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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十二金釵初揚威

  陳其英一生中從未受過這種凌辱,厲聲吼道:「臭婆娘,你有本事來拿去!」
  話剛說完,手中的長劍忽然被人從後奪走了,回頭一看,卻是蕭樵夫,不禁愕然道:
  「蕭前輩,這是幹什麼?」
  蕭樵夫冷冷地道:「閣下成名的兵器是練子索,還是用那玩意兒應戰吧!」
  語畢,鏗然一聲,將奪來的劍拗成兩段丟在地上,陳其英怔怔地道:「蕭前輩,我的練子索輕易不用,尤其是對付一個小姑娘,更不能用了!」
  蕭樵夫臉色一沉道:「你的練子索輕易不用,你的劍卻用得太輕易了。姓陳的,我們是一起來的,我不好意思對你怎麼樣,可是我警告你一聲,如果你以後再用手摸一摸劍,我老頭子第一個就不饒你,在我們劍手的行列中,沒有你這種人物!」
  蕭樵夫的話說完,他身邊的人都用不齒的眼光看著陳其英,使得陳其英站在那兒,臉色又青又白,呆了半天才叫道:「你們不屑與我為伍,我又何嘗瞧得起你們,沒有我這根練子索,你們恁什麼敢來找血魂劍報仇!」
  乾坤一劍林笑予怫然變色道:「姓陳的!你把自己的練子索看得了不起,指教我幾手如何?」
  陳其英叫道:「好啊,裡面地方不寬,咱們出去!」
  謝寒雲用劍一伸道:「把鼻子留下再走!」
  陳其英一抖手解下練子索道:「小鬼,滾遠點!你再不知死活,可別怪我下辣手了!」
  謝寒雲冷笑道:「剛才你已經下過辣手了,也不見得有什麼了不起!」
  陳其英因為一手之失,引起眾人的不齒,心中已是懊喪憤怒到了極頂,起因全是為了謝寒雲,那裡還能再聽得這種冷嘲熱諷,練子索立即抖成一圈光影,朝她頭上罩下去!
  謝寒雲舉劍一推,陳其英號稱鎮六關,完全是在一條練子索上掙下盛名的,索上的功夫,確有其獨到之處,他的手握在練索的中央,兩頭舞開,各具妙用,尤其是對付刀劍等短兵器,更為有利!
  謝寒雲的劍剛觸及練身,立刻被纏住了,順手一帶,謝寒雲死不肯放手,連人被他帶過去,卻剛好躲過一著險招,雙方交手時,最忌被人控制行動,一般人兵器被纏住後,必定立刻放手,以期保持距離另作打算!
  陳其英那一招就是配合這件反應而設的,前手帶,後手的索尾化為寒光擊到,耐寒雲如果放了手,恰好挨上一索,她缺乏打鬥經驗,死不放手,倒是錯有錯著,雖被帶向陳其英,人卻沒閒著,掌一探,在他臉上清脆的摑了兩下,打得陳其英眼前金星亂冒,手一鬆,練索失去了控制,謝寒雲趁勢撤出長劍,滾身跳開。
  門口有人喝采道:「好一招鷹爪錯手!」
  眾人聽見喝采聲後,都為之一怔,原因是謝寒雲所用的那一式手法異常快捷,很多人都沒有瞧出端倪,只覺得那一擊大違武林常規,而厲害迅捷處卻出人意外,直到被那人喝破後,部份人才知道原委,那是幾個老江湖,知道這是王非俠的成名絕技。
  王非俠就是以蒼鷹九搏的掌法蜚聲武林的,加上他的鷹爪十三式散手,曾經打遍江湖無敵手,才贏得鷹爪王的稱號,其鷹爪十三式散手專門利用對手不注意時出招,有的人挨了招還不知是怎麼回事!當然以王非俠的內功掌力,挨上後非死即傷,想告訴別人也沒有機會了!
  所以謝寒雲擊倒了陳其英,大家只感到奇怪而已,那個人能叫破鷹爪散手,才是真的了不起!
  那人叫出之後,也感覺到不對勁,拔腿就想溜走,蕭樵夫卻斜步攔住了道:「請教老師父法號!」
  那正是老和尚智海,他怔了一怔道:「貧衲智海!」
  蕭樵夫道:「在下問的是老師父實號!」
  智海忙道:「貧衲自小出家,佛前剃度受戒就只有這一個稱呼!」
  蕭樵夫笑笑道:「老師父未出家時俗家姓名呢?」
  智海怔了一怔道:「貧衲從未有過俗家姓名!」
  蕭樵夫冷笑道:「老師父這可不夠交情了。在下只是問問,並不想找老師父的麻煩。老師父何必如此謹慎呢?佛前不容打誑語的,老師父可得想想清楚。」
  智海合什道:「貧衲是個出家人,豈敢在佛前說謊!」
  蕭樵夫道:「鷹爪王的鷹爪散手乃不傳之秘,老師父能一語叫破,當非無名之輩……」
  智海笑笑道:「施主這就想錯了,王施主與貧衲乃方外之交,喜愛此地的清靜,經常在此地小住練功夫,是以貧衲才得知一二。」
  他解釋得合情合理,蕭樵夫倒是沒話說了,笑笑道:「老師父真人不露相,在下也不能相強,不過在下總覺得老師父很眼熟,彷彿是在那兒見過似的!」
  智海一笑道:「天下的老和尚都是差不多的樣子,施主自然看來眼熟,正如貧衲看施主也很熟悉一樣!」
  蕭樵夫道:「你認識我!」
  智海笑道:「十方施主只有男女兩種,在貧衲眼中,各位施主是一樣的!」
  蕭樵夫哈哈一笑道:「老和尚好機鋒,回頭在下定要好好請教一下!」
  智海道:「請教是不敢當的,貧衲除了會唸經打坐外,只會下下棋,施主如果不嫌棄,不妨常來賜教!」
  蕭樵夫又是一陣大笑,退了開來,這邊陳其英被謝寒雲摑了一掌後,頭腦一直昏昏的,耳畔嗡嗡直響,用了半天功夫,才清醒過來,根本沒聽見別人說什麼,只覺得頰上熱辣辣的,痛得厲害,用手一摸,腫起五條紅痕!
  這就是鷹爪散手的獨門標記,它雖是掌式,施力處卻在五根手指上,謝寒雲的功力尚淺,練得到家時,這一掌可以把人的腦袋擊碎!
