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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倒下的馬匹是死定了,但是沒有立刻氣絕,四隻腳還在空中無力地踢動著,馬上的人也跟著摔倒下來!
  這傢伙很沉得住氣,仍然沒放手,依舊緊貼在馬身上,苗銀花在冷笑中不住地退膛,扣下槍機,槍口噴出了一團團的火光,一口氣,她射完了八顆子彈,沒有一顆是浪費的,因為她選的時機很好,馬倒在一塊沒有掩蔽的地方,可以看見全部的情況,那傢伙雖然沒有放手,但垂死前的馬兒仍要掙扎翻動的,每當那傢伙的身形被掀起來,出現在她的視線中時,她就及時的給他一顆子彈。
  除了第一發打在馬頭上,其餘七發全部招呼了那個傢伙!
  在這種距離下,苗銀花對自己的射技是相當有把握的,雖然中槍的部位不一定是致命的要害,但那怕是鐵打的金剛,在身上鑽進了七顆子彈後,也是活不成了!
  馬兒作了幾下垂死的掙扎後,不再動了,馬上的那個傢伙也不動了,仍是緊緊地貼在馬上,也許他始終就沒有動過,大半的身子被壓在馬肚子下面,只有那雙手還是緊摟著馬頸上,苗銀花這才站起身子,笑著叫道:「少爺,對不起,我替您代勞了,也許會惹您生氣,但是沒辦法,這傢伙確是放不得,放了也,咱們就沒活命了!」
  她叫了兩聲,祁連山沒有回答,等她移眼望去,不由大吃一驚,因為原先伏在坡後的祁連山不見了!
  「這是怎麼回事,莫非因為我殺了人,把少爺給氣跑了?」
  苗銀花不得不如此想,因為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原因,雖然她認為祁連山不可能是這樣的一個男人,就算是不滿意她的行動,但也不至於悶聲不響地就走了呀!
  她擦擦眼睛,放眼望去,一片黃灰色的草原,散佈著一叢叢的長草,一條馬蹄踏出來的路穿過了草原,靜蕩蕩的,沒有人影,也沒有一點動靜。
  「奇怪了,就算他生氣不理我了,也不該跑得沒影子了呀,難道這位少爺還想跟我玩兒捉迷藏不成?」
  這是個很可笑的揣測,苗銀花也知道不可能的,她只是說給自己聽了,安慰自己而已。
  因為她知道祁連山放過了對方,而自己卻貿然發槍殺死了那傢伙,祁連山一定會很不高興,當時雖然下定決心幹了,心裡面究竟還是像懷著鬼胎般的不踏實!
  但祁連山不見了是事實,就這麼一轉眼的工夫,她把全付注意力移到那匹馬與那個人身上,射光了槍中八粒子彈,把一人一馬放平下來,最長不會超過兩分鐘。
  兩分鐘的工夫,一個人就不見了,苗銀花歎了口氣,心裡對這位少爺有著莫測高深之感。
  他既然不肯答理,叫破喉嚨也沒有用,好在他必須要到前面去跟大夥兒會合,去牽他自己的馬匹,就算他心裡生氣要離開氣一個人,但是總不會捨下他的馬匹的,到時別人會留下他,再慢慢向他解釋吧!
  苗銀花是個很爽利的人,她很快地,冷靜地把事情想了一下,就不再作無謂的努力了。
  但是在回去之前,她有一件事必須要做的,看看那個被打死的傢伙是什麼人?她姊姊苗金花安插在這兒監視他們的是何方神聖,這傢伙也夠穩的,在馬匹被射倒之後,還能賴在馬身上不移動,要不是她的江湖經驗豐富,在放倒馬匹後,沒有停止射擊,很可能就叫他給溜了!
  苗銀花移步過去,但是她很慎重,把放空了的槍膛又裝滿了子彈,也許那傢伙只是受了傷,賴在那兒詐死,等人過去時好突然發動攻擊!
  「在姑奶奶面前玩兒這一手是做夢,我苗銀花要是會上這個當,就不會被人叫做小蛇了!」
  充滿了自信,也充滿了得意,她走向那匹死馬的地方,雙手端著槍,手指緊緊著扳機,眼睛瞪著那壓在馬身子下面的傢伙,只要動一動,她的第九顆子彈立刻就能送出去!
  慢慢地走近了,她看見了馬身上的那個傢伙了,是個男人,身上一片血肉模糊,滿是大小的彈孔,那是她的馬槍造成的,只是那些彈孔中沒有血流出來!
  死人的臉有一半從馬頸子下露出來,瞪著死魚似的大白眼,而且苗銀花也明白這傢伙為什麼始終不放手,為什麼一直貼在馬背上不動手,原來他的手,他的身子都用細牛皮索子綁在馬身上的!
  「這是那個笨蛋,那有這種騎馬法兒的,除非是死人!」
  她吐了口唾-去沖沖晦氣,自言自語地說著,然後忽地一驚,那是由死人兩個字引起的!
  馬上的人當然是死了,但不是剛被打死的,而是早在她發槍之前就死了,所以才用繩子綁在馬身上!
  這個人她不陌生,是不久之前,跟李光祖在一起,被賀小娥打死的孫德,也是白狼大寨設在她們身邊的暗椿。
  剛才一連串的發火,竟是對著一個死死的人,苗銀花不禁有著啼笑皆非的感觀,狠狠地過去,對著孫德的屍體踢了一腳,雖然這是不應該的舉動,但是苗銀花實在難以發洩那股被愚弄的憤怒,所以才下意識地出口氣。
  踢完那一腳,她忽而又是一驚,孫德已經死了,范五把他埋了,是誰把死人又挖了出來,放在馬背上呢?
  不用說,一定是那暗中的監視者了,別的人不會幹這種傻事的,他為什麼要把死人綁在馬背上,是帶回白狼大寨嗎?江湖人路死路埋,從來也不興這一套。
  那只有一個可能,就是那個傢伙想到他們會在路上埋伏暗擊,所以才把一具屍體放在馬上,驅在前面作為試探,然後他自己再在後面跟著以察動靜。
  這一手實在高明,連苗銀花這麼一個老江湖,也上了人家的當,不由得地啼笑皆非,由此看來,她實在還太差,比人家一個初出茅廬的小伙子都不如,至少祁連山就沒上這個當,他早已看穿這是個死人,所以才毫無動靜,然後再閃入暗處,去對付那個跟著前來的人了。
  所以才會眨眼間不見了人影,而且隨自己怎麼招呼也不肯回答,那個時候是不能回答,一出聲就砸了!
