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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初露端睨

  時至隆冬,尤其北方的天氣,分外嚴寒。花草樹木全都枯萎,使人倍增苦澀寂寥之感!
  豫境的氣候,更是乾燥枯烈,狂風黃沙使路上行人難以張目,這是一個旅途上最為艱辛的時節!
  這時,在豫境江湖之上,正傳揚著一項驚人的消息,聽說在這些日子裡,有一個不知來歷而武功高絕的中年黑衫儒生,常在豫境各地出沒,無論黑自兩道人物,只要遇上,即難倖免,豫境之武林同道,已有三十餘人,喪生於此人之手,更有些好事之人,添校加葉繪聲繪影,鬧得風聲鶴戾,草木皆兵,談虎色變,人人自危!
  聞說此人在豫境之內,只有一次失手,那是一月之前,在一個月黑風高之夜,他竟獨闖篙山少林寺,在少林寺三大高僧圍擊之下,最後中了少林寺監院善元大師一掌,負傷而逃。
  這一日,正是天冷風寒,風後飄雪,雪愈下愈大,使整個大地,積雪盈尺,披上了一層銀衣,繼之,風停雪止,但已使大地上形成一幅雪的圖面,天地之間不知有多少高人雅士,為它吟詠,為它留戀。
  這時,僅才黃昏,但是各家都已關門閉戶,無人外出,鄉村野店,甚至有的準備早睡了。
  誰知,在篙山以南,汝州以北,大金店附近轅轅關旁的一片雪地上,正有兩條人影,往復交馳的作著殊死之鬥。
  一個是一位短裝少年,正使著一對萬字奪,雙奪縱橫,上下翻飛,閃掠幌動,縱躍如風。一個竟赫然是豫境之中,近月以來傳說正盛,使人聞之喪膽的黑衫中年儒生。雖然是在雪後的傍晚,但是由於雪色的反照,仍是看得分外清晰。
  這時,五丈之內,全踏滿了二人的足印,天氣雖然那樣寒冷,少年的鬢髮之間,已經微微沁汗,可見少年已經拼出全力了。
  突聞中年儒生沉喝一聲,黑色木尺一抖,連出七招,少年即時被迫得滑退七步。接著,少年身子一伏,萬字奪一緊,上切下掛,雙奪齊揮,急攻五把,中年儒生立被攻退兩步。正在第五招上,中年儒生腕力一沉,木尺急揮向後劃一圓弧,藉著一獨一摔之力,直點少年面門,少年雙奪立分急合,兩人同時一聲沉喝,喧嚓一聲,萬字雙奪將對方之黑色木尺扣個正著。同時之間,少年飛出一腿,直踢對方小腹要穴,中年儒生陰哼一聲,木尺運力一抖,咯咯兩響,僅抽出三寸,此時,少年有足已踢至對方小腹,中年儒生面色一變,猛撤左足,同時左掌疾向少年胸前拍去,左胯之上,雖被少年略略掃中,但少年悶哼一聲,摔出兩丈,跌坐在地上,手中萬字奪幾乎出手!
  此時,少年已雙目緊閉,面色青白,雙奪插在雪之內,雙手分別扶在其上,勉強支撐著上體,尚未倒下。
  中年儒生陰聲一笑道:
  「這可是你在太歲頭上動土自尋死路。」
  接著又道:
  「你還有兩個時辰可活,記著: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辰之日,大爺對你算是格外慈悲,破例告訴你,如果來生要想報仇的話,可到關外霧露山,找陰手索命金大光金大爺,免得你年紀輕輕,死不瞑目……」
  忽聽背後一個低朗的聲音道:
  「不見得如你說的那樣嚴重罷?」
  聲音低朗清晰,宛如緊貼身後,附耳輕語。