  但就是這一下,也夠他受的了,尤其是眾目睽睽之下,受挫於一個小姑娘,即使這些人都跟他反了目,日後也難以見人,因此他練索一抖,惡狠狠的又要朝謝寒雲擊去,謝寒月已經出聲喝止道:「且慢!」
  陳其英厲聲叫道:「今天我非宰了這小鬼丫頭不可!」
  謝寒雲挺劍道:「你有本事儘管來好了!」
  謝寒月已經看出若論真功夫,謝寒雲絕非敵手,她的劍一出手就被人纏住了,第一掌是僥倖得手,再鬥下去,對方含憤出手,很可能有性命之危,因此微微一笑道:「小妹,算了吧!這傢伙的臉皮薄得很,你一巴掌已經把他打哭了,還是放他走了吧!」
  謝寒雲的中指剛好掠過陳其英的眼角,眼睛受到刺激後,淌淚是必然的現象,陳其英先前還不覺得,被謝寒月一說,才覺得臉頰上濕漉漉的,連忙用手一摸,摸了一把淚水,頓時心血翻湧,大吼一聲,張口噴出一蓬血雨!
  他已經五十多歲了,憑著一根練子索,北起山海關,西至雄關,長城一帶的豪傑英雄無不折銳其下,才贏得鎮六關的標號,為人更是自負得很,手下也值得驕傲。只有十八年前被血魂劍找上門時,被殺了兩個兒子與三個姨太太,但他本人當時不在家,因此並不能算是落過敗績。
  為了找血魂劍報仇,他才攜徒遠來,跟這些人搭上伙,心中並不把這批人看在眼裡,所以剛才大家對他不滿意,他也並不在乎,如果不是八荒劍隱一手奪去了他的劍,使他覺得這個老傢伙不太好惹,很可能就先跟這批人幹上了。
  他為人剛愎自用,錯了也不認,卻最愛面子,謝寒月那句話,雖然大家都知道怎麼回事,但聽在他耳中,卻比挨了一掌還要難過,氣急攻心之下噴出了胸頭熱血!
  謝寒雲更為促狹地接口道:「你真是輸不起,才挨了一巴掌,又是淌眼淚,又是吐血,我也不忍心再跟你打啦,你還是先去歇歇吧!」
  陳其英吐了一口血後,眼前金星亂舞,知道此刻不能再妄動真氣,否則傷入內腑,一身武功就廢了,因此強忍住怒氣,咬牙道:「小丫頭,我現在就是一練索砸爛了你,也挽不回失去的面子,因此,我今天認栽,少則半月,多則一月,我會再到金陵,那時候不但要打回這一掌,而且還要把你們這些臭娘們宰得一個不剩!」
  說完昂然前行,目中凶光畢露,謝寒雲挺劍要攔;謝寒月道:「小妹!放他走吧!」
  謝寒雲道:「大姊,你沒聽見他話嗎?」
  謝寒月笑道:「聽見了,他是說著玩的,今天他已經丟夠了人,總要擺兩句場面話才能走路,你想他連你都打不過,我們還會怕他嗎?」
  謝寒雲果然笑笑讓開了,可是陳其英才走到門口,查子強已去而復返,攔住他的路道:
  「陳兄,等一下,你先把這包藥吃下去,平平氣血……」
  陳其英欲將不接,查手強道:「陳兄不必賭意氣,剛才的事兄弟都知道,小意氣算不了什麼,我們主要的是找血魂劍,尚有借重之處!」
  眾人都為之一震,連忙問道:「血魂劍找到了?」
  查子強點點頭道:「可以說找到了!」
  陳其英也顧不得面子了,將紙包打開,把藥粉倒在嘴裡,立刻用酒送下去,然後問道:
  「在那裡?」
  查子強道:「總在這山上!」
  陳其英道:「在山上?」
  查子強道:「是的,兄弟出去查了一遍,陳兄的高足所擔任的第一道防線已經全部被人拔掉了……」
  陳其英慘然道:「他們都死了!」
  查子強神情嚴肅地道:「陳兄不必難過,冤有頭債有主,這些人的命不會白送的,而且擔任第二道防線的人也全部遭了毒手!」
  蕭樵夫首先叫了起來:「什麼?」
  查子強目光沉著地道:「死者已矣,活著的人有責任給他們報仇,十四條人命不是個小的數目……」
  蕭樵夫慘然道:「是誰下的手?」
  查子強道:「不是杜青就是血魂劍!」
  謝寒雲立刻叫道:「胡說,絕不是杜大哥!」
  查子強不理她,繼續道:「我們雖然只布了兩道防線,可是另有一位武林朋友在外面布了第三道防線,他的人從未在江湖上露過臉,所以未遭毒手,可是他們在四周巡守的人都沒有發現血魂劍或杜青出來,因此我敢斷定他們一定就在這座清涼山上!」
  蕭樵夫點點頭道:「好!大家找去!」
  陳其英卻道:「山上的閒人太多了,我們都沒有見過血魂劍,即使碰到了也不知道是他。」
  查子強道:「杜青的確出去過,守第二線的人有一個沒死,還見過他,因此只要找到杜青,就可以找到血魂劍,他們一定是在一起……」
  謝寒月忙道:「那個沒死的人知道是誰殺他們的嗎?」
  查子強道:「不知道,他被人在背後刺傷後,昏了過去。醒來時看見過杜青,反正不是杜青也必是血魂劍下的手。」
  謝寒月道:「何以見得呢?」
  蕭樵夫道:「這些死人就是證據,他們都是十幾年的硬底子,在武林中也夠得上是二三流的好手,除了血魂劍,誰也無法在背後不動聲色刺殺他們,也沒有必要去殺他們!」
  謝寒月道:「我相信杜青不會幹這種事。他不會殺人,更不會在背後殺人。」
  查子強道:「我也相信他不會,可是只有他與血魂劍有關係,找到他問問就知道了!」
  陳其英急道:「快走吧,還多什麼話?」
  謝寒月朝謝寒星丟了個眼色,她已明白了,用劍一招,金陵十二釵由藍素雲為首,擺下了一個包圍圈,長劍出鞘,然後由藍素雲發話道:「要走可沒這麼容易!」
  查子強臉色一沉道:「你們想幹什麼?」
  藍素雲冷笑道:「你跟這個姓陳的已經得到大姊允許,可以隨便離開,其他人卻不行!」
  查子強轉臉向謝寒月道:「大小姐,我們找的是血魂劍,你也知道了,再攔著我們,可就是別具用心了!」
  謝寒月笑笑道:「這批人隨便跑來闖我的佛事,如果我輕易放他們走了,今後我何以掌門戶治家!」
  查子強道:「大小姐是存心與我們作對了!」
  謝寒月笑道:「我沒有這個意思,可是你們假借了給王老弔唁的名義前來胡鬧,我可不能輕易了事,至少你們也得作番表示!」
  查子強道:「如何表示呢?」
  謝寒月道:「叫他們在王老的靈前肅立致歉,等念完了上午的大悲咒後再走!」
  查子強道:「這是為了什麼呢?」
  謝寒月道:「為了你們對死者表示歉意,這個要求不算過份吧!」
  蕭樵夫道:「你分明是在拖時間,好讓血魂劍與杜青離開!」
  謝寒月冷笑道:「笑話,你們布了兩道暗線,結果被人都拔了,如果那個什麼血魂劍真在此地,也早就走了,現在已快近中午,再念一遍經也不過片刻工夫,你們連這一下都等不及嗎?」
  查子強問道:「為什麼你非要留我們一下呢?!