  想到這兒,苗銀花恨不得要揍自己兩拳,她原是怕祁連山的江湖閱歷不夠,前來幫忙的,但是一來反而誤了事,要是她也能像祁連山一樣的預察奸計,靜靜地守著,那傢伙此刻一定現了原形了。要是她不來,祁連山沒有被放在前面開路的死人所愚,也可以逮住那傢伙了。
  越想越火,越火越恨,她忍不住朝那片空蕩蕩的草原拉開嗓子罵開了:「王八旦,龜孫子,你擺上這一手兒就能唬住老娘了,老娘偏不信邪,好在前面有人堵著,老娘不回去他們不會走的,你龜孫子也甭想過得去,你趁早給老娘滾出來,否則老娘追回劉家寨子,也會把你王八旦給揪出來,再活活的埋了你,王八旦,龜孫子,你出來!」
  連叫了十幾聲,仍是沒有回音,顯然那候個很沉得住氣的傢伙,也是個比她更老的老江湖了。
  但是苗銀花畢竟也是大風大浪裡經過的,稍微一動腦筋,就已經想到了主意,冷笑一聲,朝著空曠處大聲道:「兔崽子,你縮著脖子躲著不出來好了,瘦麻桿兒歸順了天風牧場,已經說出了有你這個傢伙,我們不把你刨出來絕不會離開劉家寨子,老娘就是回來逮你的,這兒只有一條出路,大夥兒守在那兒,你絕對過不去,老娘的槍聲已經遞了暗號,第二批人也會很快地掃過來,你溜不掉的,除非往後退,退回劉家寨子去,那也沒用,老娘拼著走幾里冤枉路,一路走回頭也要把你給追出來!」
  她說幹就幹,雙手斜端著槍,捨了大路,循著先前的馬蹄印子,分開長草,一步步地找回去,口中還大聲道:「兔崽子,白狼寨在這兒插了暗椿,天風牧場也同樣插了人,葫蘆娘子娘兒倆是明的跟著來,已經露了形,另外還有暗的吩咐好了,你王八旦雖然聰明,可是我們走後你刨出死人,隨後跟著來,已徑露了形跡,他們不阻止你,為的是還要在那兒耽下去,因此你王八旦就是能在老娘之前溜回去也沒用,老娘一問就知道是誰了。」
  這一番話雖然有一半是虛張聲勢,天風牧場並沒有再插下暗樁,但是苗銀花這一詐倒是很有用的,因為她把前後的路都封死了,使那個傢伙不敢回頭了。
  所以她向前走不到半里路,剛滑過一叢草堆,身後已經響起一個冷冷的聲音:「銀花!
  站住,別動,扔掉傢伙!」
  聲音很蒼老,苗銀花心中一喜,她終於把那個傢伙給逼出來的,只是還不知道是什麼人,可是她也不甘心就此受制於人,很快地扭轉身子,砰然就是一槍!
  這一槍的動作很快,她是對準發聲之處而扣擊的,可是竟射了空,她連忙退膛推上第二顆子彈,那知槍械偏在這時候出了岔子卡膛了,那是因為她太急了前一顆的彈殼還沒有跳出來,她已推上第二發,兩顆彈殼同時擠在彈倉裡,使槍機推不上去,這是常有的事,但偏偏發生在這個要命的節骨眼兒上,急得她眼中差一點沒冒出火來。
  連抖數抖,仍然沒把卡住的槍機拉開,一條人影已經從草叢中竄了出來,首先是一下重擊,敲在她的手腕上,使她的手一陣痛,馬槍掉了下來,這一震動,倒是把卡住的槍機靈活了,苗銀花也夠狠的,居然不顧性命,忍住疼痛,彎腰就去抓地上的槍,可是那個人也是老手,一腳把她踢了開去,跟著上前單膝一跪,壓在她的腰上,一支雪亮的匕首,貼著她的咽喉比住:「銀花,我不想殺你,可是你一定要找死,我也不在乎給你一下子!」
  冰涼的刀鋒壓住了她的咽喉,只要一帶就可以割斷她的喉管,苗銀花只有認栽了,然後地看見另一隻手,一隻粗粗的,壯壯的手,而且還戴著赤金鐲子,攫去了那枝槍。
  苗銀花歎了口氣,雖然還沒看見人,但是這隻手卻很熟,劉家寨子只有一個人有這隻手母夜叉孫二娘。
  孫二娘姓孫,卻不叫二娘,胖篤篤的身體,四十出頭年紀,帶著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也在劉家寨子落腳,幹著半開門的暗娼,不過她太肥,她那個小丫頭銀子又太瘦,瘦得好像只有四兩重,十個人加起來都不會比孫二娘重!
  這樣的兩個娘們兒干半開門兒,生意自然不會好到那裡去,劉家寨了二十來戶人家,清一色全是幹這行兒的,那家都比她們強,好在她們接的都是沙漠裡的過客,都是成群結隊地來的,多少總還能輪上她家。
  水滸傳裡有個母夜叉孫二娘,是個開黑店,賣人肉的女煞星,因為她也賣人肉,只不同的是她賣自己的肉,又搭上了她也姓孫,所以大家不但叫她孫二娘,連帶著把母夜叉這個號兒也給她冠上去了,不過這個孫二娘一身肥肉長在身上,一堆橫肉又堆在臉上,濃眉大眼,血盤大口,滿嘴金牙,倒也對得起這個外號。
  怎麼樣也沒想到她就是苗金花放在這兒的暗椿,苗銀花再度歎了口氣:「孫二娘,原來是你這老虔婆。」
  孫二娘抬腿把苗銀花踢了個翻身,苗銀花跳著要起來時,槍機克擦一聲,烏黑的槍口已經抵住了她的胸口,她看見孫二娘那張血盆大口嘻笑開,兩排金牙亮閃閃地燦著:「銀花!