  陰手索命金大光大吃一驚,身子一伏,猛然向前滑出七尺,全身急轉,左掌蓄力,右手木尺已緊護胸前。
  這才看清在兩丈以外雪地之上,站立著一個身著寶藍長衫,身材瘦長,俊拔英挺灑脫的少年,年紀比較適才與自己交手之少年還要稍輕,究竟人家何時來到身後,全絲毫不知,只看那付優閒飄逸的神態,已知來者不善了。
  金大光心中不覺暗自吃驚,但表面上仍陰冷的道:
  「小輩,大爺做事一向不容外人插手,我看你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尋來,不過,今天大爺還另有他事,你如能知機早走,大爺姑且放你一命,也算是你三代高香祖上有德哩。」
  說罷,雙目陰冷的盯著來人,一瞬不瞬。
  其實這是金大光虛心之詞,自他下山入關以來,甚是傷人無算,但在穆家峪突圍逃走,泥溝鎮碎招斷衫,少林寺中掌負傷,更被一使用彈弓之人,兩次驚走,連對方人影兒都未見到,其狂傲之氣,已被殺去大半。適才一見對方憎態與來時日的快速輕靈,及何時來到背後,以自己的功力,竟未察覺,深慮此人即為使用彈弓之人,故先出言恫嚇,以作試探。
  來人正是吳湘,只見他輕聲一笑道:
  「即來之則安之,那有不先交待,即撒手而去之理?不過在下還要請教明白,閣下是否為近月以來,在這豫境之內,連以陰掌重手傷害武林間三十餘條人命之人?」陰手索命金大光怒聲道:
  「是又怎麼樣?」
  吳湘一笑道:
  「如果是麼……」
  接著,雙目精光暴射,暴喝一聲,道:
  「先驗明正身,冉名正典刑。」
  同時之間身形向前一飄,暗蓄真力,對金大光拍出兩掌。
  陰手索命金大光突覺一股大力,巨重如山,直向面前傾壓而至,當即急抖木尺,左手全力連續拍出五掌,一聲大震,金大光當被震退八步,始行立穩,雙腿膝蓋以下,均已深陷泥雪之中。
  金大光沉喝一聲,身形由雪之中急拔而起,帶起一片黑影,疾向吳湘猛撲而上,一口氣連攻九招,在第九招上,金大光木尺稍為一滯,吳湘緊握時機,連續三式,將對方迫出三步,並乘對方後退無力兼顧之時,左掌急出,拍向對方右肩,右手如鉤,猛向木尺抓去。金大光沉吼一聲,撤身暴退,木尺雖未被吳湘抓住,但右肩窩仍被吳湘學力掃中,斜斜擊出約有一丈,為狀狼狽不堪!
  吳湘此次是決心為武體除害,一上手,即用辣招,毫不留情,豈知陰手索命金大光情殘心刁,從一出手即落下風,而自己苦心所練之陰毒之掌力,對待此人,竟然絲毫未發生作用,即深知今日絕難討到好處,於是,在被吳湘出掌擊出之際,僅只運功護身,並未運功抵抗,心中早已作好準備,雙足甫一落地,猛又向後倒縱而起,全身在空中一擰,已經飄出四丈,接著,幾個起落,已至十餘丈之外,隨即向正南方向疾縱而去。口中並且喊道:
  「大爺今日有事,不能奉陪……。」
  聲音漸遠。
  吳湘輕笑一聲,急掠而起,口中同時喝道:
  「金朋友,豫境武林三十條命案,尚未交待清楚,你就想走嗎?」
  正在此時,吳湘突然聽到負傷在雪地中的少年,痛苦的發出一聲呻吟,乃透行停身止步,心想:
  「還是先救人要緊。」
  在此頃刻之間,吳湘再向前一瞥金大光,已經只剩一個黑點,迅捷的消失在夜色茫茫之中。
  吳湘回身行至少年近前,俯首一看,見這少年雙眉緊鎖,面色黃中帶青,兩手緊緊握著插在雪地之內的萬字奪,全身不停的微微顫抖,看去似是痛苦至極!
