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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祁連山裝作好心提醒過她,然後她還以為得計,利用一個機會把鋼鈕推到了前面去,結果槍沒有響!
  那是保險掣沒錯,只不過原來是打開的,祁連山唬了她一下,讓她自作聰明地推上了,所以槍才不發火!
  看見苗銀花把鋼鈕又扳了回去,她才知道自己上了當,但是她也僅僅來得及知道這個,接著她只感到一陣熱風,一聲巨響以及一股巨力把她推得向後倒去!
  這是她在臨死前唯一的感覺,卻沒有感到疼痛,那一槍轟掉了她半片腦袋,使她永遠都不知道痛苦了。
  祁連山已經爬起了身,孫二娘像小山般的身軀剛好倒了下去,紅的血,白的腦漿淌了一地,祁連山只歎了口氣,頹然地丟掉手中另外兩把飛刀。
  敢情這小伙子剛才順手撈走的是四柄,擲出了兩柄,指間還夾著兩柄,但是已經用不著了。
  確實看到孫二娘死了,苗銀花才歉然地道:「少爺,真對不起,我早就該發槍為您解圍的,可是看到您跟她糾纏打鬥,我緊張得忘了,這個婆娘還真夠狠的!」
  祁連山苦笑了一聲:「不但狠,而且還刁猾無比,十足是個老江湖,今天我算是真正領略到了江湖人的狠勁兒!」
  「少爺!您也是的,既然你早已發現前面那匹馬上是個死人,就該告訴我一聲,我就不會上當了!」
  「我怎麼知道你會在後面跟了來呢,我們主要的是截住後面那個通風的人,可不是一個死人。因此我必須不動聲色,把前面的死人放過去,才好截住後面的活人!」
  苗銀花臉上欽色地道:「少爺,我趕來時,您還在沙地上張著眼睛做夢,我正想招呼,您已經跳了起來,沒多久,馬匹就出現了,雖然您離著比我近,可是到最後我發槍的時候,離著孫德那死鬼比您還近,我實在瞧不出那是個死人,您又怎麼知道的?」
  祁連山用手一指天空道:「它們告訴我的!」
  苗銀花抬頭看看天上,發現有幾頭食屍鷹仍在繞空盤旋,大概是等著他們離去時,奸下來大快朵頤,不禁恍然地道:「原來是這個,少爺,您想得可真仔細!」
  祁連山一笑道:「我知道這種鷹專吃屍體,不但眼睛尖,而且鼻子更厲害,只要有動物新死,老遠就會被它們嗅到氣味了,然後就在頭上轉著,我在那兒躺著養神,老遠就發現這兩頭食屍鷹了,起先不在意,後來看它們漸漸往這兒移動,我就奇怪了,它們是聞著屍體的氣味而聚散,盤旋不去,就是發現了屍體,可是又慢慢移動,那表示屍體也在移動,大白天裡怎麼會有走動的屍體呢?」
  「您那時就確定是孫德嗎?」
  「幾乎差不多了,因為我們離開劉家寨子沒多久,那兒只有一個新死的孫德,食屍鷹的方向是往那兒移動的,可見是有屍體從那個地方往這邊移動!」
  「食屍鷹對任何新死的屍體都感興趣,可不一定是人!」
  「這個我知道,不過我們離開劉家寨子時,除了孫德,沒有別的死人,而且一下子聚了這麼多頭食屍鷹,可見死去的動物一定很大,而咱們經過的那條路上人跡常至,別的巨獸不會經過,也不會死在那兒,即使死在那兒,也不會移動,想了半天,只有一個可能,就是有人把剛死的孫德又給刨了出來,用馬匹載著過來,別的人不會幹這個,除了跟孫德有關係的人!」