  老實點,我現在你這兒開個洞,我會心疼的!」
  但是她臉上卻沒有一點心疼的樣子,而且還很著急,似乎很希望能扣下扳機,試一試的意思。
  栽在這麼一個老母豬似的婆娘手裡,苗銀花實在很不服氣,撇了撇嘴道:「孫二娘,你敢殺我嗎?」
  孫二娘笑了起來:「乖兒,別跟我耍狠,老娘殺過的人比爬過你肚子的人還多,也別不服氣,當你還在穿開襠褲的時候,老娘已經在江湖上闖蕩了,算起來連你姊姊金花兒都是晚輩,只是她的命好,長得比我俊,搭上了白狼老大,爬到老娘頭上去了!」
  苗銀花湧起一線希望:「孫二娘,你也不滿意我姊姊!」
  「滿意你姊姊?這是廢話,沒人會滿意你姊姊,連她漢子白狼老大在內,誰都想宰了她,只是你那婊子姊姊比一條狐狸還猾,不容易讓人逮到機會。」
  苗銀花一怔道:「這麼說你不是我姊姊的人?」
  孫二娘哼的呸了一聲:「老娘跟你那爛貨姊姊的怨恨深了,只要我能有機會見到她,一定在她的x心上捅兩刀子,那個爛貨,就憑她那張騷X搶去了老娘的漢子!」
  苗銀花愕然道:「這是從那兒說起呢,我姊姊嫁給白狼老大有二十年了,她們兩人的年歲差不多,白狼有個老婆不錯,可是已經給我姊姊殺了,白狼大寨的弟兄我很清楚,從來也沒聽說過白狼跟你有過一腿兒呀!」
  「去他的白狼,他給老娘做兒子,老娘還嫌他太嫩呢,老娘的漢子裡沒有這種窩囊廢!」
  苗銀花笑了:「在黑道上,白狼老大還算個美男子,他要是會搭上你這頭老母豬,那真是天下奇聞了!」
  孫二娘把槍管朝前一戳,神色轉為淒慘:「銀花,你別惹我發火,火了真會給你一槍的!」
  苗銀花被戳得很痛,但她依然大笑著,笑了半天才止住道:「假如不是白狼老大,那就怪了,我姊姊雖然不是好人,卻沒有跟別的男人弔膀子呀!」
  孫二娘又呸了一聲:「你是這路貨,你姊姊會好到那兒去,她明著不偷人,暗地裡卻比誰都騷,只是她聰明得很,不在白狼大寨裡偷,在外面偷!」
  苗銀花笑了一笑:「你說別的我還可以相信,只是這一件,我倒是難以相信,我姊姊見到男人就討厭,嫁給白狼老大是為了白狼大寨的那股勢力,此外什麼男人都不會叫她動心,尤其是你的漢子,你看中的男子,送給她都嫌臭!」
  孫二娘臉上浮起一陣陰笑:「銀花,我知道你不會相信,可是你見到滿天雲之後就會相信了!」
  「你要把我帶到滿天雲那兒去,你是滿天雲的人?」
  「是的,我要把你送到滿天雲那兒讓他親自問問你,他迷戀的那個婊子對他到底有多少真心!」
  苗銀花更為震驚地道:「你是說滿天雲跟我姊姊……」
  孫二娘臉上的厲色更重:「滿天雲以為你那個賤貨姊姊是真心巴著她,等待著機會把白狼踢開,好把祁連山的天下也霸在手中,只有我知道苗金花是在利用他,說不定那天連他自己的那點基業都叫你姊姊給吞了去呢!」
  苗銀花連連搖頭道:「我不信,我不相信!」
  孫二娘怒聲道:「你不信,你以為你姊姊是貞節烈女?」
  苗銀花笑笑道:「那倒不是,我從來也沒說我姊姊是好人,我知道她討厭男人,但是為了別的目的,她也會虛情假意地敷衍一下的,滿天雲在大漠上有著這麼大一股勢力,倒是很合我姊姊的胃白,說池們兩個人有一手兒,我是絕對相信的,而且我也敢確定,她要是看中了誰,那個人很難逃得出她的手掌去,她對迷惑男人,很有一套手法,但是我不信我姊姊會搶你的漢子,不信滿天雲是你的男人。」
  孫二娘的臉上湧起一陣悲色,頓了一頓才道:「滿天雲不是我的丈夫,但他是我的男人,我這一輩子只有過這一個男人,也許他沒把我放在心上,只是為了要利用我,敷衍我一下,那對我來說,已經很夠了!」
  「說了半天,只是你一頭熱!」
  孫二娘臉色一厲道:「我知道我長得醜,我並不嫉妒滿天雲有別的女人,只要他偶而記得我,敷衍我一下,我就會忠心耿耿,像隻狗兒似的巴著他,滿天雲在大漠上混下這片世界,多少我也盡了不少力,所以我不能讓他毀在你姊姊那個騷狐狸的手裡!」
  「那你就把我姊姊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告訴他好了。」
  「你以為我沒說過,可也要他聽得進,就是提到你姊姊,他就像換了個人似的,連口都不讓我開!」
  苗銀花對這個女人忽然同情起來了:「孫二娘,你也是這麼一大把歲數了,江湖道上也闖了多年,還有什麼看不開的,男女之間,要是著了迷,誰都勸不醒的,正如我現在要你背叛滿天雲,你絕不會答應的,既然滿天雲對我姊姊著了迷,我去說了又有什麼用!」
  「也許有用,你是苗金花的妹妹,說的話較為可信些,我若是去說,他以為我是在爭風吃醋!」
  苗銀花歎了口氣:「孫二娘,在以前你若是來找我,不用你押著我也會去,對我那個胞姊,我比誰都恨她,但凡能打擊她的事我都能做!」
  「那好,你起來,我在那兒還有兩匹馬,我們一起去見滿天雲去,把話說過了,信不信由他,反正我盡到心了!」
  苗銀花道:「孫二娘,很抱歉,我說的是以前,現在可不行了,我已經背叛了白狼大寨,恐怕沒見到滿天雲,我就沒命了,你要知道我姊姊在大漠上安插了不少人!」
  「我當然知道,因此我才知道苗金花沒安著好心,不過你放心好了,你在劉家寨子的事兒一時不會有人知道的!」
  「那只是你想的,還有一個暗椿呢!我守在路上,就是為拔掉那個暗椿,沒想到會撞上你!」
  「沒有暗椿了,我比你清楚!」
  「瘦麻桿兒也背離我姊姊了,他說還有人在暗中監視我們!」
  「告訴你沒有就沒了,那個暗樁就是孫德,他已經死了!」
  「除了孫德之外,還有一個不露面兒的,這是瘦麻桿兒說的,你不知道我姊姊的安排,一向是很周密的。」
  「我知道沒人了,那個人就是孫德;他故意安排成另外還有一個人,為了增加你們的畏忌,那些花樣有時是我幫他弄的,所以我知道沒有別的人了。」
  「什麼?你幫著孫德故意玩兒一套空城計,像這麼秘密的事兒,孫德怎麼會讓你來插上一手?」
