個吧,我也不知道確實數字,因為我們姐妹三個人原來指定陪伴著小汗出來嫁人,不須要在族中爭丈夫,所以沒注意,而且這些男人死得很快,很少有人知道人數的!」
  祁連山一歎道:「你們根本沒把那些人當作丈夫,怎麼能留得住呢,你們這種傳統實在要不得……」
  沙妮微微一笑道:「是的,祁連山,小汗已經擬定了很多的改革的計劃,有些還要靠你幫助的,我們這次出去,一則是向天風牧場求援,二則也是想找你幫助,用你們牧場的力量,藉著這次滿天雲的侵逼機會,把族中那些頑固不化的長老和祭師們硬壓下去,施行澈底的改革,那知道才出山口,就發生了變故,幸好又碰到了你,我們就不必遠出求援了,關於如何改革,小汗會告訴你的,現在你快去把水聯珠修一修,我們的那一枝快不行了!」
  苗銀花道:「怎麼會不行嗎,那是用水冷卻槍管的,不怕過熱炸膛,可以一直使用下去的。」
  祁連山道:「沒有的事,這種槍雖然能連發,但是並不好,毛病很多,連發到近千發子彈後,不但槍管照炸,連槍身都會過熱而炸開。所以外國人都不太採用,賣到中國來,居然當了寶似的。」
  一面說著,一面跟了沙妮走了出去,穿過廣場,只見兩邊的屋洞中,已經伏著許多勁裝的女子。
  她們倒有點像加洛琳在地獄谷內的裝束,都是緊身的皮背心,裸腿短裙,底下穿著蛇皮獵靴,行動十分俐落,身上有的背著弓箭,有的佩著刀劍,也有用槍的,只是為數不多,前面的人還拿著一面牛皮盾牌。
  祁連山看看問道:「族中的人都在這裡了?」
  「是的,大概還有兩百多個人,大部份都是年輕的,也是忠於女汗的。」
  「怎麼只有這一點了呢,我知道你們有一千多人的……」
  沙妮輕歎了一聲:「本來是有那麼多的,可是年紀稍長的女人們因為生育後享受不操作的優待,越過越懶,有的死了,有的逃走了,有的躲到內谷去了,她們已經無足輕重了,不必去管她們了!」
  「怎麼能不管,她們都是族中的主要人物……」
  沙妮歎了口氣:「她們有的變得很討厭,整天嚕囌,有的忍不了寂寞,都偷了金沙,悄悄地逃跑出去,尤其是這半年,跑掉的更多,至少也有兩三百人!」
  苗銀花道:「沒有啊!如果有這麼多人跑了出來,大漠上應該會很轟動,我們卻沒有聽到一點消息!」
  沙妮道:「她們是滿天雲來了以後才開始逃走的,我們最近才發現,她們沒有一個逃到外面去的,一進了沙漠就失蹤了,多半是給滿天雲殺掉了!」
  祁連山點點頭,賀小娥卻不以為然地道:「滿天雲慫恿她們逃走,為什麼又要殺她們呢?」
  祁連山苦笑道:「滿天雲覬覦的是谷中的金沙,又不是要她們的人,把金沙弄到手,人殺了一埋,不是很好嗎?」
  「那也不必殺呀,把人賣到內地去,草原上有很多地方,一直到張掖武威酒泉蘭州,都有維吾爾女人在做生意,每個人都很值錢,滿天雲怎麼捨得殺了呢?」
  「他是恐怕消息洩漏出來,引起大家都來了,瑪爾米乞部的金沙是人人眼紅的寶貝,滿天雲幹得很秘密,把山路封死了,輿外面隔絕有半年之久,大家都不知道消息……」
  走了好一陣子,他們才進入了一個壁洞,那是當作軍火庫用的,由四個持槍的女兵守著。
  她們對沙妮似乎很恭敬與信任,沙妮只吩咐了幾句,她們立刻就開了門鎖,又從更深的洞裡,抬出了好幾架水冷式的水聯珠,槍是新的,但是形式簡陋還是早期的貨品!