  苗銀花佩服得直點頭道:「少爺,真有您的,說您本事大,我承認,說您的江湖閱歷比我豐富,我絕不相信,可是從這次的事情上,我認了,您的江湖閱歷雖差,可是您的頭腦靈活,料想周到,遠比我的江湖閱歷管用,不過有一件事可叫我不佩服了,您既然已經隱身藏了起來,就不該目冒失失,空著雙手鑽了出來!」
  「我怕她一個性子犯了,拿著槍給你一槍!」
  苗銀花很感動,但是卻又不以為然地道:「那您該想法子把她的槍給奪下來呀!」
  「我這不是想法子了嗎?」
  「我的少爺,原來您是指這個保險栓的方法,那可實在不高明,您怎麼知道她沒玩過這種槍!」
  「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那個時候非出來不可,你不肯屈服,她也不是善男信女,僵持下去惹火了她,只有給你一槍,那時就算能殺了她也沒用了!」
  「少爺,我是說您可以在暗中給她一下,您這麼空著雙手出來,不是把自己也賣給她了嗎?」
  「對於一個手中有著槍的人,絕不能用突擊的方法,就算能能掩到她身後,打她一悶棍,但是卻無法絕對防止她手中的槍不傷人,只要她的手指一加勁,你就完了,最好的方法,莫過於讓她看見我,而且還要讓她認為我完全對她沒有威脅,才能慢慢地想別的方法!」
  這番理由是苗銀花的江湖經驗中沒學過的,但是仔細一想,的確比她的經驗更為有效,因此苗銀花翻著白眼道:「少爺!您到內地去的那幾年是在那兒?幹些什麼?」
  「上海、杭州唸書,學畫畫兒,想法子花錢!」
  「難道在學堂裡教的也是打打殺殺這一套?」
  「怎麼會呢,那兒是很斯文的地方,那些女學生們看見一頭耗子都會嚇昏過去,還會打打殺殺嗎?」
  「可是您的這一套主意卻老練得很?」
  祁連山笑了一笑用手指頭道:「既然是主意,自然都是從這兒想出來的,用不著動手去學,而且多用腦子,少用手,才是養成一個高手的最重要條件……」
  苗銀花尊敬地望著祁連山,她並不完全懂那些話,但是她知道自己的一切都無法與祁連山相比,想了一下才問道:「少爺,我在檢查孫德的屍體時,您躲到那兒去了?」
  「就在附近,你現身看死人,我就隱身找活人!」
  「那麼孫二娘掩過來偷擊我的時候,您知道嗎?」
  「當然知道,那時我就盯在地後面!」
  「您為什麼不通知我一聲呢,那樣就不會受她的脅制了!」
  「我不通知你是有道理的,第一,我不知道對方有多少人,假如她還有同黨,我一招呼你,咱們兩人都在明處了;第二,我看見地手裡拿著短刃,腰裡別著一排飛刀,行動很俐落,更不敢輕易招呼了,因為你的位置太空曠,她卻在掩護下,你的槍未必能立刻傷到她,她的刀……」
  「她的刀也不見得就能傷得了我!」
  「很難說,銀花兒,這種薄薄的柳葉刀很難取準,但練成的人必非庸手,尤其是她插刀的位置,左右兩邊都有,這證明她雙手都能發刀,如果面對面,她發刀的速度不會比你開槍慢,這是一個很可怕的殺手!」
  這番話苗銀花倒是全懂,因為是她接觸到的江湖圈子裡的事,但看來祁連山也不外行,使她更為欽佩了!」
  祁連山卻感慨地道:「她是對槍械太迷信了,所以才放下自己最得力的飛刀而奪你的槍,如果她一直用飛刀逼住你,我就不知道怎麼為你脫困了!」
  苗銀花卻笑道:「少爺,您的一切都沒話說,我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只有這句話,我不敢同意,飛刀的手法再快,還是無法與槍械比的,飛刀擲遠最多不過三五丈,我卻能在二十丈外,絲毫不差地打熄掉點燃的香頭兒,而且不管她的飛刀有多快,想傷我還不太容易,我總能接下她一兩柄的,卻從沒人能接得下槍口發出的子彈!」
