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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青雲山莊

  呂四海醒來時,發現自己在船艙裡,船還在輕輕搖晃,似乎尚在航行中。
  他睜開眼睛,半天才習慣了刺目的強光,向四下看了一看,但見邢玉春和衣半坐在他榻前的地上打瞌睡。
  掙動了良久,仍感四肢無力,他軟弱地叫道:「二姊!二姊!這是什麼地方?」
  他喊第二聲時,邢玉春立刻就醒了,她飛快地爬了起來,握著他的手,驚喜萬狀地叫道:
  「老四,謝天謝地,你終於醒過來了,你足足躺了四天四夜!」
  呂四海一怔道:「四天四夜,有這麼久?」
  邢玉春的眼泡還是紅腫的,臉色十分憔悴,此刻卻充滿了歡容道:「可不是,足足四天四夜,差點沒把人急死,光害得小老五就為你哭了兩天。」
  正說著玉蘭溜了進來,看見呂四海醒了,也是歡喜異常,向前一跳道:「邢姑娘,你別說小姐,她才哭了兩天,你卻哭了四天,眼睛到現在還紅著呢!」
  邢玉春居然紅了臉,白了她一眼道:「小鬼,就是你眼睛沒紅,你昨天晚上幹嗎偷偷地擦眼淚?」
  玉蘭也不好意思,低頭笑了笑,呂四海道:「我沒想到會一病四天,累了大家了!」
  邢玉春道:「老四,你也是的,那天我們這麼多的人在,你幹嗎要一個人跟那老道拚命呢?」
  呂四海苦笑道:「我不拚命行嗎?你不知那老道士有多厲害,幸虧他自恃身份,不屑先出手,否則那一天我們至少有一大半的人會先給他擺平。」
  邢玉春想想倒也是實話,那一場罕見的惡鬥,是她從未經歷過的,因此一笑道:「老四,也多虧了你,我從來也沒想到你有這麼深的功力,想到我自不量力,在京師時還敢去找你們麻煩,如果你不是手下留情,在梨香院,你就可以把我擺倒下來交給高朋了。」
  呂四海微笑了一下,又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邢玉春道:「在山東海外飄著,本來要把你送到萊陽去療傷的,可是清水教從我們毀了三仙山之後就銜恨切骨,王倫也趕回來,集中全力要對付我們,無可奈何之下,只有在海上等待時機,劉老伯帶人上萊陽去把那個賽扁鵲接來,替你治病。」
  呂四海道:「何必那麼費事,我休養一下就好了。」
  邢玉春道:「那有這麼簡單,你受傷後一直昏迷不醒,劉老伯看看沒辦法,才決心一行,把五妹也帶了去,萬一碰上了清水教徒,說不得只好用蠱毒來對付他們了。」
  呂四海道:「那萬萬不可,雪雪雖然是金蠱門少主,但也受規律限制,在苗疆之外,不得用蠱。」
  邢玉春道:「為了救你,誰都豁出去了,五妹帶了苗天秀去,準備把本門幾種蠱術都教給她,由她出手施放,這樣在規律上,可以稍微變通一下。」
  呂四海道:「那也不行,金蠱門下弟子都受這個限制。」
  玉蘭道:「對苗天秀來說已沒有多大分別了,她反正已犯了戒條,一刀是殺,十刀也是殺,小姐準備回去後替她向姥姥求情,許她將功折罪,目前只有這個法子才能稍退清水教徒的蠢動。」
  呂四海不禁長歎一聲這:「我這一次受傷,累壞大家了,正在這麼忙的時候,偏偏我不能分勞!」
  邢玉春道:「老四,你別這麼說。你拚殺了那個老道士,建了最大功勞,也等於削弱了清水教一倍的實力。對於三神宮的被毀,王倫把事情硬壓了下來,不敢讓一般的教徒知道,以免使徒眾對清水教失去信心,他們把玄真子捧成活神仙,如果讓人知道活神仙也會被人殺死,必然會有許多盲從的愚夫愚婦幡然覺悟,而脫離清水教的-絆,劉老伯正計劃把這件事傳揚出去。」
  呂四海立刻道:「那不可以。殺死玄真子是萬不得已的事,我心裡正感到歉疚,因為他並沒有招惹我,是我自己找上門去的,人都死了,何忍再加以宣揚!」
  邢玉春道:「可是,這件事可以打擊清水教的聲望!」
  呂四海道:「二姐,我們的敵人不是清水教,只是那些害民的奸徒,我只希望這件事能使他們知所警惕,稍作收斂。因為清水教的目標跟我們是一樣的。」
  邢玉春道:「不一樣,他們是為了權勢,我們是為了救民復國,完全是兩個目的,否則我們就不必跟他們作對了。」
  呂四海道:「那只是王倫等幾個人的錯誤,並不是整個清水神教都如此,清水教中不乏忠義之士,像朱法昌等人,都是心存漢室的義士,而且清水教能深入民心,已頗有建樹,因此我們只能清除敗類,不可以打擊清水教,說不定我們將來也要借助這一股力量呢!」
  邢玉春一歎道:「可是清水教控制在王倫那些人手裡,不把這些人除去,始終是老百姓的禍害。」