  謝寒月道:「留你們一下是維持我謝家的尊嚴,放你們走是表示我們與血魂劍無關,假如不是有著血魂劍的事雜在裡面,我還不肯這麼輕易放過呢!」
  查子強無以為答,片刻才道:「蕭老作主吧!」
  蕭樵夫沉聲道:「多留一下本來沒什麼,可是被這幾個女孩困住了,我們以後將何以見人!」
  謝寒月冷笑道:「武林中是非曲直自有公道,如果今天其曲在我,我要求各位,就是無理取鬧,……」
  蕭樵夫道:「剛才我們已經道過歉了!」
  謝寒月道:「我只接受一個道歉的方法,那就是剛才我提出的的,接不接受任由各位,老法師,請你開始吧!」
  智海平靜地燃香,準備誦經,兩個小沙彌戰戰兢兢地鳴磬擊鐘,謝寒月沉聲道:「經唱未畢,誰敢出殿門一步,就是存心欺負我們女流,我也要給各位看看金陵謝家的女人不是好欺負的!」
  智海恭身行禮後,開始誦經,其他的人都呆著不動,過了約莫有一盞茶的時間,蕭樵夫道:「謝小姐,我們已經給了你一個面子,等了一段時間,如果等經唱完畢是你不給我們留餘地了!」
  謝寒月朝門外看了一下,日影微斜,已將近中午,她聽杜青說過花三弄封劍的期限到今天中午為止,只要再拖一刻工夫,杜青的責任已了,誰去找他都沒有關係了,因此裝作沒聽見,蕭樵夫等了一下,見沒有回答,忍無可忍地道:「大家衝出去!」
  這些人早已按捺不住了,一輪明月趙九洲首先挺著金背大刀往門外衝去,藍素雲擺劍橫掃,趙九洲推刀前進,腕力雄厚,藍素雲的劍被蕩了開去,趙九洲乘勢衝了出去,剛跨過門檻,身子忽地一歪,原來藍素雲變招迅速,一劍回掃過去,急如閃電,掠過趙九洲的腿彎削斷了他的筋絡!
  他在地上一坐,回刀平揮,眼看著要砍中藍素雲的腰間時,旁邊兩枝劍過來,一枝奮力下劈,劈開了他的刀,另一枝劍卻刺向他的咽喉,那是十二釵中另兩個女郎及時上來,也是十二釵練得極熟的連環陣法!
  查子強見情勢緊急,大聲一吼,長劍逕發,擊落了那女郎手中的劍,救下趙九洲!
  謝寒月欺身飄過沉聲道:「查大俠也插手管事!」
  查子強道:「我不能見死不救!」
  謝寒月沉聲道:「他如果不強行出門,沒有人想殺他,查大俠既然管了閒事,就賜教我幾手!」
  查子強連忙退了一步道:「我沒有這個意思!」
  蕭樵夫接過來道:「老夫有這意思,倒想試試你們這批娘子軍有多橫!」
  長劍逕挑,謝寒月回劍磕開,卻如電光石火般地連攻了幾招,蕭樵夫劍震八荒,一代名家,修為更是深厚,雖然擋了過去,卻也不免心中暗驚,這時陳其英一擺練子索,又去攻謝寒雲,要一出胸中的惡氣,謝寒星知道謝寒雲一定擋不住,衝上去喝道:「不要臉,欺負小孩子!」
  她們姊妹倆聯上了手,也只勉強擋住了他練子索風狂雨驟的攻勢,藍素雲率領金陵十二釵也只能擋住其他人的進逼,卻分不出人來幫她們!
  謝寒月敵住蕭樵夫,奇招迭出,卻始終佔不到上風,只是維持住不落敗而已。謝家的人已經全部出動了,但這邊還有一個查子強沒動手,如果他也加進去,謝家的人一定立刻落敗!
  殿中的智海誦經如舊,門外卻有幾個膽子大的人擠進來看熱鬧,謝寒月心中一動,劍光四罩,把那些人逼得進不來,卻堵住了殿門,蕭樵夫有幾次都能衝過去,卻因為那些人把門堵塞了,他要應付謝寒月的急攻,劍就不能放鬆,帶劍前衝,那群人勢必受到損傷,急得大叫道:「快走開,別擋著路!」
  可是一大群娘子軍奮戰一批江湖豪傑,這是何等夠刺激的熱鬧,誰都不捨得錯過眼福,人群不但沒退,反而擁得更多了!
  戰鬥又持續了一會後,謝寒星最是焦躁,大聲叫道:「三妹!你走開,我要用混元三式……」
  謝寒月連忙道:「二妹,使不得!」
  謝寒星叫道:「大姊,我們還想創名立威武林呢,第一次對外出戰就弄得這麼狼狽,將來怎麼個混法……」
  殿後突然有人笑道:「寒星,謝家姊妹今天這一戰已經足夠驚動武林了,你要知道這些人都是武林中拔尖的人物,任何一個都是跺腳四海顫的大名家,卻被你們困在殿裡這麼久,就算他們能突圍出去,也將羞於見人了!」
  接著是杜青從容地踱了出來,由於他一現身,所有的打鬥都自然而然地停止了。
  謝寒雲叫道:「杜大哥,你怎麼又回來了?」
  杜青微笑道:「名家雲集,如蕭老爺子等還是一代宗師,在這兒欺負女子,我怎麼捨得不來見識一下!」
  蕭樵夫臉色微紅,厲聲叫道:「杜青……」
  杜青淡淡地道:「家父曾經對再晚提過前輩的英名,吩咐再晚如果見到前輩,一定要虛心請益一下,再晚更是心儀嚮往,只憾於前輩鶴駕無定,想不到會在這裡不期而遇,更想不到能目睹英風……」
  蕭樵夫被他說得老臉通紅,厲聲叫道:「杜青,你父親見了我也得客客氣氣叫一聲前輩,你……」
  杜青微笑道:「家父如果此刻也在,恐怕會對前輩越發尊敬了!」
  蕭樵夫持劍的手都氣得發抖了,嘴唇連顫,一句話說不出來,查子強連忙上前道:「杜青,你來得正好,血魂劍呢?」
  杜青眼睛一翻道:『你說什麼,誰叫血魂劍?」
  查子強怨聲道:「你別裝糊塗,快把你師父叫來!」
  杜青淡淡地道:「我沒有師父,我的武功劍法都是家父傳授的,你們要找家父,應該到湖南寒舍去……」
  查子強大叫道:「我們要找傳你血魂劍法的那個惡魔,你少跟我們裝蒜!」
  杜青道:「我實在不懂你的話,我根本不認識誰叫血魂劍,也不會什麼血魂劍法!」
  查子強道:「你在謝家園子裡樹上所留的那一劍是什麼人教給你的?」