  祁連山見這批水聯珠雖是新拆封未久,可是式樣卻是更早的,跟先前所見的那一挺相較之下,自然是差多了,性能劣,毛病多,不由得皺眉道:「這是誰經手買下的。」
  沙妮有點愕然地道:「是我,有什麼不對嗎?」
  「你在驗收的時候,有沒有每一挺都打開試過?」
  「沒有!滿天雲先開箱裝了一挺,我帶了四個同伴,各裝了一挺,滿天雲教給我們使用的方法,我們也射了幾發!」
  祁連山歎了口氣:「你有沒有注意到它們之間不同!」
  「有啊!只差一點點,但滿天雲說同一父母生出的子女都會有一點形貌的差別,槍也是一樣,大體上不差,而且又能打得響,射得出子彈就行了;我們試了十幾發,用一頭牛做活靶,把牛腹都射穿了!」
  祁連山歎道:「這是唬你們沒有槍械常識的人,槍械的零件都是用機器模子造出來的,應該完全一樣才對,差一點都不行,你把這種老古董都收下來了!」
  「不是古董,是新的,我可以保證。」
  「我不是說它本身的新舊,而是指它的款式,早先我們所見的那一架倒是最新式,跟我家牧場中使用的一樣,而這些個卻都是早先初制未久的樣品,缺點很多,性能差,是早就該淘汰的破銅爛鐵,他才拿來賣給你們!」
  沙妮呆了一呆才道:「我們沒有一個人懂得機器,只有小汗稍微學得一點點,也只能把長槍跟短槍拆下來再裝起來,那裡想到這麼多,這些槍究竟能不能使用呢?」
  祁連山輕歎道:「用當然是可以用,只是性能差,打不到三四百發子彈,槍管就變形報廢了!」
  沙妮歡聲道:「那足夠了,每一挺槍上配有兩百發子彈,根本就打不到那麼多,像我們用過的那一挺……」
  祁連山忙問道:「那一挺還在吧?」
  「在!我帶回來的,自然在我們手中,不過子彈只剩下不到二十發了,所以我們不敢輕易使用!」
  「你們的腦筋真死,子彈是完全一樣的,那一枝槍都能運用,並不限定那一枝槍專用那幾發子彈!」
  沙妮睜大了眼睛道:「真的,那太好了,我就怕把帶子上的子彈射完了,水聯珠就沒用了,滿天雲說新的彈帶要另外補充,卻沒有說別的彈帶也可以用,這下子就好了,就是其他的修不好,光憑我那一挺也可以跟墨林娜拖下去了,她抬走了兩挺,一共才只有四百發子彈,我們這兒卻有一千來發,跟她對耗下去也不會輸給她了!」
  祁連山把那些水聯珠都試一下,發現根本都沒有缺少,只是她們不懂得善加保養,發射過後,沒有擦拭,槍膛跟槍機裡都生銹卡住了,另外則是把槍機上的撞針磨短了一分多,無法擊發底火,所以才打不響了!
  沙妮很關心地問道:「祁連山,它們還能不能用?」
  祁連山笑道:「自然能,每挺水聯珠的木箱裡有一個小帆布包,放著修理的工具,你把那個拿來!」
  沙妮四下找了一下道:「不見了,恐怕是被墨林娜拿去了,因為我們根本就不懂得修理,對那包東西也沒有使用過,一直放在一邊,現在都不見了!」
  祁連山冷笑道:「沙妮,恐怕你們都受騙了,那個墨林娜才是真正跟滿天雲勾結的人!」
  「不可能吧?她從來也沒有表示喜歡滿天雲過!」
  「不必明著表示,他們在暗地裡來往更有利,這樣使得誰都不注意地,也不會防備地,在進行陰謀時,她可以得到很多方便……」
  「你今天才來,怎麼知道呢?」
  「我是靠判斷,但是絕對正確。你想,這裡每一個懂得水聯珠使用方法的人,完全是滿天雲教的,然而你們打不響的水聯珠,到了她手裡就響了,她又知道把修理配件包帶走,使你們無法修護,當然是對水聯珠很清楚了,假如她沒有跟滿天雲暗中來往,怎麼會知道這些呢?」
  沙妮呆住了,頓了一頓才道:「對呀,怎麼我以前會沒想到呢,這個死老婆子好陰險,我一定要拆穿她的揭鬼!」
  「現在拆穿她又有什麼用,她已經公然判離瑪爾米乞部了,就根本不在乎被你們發現什麼了!」
  「有用處的,她先前判變,別人以為她想推翻女汗而自立為汗,有人會支持她,希望她成功後能得到較高的地位,如果證實她跟滿天雲私下有了勾結,則是把部族雙手奉送給滿天雲,有些人會反對她的!」
  祁連山道:「可是也會替她找來另一批人的幫助,那就是已經暗投向滿天雲的人,本來也對她抱著敵對立場的,這一來就會投到她那邊去了!」
  沙妮一想:「不錯!有道理,她一共有五個人,要是一渲染出來,她反而會得到更多的人支持她!」