  呂四海道:「可以想辦法的,復社的宗旨是除非大奸大惡之徒,絕不輕言殺字,玄真子只是糊塗,卻無惡跡,殺死他不是一件值得誇耀的事。」
  邢玉春道:「五妹也是這樣說,因此劉老伯還沒有付諸實行,他也說要徵求你的意見。」
  呂四海道:「劉老伯行事的手法未必全與復社相同,你沒有把復社的事告訴他吧?」
  邢玉春道:「沒有,雲大姊叫我們不要說。」
  呂四海道:「雲大姊是真正有見識的巾幗女傑,她對這些遺老的心情十分瞭解,所以才不讓你們說的。」
  邢玉春道:「為什麼呢?」
  呂四海道:「復社真正的目的在於濟世救民,以民生為第一,劉老伯他們的見解未必相同。」
  邢玉春道:「到底是怎麼個不同法呢?」
  呂四海一笑道:「我們反清,只因為清廷對漢人一直未能公平,處處採取壓迫的手段,並不是一定非要由漢人做皇帝不可。假如清廷有一個皇帝能排開滿漢之分,對天下的老百姓一視同仁,處處以民生為念,我們還要擁護他呢!但遺老們卻認為非我族類,絕不可入主中華,差別也就在此,所以一些遺老對復社中人未必引為同道。」
  邢玉春道:「我總算懂了,難怪復社中人會不避嫌疑,甘心被罵為漢奸,而出仕清廷。」
  呂四海道:「不錯,像海老伯,以及出西巡撫陳輝祖,他們的行為都是只求心之所安,卻不求世人的諒解。」
  邢王春道:「海中堂一心為民是值得欽佩的,陳輝祖卻沒有做一個好官,這又是怎麼說法呢?」
  呂四海笑道:「陳輝祖可曾為自己賺過一分私利?他的家我們也去過了,可是有錢的樣子?一個做官的弄得民怨沸騰,卻無利可圖,又是為什麼?」
  邢玉春道:「這就是我不懂的地方。」
  呂四海道:「為了替復國大計鋪路,他在山西任上搜括的資財不下億萬,被王倫吞去的不過十分之二三,其餘的都拿來資助別處的義師了,以兩淮水災而言,他用別人的名義捐助的賑銀達二千萬兩,比我們出的力更大!」
  邢玉春道:「可是他在山西不是一樣害人嗎?」
  呂四海道:「不錯,他在山西的政聲是不好,可是他搜括的都是一些有錢的人家,害不到升斗小民的身上。他在家裡跟我單獨密談了一個時辰,就是給我看他辦案的底稿,他鑄成的大獄有四百十九件,事主全是為富不仁之徒,這些人也只有用他的方法才能搾出油水來,所以他的行為才真正的可敬。」
  邢玉春一歎道:「那真是冤枉他了。不過既然他對付的都是這些人,為什麼沒有人感激他呢?」
  呂四海道:「因為他沒在山西做過一件好事,而且能說話的都是當地有勢力的人,也就是吃過虧的人,他的政聲怎麼好得起來呢?」
  邢玉春道:「你們過去對他的印象也夠壞的。」
  呂四海苦笑道:「當然,過去我也有一點感覺,那就是他所構陷的人都非善類,但因為他在山西並無德政,我們才想到要對付他。」
  邢玉春道:「以後我們做事可要小心一點了!」
  呂四海道:「是的,經此一事後,我得了個教訓,瞭解一個人的善惡,不能只靠耳聞。
  以王倫的清水教而言,如果我們不是深入內部,光是從表面上去調查,誰會曉得他那些殘民以逞的惡毒陰謀?」
  邢玉春默然片刻道:「老四,難得你醒了過來,劉老伯說你只要清醒,傷勢就不礙了。
  不過你還是要多休息,想吃些什麼,我給你弄去。」
  玉蘭在旁笑道:「邢姑娘,呂爺既已醒過來,您也該放心了,去休息一下吧。您有四天四夜沒合眼了……」
  邢玉春道:「不累,我沒有做什麼事。」
  玉蘭道:「怎麼不累呢?雖然沒有做什麼吃力的事,但這四天四夜全是您一個人招呼,實在夠辛苦了!呂爺雖然神智不清,但飲食還是照常,連身邊那些瑣碎事,也都是你料理的。」
  邢玉春紅著臉道:「鬼丫頭,你又多嘴。那是你躲懶,我叫你幫個忙你都不肯。」
  玉蘭的臉也紅了道:「那些事您一個人也辦得了。」
  呂四海道:「什麼事?」
  玉蘭伸伸舌頭道:「爺,您問邢姑娘吧,您一定餓了,我給您熬小米粥去。」
  說完,她一溜煙跑出去了。
  邢玉春恨得咬牙道:「小鬼,明天我也走了,看你還作怪不!」
  呂四海道:「二姐,到底是什麼事?」
  邢玉春紅著臉道:「還會有什麼事,你吃了要拉,髒了要換要抹。最可恨的是老五,她跟你已經有了婚約,卻拉不下臉來,拖著我這個厚臉皮的老大姐來代辦。」
  呂四海就感到不好意思,連忙道:「二姐,這實在是委屈你了,小弟真不知說什麼才好!」
  邢玉春卻嫣然一笑道:「別說那些,是我自願的,否則就是跪下來求我,我也不會做。
  而且,也不能怪老五,感情是感情,在成親之前,要她給一個赤條條的大男人洗澡抹身子,她實在不好意思,尤其是還有別的人在。何況她也不會做,這位小姐自出生以來就沒侍候過人。」