  杜青笑笑道:「你原來問的是那一劍,那是一位老先生托我代辦一點事,教了我幾式劍法作為報酬……」
  查子強一怔道:「是真的?」
  杜青道:「自然是真的,我幾時騙過人?」
  蕭樵夫道:「這倒是可能,血魂劍橫行武林幾十年,從來沒有收過徒弟!」
  查子強問道:「他為什麼肯傳你劍法?」
  杜青道:「他托我找一個人!」
  查子強問道:「找誰?」
  杜青笑道:「找一個無名無姓的人,結果我總算找到了,正準備去告訴那位老先生!」
  查子強急問道:「他在這裡嗎?」
  杜青笑問道:「誰?」
  查子強怒道:「自然是血魂劍!」
  杜青搖頭道:「不在!」
  查子強一愕道:「血魂劍不在這裡又在那裡?」
  杜青道:「我連血魂劍是誰都不知道,怎麼能告訴你他在那裡?」
  蕭樵夫低聲道:「小子!你別裝傻了,那個傳你劍法的老傢伙在不在這裡?」
  杜青裝作沒聽見,也不去理他,蕭樵夫怒不可遏,厲聲叫道:「小子!我問你的話你聽見沒有?」
  杜青淡淡地道:「聽是聽見了,不過我懶得回答,因為我不認識你!」
  蕭樵夫一怔道:「你剛才不是……」
  杜青冷笑道:「不錯!剛才我把你當作八荒劍隱蕭老爺子,現在卻有點懷疑……」
  蕭樵夫氣得渾身發抖,查子強連忙道:「蕭老先生雖然隱居八荒,多年未履江湖,但是豐儀如昔,江湖上略有年歲的人都認識他老人家,怎會有錯!」
  杜青淡然道:「家父曾經跟我談起過蕭老先生,說這位老爺子劍術自成一家,威震八荒,極負盛名,為人更是正直謙恭,豈是這種跋扈飛揚的樣子!」
  蕭樵夫被他說得臉上一紅,猶自強嘴道:「老夫對好人客氣,對血魂劍的傳人還用得著客氣嗎?」
  杜青沉聲道:「我告訴過你了,我不認識血魂劍,更不是他的傳人!」
  蕭樵夫怒聲道:「可是你使的血魂劍法!」
  杜青道:「劍法大同而小異,寒家的劍法雖是家傳的,但是許多招式與少林武當等劍招不謀而合,怎麼沒有入說我是那兩家門下出身呢?」
  蕭樵夫沉聲道:「小子,你不用強嘴,血魂劍法另成一格,除了你之外,再無第二人用過,你想賴也賴不了,還是老老實實把他的下落說出來吧!」
  杜青也沉下臉道:「杜某雖非名家,但也有名有姓,你口口聲聲叫我小子,卻沒有一點前輩的樣子,恁你這種態度,我只有一句話回答了!」
  蕭樵夫道:「你快說!」
  杜青沉聲道:「我如果不是瞧你年紀大,一定好好教訓你一下!」
  蕭樵夫怒不可遏,挺劍就要上前,查子強卻把他攔住了道:「杜兄已經聲明不是血魂劍的傳人,這句話絕對可信,蕭老先生的問話是有失禮之處!」
  蕭樵夫怒聲道:「難道你要我向他賠禮?」
  查子強笑了一下道:「賠不賠禮是老先生的事,我與杜兄都是家傳武功,沒有師門,稱呼誰一聲前輩是恪守江湖的禮數,不稱呼也沒有什麼失禮的,可是誰要開口就叫我小子,我也不肯認帳,查某今天與各位在一起,只是為了追索血魂劍,如果哪位先生為了其他的原因尋事生非,查某只好退出了!」
  蕭樵夫先受了杜青一頓奚落,又被查子強一頓數說,老臉丟盡了,弄得很難下台,一輪明月趙九洲也是武林前輩,跟蕭樵夫是老朋友,趁機打個哈哈道:「蕭老哥今天是性子躁一點,不過他的老伴死在血魂劍手下,復仇心切,大家應該原諒他一點,好在只是一點小誤會,說過就算了,還是談正事要緊,杜世兄,那位傳你劍法的老先生在那裡,可容見告嗎?」
  杜青望望外面的日影,已經略略偏西,正午已過,他覺得沒有再守秘密的必要,淡淡一笑道:「趙大俠這樣問,在下自然可以奉告!」
  趙九洲迫不及待地問道:「在那裡?」
  杜青道:「不知道!」
  趙九洲臉色一沉道:「杜世兄,你這就不夠意思了,老朽與令尊雖無交情,卻也風聞其人,因你是名家之後,才相信你的話,以禮相問,你如此搪塞……」
  杜青一笑道:「在下並未搪塞,是真的不知道,那位老先生約定我有了消息就到此地轉告,可是我來到此地,並沒有找到傳話的人!」
  趙九洲一怔道:「你在這裡找誰傳話?!」
  杜青道:「老先生並沒有說起,只說到了此地,自然有人接待,我來了之後,問過主持智海大師,他說寺中有一個華聞留老先生寄寓,可是一早就走了!」
  查子強忙問道:「血魂劍是否叫華聞留?」
  趙九洲皺眉頭道:「誰也不知道血魂劍叫什麼,甚至於是男是女都沒人見過,他殺人多半在暗中施為,只有一次大家圍著了一個人,劍法怪異,可是此人全身都蒙了起來,面上帶了個黑布罩子,身上穿了黑罩袍,只在眼上開了兩個洞……」
  查子強道:「此人就是血魂劍嗎?」
  趙九洲道:「是的!因為小兒預先接到血魂劍一張警告帖子,限定他在那年中秋前自栽,剛好老朽邀了幾個朋友回家過節,知道這事後,大家都不服氣……」
  杜青也頗感興趣地問道:「結果如何?」
  趙九洲慘然道:「結果七八個高手都不能保全小兒的性命,那黑衫人從容迎戰,將小兒殺死在庭中,就是那一次,我們才算眼見血魂劍法的施展!」
  查子強道:「怎知那一定是血魂劍呢?」
  趙九洲道:「小兒身上所留的劍痕,與其他被殺的人一般無二,可以確信是他!」
  蕭樵夫不住道:「血魂劍殺人的手法千篇一律,拙荊根本不會武功,她被殺之後,身上也是留下四十二道劍痕,刻成血魂劍三個字!」
  杜青心中沉思,想起那位奇怪地老人傳授自己的劍法,第一手正是四十二式變化,上下左右,任意施為,如以筆順的次序;卻是構成血魂到三個字最順手,沉吟片刻後,才問趙九洲道:「血魂劍為什麼要殺死令郎呢?」