  祁連山道:「所以我們知道了也得裝作不知道,就利用那一挺機槍,跟她對耗下去好了,機槍架在個適當的位置,不必急著發槍,引誘對方出來突擊時,再開槍封住她們,這就行了,等她們把子彈都用完了,而我們還有足夠的存量,一挺水聯珠就足夠吃住她們了!」
  沙妮不禁興奮地道:「成,真行,祁連山,倒底是你們漢人聰明,我怎麼就想不出這麼好的辦法呢,我這就去通知她們,把水聯珠移到船屋的旁邊就行了!」
  「這兒還有船屋,我倒是沒想到!」
  沙妮用手遙指道:「就在那裡,船屋也是一個壁洞,那裡放著皮筏,我們要到島上去參見女汗時,一定要到船屋去取皮筏,才能渡湖前去!」
  加洛琳笑笑道:「就是那麼一點距離呀,我一口氣就游過去了,還要什麼皮筏!」
  沙妮目中流露出驚疑之色道:「游過去!你說你能不用皮筏,像魚一樣地游水到島上去?」
  加洛琳點頭道:「是啊,只要眼睛看到的地方,我就能游得到,這有什麼了不起,我們人人都可以做得到!」
  賀小娥笑道:「我可不行,我沒學過游水,泡下去腿就軟了,但是銀花跟少爺都沒問題!」
  沙妮看看那兩個人,見他們沒有否認,不禁大為詫然地道:「你們都能有這麼大的本事!」
  祁連山道:「這也不算本事,游水是很平常的一種技能,很多人都會,難道你們沒有一個會的!」
  沙妮連連搖頭:「我們不會,也從來沒聽說過,人可以像魚一樣的在水中遊行!」
  祁連山也難以相信地道:「放著這一湖清水,你們居然沒有一個人學會了游水,難道你們不洗澡的!」
  沙妮道:「洗澡,我們每天都洗,用兩個瓶子,裝滿了水,從頭上一點點地淋下去!」
  苗銀花道:「這是一般的纏頭回回洗澡方法,你們又不是信回教的,怎麼也跟著用這種方式呢?」
  「我不知道,我們從祖先傳下來,一直就是這個方法!」
  祁連山笑道:「回教始於阿刺伯,那兒也是沙漠多,水很缺少,連食用都不夠,那能浪費來洗澡呢,所以他們經常不洗澡是常事,有人一生只洗三次,出生、結婚跟死後,平時所謂洗澡,用個瓶子盛水沾濕身子已經很不錯了!」
  「可是她們這兒佔住了一個湖泊,不會缺水呀!」
  「話是不錯,但是維吾爾部的先租,可能都是從那邊遷過來,所以把原始的習慣也帶來了!慢著,沙妮,你說你們那邊的人都不會游水,渡湖一定要用皮筏?」
  「是的,所以這邊發生了事故,我們也無法到島上去通知女汗,因為通到船屋的路被她們擋住了,船屋在這個位置,她們現在進佔了關人的大牢,我們的人就守在這裡,不讓她們出來,現在好了,我把水聯珠移到這個地方,讓她們去取皮筏好了,只要皮筏到不了湖邊,還是沒有用的,這就一定能困死她們了。」
  她興沖沖地回身欲行,卻被祁連山叫住了:「沙妮回來,我有更好的法子了。」
  沙妮站住了腳:「有什麼更好的法子呢?」
  「墨林娜如果取到了皮筏,一定會到島上去。」
  「是的,而且她還會把兩挺水聯珠也帶去,女汗那兒是沒有武器的,連一把刀都沒有,被她攻上去,只有眼睜睜的挨宰割,女汗不除,她是沒法子做女汗的。」
  祁連山笑笑道:「那就好辦了,回頭她們出來攻擊時,你不妨叫人佯為抵抗一陣,然後就因為水聯珠的子彈用完了而撤退,固守住這邊的陣線!」
  「那怎麼行,不是放她到島上去殺害女汗跟小汗了?」
  祁連山道:「我保證她們到不了島上,而且我有把握把她們在水裡生擒,交給女汗處置,這樣既可避免殺傷人命,又可以把水聯珠奪回來,假如一個勁兒的硬拚,即使火力壓過了她,也得防著她在無路可投時,一橫心把水聯珠的零件全部破壞了,使所有的水聯珠,除了一挺外,都成了廢物,在將來消滅滿天雲的時候,這種武器很有用!」
  沙妮將信將疑,沉吟不決,祁連山知道要使她相信,必須要拿出事實來才行,於是把她叫到了湖邊,指著她臂上套著的金環道:「你把這個借給我用一下!」
  沙妮脫了下來,祁連山脫手就向湖心擲去,沙妮不禁一驚,而加洛琳不待吩咐,早已一個猛子扎入湖中,在沙妮的滿臉詫異中,加洛琳的頭突然冒出了水面,口中就咬著她的金環,祁連山彎腰伸手遞給沙妮笑道:「你看看,這可是你的東西,沒換過一個吧!」