  這也是實話,祁連山無可辯駁,苗銀花望望孫二娘的屍體,輕歎了一聲:「這個婆娘也夠厲害的,胸前挨了兩刀居然能挺得住,我不想叫她破相的,但實在沒辦法,要是不轟碎她的腦袋,恐怕這一梭子彈也沒法叫她定下來!」
  祁連山也只有苦笑一聲,沒有說話,苗銀花解事地道:「少爺,您那兩飛刀也真有勁兒,我看得出您是下過真功夫的,如果您那兩刀要取她的咽喉,也能把她給擺平了,您留下她的性命,原是想間她口供的……」
  祁連山點點頭道:「是的,我還想問問,她在瑪爾乞米部裡安下什麼陰謀,所以才沒殺她,可是我沒想到她有如此頑強,幸虧你那一槍及時,否則我還會吃虧的!」
  苗銀花卻道:「少爺,這倒不是,我也可以不必這麼快殺死她,槍在我的手裡,已經受我控制了,比如說在她腿上打兩槍,叫她動不了,我還是辦得到,但是我沒有那樣做,因為我知道她不會開口說什麼的,這一類的江湖人有股子狠勁兒,就是把她剝了皮抽了筋,她不開口就不開口。把她弄殘廢了,照樣問不出什麼來,到時候您又不忍心再殺地,反而難以處置了,留著她怕洩密,帶著她又累贅,反倒是麻煩了,所以我才直截了當幹掉她算了,而且也只有那時候下得了手,如果把她擺平了再殺她,我們這邊誰也下不了手,因為我們都不夠狠,否則我們也不會想反出白狼大寨了,我們不怕殺人,但不會殺死一個受了傷,無力抵抗的人!」
  祁連山點點頭道:「說得對,銀花兒,當你開槍的時候,我是有點埋怨,倒不是為了要問話,我也知道可能性不大,而是我覺得咱們已經扳回了劣勢,不必對她如此狠了,現在聽你一說,還是你做得對!」
  他到後面的草叢裡去轉了一下,牽出一匹馬來,那是孫二娘騎來的,是一頭很高大的蒙古種,馬背上沒有裝鞍子,不由皺皺眉頭道:「她怎麼什麼都不帶?」
  苗銀花笑笑道:「她又不像我們一樣要遠行,帶那些瑣碎幹嗎?這匹馬光馱她半截鐵塔似的身材已經夠沉了,也擱不上其他的玩意兒,何況也沒有那麼大的馬鞍能安得下她磨盤似的屁股,倒是這個樣子還俐落些?」
  「難道說她在路上不吃不喝嗎?」
  「從這兒往前去,就有她們的哨眼了,大漠上是滿天雲的地盤,她熟得很,自然不必帶什麼?」
  祁連山歎了口氣,又開始在四下裡尋找。苗銀花道:「少爺,您要找什麼,告訴我好了,這兒我也挺熟的,二十里地內,那兒有塊石頭我都清楚!」
  「我想找根枯木,刨個坑把兩具屍體給埋了!」
  「少爺,您別說笑話了,大漠上除了亂草外,連棵半人高的樹都不長,那來的枯木呢,您一定要埋人,就得騎了馬把范五他們叫來幫忙,他們帶了鏟子,不過這一來一往,又得耗掉不少時間,很可能會撞上別的行人,洩了行蹤,就失去殺人的本意了,過往的如果真是普通商旅,咱們既不能宰了人滅口。也不能叫人不聲張,何況都認識我們!」
  「總不能把屍體擱在這兒不管吧!」
  「那當然不行,拖離大道遠一點,就放在草堆裡,天也快黑了,只要天一黑,食屍鷹、草狗、土狼,還有那些野獸們都會來的,一夜就能料理得乾乾淨淨。」
  「那行嗎?咱們把屍體搬上這匹馬身上馱了去,找到他們後,大夥兒一起幫忙,找個隱僻的地方埋了,也不會耽誤多少時間,人已死了,還要他們葬身獸腹……」