  趙九洲道:「不知道,小兒在家鄉開設鏢行,雖然不免會得罪人,但絕對不會與血魂劍結仇!」
  謝寒月卻問道:「那天除了令郎之外,還有誰被殺?」
  趙九洲道:「沒有!」
  謝寒月道:「那天血魂劍如果想多殺幾個人辦得到嗎?」
  趙九洲想想道:「也許辦得到,那天助陣的朋友中,雖然都是成名高手,但其中有幾個的武功,比小兒還差一點,卻並未受到損傷!」
  謝寒月笑笑道:「由此可見血魂劍並不是濫殺無度的人,他不放過今郎,必然有原因!」
  趙九洲道:「什麼原因?」
  謝寒月笑道:「那我怎麼知道,我只是根據當時的情形而作推斷,如果血魂劍是個以殺人為樂事的殘暴兇徒,不會單單只殺死令郎一人便罷手的!」
  趙九洲低頭不言。謝寒月又道:「我聽王非俠談過一些有關血魂劍的傳說,他殺人雖多,都是有原因的,而且果報分明,殺一人者,報及一人,殺人全家者,報及全家,他雖然實施果報,卻有一件好處,從不宣佈死者的罪狀,以為他人留一分餘地……」
  蕭樵夫忍不住叫道:「我的妻子是個弱不經風的女子,從沒有害過人,為什麼也遭他殘殺!」
  謝寒月一笑道:「你別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蕭樵夫道:「那你憑什麼替血魂劍辯護?」
  謝寒月道:「我只是把所知道的說出來而已,不過血魂劍殺人的手段有些奇特之處,他施報的方式完全是看情形而定,有時真正的作惡者並沒有受到報應,卻波及到與他相關的人身上,王非俠有個故人,與另一個結仇,趁著黑夜登門尋仇,那仇人不在家,他殺死了人家一個十六歲的幼女,結果他自己的女兒在過十六歲生日的那天晚上也死在血魂劍之手,令正如果沒有害過人,那一定是蕭老爺子作的孽,傷害了別人的妻子……」
  蕭樵夫怒聲道:「胡說八道,老夫從未害過人!」
  智海和尚在旁突然一歎道:「老衲可以為謝小姐的話作證!」
  眾人都是一怔,智海道:「老衲已入空門,俗家姓名也不必告訴各位,不過老衲就是王大俠的那位故人!」
  大家都呆呆地注視著他,智海很沉痛地道:「老衲在無意間因一時之憤,上門向仇人報復,偏偏仇人不在家,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女兒留在家中,當時老衲並不想殺死她,只想追問一下仇人的下落,誰知那女孩十分倔強,知道我是他父親的仇家,不僅不肯說,反而破口大罵。老衲一時性起,失手殺死了她,事後十分後悔,以為無人得知,偷偷地溜了,誰知這事並沒有瞞過血魂劍,終於在小女十六歲生日的那一天晚上被她殺死了……」
  謝寒月怔然道:「原來那人就是大師!」
  智海慘道:「不錯,小女被殺之後,大家都痛恨血魂劍殘暴不仁,施虐幼女,只有老衲心中瞭然,其實老衲與那個仇家只是意氣之爭,算不上深仇大恨,卻為一時之憤,殺死了人家的女兒,連帶也害了自己的女兒,深自後悔,乃遁入空門!」
  蕭樵夫道:「那麼你跟血魂劍也是仇家了,為什麼要包庇血魂劍呢?」
  智海道:「寺中有位華老施主寄榻,老衲並不知道他是否血魂劍,再說老衲並不記恨血魂劍,他的做法並沒有錯,孽由自作,咎由自取,各位與血魂劍啟怨結恨,是否反省過自己的行為呢?」
  一句話把大家都問住了,只有查子強抗聲道:「我與血魂劍無怨無仇,今天找他,純為武林公義!」
  杜青忍不住道:「血魂劍之所為也是公義!」
  查子強朗聲道:「公義應該是光明正大的,別的事我不清楚,單以智海大師這件事來說,血魂劍如果施報及他本人,還可以一說,試問他的女兒又犯了什麼錯要該殺呢?父母的過失,由子女來承當,這太不公平了!」
  杜青默然無言,查子強又道:「杜兄!如果你明白是非,應該把血魂劍的下落說出來,否則你跟他一樣,是個黑白不分的糊塗蟲,查某即使殺了你,也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杜青想了一下道:「查兄胸懷磊落,在下異常欽折,不過在下並末騙人,那位華老先生是否即為血魂劍,在下不知道,是否即為傳授劍法的老丈,在下也不知道,那要見到他本人後才能確定奉告!」
  查子強一怔道:「你沒有見到他?」
  智海道:「華老施主一早就下山去了……」
  陳其英冷笑道:「這句話可騙不了人,如果血魂劍不是在山上,我的那些弟子是誰殺死的?」
  杜青道:「不是我。」
  陳其英厲聲道:「不是你就是血魂劍!」
  智海搖搖頭道:「那倒不可能,華老施主如果是血魂劍,他殺了人一定會留下特殊的標記,可是這些被殺死的人身上,看不出血魂劍的手法……」
  查子強點頭道:「不錯,血魂劍殺死人後,劍痕縱橫,這些人都是一劍致命……」
  說完又對杜青道:「杜兄!我相信你是個男子漢,不會作背後暗算傷人的事,可是對這些死者,你必然有個解釋,因為他們的任務是監視你,別的人沒有理由要殺死他們,你怎麼說呢?」
  杜胄道:「我只能說這些人不是我殺的!」
  查子強沉聲道:「至少你知道是誰下的手,因為我知道你到過山下!」
  杜青道:「不錯!我到過山下,可是我發現這些人被暗殺後,立刻又回來了!」
  查子強追問道:「為什麼?」
  杜青道:「我下山的目的是去找那位華老先生,這些人的目的是阻攔我下山,一定會不放我走,卻有人希望從我身上找到華老先生的下落,所以代我除去障礙,因此我發現他們被殺後,就折了回來!」