  呂四海感動地道:「你二姐又何曾侍候過人呢?」
  邢玉春道:「我雖沒侍候過人,至少我見過不穿衣服的男人,所以她們就認定這是我的活兒了。」
  呂四海道:「二姐,你這麼一說,連兄弟我都無地自容了,我相信雪雪絕沒有這個意思。」
  邢玉春笑道:「我是開玩笑罷了,我也知道她沒有這個意思,不過你傷得也奇怪,脈息內臟都很正常能吃能拉,就是昏迷不醒。劉老伯急壞了,說你是神智受了震傷,拖了兩天,實在不能等,才急著去給你找大夫。」
  呂四海道:「其實大可不必這麼費事,最多再調息一兩天,我就可以完全恢復了,因為我是頭九命貓!」
  邢玉春道:「別開玩笑,你現在到底如何?」
  呂四海一笑道:「很好,那天我來不及多告訴你們一句話,才害得你們這樣緊張,我發覺自己受了內傷,立刻自閉靈脈,使神智進入混沌的狀態,然後施展內功自療,這是恢復最快而又最安全的辦法。」
  邢玉春一怔道:「有這種療傷的方法?」
  呂四海道:「是的,這是我祖姑在多年靜修下,獨創的一種療傷心法,一般武林中人在運功自療的時候,最忌的就是受干擾,也最容易導致走火入魔,所以療傷時一定要有人在旁護法守伺,我祖姑遣我下山行道,顧慮到我人手單薄,才傳了我這個心法,閉住靈脈,找個僻靜的地方就能自療了。」
  邢玉春道:「真沒想到還有這種怪事!」
  呂四海道:「其實並不怪,一般的獸類都懂得,它們受傷後就找個洞穴靜臥療傷,恢復得比人快得多,人都有自療的本能,但因為人有靈智,病中自制力弱,易受干擾才不易發揮效能,如能摒絕心智之擾,雖死亦能復生,嬰兒受傷比成人恢復得快,就是這個原故。我祖姑學究天人,經多少年的修養,才悟出這個道理,那真是一項了不起的成就。」
  邢玉春無限神往地道:「那天有機會,讓我也去拜謁她老人家,領受些教益。」
  呂四海道:「她見了你一定會喜歡的,因為她老人家當年行走江湖時,也像你一樣,有著女煞星之名,後來日月同盟拆於京中大俠李韶庭手上她才歸隱天山,入宮刺殺雍正,報卻親仇之後,就在大同潛修,不問世事了。」
  邢玉春道:「當年那段事跡,我也有所聽聞,她的仇人該是李大俠才是,為什麼要行刺雍正呢?」
  呂四海道:「這點你就錯了,李大俠也是復社中人,志向與我們一樣,只因日月同盟,像今天的清水教一樣,欲達目的,不擇手段,李大俠看不過,才起而作對。我祖姑後來也脫離了日月同盟,跟李大俠成了朋友。她行刺雍正,則是為了我家老祖宗晚村公因文字獄而被族滅的家仇,李大俠也由衷諒解她了。」
  邢玉春道:「李大俠昔年名滿京師,在長辛店所設的四海鏢局威震四海,怎麼好好的又忽然收了起來呢?」
  呂四海一歎道:「因為李大俠又擔任了太行義師的總領,那是雍正默許的,雍正一死,他恐新主不容,遂攜家遠遊回疆,帶同舊日夥伴在新疆開設牧場,後來追隨乃師藥師道人學道雲遊,如閒雲野鶴,莫知所終。我十四歲的時候,還蒙他到大同來看過,住了幾個月,傳了我幾手劍法,得益無窮,我所以繼承復社的工作,也是他老人家的指示,雪雪與我結識,更是他老人家的關係,雪雪的祖姑金花娘娘,是他老人家的方外至交,雪雪的武功也蒙他老人家指點了不少。」
  邢玉春不勝嚮往地道:「難怪你們都有一身超凡的功夫,原來是得到了天下第一劍的指點,你們真好福氣!」
  呂四海道:「這一點你不必羨慕,劍藝在於修為,李爺爺雖然劍技通神,但他再訪我祖姑時,兩人切磋所學,五百招內,不分高下。」
  邢玉春愕然道:「四娘前輩的劍技居然追上了天下第一劍手了,那可真了不起!」
  呂四海道:「我祖姑自承在火候上略遜一籌,但是劍藝造峰極後,就很難分高低了,劍招的變化已經不能定勝負,除非是生死相拚,以內力判強弱。兩位老人家已化敵為友,永遠也不可能有那種事情發生。」
  邢玉春道:「老四,等事情忙過之後,你把我帶去見見你祖姑,讓我也深造一下。我發覺我的武功太差了,想幫你的忙也能力有限,所以許多重要的工作都輪不到我。」
  呂四海笑道:「見見她老人家是可以的,但要想深造,你就投錯門路了,因為你練的是刀,刀法近霸,劍法近仁,你在祖姑那兒學不到什麼的。」
  邢玉春失望地道:「那我永遠也沒辦法深進了!」
  呂四海道:「那倒不然,我可以向祖姑要求,請她舉薦你到回疆的李氏牧場,找李爺爺的第三位夫人郎秀姑,她是李爺爺的師妹,藝出玉貞仙子門下,使的是雙刀,因為李氏子孫都練劍,它還沒有一個傳人呢!」
  邢玉春興奮地道:「是真的嗎?郎老前輩的英名我是久聞了,不過,她肯收留我嗎?」