  吳湘順手一摸少年前額,一陣奇寒,沿臂而上,不覺眉頭一皺,心想:
  「這頗陰掌確實狠毒異常,再遲恐怕來不及了?」
  想著,便一步跨至少年,身後,即時盤膝坐在雪地之上,澄心靜慮,將他在泰山後頂,隨紫拐老人十年苦心所練的三重真氣,運至全身,所貫右臂,左手一掀少年短衣後襟,同時右掌一舒,緊緊貼在少年後心。
  短裝少年所受之陰掌寒毒,此時已經攻布全身,四肢全已麻,僅憑一口氣護住心窩,保持著心地間之一絲溫暖,最多亦不過還能支持大半個時辰。
  這時,少年突覺背上一熱,一股祥和之氣,直由後心貫入,漸漸遍佈全身,分達四肢,此氣所到之.頓覺舒泰無比。
  少年面色,亦由青轉白,由白變紅,一個時辰之後,吳湘與少年二人,全是滿頭熱汗,汗出如漿。吳湘輕輕收回右掌,兩人又各自行功,默坐多半個時辰,吳湘才一躍而起,輕輕吁了口氣。
  又過了半個時辰,少年暗中運氣一誠,覺得掌毒盡除,功力已復,只胸口之間,仍覺有點憂悶,立身一起,突龍胸口一湧,即時噴出一口紫血,血灑五尺,滴在雪地之上,雖是夜晚,仍然分外鮮明,少年當即一驚,忽聽身後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道:
  「這就好了。」
  少年立即轉身一看之下,更是驚得呆在當地。
  只見一個身著寶藍長衫,瘦長俊拔,英挺灑脫的少年,含笑卓立面前,看年紀,似乎較自己還要年輕些,不由心中忖道:
  「救我掌毒之人,即是當今一流高手,亦所難能,此人年事如此之輕,難道……。」
  思忖之間,雙目即向四擊環視一遍,但是再無其他之人。正在疑慮之時,少年心中一動,腦際電光石火一閃,突然長長一說,道:
  「尊駕可是吳湘吳兄麼?」
  此是,所感到驚奇的,不是少年,而又輪到吳湘了。
  吳湘聞言一怔,旋即謙虛的道:
  「不知在下曾於何處與兄台謀面,確已記憶不清,務請諒有在下疏忽才好。」
  少年一笑,道:
  「吳兄可認識朱翰師兄?」
  吳湘肅然道:
  「朱大哥為小弟拜兄,他近來可好?」
  少年這才說出名叫杜福全,為隆平名武師萬字奪杜春風之子,兩月之前,乃父接到密雲穆家峪子母鑭穆端陽專人傳書,告知穆家峪事件,並筵清武林同道主持正義,協力懲凶,接著,朱翰又是奉鐵膽驚魂諸葛遠之命,親赴隆平稟知乃父,準備合手對付綏外八魔與南天二鶴。關於朱翰在漢河度中與蒙陰寨赴約之一切經過,得述說極為祥細。最後,並說程公哲師叔之女程玉芝,已由諾葛遠師伯親自送往大茂山苦修庵,妙玄大師門習藝。
  福全此次來至豫境,繫在朱翰離開隆平之後,奉父親之命,呈書住在豫南神屋鎮一位武林前輩金梭飛袖段坤。對這陰手索命金大光之狠毒凶殘,在隆平之時,已由穆家峪方面傳書及傳書之人述說甚祥,復從朱翰口中得知在平原縣曾見過此人,並於當夜叉至朱翰所居客店待名叫陣,後被一使用彈弓之人三彈驚走……
  吳湘聽杜福全說完之後,問道:
  「杜兄可曾聽大哥道及,那使用彈弓的,是一個如何摸樣之人?」
  杜福全答道:
  「聽朱師兄說,他與陰手索命金大光兩人,連人家的人影兒都未見著。」
  吳湘「哦」了一聲,沉思半響,又道:
  「杜兄怎樣又會遇上這金大光?」
  杜福全道:
  「小弟來時,一入豫境,即復聽到此人連續傷人之傳聞消息,及到遇見金校飛袖段前輩時,亦承訓示,多加留意。豈知於歸途之中,也正是今日傍晚時分,行至這軒轅關前,恰巧遇上。」
  這時,杜福全面色微慍的道:
  「小弟由於風雪之後,又在傍晚時分,路上已無行人,乃放足疾行,打算早找宿頭,誰知這廝竟尚在此閒蕩,及至小弟發覺有人,便急忙收足,這廝乃好無來由的冷笑一聲道:
  「小子,你如此莽撞,是為誰奔喪?」
  小弟聞言,不由火冒過項,立即停著這腸那付德性,再忖合著近日傳說,當即猜個八成,乃暗中自行戒備,亦冷笑著說道:
  「對面之人可是穆家峪漏網之魚,平原縣三弓喪膽,少林寺掌底遊魂麼?」
  誰知這廝竟然亦有廉恥之心,在聞言後,臉色分外陰冷難堪,乃沉聲說道:
  「小子,這三場熱鬧,你是趕的那一場?」
  說著,身子已向前欺近。
  小弟由於事先有備,乃壯聲道:
  「小爺是場場不漏。」
  同時之間,便一搶雙奪,直撲而上,快攻緊打只不過三十餘招,即行負傷,在負傷之後,只聽他說道「什麼霧露山陰手索命金大光……」
  以後,再什麼也不知道了,至於吳兄何時來到,這廝何時敗走,小弟全然不知,今日之事,如非吳兄駕臨,小弟必遭這廝毒手……」吳湘歉然一笑,道:
  「杜兄中掌負傷之際,愚弟正在五十丈之外,及至趕到適值這廝正在背述家譜,所聽到的,亦與柱兄相差無多。」
  接著,面色微整,又道:
  「這廝積惡太多,愚弟已經在這豫境之內,迫尋二十餘日,始終未能尋著,在這風雪之日,昏時大半又是無什希望,突然遙見兩條人影在閃動,乃急馳而來,正巧趕上杜兄中掌負傷。愚弟本已打定王意,一經遇到此人,必尺全力設法翦除,以為武林之間除一禍害,那知這顏非但功力不弱,奸滑狡刁亦是超人一等,交手適才兩個照面,而已被他乘機溜走,如非慮及杖兄傷勢變化,愚弟絕不輕易放過哩。」
  杜福全又是一揖,感愧的道:
  「如此小弟更不加不安了。」此時,已過子夜,雪夜更深了,分外寒冷,自杜,金二人交才,吳湘趕至起始,至社吳二人談至此時為止,已逾三個時辰,吳湘目光左右一掃,又仰竄一下天色,便道:
  「時候已經不早,杜兄重傷初癒,不宜過度舜頓,清早些覓地休憩才好。」
  接著又道:
  「愚弟尚韋瑣事待辦,打算就此告辭。」
  杜福全聞言一怔,戀戀不捨的說道:
  「小弟冒昧多問一句,在這漏夜寒宵,不知吳兄尚有何等緊要之事,小弟實對吳兄想響往已久,深願能得多行盤桓些時,藉請教益。」
  吳湘略帶歉意的一笑,說道:
  「金大光去後不久,料想他行尚未遠,弟想追他一程。碰碰運氣,否則,不知多少武林朋友又將遭殃呢。」
  杜福全肅然說道:
  「吳兄俠風義膽,小弟自愧不如,為著除害武林,小弟自不敢再加強留。」
  說罷,即是一揖。
  吳湘道:
  「咱們知己,不必客套,後會有期,杜兄回府之後,務請先代弟向杜師叔問安,說吳湘改日定當專程登府聆訓。」
  隨著,身子一拔,倒縱而起,雙足一點,帶著一條灰線,直向正南方急射而去。
  杜福全微一搖頭,暗讚一聲,轉過身來,在寒風雪夜之中,獨自一人向軒轅關行去。
  再說吳湘如何會在此時此刻出現。
  原來他與漆王燕在紅花鎮外分手之後,這少年人由於是初次陷於愛的漩渦,嘗著愛的滋味,同時亦飲著了愛的苦汁。別了漆玉燕向前一陣奔。一覺著好似丟失了一樣東西,但是經過仔細檢視之後,又查個出是丟失的何項物品。如此偶然若失,始終思索不出一個真正道理來。
  於是在彭城左近逗留經月,這想藉著這附近的名山古城及大小名勝,來填補心中空虛。
  奇怪的是有一個熟識少女的倩影,不時在自己腦際出現,這才恍然大悟,找出了自己月來失神的主要原因,乃不由自嘲的一笑。
  這時,陰手索命金大光正在豫境之內鬧得天翻地覆,掀起武林間軒然大波,吳湘站在俠義的立場,乃立意要會一會這傳說中心黑手辣的中年儒生,經過二十餘日的追尋,終無頭緒,最後乃打定主意,由東而西,且行且訪,一面正合自己西行路徑,一面並可藉機探訪,萬一再無著落、只有以後再說了。那知無巧不成,得在軒轅關前碰個正著。
  吳湘與杜福全分別之後,一路奔馳,留神查視,但見一片銀白,舉目無際,半夜疾行,未見半個人影。
  天近黎明,已經行人伏牛山區,山影高踞淺臥銀峰交錯,又是一番不同景色,吳湘此時正駐足在一座矮峰之上,空際無雲,天色已經由陰轉晴,居高遠望,心神懼爽。