  查手強沉下臉道:「杜兄這個答覆很難使人滿意!」
  杜青也臉一沉道:「這是我唯一的答覆,滿不滿意我不管,反正我不能無中生有,亂編一套話來騙人!」
  謝寒雲忍不住叫道:「杜大哥!你幹嘛要代人受過呢?把事實的真相說出來好了!」
  杜青道:「我說的都是事實!」
  謝寒雲叫道:「可是我們都明白那些人是誰殺死的!」
  杜青望了她一眼道:「寒雲,一個人說話要負責任,我知道你的意思;也知道你懷疑的是誰,但是沒有證據,你不能平白冤枉人!」
  謝寒雲哼了一聲道:「照韓莫愁的行事手法,八成兒是他幹的,怎麼會冤枉他!」
  查子強一怔道:「韓莫愁?」
  謝寒雲冷笑道:「你還裝什麼傻,如果不是韓莫愁告訴你,你怎麼會找上杜大哥的?」
  查手強搖搖頭道:「我不認識韓莫愁!」
  謝寒雲道:「你今天未來之前,先去找一個人問訊過,才確定杜大哥的劍法是傳自血魂劍的,對嗎?」
  查子強道:「不錯!杜青在你家樹身上所留的劍痕,與血魂劍的路數相似,我沒有見過血魂劍,自然不能確定,所以才去找人問問清楚!」
  耐寒雲問道:「那個人是誰?」
  查手強道:「我不能說,不過那人不是韓莫愁!」
  謝寒雲冷笑道:「韓莫愁鬼頭鬼腦,從來不敢用真姓名見人,可是我敢肯定是他!」
  謝寒月連忙道:「小妹!空口無據,你不能亂說!」
  語畢又對查子強道:「查大俠,舍妹之言不足為信,可是你去探訪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可能見告嗎?」
  查子強道:「此人是個武林隱者,雖然證實杜兄的劍法與血魂劍有關,卻不願洩露身份,我答應他不說出來,必須遵守所諾,尚祈賜諒!」
  謝寒月道:「那就算了,不過大俠可以再去問問他,說不定可以多知道一點內情,我想他與這些死者,多少有點關係!」
  查子強沉吟片刻道:「那倒是不必,瀟湘劍客不是膽怯畏事之徒,我相信他尚不致殺了人而不敢承認,這件事我們另外再追究兇手……」
  陳其英叫道:「查大俠!被殺的都是我的門人子弟,你能算,我不能算!」
  趙九洲卻怫然道:「鎮六關,我們也有門人子弟遭了毒手,難道說我們就肯罷了不成,你必須認清事實,找出真兇,更要分別輕重,我們今天主要找血魂劍,如果你想節外生枝,多惹事端,最好是一個人單獨行動,別擠在我們一堆來!」
  陳其英總算被他壓了下去,查子強想想又道:「杜兄,關於血魂劍,你能否多提供一些資料!」
  杜青道:「我根本不知道誰是血魂劍,有關那位老丈的事,我已經全說出來了!」
  查子強道:「他就是血魂劍已無可疑義,問題是你對這個人持什麼態度!」
  杜青笑笑道:「這話怎麼說呢?」
  查子強道:「血魂劍濫施殺戮,已成為武林公敵,你究竟是幫他還是幫我們?」
  杜青笑道:「我誰都不幫,武林中的是非黑白很難分得清,我不能以一面之詞就盲目決定誰是誰非!」
  查子強怒聲道:「那麼你認為血魂劍的一切作為都是對的了?」
  杜青道:「我沒有這樣說,可是我也沒有認為他是錯了,根據趙大俠所說的情形,血魂劍並不是嗜殺之徒,他們為了私人的仇怨找血魂劍還有個理由,我們局外人介入就必須弄清是非曲直,以免處事不慎,反陷於不義!」
  查子強大聲道:「血魂劍報施及無辜,我就認為他錯了,你的意思如何呢?」
  杜青道:「各人有各人看法,我不能說你不對,但你也不能勉強我說你對!」
  查子強道:「既然你說不出我不對的地方,我希望你幫個忙,你總不能拒絕吧!」
  杜青連忙道:「叫我幫你們去對付血魂劍可不行!」
  查子強道:「血魂劍對你有授技之德,我自然不敢要求你這麼做!
  杜青一笑道:「那我還有什麼可幫的忙呢?」
  查子強道:「把你所學的血魂劍法展示一下,使我們對付他時多一點把握!」
  杜青哈哈大笑道:「查大俠既然說出血魂劍對我有授技之德,卻又叫我洩漏他的劍法,方便你們去殺死他,這個要求豈非太自相矛盾了?」
  查子強朗聲道:「我是站在武林俠義的本份上要求的!」
  杜青神色一沉道:「你千手神劍是俠義,卻要我姓杜的做以怨報德的小人,這筆帳是怎麼算的?」
  查子強神色也是一沉道:「杜青!因為你也是俠義門人,我才提出這個不傷和氣的辦法,其實憑你學過血魂劍法這些事,大家就可以把你跟血魂劍列為一黨,群起而攻,不怕你不把劍法洩底!」
  杜青怒聲道:「你們用什麼方法對付我都行,但是別把血魂劍三個字硬跟我扯上關係,我不認識血魂劍其人,也不知這自己所學的是血魂劍法,言盡於此,你們愛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查子強冷冷地道:「招呼打過了,好話也說盡了,你還是這樣執迷不悟,可別怪我得罪了。」
  謝寒雲叫道:「你根本就是假公濟私,為了大姊不肯嫁你。你才故意跟杜大哥為難!」
  謝寒月連忙喝止道:「小妹,別胡說八道,查大俠不是這種人!」
  查子強哈哈一陣大笑道:「大小姐!幸虧你明白,查某蒙允聯姻,原出自令堂之意,而且也得到你的答應,可不是查某自己無賴……」
  謝寒雲叫道:「娘答應你,是要你代替王非俠去送死,大姊答應你,是怕杜大哥傷勢未痊打不過你,否則誰會看上你這個醜八怪!」
  查子強臉色一變,謝寒月有點不好意思,因此沒有開口,杜青在這個時候,自然也不便說什麼!