  「因為他是我的兄弟,現在你該相信了吧?」
  苗銀花又是一怔,孫二娘歎道:「我只有這麼個兄弟,小我十歲,我一直不讓他淪進江湖道,可是他偏偏不學好,還是擠了進來,我沒辦法,只好暗中照應著他一點,今天要不是賀小娥裝得那麼像,我不會讓他被你們殺死的,死就死了,這是他自己找的,我不怨誰,要怨也得怪你那害人的姊姊,因為又是她把我弟弟拖下水的?」
  苗銀花哼了一聲道:「你倒是個好姊姊,自己兄弟死了,你還忍心把他從土裡再挖起來,讓他再挨上幾槍!」
  孫二娘淡淡地道:「我把他挖出來,是想帶著他回去安葬的,反正人已經死了,也不在乎再挨幾槍,我想到你們一定會在路口上埋伏著,就利用他把你們給引出來,等我宰了苗金花,也算是替他報了仇了!」
  「這是什麼話,殺死孫德的不是我姊姊!」
  「但他有今天的下場都是你姊姊害的,我讓他在家鄉規規矩矩做買賣,還給他置了家店,他自己不學好,狂嫖濫賭,把一份家產敗光了,仍然淪身到黑道裡來,他的墮落,是你姊姊一手造成的,所以他雖是死在賀小娥手裡,我並不怪賀小娥,這筆帳還是算到苗金花頭上去!」
  「你倒是恩怨分明,算得很清楚呀?」
  「我沒那麼好,不過我對你那爛貨姊姊是恨定了,只要能殺了她,我什麼都不在乎。」
  「倒底是為了你恨她要殺她,還是為了滿天雲要殺她?」
  「根本是一回事,那有什麼分別呢?」
  「當然有分別,假如你只為了恨我姊姊而要殺她,就不必把我往滿天雲那兒送,因為滿天雲不可能聽我的話,倒反而可能把我送到姊姊那兒去討好!」
  「那是他的事,我已經盡到心了!」
  「假如他信了我的話,也最多是跟我姊姊疏遠了一點,卻不敢開罪我姊姊,跟白狼大寨結怨的,因此他還是會拿我做人情,把我送到白狼大寨去!」
  「只要他離開了你姊姊,別的我都無所謂!」
  「這麼說來,你只是關心滿天雲而已,並不一定要我姊姊死了!」
  「是的,我把一生都給了滿天雲,為了他,我在這兒幹著最下賤的行業,苗金花只要肯離開滿天雲,我並不要殺死她,大家都是混江湖的,我跟苗金花又沒有什麼大仇!」
  「你剛才還說是要為你弟弟報仇的!」
  「我弟弟是自甘下流,怪不了誰,搭上滿天雲,兩筆帳一起算就大了,如果她肯放棄蠱惑滿天雲,一切都好說。」
  「孫二娘,你究竟是怎麼一個人?」
  孫二娘歎了口氣:「我知道苗金花的手段,我是鬥不過她的,唯一的辦法,只有讓她放棄吞掉滿天雲的野心。」
  「我姊姊不是個輕易放手的人,假如她看中了滿天雲的這一片勢力,遲早都會弄到手的,假如她賣力一點,能叫滿天雲心甘情願的把這片基業送過來。」
  孫二娘沒開口,顯然是默認了,但又有點不情願。苗銀花冷笑道:「她所以沒那麼做,只是為了白狼,滿天雲那點勢力,還不足以跟白狼大寨相比,她是要兩頭兒統吃,所以才只在暗中幫著著滿天雲,因此,要想根除你的禍患,只有殺了我姊姊!」
  孫二娘沉聲道:「我就是這個主意,如果你無法使滿天雲相信,我就討個差使,把你送到白狼大寨去,藉這個機會見到苗金花,給她一槍,這是唯一見到她的辦法,因為她太狡猾了,輕易不肯出來見人的!」
  苗銀花冷笑道:「你倒是打的好主意,你以為押著我去,她就會見你嗎?」
  孫二娘冷笑道:「我想她會見的,因為她有很多事情是不願意讓人知道的,只要我遞個話去,她一定會見我,銀花,我為這件事捉摸很久了,現在你背叛白狼大寨,剛好是個機會,所以我不會放過你了!」
  苗銀花沉著地道:「你為了對滿天雲忠心,我又為的什麼呢?滿天雲對我可沒什麼,我無須那麼忠心吧!」
  孫二娘道:「因為你背叛了白狼大寨,這是你唯一活命的方法,否則你絕難逃苗金花的追殺,她那個人橫起心來是六親不認的,因為你是她的妹妹,她尤其要處決了你,來向其他的人表示她的大公無私,只有讓滿天雲信了你,滿天雲會保護你,或者讓我殺了苗金花,你才能活!」
  苗銀花哈哈大笑道:「你想得太美了,我既然豁了出去,要脫離白狼大寨,還會在乎生死嗎?」
  「你不肯跟我走?」
  「當然不肯,我姊姊不是好人,滿天雲也不是好人,我要脫離白狼大寨,為的是想擺脫這種血淋淋的生活,我為什麼要幫他去對付我姊姊呢?」
  「你不走也不行,因為你的命在我手裡!」
  苗銀花乾脆坐了起來:「你可以殺死我,卻別想我跟著你走,有種你就開槍好了,不過殺了我,你也活不了,賀小娥,瘦麻桿兒跟范五都不會放過你的!」
  孫二娘見她不在乎生死,倒是沒了主意,見苗銀花打算坐起身子來,急得把槍往前一伸,壓住了她道:「銀花,你別逼我再開槍,我真會殺人的!」
  「我知道你會,你把自己賣給了滿天雲那個狗雜種,還有什麼不敢做的,可是你想拿我來效忠滿天雲卻做不到,因為你是滿天雲的人,不至於向白狼大寨去告密,所以你還有一條活路,跟我一起到前面去,把話說開了,各走各的路,否則你也活不成,葫蘆娘子是天風牧場的人,我們現在也歸向天風牧場了,你如果殺了我,誰都饒不了你!」
  孫二娘似乎呆住了,怔了片刻才道:「銀花!你一定不肯跟我走也就算了,可是有一件事,我向你問個明白,今天來的那個小伙子是什麼人!」
  「祁少爺,天風牧場的少場主!」
  「他幹嗎一個人到大漠上來!」
  「祁大爺遭了人家的暗算,他是出來訪查兇手的!」
  「祁雲程的兒子是個繡花枕頭,還能幹得了這個?」
  「哼!那你可錯了,這位少爺外表看起來斯文,骨子裡卻精明得很,他的身手你也看見了!」
  「看見了,好像跟傳言中的大不相同,他真是祁雲程的兒子,你不會看錯嗎?」
  「我沒見過少爺,可見過祁雲程大爺,他們父子倆長得很像,再說葫蘆娘子總不會認錯了人吧!」
  「那就一定是了,那些探消息的人簡直是混球,居然把他說成個什麼都不懂的花花公子,他探明兇手了嗎?」
  「探明了,現場留下了凶器跟證物,一查就知道了!」
  聲音來自另一方,兩個女的都為之一怔!