  沙妮接過金環,看了一下,證實無誤後才失聲道:「世上真有人像魚一般的在水中遊行的!」
  「你已經看見了,還有什麼可懷疑呢!沙妮,現在你總可以放心,我們在水裡能夠攔下她們了吧!」
  沙妮很興奮地道:「相信!相信!我這就過去安排去!」
  祁連山道:「要裝得像,裝得自然,才能騙得對方相信,小娥,你不會水,就跟她們一起去,得便指點一下,我相信對方中一定還有滿天雲留下的人……」
  沙妮道:「那怎麼會呢,滿天雲那兒都是男人!」
  「你怎麼知道你們先前擄進的那些男人中,沒有他的手下,滿天雲是個很小心謹慎的人,在未具有充分把握,確保自己的安全,絕不敢冒險深入,他能喬裝個教書先生前來,至少一定有了相當安排!」
  沙妮的神色又是一變,終於點頭道:「好,祁連山,我就照你的方法試試,不過要是害死了女汗跟小汗,你可要拿命抵上的,我隨後會把水聯珠架好等在湖邊上,不見女汗跟小汗活著過來,我就把來人全部都殺死!」
  她邀了賀小娥走了。苗銀花笑道:「這些蠻女真不講理,我們是來幫助她們的,沒說一個謝字,還丟下那句話,倒好像是我們欠了她們似的!」
  祁連山笑笑道:「跟她們計較什麼呢,這正是她們心胸坦率之處,她們接受幫助認為是應該的,幫助別人時也會義不容辭,沒有虛偽的客套,不是更好嗎?」
  於是她們也準備了一下,三個人一起滑入湖中,慢慢地向沙妮所指的庫房那裡泅去。
  當他們泅到時,岸上槍聲又起,仍然是嗒嗒的水聯珠機槍聲在對抗著,不過沒有多久,一邊就沉寂了。
  然後聽見沙妮在大聲地吆喝著,大概是說水聯珠的子彈打完了,叫大家先行退走,緊守自己的門戶,把裡面的人活活困死,不讓人出來……。
  沙妮的人在對方猛烈的火力下撤退了,但是做得並不很像,祁連山瞧了,心中只有苦笑搖頭,這麼一群的年輕少女,個個是那麼的健美,要她們來從事這種血腥重重的門戰實在是很殘忍的一件事,而且照她們的戰鬥經驗以及表現看來,也是近乎兒戲,完全是一群烏合之眾,假如不是仗著天險,恐怕她們早就被人並掉了。
  由此看來,她們的確經不起內亂,只要幾個人潛伏在內,製造一點小的紊亂,然後裡應外合,可以很容易地吞掉這個女人的部族。
  難怪滿天雲在圍了幾個月後,捨得放棄成果,一無所獲地走了,因為他早巳安排好了禍亂的種子,根本無須他自己下手,也能輕易而舉地把瑪爾米乞部攫取到手,要不是來得巧,這個深閉在大漠隱處的女人之國,大概就會成一個歷史上的故事了。
  人全退走了,賀小娥在那邊做得很好,把人員布成了一條堅固的防線,利用壁洞為堡壘,在窗眼裡監視著面前的道路,雖然只有幾枝長槍,但也足夠把人封死在裡面了!
  庫房裡的人也出來了,出乎祁連山意外的,居然有二三十人之多,而且大部份都是體強力壯的男人!
  祁連山、苗銀花跟加洛琳都潛藏在湖水中靠邊的一處有掩蔽的地方,探出頭,可以看到岸上的情形,因此他低聲道:「沙妮的消息不對,怎麼會有這麼多的人呢?」
  苗銀花道:「她沒估錯呀,那個老一點的女人就是墨林娜。另外只有五個女孩跟著她,那些男的都是她們從牢中放出來的,是她們那一群人所謂的丈夫!」
  祁連山沉吟片刻才道:「你認識那些人嗎?」
  「見過兩三個,叫不出名字,但他們是不折不扣滿天雲的手下,被插進來的暗椿!」
  祁連山一歎道:「她們真是引狼入室,谷中放進了這一批人,還能有太平日子過嗎?事前也不查個來歷!」
  苗銀花笑了笑道:「少爺!您這要求太高了,瑪爾米乞部一直在鬧男人荒,抓住一個男人就押了進來,那裡還去問什麼來歷,何況這些人一定是以什麼客商的身份,故意引起她們的注意被抓進來的,這兒的女人們跟外面又少接觸,怎麼會知道他們是滿天雲的手下呢?」
  說完又笑笑道:「這幾個漢子也真夠精神的,在一大群餓虎似的女人中跳了幾個月,不但能留下一條命,而且還能夠維持這麼壯,可真不容易!」
  加洛琳聽不懂這句話的含意,不解地問道:「這是為什麼呢,那些女人只是爭取個男人做丈夫,又不會吃他們的肉,他們怎麼會活不下去呢!」
  苗銀花感到很難為她解釋,祁連山則很快地帶過話題道:「滿天雲把他的人全部帶了來,在外面半為保護半為圍困好幾個月,目的就是替谷中先進來的陪椿分勞,讓他們不至太辛苦,維持足夠的精力,摸清谷中的環境輿底細,甚且甘言蜜語,打動一些女子的心,誘使她們判離部族,滿天雲這一手是相當厲害的!」