  空氣凝結了片刻,最後還是查子強自己解嘲似的大笑道:「三小姐!你說得都對,查某登門應婚,原是為了心慕令姊,情願以命相許,令姊鍾情杜青,查某並非不知道,以人材相貌而言,查某自知醜陋,不堪於令姊天人為配,所以敢冒昧求匹,就是以為這一身技藝尚堪效命!」
  謝寒雲冷笑道:「可是你怕死又溜了!」
  查子強沉下臉道:「胡說!在府上的花園裡,查某自以為劍法能勝過杜青,才欣然答應,後來杜青留痕示技,查某自思一無可取,豈敢再厚顏求匹!」
  謝寒月歉疚地道:「查大俠是光明磊落的大丈夫,家母與妾身以機心相待,殊感愧疚!」
  查子強淡淡地道:「沒關係,你們看得起我,才想利用我,查某甘心為用,誰也沒有對不起誰的地方,只是查某後來自慚藝疏力薄,不堪為用,那場兒戲婚約也自然作罷了,只是查某今天找杜青,絕非為了那件事!」
  謝寒月笑道:「那是舍妹幼稚無知的說法,請大俠不必放在心上!」
  查子強道:「然而查某應該避避嫌疑,本來查某想找杜青一決的,有了這句話,查某只好退開了,好在今天在場的高手很多,查某不出手,別的人也不肯輕易放過的!」
  說完他果真退開了,其他人頗感意外,陳其英笑道:「查兄說了半天漂亮話,結果還是作壁上觀!」
  查子強瞪了他一眼道:「陳兄這話是什麼意思?」。
  陳其英聳聳肩道:「沒什麼意思,血魂劍法重在一個快字,因為查兄的千手神劍也是以快速見長,我們才央請大力鼎助,否則何必把查兄拖來跟血魂劍結怨呢?」
  查子強怒聲道:「我答應幫忙是為了血魂劍可殺,並不是因為自己劍法高明想逞強出頭,如果血魂劍本人在場,查某不用吩咐,定然第一個下場!」
  陳其英道:「我們沒有懷疑查兄之意,只是我們與血魂劍本人有著血海深仇,每個人都練了一兩手專門對付他的絕招,沒有見到他本人之前,不願意使出來!」
  查子強一笑道:「那就好了,杜青只學過血魂劍法,並不是血魂劍本人,我們根本就沒有找他的理由!」
  陳其英一笑道:「這又不然,我們這些絕招只是閉門造車,不知道能否有用,如果碰上了血魂劍,拚一下倒也值得,現在只是對一個局外人,最好還是請查兄多費點心,跟他印證一下,給我們一個參考的機會!」
  查子強道:「不行!」
  蕭樵夫忍住性子道:「查老弟!我們每一個人都身負大仇,必須手刃血魂劍才能稱心,你就不肯幫忙嗎?」
  查子強冷哼一聲道:「查某幫你們對付血魂劍只是為了公義,並不是為你們復仇。這一點希望各位認清楚!」
  陳其英笑道:「那不是一樣嗎?你為了公義,我們為了報仇,目標都是血魂劍,殊途同歸,查兄要幫忙,何必計較什麼方式呢?」
  查子強道:「我可不願做傻瓜,作為你們的復仇的工具,除了血魂劍本人,我絕不出手!」
  他的脾氣是眾所周知的,說一不二因此他明白表示後,就沒有人再勸說了,可是誰也不肯先找杜青試手,因為血魂劍的厲害大家都嘗過了,如果把賴以自保的一兩手絕招洩了底,不僅報仇無望,連自己的性命都會發生問題了!
  杜青看見他們一個個的猶疑之狀,忍不住哈哈一笑道:「各位還是回去閉門思過,想想血魂劍為什麼要找你們的麻煩吧!我真替你們害羞,武林俠義的臉都給你們丟盡了,如果你們真覺得自己理直氣壯,大可以公開聲言找血魂劍上門評理,何必裝出這份鬼鬼祟祟的樣子!」
  一句話把眾人罵得滿臉通紅,蕭樵夫忍無可忍,挺身而出,厲聲道:「小輩!你敢如此放肆,老夫先殺了你!」
  他一出來,其他人也出動了,謝寒星與謝寒雲立刻挺劍上前準備聯手拒敵,杜青擺擺手道:「你們回去,他們只是做做樣子,沒有人敢真動手的!」
  謝寒月一皺眉頭道:「杜大哥!你這是何苦呢?他們也許不想出手,給你這一說,他們非拚不可了!」
  杜青道:「我就是要他們如此!」
  謝寒月微怔道:「難道你真的要跟血魂劍站在一邊?」
  杜青搖搖頭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如果血魂劍要懲戒他們,不會容他們活到今天,既然他們沒死,必然還有可取之處,或者是未嘗入罪,不管是什麼原因,我總念在同為武林一脈,借這個機會叫他們知難而退,不要再自尋死路了!」
  謝寒月搖搖頭!
  杜青道:「你們從我這兒看出血魂劍法的缺點可以,但是要一個個地來,那樣我可以控制一點,一哄而上,我一個收手不住傷了你們,那就太冤枉了!」
  眾人面面相顧,先前是不肯出來,現在又變成不好意思退出,杜青又道:「你們大部份是武林前輩,難道當真如此不顧身份嗎?」
  陳其英最是狡猾,聽見這句話後,立刻道:「蕭老,趙老,二位是前輩中的前輩了,還是先退一步,讓我們來給這小子一點教訓吧!」
  蕭樵夫厲聲道:「滾開一點,你眼中如果還有我這個前輩,就不該跟我爭先!」
  陳其英笑笑道:「蕭老如此說,我只好站在敬老尊賢的本份上,瞧蕭老大展神威了!」
  說著率先退後,幾個較為年輕的也只好退開,只剩下蕭樵夫與趙九洲兩個人,趙九洲道:「蕭大哥,你一世英名,栽在這個場合下太不值得了,還是讓兄弟來吧!」
  蕭樵夫苦笑一聲道:「老弟,我們還有什麼英名!你嫂子死在血魂劍下,我們那一點薄名早就砸了,年事日衰,我只想報了這場血仇,無意爭名,這小子只學了幾手血魂劍法,如果連他都對付不了,報仇更沒希望,我還要這個老臉幹嗎?」
  趙九洲默然片刻才道:「那我們也該把這條老命留著跟血魂劍拚!」
  蕭樵夫長歎道:「血魂劍行蹤飄忽,有生之年,我不知道是否能找到他,好在要找血魂劍的人很多,我以殘年餘力,如果能套出一點血魂劍的虛實,即使不能手刃斯獠,只要能給別人一點制他的啟示,也等於是報仇了!」
  趙九洲只得拱拱手退開一步道:「大哥多保重!」
  蕭樵夫也不再多說話,挺劍就朝杜青刺去,兩個人搭上手,纏鬥七八個回合,卻難見高低!」
  蕭樵夫怒道:「用你的血魂劍法!」
  杜青笑道:「那位老丈傳授劍法時曾經再三告誡說,那幾式劍招太過狠毒,非至萬不得已時不得施用,現在還沒有到時候!」
  蕭樵夫怒叱一聲,手下突緊,劍如急風,將杜青罩在劍光中,只聽得叮叮幾聲激響,兩人又忽地分開了,杜青端立無恙,蕭樵夫的胸前卻多出一道細細的血痕,很明顯他中了劍!