  苗銀花聽出是祁連山的聲音,忍不住一陣驚喜,脫口叫道:「少爺,我知道您一定會在附近的,您怎麼到現在才摸了來,別出來,這個婆娘橫得很!」
  但是祁連山卻從草堆裡鑽了出來,孫二娘神色一變,她手上一支槍,卻無法對付兩方面的敵人。
  不過,她發現祁連山也是赤手空拳,而且長相很斯文,心中自然而然地就把戒備的重點放在苗銀花身上,祁連山晃著一雙空手,臉上仍是那股笑嘻嘻的神情,朝著孫二娘道:「這位大娘,你是滿天雲的人,我有一個問題請教,滿天雲暗殺我的父母,是不是他自己下的手?」
  孫二娘身子一震,瞪大了眼睛道:「你說什麼?」
  祁連山笑了一笑:「我的話說得很清楚了,你應該聽得懂的,不過我可以再重覆一遍,滿天雲殺死我的父母,是不是他自己下的手?」
  孫二娘的臉上露出了驚惶的神色:「胡說,你的父母死於九尾蠍毒針,現場還留下了那塊玉珮,這分明是瑪爾乞米部人下的手,瑪爾乞米部的瑪爾莎女汗跟你爹有宿仇,這是她的報復手段,你怎麼會纏到滿天雲頭上去了呢?」
  祁連山微微一笑:「這是一道很高明的嫁禍之計,而且你們對先父的過去很清楚,所以才會安排下這個毒計,只是你們沒想到一件事,就是我龍嬸兒……龍嬸兒你或許不知道是誰,說葫蘆娘子你就知道了?」
  「知道,劉家寨子的人誰不知道那個狐狸精,老狐狸帶著頭小狐狸,她怎麼樣?」
  「她是我八叔龍天祥的妻子!」
  「這倒是新鮮事兒,天風牧場的塞上飛龍,龍老八居然會娶了這個狐狸精,而且還讓他在大漠上幹這個行當!」
  「八叔跟八嬸兒更是兩位很可欽敬的人,他們的事兒我不須要向你解釋,我只告訴你八嬸兒以前的身份!」
  「以前她是蘭州城裡的紅姑娘,那也沒什麼可驕人的!」
  「更早一點,八嬸兒的生身父親是瑪爾乞米部的王夫,她跟現任的瑪爾莎女汗是同父異母的姊妹,因此她對瑪爾莎女汗跟先父之間的恩怨很清楚,她知道瑪爾莎女汗或許有點怨恨先父的薄情,但絕不會採取那種手段!」
  孫二娘很震驚,但隨即笑了一下道:「小伙子,大漠上的女人最痛恨的就是男人薄情。
  她們對負心的男人很絕裂,一定要殺死那個男人才能洩恨!」
  祁連山笑笑道:「這是你你的想法,瑪爾莎女汗對先父卻不是如此的,她知道先父之所以要離開她不是負心,而是為了不滿她們族中的習俗,他們是很友善地分手。並沒有構成什麼仇恨,所以你們這一著嫁禍之計用錯了對象!」
  「胡說,你別聽葫蘆娘子胡說八道!」
  「並不是只有八嬸兒一個人說的,你們一直在打我家的主意,想必也知道先父在半年前到內地去了一趟,以往我們父子之間並不投契,這次卻都把彼此間的心意都溝通了。也談了不少心腹的話!」
  「不錯,祁雲程從內地回來,顯得很高興!」
  「大娘,你對我們父子的事似乎很關心呀!」
  孫二娘似乎發覺自己失言了,但立刻辯解道:「你老子是塞外地方的大聞人,你們家的大小事兒都會被人當作新聞,每個人都會知道的,這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
  「我倒不知道塞外的人對寒家如此感興趣,不過這倒也好,省了我不少口舌,大娘可知道我們父子之間,平時不太投契的原因是什麼?」
  孫二娘大概是個很喜歡多嘴的女人,明知有些話不該說,但是話在喉頭,不吐出來很難過,所以她還是說了:「祁雲程一生英雄,認為你不能傳他的代。」
  祁連山笑笑,毫不為意地道:「這倒也是事實,至少在大家的看法中都是如此,即使在我那幾位叔叔心中也是如此想法,別人就更不用說了,我也不必否認,可是大娘知不知道先父回來後,感到很高興又是為了什麼呢?」
  「這個……祁雲程沒有說,對誰都沒提。」
  「大娘如果有意思,我倒是可以告訴大娘。」
  豈止是孫二娘有意思,連苗銀花也睜大了眼睛,忘掉了身前的處境,急急於想知道答案。
  祁連山笑著道:「我如不說,恐怕再也不會有人知道了,先父之所以高興,就是他這次到內地去,知道了我並沒有辜負了他的期望,他教給我的那些功夫,以前我練得毫無成就,可是在我離開他的這段時間內,我已練得很好。」
  孫二娘瞪大了眼,露出一片難以相信的神色,苗銀花卻興奮地道:「這不假!少爺,您今兒露的幾手,完全跟傳言中是兩回子事兒,范五、瘦麻桿兒、還有我跟小娥姊,在塞北地方也都算得上是把好手了,可是跟您一比,還差了一大截,少爺,您幹嘛要瞞著人您有這身功夫呢?」
  祁連山一笑道:「沒瞞人,以前我是真的不感興趣,才跑到內地去唸書,可是到了內地,才發現世間充滿了不平的事,到處都是一樣,而且內地的壞人比邊塞的更可惡,他們居然能利用法律來掩飾他們所做的壞事,要想使他們受到懲罰,只有用我爹的方法,以武力來制裁他們,執行法外之法,那時我才意識到武功之可用,下功夫練了,而且也決定繼承先人的事業,以江湖為歸宿,以行俠衛道為己任,以正義之拳來懲治奸小才是最直截了當的有效方法,好在先父給我打的底子很好,只要下苦心,進步是很快的,這才是使他老人家感到高興的地方!」
  孫二娘的槍口,不自而然地漸漸移到祁連山身上了,苗銀花看了很著急,但祁連山卻像是毫不在意,依然笑嘻嘻地道:「我們父子相處了一個多月,這是我們最接近的一段時間,先父也告訴了我很多的事。」
  孫二娘道:「也包括他年輕時在瑪爾乞米部的那一段?」
  祁連山道:「那一段故事,先父說得不詳細,但也約略地提了一提,父親對一個成年兒子是無話不談的,所以我一聽說先父母被害的情形,就知道兇手絕不是瑪爾乞米部的瑪爾莎女汗,這是一樁嫁禍的陰謀。」
  孫二娘道:「那你也不能賴到滿天雲頭上去。」