  呂四海道:「沒問題,我祖姑跟李爺爺的四位夫人都是好朋友,有她老人家的推薦一定行,何況你已是復社一份子,她們義不容辭,有幫助你的責任。」
  邢玉春等不及道:「只是什麼時候才能去呢?」
  呂四海想想道:「過一兩天,等我體力復原了,我們就去。事情越鬧越大了,我們也該避一避,跟王倫直接衝突,究竟不太好,我們的工作不是殺自己的漢族同胞,而且我從三神宮一戰,也察覺到對方高手太多,要到李氏牧場去搬幾個人來幫幫忙。」
  邢玉春道:「那麼清水教的事又怎麼辦呢?」
  呂四海道:「暫時擱一擱,逼得太急,王倫反而會不顧一切地蠻幹。我設法跟陳輝祖連絡一下,要他設法盡速活動山東巡撫,在他的安排下,王倫還不會在短時間內有所行動,利用這個時機,我們正好抽空西行。」
  邢玉春簡直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連忙道:「那我就趕快叫人把劉老伯跟老五叫回來,反正你已經用不到醫生了,他們也不必再去忙了。」
  呂四海笑道:「那不急,他們既然急著為我治傷,一定不會耽擱,會很快的回來。你派人通知他們反而洩漏了他們的行跡。你已經累了幾天,還是歇歇吧!」
  邢玉春道:「我不累,而且也沒有地方,這是一條小船,一共才這一間艙房,底艙是水手們住的,連玉蘭都是在地上擱了鋪,我要是躺下來,連個活動的餘地都沒有了,還是等晚上再睡吧。」
  呂四海笑道:「說不定人一到我們就要動身,你不養足精神,在路上就更辛苦了,我這張床很寬,你就在我旁邊歇一歇吧!」
  邢玉春紅著臉道:「那成什麼話?」
  呂四海道:「有什麼關係,二姐不避形跡,連貼身的事都蒙你照料了,還怕什麼嫌疑呢?」
  邢玉春道:「那時你在病中。」
  呂四海一笑道:「現在我還是沒有氣力,絕不敢冒犯你,你儘管放心好了。」
  邢玉春飛紅了臉道:「瞧你說得多難聽,我這殘花敗柳之身,還顧忌這些嗎?送上來你還看不中意呢。」
  呂四海一笑道:「那倒不見得,我可不是柳下惠,有女如花,投懷送抱,我可沒那麼乖,不信你試試看!」
  他拉著邢玉春的手,往身邊一拖,邢玉春欲待掙扎,又怕他病後虛弱不宜用力,只得順著他靠過去了。
  呂四海往外挪了一挪,讓出了裡面的空隙,把她按了下去。
  一開始邢玉春心中不無綺思,但是看見玉蘭端了一罐粥進來,連忙閉上眼裝睡,本是極端疲倦的人了,這一閉上眼,竟是真的睡著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等她醒來後,不僅劉策與江雪雪回來了,而且連雲飄飄也回來了。
  她連忙爬起來問道:「你們都回來了,怎麼這麼快?」
  玉蘭笑道:「還快嗎?你足足睡了一天一夜了!」
  邢玉春道:「會有這麼久?」
  雲飄飄道:「不算久,照我們的估計,你還該再睡一天才能醒。二妹,這次真辛苦你了!」
  江雪雪卻笑道:「二姐如果再不醒,我們就準備敲鐘把你吵醒,一切準備就緒,就等你上道了。」
  邢玉春一怔道:「上道,到那兒去?」
  呂四海道:「先上大同,然後轉道回疆,我不是跟你商量得好好的,怎麼你又忘了?」
  邢玉春驚喜萬分地道:「現在就上路?」
  呂四海道:「是的,我們必須趁早上路,搶在王倫之先到達大同,免得青雲山莊受騷擾。」
  邢玉春一驚道:「王倫他們也要上大同去?」
  雲飄飄道:「是的,這是我從清水教中得來的消息。都只怪高朋在第一次見到老四時漏了句嘴,說出老四是山西大同的人,王倫的神通也很廣大,居然探出老四是四娘前輩的同族,為了遍尋我們不著,他來了一手毒計,居然想進擾大同的青雲山莊。」
  邢玉春道:「那還怕他,四娘前輩的一枝劍,足可掃平整個清水教。」
  呂四海一歎道:「光是清水教的人還不足懼,王倫藉著我祖姑行刺雍正的那件事,走和-的門路密報宮中,準備由大內的高手,會同清水教的人,一起進撲青雲山莊,這一手實在厲害。雲大姐聽說後才立刻就趕了回來!」
  邢玉春道:「他們的行動不可能這麼快!」
  呂四海道:「是的,王倫只是剛開始請和-辦奏,但大內為了雍正被刺的事,一定會付諸行動的,所以我們必須趕快,稟告祖姑及早趨避!」
  邢玉春道:「即使大內高手盡出,還能奈何她老人家嗎?」
  呂四海道:「倒不是怕這個,刺殺皇帝是滅九族的大罪,我呂氏一族自晚村公後,已經日益式微,已經不起再來一次大屠殺。從江南遷居大同,一共才只有六個人,經過幾十年,也不過才二十餘口,非老即小,擋不住那批兇手的殘殺。何況我祖姑早已立下重誓,劍上絕不染血腥,即使為了這個變故,她老人家也不會破誓。」
  邢玉春恨恨地道:「王倫太可惡了!」