  「可不是,他先伏進了暗椿,然後帶人來在外面支援,一連幾個月,都不跟這些暗椿通消息,使這些女人們對那些丈夫們不再疑心了,然後滿天雲再迅速地撤走,松懶了她們的戒心,卻由裡面的暗椿發動叛亂!少爺,要不是您來得快,滿天雲真能在沙漠裡稱王的,他太厲害了,我姐姐絕不是他的對手!」
  祁連山把一個手指伸出水面搖了一搖,示意她不要再說話,因為那一批人,已經慢慢地接近湖邊了。
  他們共掮著三具皮筏,那是用羊皮縫成的皮囊,再在接縫處塗上油膠,使它密不透氣,吹鼓了之後,塞上氣口,就成了個大汽袋,再把這些氣袋排起來,以繩網相連,四邊用木棒紮成架子,就成了又輕便,載重又多的水上交通工具了。這在西南西北一帶很流行,製作極精。
  這種筏子除了輕巧之外,還有個好處,就是能行急流淺灘,不怕擱淺翻覆,而且皮筏的韌性大,碰上石頭不容易損壞,唯一的缺點是不能持久,不能作長距離的航行,因為羊皮被水泡久了,容易腐蝕,必須用了一段時間,就撈起來,晾乾水分後,才能再次使用。
  三具皮筏在距離他們藏身處十幾丈的地方放下了水,接著就有人把兩挺沉重的水聯珠,分別抬上一具皮筏。
  然後有一個男子朝那中年婦人道,「墨林娜,我看那些女孩子們有問題,她們既沒人受傷,也沒人被殺死,怎麼好好地就退走了呢?」
  墨林娜冷笑道:「沒什麼毛病,沙妮的水聯珠裡子彈打完了,她知道我們手中兩挺水聯珠的厲害,要是再不退走,我們把水聯珠向前推近去,就能殺光她們!」
  這倒也是道理,因為沙妮她們根本不懂挖溝築城,在平地上全靠著一點天然的掩蔽,是很難擋住連發機槍的火力猛攻,先前是雙方都有那種武器,可以制住對方,不讓對方把槍架到有利的地理位置上。
  雖然他們也都有幾枝漢陽造的長槍,但是射程沒有水聯珠那麼遠,擊發沒有水聯珠那樣迅速,是無法與水聯珠抗衡的,所以墨林娜的解釋使得那個漢子滿意了!
  可是他想了一下又道:「墨林娜,我們如果到了島上,能制服了女汗固然好,不能制服女汗,就只有殺死她們,那樣一來,外面的這些女孩子就不好應付了,她們死守在壁洞裡,火力攻不進去,還真能活活控制困死我們!」
  墨林娜露出一個冷酷的笑意:「女汗被制服的可能很小,她們母女兩個必須要殺死,照族中的規定,舊汗死後沒有繼承人,才可以擁立新汗,我們有槍,那些長老們如果不想死,一定會擁立我,等我取得汗位後,由長老們出來通知她們,她們會乖乖地歸順!」
  「萬一她們倔強不肯屈服呢?」
  墨林娜笑道:「你不會比我更清楚她們,她們會的,瑪爾米乞部的人只效忠活著的汗,她們沒有了依歸,就一定會接受新汗,否則亂成一團糟,誰能去領導她們,目前重要的人都在島上,外面只有沙妮那個鬼丫頭,她只是小汗的侍女,並沒有任何地位,小汗一死,別的人也不會再聽她的命令了,所以現在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否則我也不會輕易發動了,別耽誤了,快上筏子到島上去!」
  兩挺水聯珠都是由男子操作的,每一架筏子都有七八個人,一個人在中間把穩了槍,其餘的人則拿著像漿一般的木棒划水,向湖心進發,墨林娜和四五個女孩子上了一隻筏子走在最前面,她們這條筏子卻沒有男人。
  祁連山朝苗銀花輿加洛琳低聲道:「我們三人,正好每人管一條,加洛琳,你對付最前面的一條!」
  加洛琳噘著嘴道:「都是女的太沒意思,為什麼不要我去攻那兩條男人的筏子呢!」
  「因為我們要保全那兩挺水聯珠,好用來對付滿天雲,而且那些男的都可能會游水,我們要想法子把他們趕下水去之後,用水聯珠去對付他們,你不懂得使用。」
  加洛琳這才沒話說了,三個人沒下了水底,各自認準目標向前追去了。
  羊皮筏子載得很重,而且又是平頭平底,水的阻力很大,划動的只是木棒,沒有漿葉,行進得很慢,十來丈的距離,沒多久就被追上了,首先發難的還是加洛琳,她很妙,在底下用刀子把繫住皮筏的繩子,一一割斷,最後才割斷了綁住木架的繩子,繩子一斷,筏子就散了開來。