  祁連山一笑道:「我沒有,我知道有人嫁禍,但是卻無法知道是誰,所以我一個人都不帶,單身出塞來查凶,本來我還沒有想到是滿天雲,可是滿天雲太心急了,派了兩個人在後面盯著我,而且他們把我當作個不懂事的雛兒,言談之中,已經把滿天雲給供了出來!」
  孫二娘咬了牙道:「這兩個該殺的混球,我要劈了他們!」
  祁連山沉聲道:「孫二娘,看來你對謀害先父母的事完全清楚,所以我問你,是不是滿天雲自己下的手。」
  孫二娘的槍口比著祁連山,沉聲道:「是不是都沒關係,你既然知道了秘密,老娘就不會再讓你活著!」
  苗銀花忙道:「殺了他有什麼用,滿天雲曾經邀過白狼老大一起共謀,白狼沒答應,祁大爺死了,我們都知道是誰下的手,你想蓋住那件事是不可能的了,我們只要有一個人到天風牧場去,就夠你們受的!」
  孫二娘冷笑道:「祁雲程死了,他手下的天龍八將都是草包,知道了又能怎麼樣?」
  祁連山淡淡地道:「天風牧場並沒有礙著你們,因此你們犯不著行兇殺死我父母的,你們這麼做,無非是想引起天風牧場跟瑪爾乞米部火並,你們好從中漁利,謀取瑪爾乞米部的金沙而已,這個陰謀已經失敗,我偵知了真兇,並沒有回牧場去招人報仇,我要趕到瑪爾乞米部去通知瑪爾莎女汗,揭穿你們的陰謀,然後合瑪爾乞米部與天風牧場的力量去掃滅你們,完全根除滿天雲的惡勢力!」
  孫二娘神色顯得更為猙獰了,槍口比住了祁連山道:「小子,那就更不能容你活了,老娘費盡心力,安排下的計劃,絕不能砸在你手上!」
  苗銀花一怔道:「原來這個計劃是你想出來的!」
  孫二娘儼然道:「不錯,滿天雲的江山,有一半是老娘為他建下的,你姊姊那個騷貨,居然想把他給搶過去,老娘絕不容她得逞的,而且她也沒那個本事,就算苗金花能把整個白狼大寨都拉給他,也趕不上瑪爾乞米部的金子!」
  祁連山淡淡地道:「孫二娘,瑪爾乞米的金子可不是你的,不會由著你高興拿去孝敬滿天雲!」
  孫二娘哈哈一笑道:「雖然眼前不是我的,可也等於-在我手裡了,本來你小子要是糊塗一點,帶著天風牧場跟瑪爾乞米部一拼,那就全是我的了!偏你小子太精明,居然把老娘安排下的計劃給打聽出來了,而且還打算上那兒去抖出來,你想老娘會放過你嗎?」
  祁連山笑笑道:「看來你是打算殺了我了?」
  孫二娘把槍抬高了一點,指著祁連山的胸膛:「不錯!這可是你自己找上來的,你說你把你老子的功夫學成了,那倒可信,在劉家寨子表現的那幾手還真叫人佩服,可是你沒把你老子的那套歷練給承繼了下來,你打聽到了我們的計劃,要是悶在肚子裡不響,老娘還會盡量的保護你呢,否則在劉家寨子,老娘暗中一冷槍,早就放倒你了,你小子保全了小命兒,偏要自己送死,在老娘面前抖了出來,你這不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一面說,一面臉上已經泛起了凶色,苗銀花已經準備不顧性命地撲上去了,可是祁連山卻沉著得很,笑笑道:「孫二娘,你要想殺我,還是用你腰裡的那排飛刀靠得住一點,你手裡這桿槍是銀花兒的,傢伙不趁手,你以前又沒用過,可不見得會聽你使喚!」
  「小子!別來這一手,老娘闖了大半輩子江湖,什麼風浪沒經過,還能叫你這套話給唬住了?」
  「咳!孫二娘,我說的是實話,玩兒槍的忌諱很多,最大的忌諱就是別動自己沒弄過的玩意兒,因為這玩意兒的種類很多,全是外國人造的,每一種的構造都不一樣。」
  「那老娘不管,老娘只知道一點就夠了,手指頭上一扳動兒,槍口就會噴火殺人,要是離遠了,或許還會打不準,在這麼近的距離下,絕不會打偏了!」
  「說的也是,只不過這種槍式樣很新,你可能沒玩過,以前的槍容易走火,這種新式的槍已經改進多了,在槍機附近,安了個小鈕,叫做保險栓!」
  「這個不用你指點,老娘沒吃過豬肉,可還聽過豬叫,見過豬跑,你說的保險栓,不就是這個小玩意兒嗎?」
  她的姆指搭上了槍把附近的小鋼球兒,食指仍然緊扣著槍機,祁連山笑道:「你知道就好,這小鈕兒的作用很大,你要是不往前推一下,槍口不發火的,我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所以才敢現身出來的!」
  說著身子往前一撲,劈手就去奪那桿槍,孫二娘的身子雖胖,反應卻很快,行動也挺俐落,居然把手一抬,底下一腿撩出,反而把祁連山給絆了開去,祁連山起身再要撲過去,孫二娘的槍管往前一伸,冷笑道:「小子,多謝指點,這會兒老娘把保險栓給推開了!」
  那顆小鋼鈕果然作好了位置,祁連山把撲前的勢子收住了,臉上現出了怖色,孫二娘得意地道:「小子,你屁股一獗,老娘就知道你要痾什麼屎,這下子你可認命了!」
  祁連山頓了一頓才道:「孫二娘,這槍一次只能殺一個人,你殺了我,銀花兒可放不過你。」
  苗銀花果然作好了攻擊的姿態,孫二娘看了一眼冷笑道:「沒關係,老娘憑空手也能活劈她。」
  祁連山道:「還有你一槍未必能殺得了我,要是打在不重要的地方,你也沒有開第二槍的機會了!」
  孫二娘把槍口對準了他的胸膛,沉聲道:「老娘不信這個邪,一槍穿心,你要是不死,老娘也認了!」
  祁連山仍是淡淡地道:「槍這玩意兒很邪,人人都能用,但是用得好的人卻很少,你雖然把槍口朝著一個地方,槍子兒卻未必就會打中那個地方,只要偏了那麼一分,很可能就會差上一大截,尤其是你從沒有用過的槍更難取準!」
  孫二娘冷冷地道:「你可以試試,老娘雖然不常用槍,可是在槍下也宰過不少的人。」
  祁連山望著槍口,輕歎了一聲:「我知道這很危險,可是也非試不可,因為我就是老老實實站著你也不會放過我。」
  「那倒不一定,我真要殺你,剛才就開槍了,只要你老老實實地聽話,或許能保全這條小命兒也不一定。」
  祁連山苦笑道:「強盜婆娘發善心了,你雖然定好了計劃,怎麼會肯放過我呢?」