  吳湘正在觀賞雪景之際,突聽隔峰傳來一聲嘻笑,當即拔身而起,幾個起落,人已立在另一座峰頭上,目光一亮,眼前又現出一付山居美景。
  原來在這座山峰之前,有一淺谷,谷內建有茅屋兩棟。分大小兩個院落,院內遍植四季之花,院落周圍植有梅花數百株,有的含苞,有的盛開,更為引人。谷旁有一淺溪,自院落背後經茅屋右端,蜿蜒而出,直達谷門,溪邊垂柳,輕拂流水,傍溪有一小徑,與溪流平行以供進出。另外尚有經人工開出之良田百畝,長居獨耕,頗堪自足。
  這時,正有兩名幼童,各約十三四歲,每人手中持著一把竹帚,一個立在谷底,一個立在谷口,二人相距約有三里,每人都是右手持帚,左手高舉,吳湘心中正在納悶,忽聽立在谷口之幼童脆喝一聲:
  「好!」
  接著,只見兩人身子一伏,運帚如飛,初時僅是但見人影,隨著乃見兩條雪龍相對滾滾而進,吳湘正自驚奇兩小能有如此功力,忽聽二人嘻嘻一笑,自谷口以至谷底已經出現一條新行徑,尺許積雪。在這頃刻之間,已被二人掃得乾乾淨淨。二人所立之處,正是行徑中點。
  吳湘心想:兩小活潑淘氣,分外逗人喜愛。隨著又想道:
  「在此群山之中,有此世外桃源,自給自足,優遊林景,不知那位前輩高人在此隱居納福……。」
  在此時,忽聽背後低叱一聲:
  「什麼人敢偷窺寶山,還不下來領死?」
  接著,呼呼兩響,帶著兩股勁風,直向吳湘後腦急壓而下。
  吳湘上身微幌,人已飄出一丈,尚未及回頭,勁風又緊隨而至,吳湘微哼一聲,單足一點,全身內側方射出,人在空中單臂一揮,已面對來人。
  雙方不禁同時一怔。暗忖:此二人好快的腳程,以自己功力,雖在凝思疏神之時,能潛至身後尚未發覺,亦是極為不易。就兩小來說,憑二人合力向人偷襲,連續出擊均末得手,乃系過去絕無僅有之事,再看此人舉手出招之間,步履輕靈,身法活潑,絕非易與。
  這時,兩小正持著掃帚,疑惑的瞅著吳湘。
  吳湘乃對兩小微微一笑道:
  「小弟弟,不知在下何處得罪二位?」
  右邊年齡稍長的一個,繃著小臉說道:
  「這潛龍谷豈是你任意窺探之地?只此一點,即須領罰。」
  吳湘雖覺對方之言,有些自狂,但是出在幼童之口,又覺著有點狂的可愛,亦無心與之計較,便表示歉意的說道:「過路之人不明規矩,請兩位小弟弟能曲加諒有才好。」
  兩小並未回答吳湘之言,同時對看一眼,年紀稍輕的一個,低聲說道:
  「再試他一試再說。」
  隨著雙帚互出,兩片帚影同時又罩向吳湘,正好堪堪罩住吳湘身形,兩小市才得意的嘻嘻一笑,心想:
  「這次看你還向那裡逃跑?」
  不知怎的,吳湘身形,已由這嚴密的帚影之中,一掠而出,灑脫飄逸的站在兩小面前六尺之處。
  兩小面色一變,低喝一聲,各出七招,又猛捲而上。
  吳湘本無傷人之意,突見雙小來勢極猛,乃撤身疾閃,在兩個不同角度,交叉著輕輕拍出兩掌,葉葉兩響,雙小各被震出三步。
  吳湘卓立當地,仍然面含微笑。
  雙小則小眼兒睜得更大,小腮兒繃得更緊。兩人正欲作勢再上,忽聽由谷底茅屋之內,傳來一聲輕咳,接著有一個清越強勁的聲音道:
  「對遠客來此,不得無理。」
  聲音勁朗清越,如話對面,吳湘心中大吃一驚。心想:當世能居有此種力之人,確是屈指難數,即恩師紫拐老人與此人相較亦不過在伯中之間,這位前輩能是誰呢。
  再看兩小,欲起身之勢突然煞住,二人掉頭便跑,由小峰之上,身子雙雙一再一屈一伸,同向下飄去,宛兩支小烏斜投而下,姿勢美妙已。
  數十丈高山的山峰,一而下,再五六起落,乃同時沒於梅林之中。
  接著又聞那勁朗清越的聲音道:
  「來客雪夜奔馳,分外辛勞,如無其他緊要之事,可至合下稍憨,怨老夫不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