  呂四海道:「怪不得他,因為是我們先啟釁的,火毀三神宮,殺死玄真子,對他的打擊太大了,他不擇手段報復,是理所當然的事。」
  邢玉春道:「但我們是為除奸救民!」
  呂四海苦笑道:「在他的立場不會這麼想,否則他就不會利用清水教幹那些事了。」
  邢玉春默然片刻又道:「劉老伯,你們怎麼也趕回來了?」
  劉策道:「我與江姑娘好不容易才把賽扁鵲請到,可是已經得到呂小友傷癒的消息,用不著再把他拖來了。我重重的酬謝了他一筆銀子,並著令兩個孩子送他回去。雲侄女得來的消息很重要,你們就快走吧!朱法昌那兒,老朽自當盡力維護。」
  呂四海道:「那就麻煩老伯了,小侄已經寫好書信,由青兒三姐轉致神龍鳳尾兩幫,將朱先生招集的人手送到江淮去安頓,運送的工作,還是由老伯在水上設法為佳。」
  劉策道:「沒問題,武威揚與雲從龍兩位龍頭,與老夫也是素識,就是沒有牛姑娘的連繫,老夫把人送去也會被接納的,只是各位前往山西,恐怕不會太安穩,要不要老夫撥幾個人沿途護送?」
  呂四海笑道:「那倒不必了,小侄內傷已癒,諒可應付,而且王倫不會全力攔截,他既有借重大內宮廷供奉的計劃,說不定還希望我們回到山西,好一網打盡呢!」
  劉策道:「他怕你們回去通風報信後,就相率遠走高飛。」
  雲飄飄道:「不會,他會以為我們是回到山西去暫避,因為他向大內告密的計劃十分秘密,清水教的人知者極少,侄女是從陳輝祖那兒得來的消息,他再也想不到我們會已知道了,所以在路上不會有太多的阻礙。」
  劉策道:「那最好,老夫的那些兒郎,說護送那是一句笑話,以身手而言,他們比各位差得太多,最多只能在必要時拚命攔阻一陣,使各位能突圍而已。」
  呂四海道:「老伯的德意,小侄等萬分感激,但一樣是性命,小侄等不會比您的兒孫更珍貴!」
  劉策道:「不,老夫認為你們比我那些寶貝兒孫們強得多了,那怕是十條命換一條,老夫也認為是值得的。」
  呂四海笑道:「老伯言重了,小侄等怎敢存這種想法,老伯能仗義捨親,小侄等又豈是貪生怕死之輩?何況小侄等自信尚有自保突圍之能,而老伯的兒郎在此尚有更重要的任務,我們走了之後,接應義軍,監視清水教動靜的工作,全仗老伯一家獨力維持,所以老伯的人更犧牲不得。」
  最後的這番話,說中了劉策的心裡癢處,這位龍性未馴的老英雄心高志傲,唯恐兒孫落於人後,經呂四海這一捧,果然堵上了他的嘴。
  小舟泊在一個偏僻的漁村,那是清水教勢力未及之處,也是劉策在山東地面上的暗卡所在。
  呂四海等人登岸後,喬裝改容,置了兩台獨輪車,他推一台,邢玉春改變男裝推了另一台,車上坐著雲飄飄與江雪雪都變成了中年村婦,還帶著行李,玉蘭則化裝成一個鄉下土小子,一臉烏黑,跟在車子後面步行。
  他們就這樣瞞過了清水教的耳目,翻越太行山,進入山西境內。
  呂四海找到了一個朋友家裡,洗去了易容藥,立刻換成快馬,直奔大同城外的青雲山莊。
  邢玉春與雲飄飄總算見到了這位幾十年來叱-風雲的江湖女傑呂四娘,她對這兩個後起之秀十分賞識,尤其是對邢玉春,認為她迷途知返,更為難得。
  青雲莊內早已接獲密報,呂四娘已經把族人遣散了,一片大莊院中就留下她在等著他們。
  大家跟著呂四海都叫她姑婆,這位老姑婆已壽逾花甲,但修為有素,養生有道,看起來似乎只是四十許人。
  她聽完呂四海所述的一切後,歎道:「以耳代目,究竟是不可靠的,我再也沒想到陳輝祖是吾道中人……」
  江雪雪道:「是啊,幸虧姑婆已經戒殺了,否則以您的脾氣,恐怕早就割下他的腦袋了!」
  呂四娘一笑道:「以陳輝祖在山西的作為,我幾乎忍不住想破戒,剛好你李爺爺遊蹤經過,勸我不必造次。善惡自有因果,何況道聽途說未必可靠,要我三思而後行。」
  江雪雪道:「李爺爺知道他是復社中人嗎?」
  呂四娘道:「不知道,但他行事一向以仁為主,從不輕傷人命,我受他的影響很大,他是我此生唯一的畏友。」
  江雪雪道:「姑婆,聽說您跟李爺爺早年仇恨很深!」
  呂四娘苦笑了一聲,歎道:「是的,那時我為了阻止他為清廷祈-,故意喬裝清廷的九格格,殺死了他的第一個妻子!」
  江雪雪道:「他沒有找您報復嗎?」
  呂四娘搖頭道:「沒有,他是個很偉大的人,在瞭解不是為了私仇後,就原諒了我,倒是他的老太太對我始終有點介蒂,所以他奉母遷居南疆時,我一直沒有去探訪,現在那位老夫人已經西去,我想可以去了。」
  然後她回頭道:「玉春,秀姑妹子的雙刀已臻化境,遺憾的是沒有傳人,我把你推介到她的門下,她一定很高興。飄飄的劍技也可以在南疆更求深造,以劍法而言,再也沒有一個劍派能高過李家一族的了。」