  皮筏一個個漂散開來,筏上的女人們發出了怪聲尖叫,一個個落下水去,墨林娜還算沉得住氣叫道:「大家別怕,每人抓住一口皮袋就不會沉下去,把頭露出來,王志成,你還不快來救我們。」
  王志成就是先前跟她說話的漢子,見到了皮筏流散,先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一面笑著,一面叫人把皮筏劃過去準備救人,同時還說道:「你們坐的筏子是扎現成的,我就知道不太靠得住了,索子久了,下水就會腐,所以我主張把水聯珠放在我們這邊兒,那玩意有幾百斤,要是筏子一散就完蛋了,眼睜睜的看著往下沉,誰也沒有這麼大的本事捧著它們上岸去了。」
  墨林娜和那五個女孩子總算都還能抱住一個羊皮袋,把身子浮了起來,因此另外兩條筏子靠近過來時,王志成伸出手中的木棒,想給墨林娜拖著能快點爬上他們的筏子上去,但是墨林娜的手抓住了木棒後,不知怎的,她的身子往下一沉,連帶著把王志成也拖下了水。
  下去後就沒有再冒出來,他的同伴看看湖面上冒出一串氣泡,不禁十分奇怪,因為不會水的墨林娜居然又冒了上來,用一隻手死命地抓住了他們的筏子邊上的木條,而王志成卻一直沒見影子,等了一會兒,一個漢子道:「老王這小子是怎麼回事兒,他的水性挺不錯的,怎麼會一下去就不上來了,難道是在龍宮去招親了!」
  那五個女孩還在水中叫著,招著手,要筏子上的人,把她們快救上去,忽然一個漢子叫道,「看!那是什麼?」
  他的手恐懼地指著湖面,就在王志成沉下去的地方,緩緩地冒上了一縷縷的紅色!
  那是血,那些漢子們都驚叫了起來,一個漢子道:「他一定是在水底遇上了大魚了,啊……」
  最後一聲的驚叫不止他一個人發出,那是五六個人先後都發出的叫聲,是為了在湖中突然冒起一個人,黃發碧目,雪白的肌膚,上身只綁了一條黑布帶子,遮住了鼓起的胸乳,是一個女子。
  她的身子足足冒出水面有半身高,雙手掄著一枝木棍,那是王志成手中用來作漿的木棒。
  但是這個女子卻用來當作了武器,橫掄著急掃而出。
  在筏子上既沒法跳躲,何況那些漢子也被湖中突然冒出的人影嚇呆了,木棒掃中了他們的腿彎或足踝上,立腳不住,才一個個叫喊著跌進了湖裡!
  他們的命運跟王志成一樣,墮水後就沒有再起來,只有水面冒出縷縷的鮮紅。
  然而這一次在其他人心中的猜忌就不同了,因為他們看見了人,知道是人為的,可是那是什麼人呢?
  他們看見的是加洛琳,一個美麗的神仙,金髮碧眼的西方美女,雖然他們有人見過外國女子,但這時在他們心中所浮現的觀念,卻是屬於精怪的成分居多!
  這邊筏子還有三個人,連王志成在內,另有六條漢子下了湖,浮起了六縷紅色的血水,就知道他們的命運如何了;這種死亡的方法令得其餘的人不寒而慄!
  所以當其中一個人叫出:「他們遇上妖精了!」
  立刻就引起了一片共鳴,大家七嘴八舌,有人喊著女妖、有人叫著妖女,也有人喊著妖精,更有人說是湖裡的水神,有人說是龍宮的公主,在這些紛紜的意見中,當然也有人抱持著異議道:「那明明是個女人嗎!」
  這是最正確的意見,卻受到了群起而攻:「媽的!陳四狗,你那媽的色迷心竅,在這兒迷了幾個月,成百的女人盡由你挑,你還沒過癮,居然還在想著女人,媽的,女人有那樣黃頭髮、紅眉毛、綠眼睛的?」
  加洛琳的金髮碧目是不錯的,眉毛卻不紅,可是匆匆一瞥之下,誰也沒注意去看她的眉毛,卻因為傳說中的妖精都是紅眉綠眼的,所以加洛琳就有了紅眉毛了。
  這一說更引起了大家的同意,就有人叫著:「對!對!媽的,陳四狗,你說是女人,你王八旦對女人是最有辦法的,連老太婆都能被你引動了心,你就下去把那個女人給哄上來好了!」
  已經有兩三個人把這個所謂的四狗的漢子按倒下來,抬頭的抬頭,扛腳的扛腳,把陳四狗舉了起來,陳四狗急得大叫:「喂!哥兒們,我不會水,可不能開玩笑!」
  一個漢子冷笑道:「陳四狗,你真看得起你自己,憑你一付當相公的材料,跟爺們稱兄道弟不說,還打算著爺們喜歡你得很哪,哄著你跟你開玩笑!」
  陳四狗急了道:「於七,是你們滿老大邀我來的,這會兒你們事兒快成了,就打算不要我了?」