  「少爺,在沙漠上你不會比我清楚,除非你花大功夫,刨個很深的坑埋下去,否則野獸們還是能刨出來的,再說除了兩具人屍外,還有一具馬屍呢,只有一匹馬,把三具屍體馱了去是不可能的,你總不能管人不管馬吧?」
  祁連山的確沒話說了,因為人死了還是他們自己找的,那匹馬才死得冤枉,無怨無仇,白賠上一條命,他只有皺皺眉頭。苗銀花道:「人死不記仇,我絕不是跟他們過不去,不過我說的辦法是最妥當的辦法了,既是大漠草原,行事不能依著內地的規矩的!」
  祁連山最後還是照著她的方法,靠著那匹馬的幫忙,把兩人一馬的屍體都搬到遠離大路的一個淺坑擱好,然後才跟苗銀花兩人合騎那匹馬,趕到前面去會合其他的人。
  等他們到達前面的山坡地,天色已經將黑,李光祖從掩蔽處跳了出來,接住他們就道:
  「少爺,您可來了,我們聽見了一陣槍聲,因為是銀花的槍響,沒聽見別的聲音,我們才沒跟下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咦!這不是母夜叉的那頭大蒙古嗎?怎麼叫您給弄來了。」
  其他人也跟著出來了,小金鈴兒看見祁連山坐在馬上,苗銀花的雙手還抱著他的腰,神色就不太自然了,冷冷哼了一聲:「我說你們是白操心吧,有銀花姑娘跟了去,祁少爺就等於貼了一道張天師的護身符,管保是諸邪迴避,大吉大利,這不是安然地回來了嗎?而且是舒舒坦坦的,一路上欣賞大草原的風光,溜躂回來的!」
  苗銀花跳下了馬,輕笑一聲道:「可不是,小妹子,下次再有這種輕鬆差事,就讓你去好了!」
  小金鈴兒更不是滋味,冷笑一聲:「你捨得嗎?支著大夥兒聽你擺佈,你卻個人悄悄溜回去獻慇勤了!」
  苗銀花卻毫不在意地一笑:「這次是我自作聰明,滿心想獻慇勤,那知沒幫上忙不說,反倒連累少爺差點兒也賠上了一條命,要不是少爺真有兩下子,我這條賤命就扔在草原上了,不過小妹子,聽我這老大姊勸你一句,在這草原上你不會比我熟,論江湖經驗你也不會比我老,連我都招呼不了的事兒,換了你更糟,所以再有那種事形,你跟我都老實一點,耽在後面守著才是最好的辦法!」
  「笑話!難道就是你行,別人都不如你了!」
  「小妹子,在今天以前,我是個不服輸的人,天王老子我也敢碰,可是今天我一連栽了兩次,不得不認了,栽在少爺手裡沒話說,他是比我高,可是連孫二娘那個死豬似的婆娘也把我吃得死死的,我不得不承認自己窩囊!」
  李光祖不禁愕然道:「怎麼,你們遇上的是孫二娘?」
  「瘦麻桿兒,你這不是裝糊塗,一見面你就認出了這母夜叉的大蒙古,這會兒你又來上了這一句!」
  李光祖摸著腦袋:「我……只是沒想到你姊姊留在寨子裡摸底的人會是孫二娘,看她那樣兒實在不像!」
  苗銀花笑了:「當然不像,因為她不是我姊姊的人,可是你把別把她當成了省油的燈,這婆娘可潑著呢,像你瘦麻桿兒這樣兒的,三個也不夠她一根手指-的!」
  「這個我承認,甭說別的,就憑她那個身量,一條大腿就能把我壓得喘不過氣來,所以儘管她那個乾女兒沒事兒盡朝我拋媚眼兒,我也是不敢搭理,倒是孫德那小於,沒事兒還往她那邊兒溜,而且還是去找老的!」
  「你怎麼知道的?」
  李光祖笑笑道:「有天半夜裡他起來,我因為好奇也跟著去瞧瞧,見他摸進了孫家,我還以為是去找小丫頭的呢,可是沒多久,那小的就出來了,孫德還在裡面,一窩就是兩個鐘頭,可見是跟那老梆子粘上了!」
  苗銀花神色一動問道:「怎見得他不是跟小的呢?」
  「不可能,我一直在守著,那小丫頭也一直在堂屋裡坐著,直等天快亮了,我才回到屋裡,孫德後腳也來了!」