  雲飄飄道:「姑婆,聽四弟說,您與李爺爺已能不相上下,二位老人家年年切磋,都是平手!」
  呂四娘笑道:「不是平手,是他在指點我,我的劍技源自天山,兇殺之氣太重,卻始終攻不破他的守勢。而且他是在消除我劍中的殺氣,劍為王道之兵,應以仁為主,得一仁字,才能更上一層樓。」
  雲飄飄想想道:「姑婆,再過二三十年,孫兒或許會投到李爺爺的門下,目前孫兒卻希望您指點一二,因為孫兒等日後要對付的是清水教徒,那不是一個仁字所能感化的。」
  呂四娘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好重的殺氣!」
  雲瓢飄道:「從白蓮教以迄清水教,孫兒看得多了,他們都是利慾薰心,有我無人的十惡之徒!」
  呂四娘道:「天下無不可渡化之惡人。」
  雲飄飄道:「是的,孫兒並不反對這句話,孫兒有一個師叔叫萬毒劍梅放民,是白蓮教中最心狠手辣的一個殺星,有一個佛門高僧,足足花了十五年的時間,十九次救他於不死,總算把他渡化,皈依佛門,可是從第一次救他到功成為止,他足足殺了三百四十七人,如果那位高僧第一次不救他,這三百多條生命豈不是保全了?渡惡為善,雖是無上功德,但如以功果而言,實在是得不償失。」
  呂四娘沉思片刻才笑道:「妮子好利的嘴,居然把我也駁倒了。我是說不倒你,到了南疆,讓那位方大姊來說服你吧。李恩兄的四位夫人中,只有她不會武,卻是最有名的女中聖人,連李恩兄都要畏她三分!」
  呂四海道:「姑婆,既然您把家裡的人都安頓好了,我們還是快走吧。王倫這次動用宮廷中人來對付我們,用心十分陰惡,還是以趨避為上策。」
  呂四娘輕歎一聲道:「這倒是我連累你們了,當年刺殺雍正,雖是為了私仇,但我心中很後悔。因為雍正說起來還是個好皇帝,他胸懷無私,並不因為自己是個滿人而輕漢,而吏治之精明,更是鮮有人能及。」
  呂四海道:「這一任的皇帝也還不錯,年輕時察察為明,只是近幾年來,寵信和-有點離譜,恐怕會出事。」
  雲飄飄道:「他寵信和-是不錯,但不會亂了大局,而且他是故意如此的。因為朝中一些親貴又有排漢之意,他特意借一個弄權好貨的佞臣,讓那些王室親貴們看看,滿人是難以擔當大任的,所以現在朝中一些親王大臣,不但不再有排漢之議,還特意交權一些立身正直的漢臣,只有他們才敢在朝廷上忤觸和-,不假詞色。」
  呂四海一怔道:「大姐,這是誰說的?」
  雲飄飄道:「陳輝祖,他花了重金,走通和-的門路,要改放山東,但一批漢臣極力反對,他私謁海老伯,請海老伯緩頰,海老伯是知道他真正身份的,才力排眾議,定了大局,這番話是海老伯托陳輝祖轉告我們的。」
  呂四海道:「海老伯還說了些什麼?」
  雲飄飄道:「海老伯說祖姑行刺雍正後,雍正在彌留時還一再吩咐穩密其事,不得構成大獄,所以乾隆登基,並沒有深究,只是那些滿大臣不明究竟,和-提了出來,他不能不理。
  人是派出來了,卻不准他們公開驚動官府,只准私下行事。因為雍正駕崩時,對天下的詔告是因病而死,為了朝廷體面,自然不便翻案。」
  呂四海道:「大姐怎麼不早說呢!這麼一來,我們根本就不用逃避,可以跟他們正面拚鬥。」
  雲飄飄道:「我是到了大同才接到的消息,陳輝祖為了怕洩漏身份,不敢跟你接觸,這消息是假白蓮教中的人轉給我的。大內的高手日內可到,能避免衝突最好,萬一遭遇上了,陳輝祖要我們不必顧忌盡量給予痛擊,這樣可以給宮中一個警惕,免得以後料纏不清。」
  呂四娘笑笑道:「大內供奉在血滴子時期,確實有一批好手,但這十幾年來,恐怕沒有什麼出色的人物,既然陳輝祖的消息靈通,我們不妨在此等候一兩天,等他們來了,見個真章再走。」
  呂四海道:「姑婆,這又是何苦呢?」
  呂四娘道:「我不是想鬧事,但我們的族人多半是退向南疆去投奔李爺爺,李家在南疆也立了業,我們不能為他們找麻煩,事情只要不會鬧得太大,不如就地解決的好。」
  呂四海想想也不錯,於是他們又歇了下來。
  宮廷中的人來得比預料中要遲些,他們整整等了四天,正準備放棄等候時,才有了動靜。
  青雲山莊中房子都空了出來,為了便於呼應,而且要掩護先走的那些人,每到晚上,所有的屋中都點上了燈,表示還有人住著,不過大家卻集中住在三間屋內。
  呂四娘單居一間,雲飄飄等四個女的住一間,呂四海則單獨住一間,他最先發覺有警,一切都是準備好的,略聞聲息,他就吹熄了燈,提劍出外喝道:「什麼人?」
  這一聲喝得很響亮,相信另外的人都聽見了。