  越九洲連忙上前替他察看傷勢,杜青笑笑道:「不必緊張,我下手很有分才,只有皮膚受了點輕傷!」
  蕭樵夫沉聲和:「小子,血魂劍傳你的這一招叫什麼名目?」
  杜青搖頭道:「你弄錯了,這是杜家家傳劍法中的招式,是家父封劍歸隱後研究出來的!」
  蕭樵夫怒道:「胡說!杜南夫的劍法很平實,沒有這種刁毒的招式!」
  杜青一笑道:「家父劍式並非沒有狠招,只是很少使用而已,家父以前跟你過招,純為切磋劍技,不是拚命,怎會用來對付你呢?」
  蕭樵夫大叫道:「老夫要領教的是血魂劍法!」
  杜青莊容道:「如果你剛才所施的那幾手是為了對付血魂劍而用的,那就不必送命了,你差得太遠!」
  蕭樵夫叫道:「老夫的精招要等血魂劍法出手後才施展,否則你哪會輕易得手!」
  杜青搖搖頭道:「那你就更沒希望了,血魂劍法過於狠毒,發必傷人,如果血魂劍想殺死你,早就下手了,他從前不殺你,現在也不一定肯來殺你。即使見了面,他不施血魂劍法,隨便找一種劍法對付你,也比我剛才那一招厲害,不必殺死你,叫你傷得躺下來總行的,所以我勸你還是回家去歇著吧。」
  蕭樵夫聽到後來,臉色漸漸變白,終於大喝一聲,口中鮮血直噴,整個身子往後仰去,胸前的劍傷處也滲出更多的鮮血,趙九洲撕開他的衣服,一瞧傷勢,不禁怒叫道:「杜青,對一個武林前輩,你怎可下這種毒手!」
  查子強也過來看了一下道:「趙老,杜青下手並不重,這是蕭老自己生氣,胸肌擴張迸裂的!」
  杜青淡淡地道:「他如果不善自頤養天年,可能會把自己氣死,那可不能怨我!」
  趙九洲怒道:「無論如何,他還是你父親的朋友,這是你應該說的話嗎?」
  杜青道:「我是一片好意讓他多活幾年,如果他不自量力,憑著這點技藝就想去找血魂劍報仇,豈不是死得更快!」
  趙九洲哼了一聲,挺著手中的金背砍刀道:「杜青,我很感謝你的好意,你也想個法子成全我吧!」
  杜青朝他手中的大刀看了一眼道:「趙前輩,你俠名早著,家父十分景仰,因此我願意很誠懇地奉勸你一句,不要湊這個熱鬧!」
  趙九洲道:「殺子之仇,豈能不報!」
  杜青道:「我見到血魂劍,一定負責問問清楚,我相信血魂劍殺死令郎,絕不是為了前輩本人之過,如果令郎確實犯了必殺之罪,以前輩平素之為人,自己也不能坐視,又何任於血魂劍呢?」
  趙九洲怔了一怔道:「如果我兒子沒有過失呢?」
  杜青道:「那我就叫血魂劍還前輩一個明白,如果他說不出道理,我會幫同前輩,討回這場公道!」
  趙九洲道:「此言當真?」
  杜青朗聲道:「我是杜南夫的兒子,雖然學過血魂劍的劍法,但並沒有師徒之名份,那些劍法是有條件交換而來的,不能使我混淆是非,顛倒黑白,如果我行止有虧,家父也不能容!」
  趙九洲想了一下道:「好,我相信你的話,什麼時候你給我回音!」
  杜青道:「這個很難確定,反正我絕不食言,我見到血魂劍,首先就辦前輩的事!」
  趙九洲道:「假如你見不到血魂到呢?」
  杜青道:「除非他先給別人殺死了,否則我找他總比別人容易點。」
  趙九洲無言扶起蕭樵夫退到一邊,陳其英笑道:「趙老!你就此罷手了?」
  趙九洲道:「如果我兒子該死,我就應該罷手。家教不嚴,才生逆子,我說不定還會謝謝血魂劍代我管教!」
  陳其英一怔道:「趙老怎麼這樣洩氣?」
  趙九洲正色道:「我不是洩氣,也不是怕血魂劍,吾輩習藝行道,無非是為伸張正義,剷除奸惡。我們以前殺過人,正因為有正義作後盾,我們才無愧於心,如果我兒子為惡當死,誰都可以殺死他!」
  陳其英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令郎死無對證,血魂劍隨便一個理由都可以冤枉他!」
  趙九洲搖頭道:「沒這麼簡單,我還不容易受人蒙騙,再說血魂劍也不致於為了怕我報仇而編造一篇理由來誆我!」
  陳其英冷然道:「只怕到那個時候,趙老人孤勢單,想報仇也報不了!」
  趙九洲莊嚴地道:「心存仁義,雖死無怨!」
  杜青不禁肅然拱手道:「前輩心胸磊落,足為江湖豪傑之范,在最短的時間內,再晚必然有所報!」
  趙九洲也拱拱手道:「老朽靜候訊息!」
  說著扶起昏迷不醒的蕭樵夫,半架半抱地出門而去,大家都默然目送,看著他們走了!
  陳其英赫赫冷笑道:「這個老頭子分明自己怕死……」
  話還沒說完,查子強已厲聲道:「陳兄!今天你已經很夠了,不管血魂劍是否可殺,你的全家死得絕不冤枉!」
  陳其英愕然道:「查兄這是什麼意思?」
  查子強正色道:「你今天的言行表現已足證明你是個不明是非的江湖強梁之徒,因此我希望你退出這個行列,雖然你目的跟大家相同,但是我相信大家都羞於為伍,你單獨行動吧!」
  陳其英舉目四望,果然每一個人都對他投以不齒的神色,惱羞成怒之下,也哈哈一笑道:「你們不要我參加,我也懶得跟你們在一起,我早看出來了,你們一個個雖在江湖上享有盛名,但是手底下並不見得高明到那裡,靠你們幫忙,還不如我單獨行動的好!」
  這句話一出口,立刻觸犯眾怒,有兩個人立刻拉出兵器要找他動手,陳其英悍然不動,一抖練子索道:「我不在乎你們與我為敵,但是今天我希望你們留點力氣去對付血魂劍,陳某先亮幾手給你們瞧瞧,讓你們知道究竟是誰靠誰幫忙!」
  說完抖著練子索,朝杜青走去,口中還大聲道:「蕭老頭自恃劍術蓋世,我是瞧他年紀大,讓著他一點,現在我把這小子收拾下來,瞧他以後這張老臉往那兒擺!」
  剛才蕭樵夫從他手中搶去長劍,還不准他以後使劍,他仍耿耿於懷,卻懾於蕭樵夫的盛名,不敢發作,現在見到蕭樵夫竟敗在杜青手下,他覺得那一場羞辱受得很冤枉,就想藉機挫敗杜青,把滿腹怨氣都發洩出來,還蕭樵夫一點顏色!」
  杜青冷冷地道:「姓陳的!八荒劍隱是武林前輩,我對他還客氣一點,對你可沒有那麼好了!」
  陳其英怒聲道:「誰要你賣人情,找不到血魂劍討債,我就準備在你身上先討點利息,你自己才該小心點,最好叫這些娘兒們一起上,免得增加麻煩!」
  杜青冷靜地道:「動手是你我之間的事,用不著把別人也拖進來!」
  陳其英哈哈一笑道:「她們今天拚命替你掩護,這是很明顯的事實,我如果殺了你,他們一定會找我拚命的,我可不想落個欺負女孩的醜名,不如讓她們跟你一起動手,事後讓人家說起來,才不至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