  那個叫於七的漢子冷笑道:「陳四狗,你安的什麼心別以為老子們不知道,滿老大邀你來的不錯,但你真是來幫我們的嗎?你跟苗金花那爛婊子攪的什麼鬼,打量爺們真叫你蒙過去了不成,這會兒你把這兒的底子摸清楚了,正好去向苗金花那條母狼去報功了,扔下去。」
  噗通一響,,那個叫陳四狗的漢子果然被扔下了水,說也奇怪,別人下了水,水性很不錯的都沒能再冒上來,留下了一縷血痕,這個不會水的陳四狗被扔下水,不但沒出什麼事兒,反而手忙腳亂地拍水,把身體維持著不沉下去,亂揮了一陣後,他居然像是突然領悟了訣竅,雙臂一開一合,配合著腿部的動作,懂得向岸邊泅去了。
  筏上的漢子們都怔住了,一個人愕然道:「媽的,這小於莫非是天才,才這麼一會兒功夫,就把浮水學會了?」
  「不可能,人又不是鴨子,一下水就能漂的話,就不該有人會淹死了!」
  「那這又是怎麼回事兒呢,難道這湖底真有女妖,托著他不能下沉,還是龍宮公主看上他了!」
  還是那叫於七的漢子沉思了片刻,突然一拍巴掌道:「好個王八旦,我們都叫他給唬了,他這是扮豬吃老虎,嘴裡叫著不會水,實際上卻是水性精通,利用這個節骨眼兒,擺脫我們,拔腿開溜了!」
  大家像是突然覺悟了,紛紛地叫了起來,於七想想又道:「恐怕這水底下的人也是他的同伴,串通了坑我們!」
  另一個漢子叫道:「沒錯,前兩天不是有外面的人進來告訴滿老大,說是薛老兒押了一批人進來,是他在地獄谷抓到的,全是白狼大寨的人,其中有個婆娘叫苗銀花,是苗金花的妹子,水性精得很,外號叫小水蛇……」
  「那滿老大怎麼會放他們進來呢?」
  「滿老大急著去占薛老兒的地獄谷了,也許只派了幾個人去對付他們,結果反而叫人給坑了!」
  「那些人也不可能進來呀,薛老兒對此地也是沒安著好心,滿老大早就在女汗面前燒了火,她們對薛老兒戒備很緊呢,只有幾個想奪權的祭師偷偷地跟薛老兒來往,可是現在外面守著的都是康柏爾罕那小妮子的心腹手下,她們最討厭的就是祭師派的人,絕不會放薛老兒進來的!」
  另一個漢子道:「外面那些女的都不會水,白狼大寨的人只要另外再有個內應,把他們引進湖邊,泅著水過來,剛好在湖裡等著我們!」
  「對!一定是這樣,陳四狗必然通了消息出去了,他們想搶先一步到島上,那時再祭師們內合,咱們可慘了!」
  於七沉思了片刻才道:「不錯!咱們不能落在後面,這筏太笨重了,走得太慢,咱們也得下水去!」
  「那不是已經慢了一步嗎?」
  「也許,可是咱們人多,而且在島上還有幾個是咱們的老婆,還可以挽回一下,要是再拖下去,讓他們先一步控制了局勢,那咱們被夾在中間,兩頭受夾攻,哥兒們,把短伙準備好,大家一起下水去,泅水前進!」
  「把水聯珠放棄不用?」
  「有個屁用,如果他們水裡有人,一拆筏子就沉到水下去了!」
  「好吧!於七哥,反正咱們這一夥是你帶頭兒,你怎麼說,我們就怎麼辦,只是我們中間有人的水性平常,恐怕泅不到那麼遠去!」
  「那簡單,水性不行的留下,幫著把墨林娜她們拉到筏子上來,其餘的就跟我到島上去,那幾個要留下的?」
  有三個人自願留後,大家似乎都有默契,對這三個人留下沒有任何的異議,然後有八個人追隨在於七之後滑進了湖中,他們不但水性極精,而且經驗極為豐富,每個人都把手叉子銜在口中,入水之後,自動以三人分組,分成三組,以品字形前進而互相照顧。
  祁連山在水下是用身子貼在一架皮筏的下面,仰著臉,在皮筏的空隙處,把臉冒了一半出水面。
  這樣既有極佳的掩護,又能接近敵人,是個最好的潛進方式,所以苗銀花輿加洛琳很快地也學著貼在另一條皮筏的底下,上面的話都聽得清清楚楚……
  於七他們下水後,倒還向四周搜索了一下,極目之所及,在水下也還能看出五六丈去,卻看不到一絲異狀。
  他們怎麼也想不到暗襲者是貼在他們的皮筏下,正因為看不見有敵人,他們才放心地向島的方向泅去。
  於七伸出一隻手,向前一揮:「哥兒們,走了,記住三個人一組,絕對不許散開,每次蹬腿前進時,一定要把頭埋到水中看看水裡的情形,只要有一個人情況不對,其餘兩個人立刻沉下去接應,還要同時通知別人,三組人要保持適當的距離,絕不能離得太開,這樣才不致於被人一個個地摸掉了,大家都懂了?」