  苗銀花急道:「少爺!糟了,我們漏了個小的了!」
  祁連山沉思片刻才道:「你是說孫二娘的女兒!」
  「母夜叉一付絕戶相,那裡會有女兒,那也是她領的,小妖精年紀不大,一付可憐相,嘴巴卻很伶俐,說話的聲音嬌滴滴的,人人都討厭母夜叉,卻沒一個不喜歡她的,孫二娘既然是滿天雲的人,那小妖精也一定是!」
  李光祖吁了口氣:「原來母夜叉是滿天雲的人,對了,我記起來了,滿天雲的手下弟兄們經過,多半是往她們家跑,只是我以前沒有想到而已!」
  苗銀花踏過去,牽了自己的馬來。祁連山道:「你打算回到劉家寨子去殺死那個小女孩子?」
  「是的,絕不能讓她跑了!」
  祁連山搖搖頭:「不必了,跑就跑了吧,她不是白狼大寨人,不把你們背叛白狼大寨的消息傳出去就行了!何必又要多殺死一個女孩子呢,尤其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子!」
  苗銀花急了道:「少爺!這可不是發善心的時候,孫二娘已經知道我們的目的地何在,那小鬼丫頭還會不知道嗎,如果消息傳了出去,事情就糟了!」
  祁連山笑道:「我是為了要套套孫二娘的話,才告訴她多一點,其實我還希望滿天雲知道我要上瑪爾乞米去,因為他的計劃也安排是要我去,只要他不知道我是為什麼去,很可能就會暗中幫助我到達那兒呢?」
  「但是孫二娘已經知道您查出了殺害祁大爺的真兇,所以才急著要對付您!」
  「她起先也並不知道,是我告訴她後她才變卦的,否則她在劉家寨子就不會讓我活著離開了!因此我不要你回去打擾那個小丫頭,那對我們反而有好處!」
  苗銀花笑道:「少爺,還是您成,那就饒過她了!」
  祁連山道:「滿天雲不會阻止我們上瑪爾乞米部,白狼大寨卻不會放過你們。留下那個小丫頭,說不定還會幫咱們掩藏行跡呢,只不過我們已經在劉家寨子殺了人,事情鬧得很大,還是快點離開這兒上道吧,進人大漠越深,白狼大寨勢力越難達到,我們的麻煩也越少!」
  他沒有走過江湖,但思慮之深,料事之明,卻比任何一個人都精,這些老江湖只有佩服的份,自然而然地,祁連山成了一夥人的中心,他說走,每個人都開始行動,拆起架好的帳篷,收拾上路。
  小金鈴兒因為開始時忍不住,說了幾句刻薄話,惹來劉老好的幾次白眼,心裡很不安,這時把燒好的乳茶倒了一杯,送到祁連山面前,低聲道:「少爺,我一直在給您溫著,這玩意兒涼了有腥味,熱了又走味,這會兒恰到好處,您快喝了吧,它不僅管飽,還能提神!」
  白色的乳汁,被茶磚的茶色染成金黃,聞著倒是挺香的,祁連山喝了一口,差點沒吐出來,為了不忍心讓小金鈴兒失望,勉強嚥了下去,苦著臉道:「怎麼是鹹的!」
  小金鈴兒道:「加了鹽,當然是鹹的!」
  苗銀花笑道:「少爺,在大漠上,鹽的價錢比黃金還貴呢,全靠它長力氣驅百病,這是寶貝!」
  祁連山把杯子遞給她:「你說是寶貝,你就喝了吧!」
  小金鈴兒臉色一變,祁連山卻笑著道:「金鈴兒,真難為你,這會兒上那兒去弄來的鮮乳!」
  小金鈴兒道:「是我那匹母馬身上現擠的,在必要時,可以拿它當飯吃,因為它只要吃草就行了,這匹母馬走不快,載不重,我不嫌麻煩帶著出來,就是為了這個,我們可以習慣-酸奶,您可能受不了那個味兒!」