  就在一聲大喝過後,四周湧出十幾條人影,身形輕靈穩健,呂四海心中微動,覺得姑婆呂四娘有一點判斷錯了,宮廷中的好手並不差,這十幾條人影中,無一庸手。
  那十幾個人圍了上來,為首的一個老者沉聲喝道:「小子,你是青雲山莊的人?」
  呂四海傲然的點點頭道:「不錯,各位有何見教?」
  那老者冷冷地道:「奉旨捉拿逆賊呂四娘。」
  呂四海忽然發現老者的身後站著一個人,赫然是提督府總捕頭鷹爪高朋,心中微動,因為高朋的衣襟略略一掀,裡面有一張字條,寫著:「否認有此人」五個字。
  於是他心中已瞭然,微微地一笑道:「奉旨,難道這位是京師來的?」
  老者鼻中冷哼一聲道:「小子,少裝糊塗,快把呂四娘叫出來,天恩浩蕩,除了呂四娘之外,不究其餘,這就你們已經是夠寬大了,你別自己找死。」
  呂四海卻仍是微笑道:「各位沒弄錯吧?」
  老者雙目一瞪,正待發話,高朋已跨前一步道:「朋友,你招子放亮點,青雲山莊一向在江湖上薄有聲名,應該知道這位供奉大人是什麼來頭。」
  呂四海一笑道:「請恕在下眼拙,實在不認得。」
  高朋道:「朋友在外面闖蕩過,難道連天台劍堡的游龍劍客上官老英雄都不認識?」
  呂四海不禁哦了一聲道:「天台游龍上官亭!」
  上官亭赫赫一笑道:「不錯,正是老夫。」
  呂四海心中的確很驚駭,天台游龍堡是武林中新崛起的一個劍術宗派,天台游龍劍客上官亭出道武林才不過十年光景,可是手中一枝劍已飲譽四海,而他門下的劍士,個個身手非凡,聲勢之盛,已蓋過了劍道宗主的武當劍派,所以五年前他們將游龍堡改為劍堡,而且狂妄地在堡門外一里處,樹下了天下第一劍的石牌,他們似乎存心與武當別別苗頭,居然還在石碑旁門另外蓋了一座木亭題額「解劍亭」,亭前另有一方木牌,則寫著:「非本堡中人,在此亭解下佩劍入堡」。
  這完全是照著武當解劍石的規矩而立,而且分明是給武當一個難堪。
  此亭初設,還有武當門下的一些弟子不服氣,硬要帶劍入堡,結果一個個都鎩羽而歸。
  消息傳出來,大家以為武當掌教金鼎真人一定會率領門下好手前往興師問罪,誰知過了半年,武當竟毫無動靜,而且金鼎真人還下了一道諭令,要武當弟子不得再往劍堡生事,這一來才使劍堡之名不-而走,更為轟動。
  呂四海心中雖驚,表面上卻不動聲色,一拱手道:「失敬!失敬!原來是上官堡主大駕蒞臨。」
  高朋道:「上官老英雄是大內劍術總教練,兼任帶劍侍衛統領,職膺三品內廷供奉!」
  呂四海一笑道:「當然!當然!如果上官堡主沒有這麼顯赫的身份,怎麼能使武當低頭呢?」
  上官亭怒道:「小子,你是說老夫倚仗官家之勢,才使武當懾伏的?」
  呂四海一笑道:「在下可沒有這麼說,可是堡主的身份公開之後,很少有人不這麼想。」
  上官亭冷冷地道:「老夫正因為怕大家會有這種想法,所以一直不讓人知道老夫在宮中任職的事,等老夫擒下呂四娘後,不妨帶你小子順路開開眼界,佩劍再闖武當真武當殿,看看老夫憑的是什麼。」
  呂四海一怔道:「這麼說堡主是去過一次了?」
  上官亭傲然道:「當然去過了,老夫只帶了四名劍士,連破武當十二道劍陣,否則金鼎那老道士怎會忍得下這口氣。」
  呂四海笑道:「在下倒真想追隨堡主去一睹雄風,只是無法接受堡主的條件。」
  上官亭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呂四海道:「因為青雲山莊沒有呂四娘其人。」
  上官亭一怔道:「高朋,你這是怎麼說的?」
  高朋道:「高某知道青雲山莊呂莊主閨諱婉貞,門下子弟任俠尚義,行為正直,是以這位呂朋友在京師亮了相,高某就說他不是為非作歹之徒,故而在京師對他有所照顧。因為高某幹這份差使,不便得罪江湖上俠義之士。」
  上官亭道:「那麼是誰說呂四娘在這裡的?」
  高朋道:「這個高某就不知道了,上差既然奉有大內諭旨,自然比高某清楚得多。」
  上官亭笑了一下道:「不管呂婉貞是不是呂四娘,老夫奉旨出來,就得帶個人回去。小子,呂婉貞是你什麼人?」
  呂四海道:「是我的姑……」
  突然有人接口道:「我是他的姑母。」
  一個青衣婦人飄然而降,手握青鋒,微微含笑道:「妾身呂婉貞,也是青雲莊莊主,不知犯了什麼罪,竟引動了宮廷上差前來捕拿?」
  上官亭退後一步道:「你就是呂婉貞?」
  青衣婦人一笑道:「這還假得了嗎?妾身雖然在江湖上很少行走,但高大俠卻是見過的。」
  上官亭忙問道:「高朋,你說?」
  高朋道:「高某見過的呂莊主就是這一位。」
  上官亭道:「她是不是呂四娘呢?」