  孫二娘道:「我要的是瑪爾乞米部的金沙,並不一定要你的命,只要你們兩人聽話,我不想殺人!」
  「聽話,聽什麼話?」
  「你先把銀花兒給綁上,然後再倒剪雙手,讓我把你也綁上,乖乖兒的讓我押著你們走路,老娘不想現在殺人!」
  苗銀花笑道:「母夜叉,你倒是會打如意算盤,分明你是怕前面的人截住你,所以才想用我們作人質!」
  「不錯,老娘是這個打算,但你們也只有聽著!」
  苗銀花哼了一聲:「聽個屁,小娥姊或許還會顧著我一點,范五跟瘦麻桿兒眼我沒那份交情,他們不會為了我也讓你綁上雙手的,他們也不會顧我死活的!」
  「那兩塊料是不會有這份兒義氣,不過沒關係:我是滿天雲的人,犯不著為白狼大寨去管他們,到時候把話點明,叫他們走路就是了,有了你,可以制住賀小娥,有了這小子,可以制止葫蘆娘子母女那就行了!」
  祁連山看看苗銀花:「銀花兒,你怎麼說?」
  苗銀花道:「我沒意見,聽您少爺的,要拼,我就跟這賊婆娘豁上幹了,要活命,就讓她押著……」
  祁連山沉思了片刻歎道:「好死不如賴活,祁家只剩我這條根了,我總不能冒著絕後的險!」
  「少爺,您可得想清楚,這賊婆娘不會放過您的!」
  「我知道,她打算把我們作人質,脅迫八嬸兒他們就範,到了她能找上滿天雲的人,還是會把我殺了,把事情再推在瑪爾乞米部頭上,挑動天風牧場的人去火拚!」
  「少爺知道就好,所以咱們還是拼一下的好,何必把小娥姊跟劉大娘她們母女倆也拖上呢!」
  祁連山道:「不過我覺得還是有點希望的,范五跟瘦麻桿兒兩人雖然不會為我們捨命,可是他們已經背離了白狼大寨,除了投向天風牧場,沒有別的去處,只要那兩個人能到了天風牧場,讓牧場上的人知道我是失陷在滿天雲的手裡,至少不會去找瑪爾乞米部硬幹了!」
  「這倒也是,不過您落在滿天雲手裡,天風牧場的人也不敢跟滿天雲理論,很可能還會叫他牽著鼻子走呢!」
  「不錯!可是這麼一來,滿天雲也不敢立刻殺了我,往後怎麼演變無法逆料,說不定咱們們還有脫身的希望!」
  苗銀花歎了口氣:「好吧!反正我把命交給您少爺了,而且這也怨我,是我不小心,著了這賊婆娘的道兒!」
  祁連山苦笑道:「誰也別怪了,我要不是自作聰明趁她保險沒推開之前,突然撲上去,憑你我兩個人……」
  「說的是啊,少爺,我真不知道您打的什麼主意?」
  「我……我是太輕敵了,以為可以從她手裡奪下槍的,再不漸也能纏住她,那知道這婆娘陰得很,居然使壞絆了我一交,叫我沒法子沾上她的邊兒!」
  孫二娘哈哈大笑道:「小子,你算是見識到了吧,老娘是什麼角色,還能叫你這種小雛兒給擺佈了,不錯,老娘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你想挨到人多,老娘一管槍照顧不了,你們就有脫身的機會了,到時候你瞧著,老娘是否會給你們這個機會!」
  祁連山又恢復他的瀟灑從容了,笑笑道:「咱們就賭上一賭,五十里內,你不會找到幫手的,你一個人至少要對付五個!」
  孫二娘陰陰地一笑道:「不必對付五個,老娘把槍比著你小子一個人就行了,只要我的槍抵住你的腦袋,葫蘆娘子就會乖乖的,她會替我照顧別的人的。」
  祁連山滿不在乎地道:「就算你一路把我押到滿天雲那兒,往後的棋還有得走呢,我只不過輸了第一步,一盤棋可沒第一步就能把老將給吃了的!」
  孫二娘冷哼一聲:「少廢話,快給我綁人!」
  祁連山揮揮兩隻手道:「綁人也得要繩子呀。」
  「解下你的褲帶來,小子,你少給老娘耍花樣。」
  祁連山撩起上衣,指指腰問道:「我系的是皮帶。」
  孫二娘眼角瞟了一下,祁連山扎的是寬皮帶,哼了一聲道:「那就解下銀花的褲帶來。」
  苗銀花立刻道:「不行,我就穿了一條褲子,要是解下了我的褲帶,我不能拖著褲子走路吧。」
  孫二娘冷笑道:「你在乎這個,光著屁股你也照樣敢在人前走動,難道老娘還不知道你是那路貨。」
  祁連山立刻道:「孫二娘,我絕不做這種事,你最好給我找根繩子來,否則我寧可挨你一槍。」
  他說得一臉正氣,孫二娘倒是不堅持了,她似乎對祁連山這種人很瞭解,知道有些事情是無法強迫的,只有冷笑道:「你不在乎自己光著屁股走路,卻怕人家光屁股。」
  祁連山道:「我穿的是馬褲,褲腰上有扣子扣得很緊,扎不扎皮帶都沒關係,可是我的皮帶又不能綁人!」
  孫二娘想了一想才道:「把你的皮帶解下來,連胳臂把她給束得緊緊的就行了!」
  祁連山想想道:「這當然可以,可是也只解決了一個,我呢,難道你不想把我給捆上了!」
  孫二娘冷笑道:「老娘不會放下槍來綁你的,把銀花給處理好了,叫她在前頭走,你雙手舉在頭上,乖乖跟著,老娘的槍就比住你的後腦袋,你小子要是敢動一下,老娘就一槍轟碎了你的腦袋!」
  祁連山忙道:「那可不是開玩笑的,你要是腳底下一個不留神絆了一下,手指頭一用勁兒……」
  孫二娘冷冷地道:「那就怪你小子命短,祖上沒積德,你也只有認了,快點動手,少磨菇了!」
  她的槍口果然已經貼著祁連山的後腦了,祁連山沒辦法,只得一面解腰上的皮帶,一面還吩咐道:「你手指稍微放鬆點,別壓得太緊,保險栓推開了,很容易走火的!」
  「我知道,老娘也不是沒玩兒過槍,只是沒玩兒過這一種而已,你給我老實點,別在手上玩兒花樣,扣的時候收緊一點,別怕勒疼了她,也別憐香惜玉,她不是那塊料!」
  銀花兒很乖,雙手平垂,祁連山解下了皮帶,那是一條生牛皮的厚寬皮帶,有四五尺長,兩寸來寬,頭上還帶著個亮晃晃的黃銅扣環,皮帶的另一頭紮了一排小孔,可以按照使用者腰身的粗細選用,把扣鑲中間插栓穿在小孔中就能卡住了,這是很尋常的一種皮帶!