  祁連山道:「真虧你想得周到,我是在牧場上長大的,就是喝不慣酸馬奶,只是我也喝不慣鹹馬奶,如果不太麻煩的話,就請你再給我擠一杯,在火上滾一滾,別放茶葉,也別放鹽,我的馬包裡有冰糖片塊兒,加一塊下去,這下子可真謝謝你了,我正在發愁,從小喝慣了鮮馬乳,就是少不了它,打出玉門到這兒,我已經憋了幾天了!」
  聽了這番話,小金鈴兒也不計較苗銀花喝掉那杯乳茶了,忙著又去擠馬乳,在火上煮沸了,吹去上面的泡沫,又吹溫了,才把它倒進一隻白瓷碗裡端過來,祁連山接在手中笑道:
  「你還真細心,出門還帶著這麼細緻的傢俱!」
  小金鈴兒見祁連山端著瓷碗,一口口慢慢地啜著,好像十分欣賞,心中很高興,笑著道:
  「為了侍候您少爺嘛,那還能不經心,否則龍叔知道了不扒了我的皮才怪!」
  她的確是夠細心的,背上一個小木盒兒,裡面襯著絲綿,為的就是安放這一套瓷碗,祁連山喝完後,她小心翼翼地擦乾淨放了回去,蓋緊盒子,用白布巾兜著背在背上,然後又提著個布包,牽了馬準備上路,祁連山問道:「你幹嗎不騎馬,憑兩條腿走還行嗎?」
  小金鈴兒道:「行!少爺!您放心好了,我走慣了,跑起來絕不比馬匹慢,既然您每頓都要喝鮮奶,我不能太累了它,這畜牲嬌著呢,累了就擠不出奶!」
  劉老好笑道:「丫頭!別胡鬧了,你知道要走幾天,這可不是一兩天的事兒?」
  小金鈴兒道:「不管走幾天,我都挨得下,每天最多百十里路吧,牲口經得起,我就經得起!」
  苗銀花拉了取自孫二娘的那頭大蒙古過來笑道:「小妹子,剛才承情喝了你一杯奶茶,無以為報,這是孫二娘的馬,她用不著了,扔了又可惜,你就費心替我照料著吧!」
  望著苗銀花誠摯的笑臉,小金鈴兒一陣慚愧,低下了頭,微感哽咽地道:「謝謝你,銀花姊!」
  苗銀花笑道:「別謝我,你去謝少爺去!」
  祁連山道:「怎麼謝我呢,孫二娘是你宰掉的,按照大漠上的規矩,誰殺死了敵人,誰就有權取得敵人的一切作為戰利品,這個規矩我是懂的,馬該是你的!」
  苗銀花笑道:「出門沒多久,您就說過小妹子的這頭坐騎不管用了,還說要設法在路上給她換一頭,剛才您把那杯乳茶轉賜給我,不就是存心算計著這頭大蒙古嗎?」
  說得大家都笑了,於是那些許的誤會與隔閡也都消除了,祁連山最高興,他知道小金鈴兒有點小心眼,雖然他很討厭這種事兒,但是畢竟他在內地唸書時,相處過的女同學很多,對於女孩子的心理很清楚,如果他明白表示了,不僅於事無補,反而會更加深彼此的裂痕。
  而且他是個受過新教育的人,雖然不至於為西洋婦女至上的騎士作風所感染,至少不願意去傷害一個少女的自尊,這個結果是他最滿意的了。
  一群人踏著塞上冰涼的夜意向前走著,這一段路很好走,還有一條路印可循,須要仔細分辨記號,認方向,所以他們可是趁著夜涼趕路,免去了受日炙之苦。
  緩緩地,卻是一鼓作氣,毫不休息地走了好幾個鐘點,來到了第一處水源,天色已微見黎明,計算著走下約摸是七八十里路了,領在前面的范五停了下來道:「大家在這兒歇著吧,吃喝過了,就找地方睡覺,馬匹可以不用栓,放開讓它們自己吃草,分班守衛,每人一個鐘頭!」
  劉老好笑道:「五爺,趁著早上涼快,咱們還可以趕一陣的,三十里外,我記得還有第二處水源!」
  范五也笑道:「我知道,那兒不但有大水源,也有一片大草原,趕上個三十里也累不著那裡去,只是那兒恐怕會亂一點,要跟別的人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