  「懂,七哥,咱們又不是第一次跟著您辦事,再說咱們都是在黃河裡混日子的,那麼大的風浪都經過了,還能叫這一池死水把咱們給吞了不成。」
  於七歎了口氣:「這個湖雖然困不住我們,可是別忘了水裡潛著一批凶狠而厲害的敵人,我們已經折了五個弟兄了,那是怪我疏忽,沒有思慮到敵人已經摸近了,現在不能再折損任何一個弟兄了,走。」
  九個人很小心,排著隊形拍波前進,速度很快,動作劃一,可見這批人的確是久於水上活動的。
  祁連山等他們游出一陣後,才迅速地轉到加洛琳跟苗銀花那邊,低聲道:「銀花,這兒交給你一個人行嗎?」
  苗銀花立刻道:「沒問題,雖然有三個人留下,但是水性都不怎麼樣,我回頭出其不意,用飛片子招呼他們,眨眨眼就可以擺平他們了。」
  祁連山立刻道:「好,我要先追上去,加洛琳在這兒幫著你,盡快的辦完事追上來。」
  「少爺,我一個人就行了,加洛琳還是幫您去。」
  「不,對方是一夥水盜,經驗不差,我們先前的那一套是行不通了,必須要另外想辦法,如果一直沒辦法,我只有在後面釘著,等你們成事了。」
  「等我們成事?少爺,這是怎麼說呢?」
  「希望你們快點把這兒擺平,推著一挺水聯珠,趕到島上來,配合我的行動,要推動這麼大的皮筏,一個人的力量是不夠的,所以我才要加洛琳幫你推。」
  「那兒有漿,我可以劃著過來,不是此推的快。」
  「銀花!你以前撐過船沒有?」
  「沒有。不過這玩意兒很簡單,還用得著學嗎?」
  「這裡頭學問大了,如果以前沒練過學過,在水中寸步難行,你不信試試看就知道了,你們也得快!」
  他像條魚似的,雙腿用力,蹬了出去,一直追向前面去,等他微露水面換口氣的時候,身後傳來了尖叫的女子呼叫,他知道一定是苗銀花她們得手了。可是前面於七那一夥人似乎並沒有為後面的叫聲所阻滯,他們反而加速前行,急急地要趕到島上去,祁連山也不敢怠慢,急急地追了上去,他的水性很精,而且內力強,耐力足。
  所以他的速度比前面那一夥人快得多,小島雖已遙遙在望,但是還有一段得遠的距離,要想浮水過去,必須量度體力,分配運用,因此於七那一撥人不敢全力泅行。
  祁連山卻沒有這些顧忌,而且他的體能狀態,也比前面那一撥人強,尤其是他知道加洛琳與苗銀花在後面已經得手,很快地就能趕來接應,更不必考慮體力的問題,乾脆冒出水面,手腳並用,以最快的速度追上去!
  於七等人發現他追來了,也加快了速度,這一來,就無法維持著整齊的隊形了,有的快,有的慢,由品字形拉成了一道直線,而最後的那個傢伙氣力似已不濟,乾脆停了下來,一面踩水,一面喘息,一面準備攻擊。
  祁連山見他們九個人的隊形,居然會被自已一個人攪散了。
  他們好像有意地跟自己過不去,放棄有利的局勢,化整為零,好讓他來一個個地擊破!
  在一批有經驗的江湖客,這種愚蠢的行為似乎讓人很不解,但是情勢已不容許祁連山多作思索,因為落在最後的那名漢子居然反過身來,向他反迎著泅來,銜在口中的短刀也轉到了手中。
  這使得祁連山不得不稍緩去勢,也作了打鬥的準備,果然對方在距他還有兩丈許遠時,身子一沉,沒入水中,大概準備在水中對他作攻擊了。
  祁連山忙也深吸了一口氣,將身子沉入水中,他的目的不是在水中迎戰,而是把身子沉得很深很深。
  在水面上,只要能浮水,就都能拍水而行,最多只有深淺之分,但是水底下卻大有差別了。
  水越深,壓力越大,普通一個人在潛到一丈多兩丈不到時,耳鼓就會被強大的水壓擠得發疼,再也無法深入了,但是體能稟賦較佳的人,就能潛得更深,祁連山在體能上曾受過特殊而超人的訓練,所以他能潛入到常人難以企及的深度,他就準備利用這種優勢!
  在黑沉沉的湖水中,頭上有微弱的天光,祁連山向上望去,但見一條人影在來回地游弋,顯然是為找不到他的蹤跡而焦慮,那傢伙的體能已經算不錯了,估計他所在的深度已在兩丈多到三丈的地方,因此他不相信祁連山會在他的下面,比他潛得更深,沒有往下搜索。
  祁連山靜靜地等待著,等到對方那口氣似乎憋不下去了,準備浮上去透氣時,祁連山才像箭似的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