  祁連山在苗銀花的身上繞了一道,把帶梢穿進扣環,準備收緊,孫二娘卻道:「放高一點,扣在腰上可不行,一縮氣就能把手脫出來,你小子別使壞!」
  她為了要檢查確實,已經移到祁連山的右側,而且把槍口抵住了祁連山的太陽穴,祁連山歎了口氣:「我從來也沒幹過這個,最好是你自己來!」
  孫二娘瞪著眼道:「沒幹過就學著,老娘教你一手,再挪高一點,在xx子底下,扣住肘彎的地方,收緊一點,這樣可以叫她的小臂也無法動彈了……」
  一面要說話,一面又要看皮帶縛住的部位,自己不免分神,祁連山就在這時候發動了,他把收緊的帶圈一鬆,手握住了帶梢,把皮帶揮了開去,連著扣環的那一頭,迅速無比地擊向孫二娘的臉上。
  四方形的黃銅扣環很有份量,掠過孫二娘的眼角,把她的一隻眼珠都箍破了,鮮血直流,人自然也脫離了槍口。
  孫二娘也夠狠的,遽疼之下,她仍是沉著地端著槍,退後一步,對準祁連山扣下了槍機。
  可是她的手指用足了力,槍機卻一動都不動,而祁連山的皮帶第二度又揮到了,她只能用槍管往上一架,皮帶纏住了槍管,孫二娘也夠狠的,居然拋開了槍,迅速無比地拔出了腰間的匕首,她的飛刀是很有名的,出手極為迅速,可是祁連山連出手的機會都不給她,猛地撲上來,刁住了她握刀的手,兩個人糾纏成一堆。
  孫二娘的腰上插了一排匕首,她伸左手又抽出了另一支,祁連山卻突然地放開了她的右手,一下子抱住了她,像她剛才指點綁銀花的方法,緊緊地箍住了她的雙臂!
  祁連山可以算是個很魁偉的男人了,雙臂也很長,可是居然無法把孫二娘合抱住,因為她實在太胖了。
  好在她教祁連山的方法很不錯,祁連山的雙臂扣在她的臂彎處,雖然無法合抱住,卻已能制住她握刀的雙手,雖然握著刀,卻無法使上力,兩個人就這麼僵持著。
  祁連山覺得很吃力,因為這種近肉身搏,用不上什麼技巧,完全靠力,而這個胖女人的力量大得驚人,使他覺得自己在跟一條牛,不,應該說是一頭像在鬥力,因為牛還沒有這麼大的勁兒,而更困難的這頭母象的兩隻手裡握住了兩柄尖刀,兩柄能殺死人的尖刀。
  孫二娘也亟亟力掙扎,她的內心同樣感到吃驚,自從她闖江湖以來,還沒遇上這麼頑強的對手。
  有了槍之後,殺人變得容易了,她這一身蠻力不像以前能給人威脅了,所以她的地位始終爬不高。若是在以前,她相信憑自己這一身力氣與功夫,也足以稱霸塞外,那時不是她去將就滿天雲,而是滿天雲來求她了。
  因為胖,自然也丑,無法實行什麼美人計。但是她年輕的時候,沒有這麼胖,確實憑著這一手功夫,宰掉過好幾個綠林道上有名的凶人,那時她還有點姿色,有點女人的魅力,而且她很聰明,不使自己很出名。
  找機會搭上那個傢伙,跟他上床,然後趁對方爬在她身上時,雙腿一夾,雙臂一抱,可以把一條狠漢子活活地勒死,年紀大了,功夫更純,遺憾的是魅力也消失了,像樣的男人不會再看上她,也沒機會再使用那種方法殺人了,可是她始終不相信有人能憑著一雙空手制住她。
  有一個男人曾經做到過,那是滿天雲,但滿天雲是用他那男人的精壯征服了她,使她服服貼貼,心甘情願地為著他賣命,可不是憑著力氣,然而這個斯斯文文的小伙子居然能制得住她無法動彈!
  祁連山是在背後抱住她的,使她的許多陰招也無所施展,兩條胳臂被箍住了,簡直就一無辦法,她只好拚命地擺動身子,想把祁連山摔掉,可是祁連山刁得很,身子緊粘在她的背上,跟著她的身子轉動,使她無法掙脫!
  孫二娘已經開始喘了,她知道拼纏勁,比後勁,她是絕對無法勝過那個小伙子的,必須要用別的方法。
  「老娘一定要擺平這小王八旦,否則我母夜叉孫二娘在黑道上就不必混了,這真他媽的邪門……」
  孫二娘畢竟是孫二娘,她只稍稍動了一下腦筋,已經想出了辦法,身子朝後一仰一倒,以她那高而肥幾百斤的體重,重重地倒了下去,這一手很厲害,祁連山似乎沒防到,悶哼一聲,箍緊的雙手鬆開了。
  孫二娘的動作很快,不等對方回過勁來,迅速反身,舉起雙刃就往下扎,但是祁連山並沒有像她想像中被壓得很慘,而且雙手在脫開之際,居然順手摸走了她插在腰間的兩支短刀,在她還沒有把手中的短刃插下去,對方卻已射出了兩支飛刀,篤篤兩聲,釘在她的胸膛上。
  勁力很大,三寸來長的刀葉整個地插進了她肥厚的胸脯,孫二娘只感到很痛,但是她的胸脯太肥厚了。
  三寸來長的刀葉還扎不透她的xx子,因此無法造成她多大的傷害,尤其是在拚命的時候,那點痛楚也似乎很輕微了,只是阻撓了一下她的行動而已。
  這一下阻撓還是有用的,至少使祁連山可以躲開她的一下子狠刺,將身子滾到一邊。
  孫二娘的胸前開始瀑射著鮮血,血射到她的瞼上,使她看來更為可怖,怪吼了一聲,又撲過去。
  可是這次她卻沒有那麼好意了,因為有一枝烏黑的槍口對著她,使她停頓了一下,這一下子的停頓讓池看見了一些事情,一些能叫她氣炸了心肺的事。
  槍握在銀花的手中,那就是她扣不動扳機的槍,接著她還看見了苗銀花一個氣死她的動作,她的手指由後扳了一扳那顆要命的保險掣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