  高朋道:「高某沒見過呂四娘,可不知道是不是,高某這次前來協助上差,只是為了辨識呂莊主。」
  旁邊一名中年漢子道:「統領,以卑職看,恐怕是弄錯了。呂四娘在六十年前大鬧京畿,現在至少也是七十多歲的人了,不可能這麼年輕。」
  上官亭道:「那可不能以此為憑,內家修為深的高手,多半駐顏有術,七八十歲也不見老。」
  那中年漢子道:「可是卑職離京之日,和中堂曾經給了卑職一份圖容,與此人完全不像。」
  上官亭道:「拿出來給我看看。」
  中年漢子在靴筒裡取出一個紙卷,展開了送到上官亭的面前,他端視了很久才道:「果然不是。」
  高朋道:「高某早就說過不是了,這是王倫在京師吃了呂朋友的虧,構陷誣告,想利用上差為他雪仇而已。」
  上官亭沉思片刻才道:「不管了,反正我們的使命是擒捕青雲莊主歸案,至於是否呂四娘,與我們無關。」
  呂四海因為這青衣婦人的確不是呂四娘,還以為是高朋在暗中周旋,找了一個人出來頂替一下,因此挺劍而出道:「上官堡主,和-是受王倫買通,構陷無辜。開罪王倫的是我,你只要把我抓了去就能交差了,不必連累到家姑母,現在由呂某來領教劍堡絕學。」
  可是那青衣婦人一笑道:「孩子,上官堡主以天下第一劍自許,怎會把你看在眼中,還是我來吧。」
  上官亭冷笑這:「不管誰來,反正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高朋在旁道:「亭老,您奉旨捉拿的是叛逆呂四娘,既然這兒沒有呂四娘,您又何必多事牽連呢?」
  上宮亭沉聲冷笑道:「高朋,你知道上那兒去找呂四娘?」
  高朋道:「這個高某怎麼知道?」
  上官亭道:「那你就少開口,回宮交不了差是我的責任,你倒是說得輕鬆!」
  高朋道:「高某受命離京時,就向亭老備過案,協助緝捕呂四娘,高某責無旁貸,但要妄捕別人,高某的立場就很困難了,因為高某還是一半身在江湖。」
  上官亭道:「你怕姓呂的,老夫可不怕,老夫也沒有要你幫忙,你如感到不便,盡可走遠一點。」
  高朋道:「但青雲山莊是高某帶來的,高某怎可不管?」
  上官亭冷笑道:「老夫決心要緝拿這兩個人,你高老總又準備如何管法呢?」
  高朋抗聲道:「於公於私,高某卻無法坐視。」
  上官亭一笑道:「好極了,你看著辦吧。別忘了你只是九門提督的總捕頭,職司所轄地區只限京師九城,而老夫卻是奉旨緝捕叛逆的特差,職權可及天下,公事上你干涉不了。至於在江湖立場,老夫這劍堡主人,也不會含糊你這個鳳尾幫的長老。」
  高朋已憤然要拔刀了,呂四海卻道:「高大俠,你在江湖道義上本份已盡,其他就不必管了。上官亭分明是受了王倫的請托,想公報私仇。」
  他連連用眼色把高朋止住,高朋這才憤憤的道:「亭老,高某對清水教已掌握了不少證據,他們並不是什麼安份的良民,你現在跟他們暗通聲氣,以後受了牽連,可別怪高某事先沒打過招呼。」
  上官亭似乎頓了一頓,那個身懷圖容的中年漢子也湊在他耳邊低語了一陣,上官亭略作沉思後才說道:「老夫乃是奉旨行事,不管其他,拿下!」
  他身邊有幾名黑衣漢子立刻上前包抄。
  呂四海一揮劍道:「上官亭,要想拿下呂某,你這些門人弟子還不夠,最好是你自己出手,免得呂某多傷無辜。」
  上官亭冷笑道:「小子,你好狂的口氣。老夫門下三英四傑六飛龍,號稱十三太保,連武當護門四老都敗在他們劍下,你能勝過其中一個就算不錯了,還敢向老夫叫陣?」
  呂四海也冷笑道:「上官亭,你一定見過王倫了,也該知道清水教海外三神宮中的玄真子,這兩人比你又如何?」
  上官亭道:「老夫不認識這些人,只知道劍堡更名以來,天下第一劍立碑五年,沒有人敢佩著劍越雷池一步。」
  呂四海笑笑道:「如果呂某有機會到浙江一行,就會到天台山劍堡去看看,那塊石碑是否該放倒下來。」
  一個漢子厲聲喝道:「狂徒大膽,還不棄劍領死。」
  迎面一劍刺到,呂四海知道這些傢伙個個身手不凡,不宜久戰,必須先發制人,勁力已運足十二成了,猛地揮劍迎上,一貼一絞,已把那漢子的長劍絞脫了手。
  游龍劍法以變化詭異,出手毒辣見稱,招式中半虛半實,呂四海早已有所風聞,為了先聲奪人,也早作了應付的準備,知道對方第一劍只為了試探,不會全力出擊,所以他蓄勢聚勁,一上手就用纏字訣黏住了對方的劍,然後迅速改用奪字訣,內力一放一收,將那漢子的長劍絞脫了,跟著一劍遞出,直刺對方的咽喉。
  那青衣婦人忙喝道:「小海,不得傷人。」
  呂四海長劍抽回笑道:「是的,姑姑,我只是給他上個封號,以志天下第一劍名副其實的聲勢。」
  他的劍刃在對方的咽喉上輕輕地一劃,割了寸來長的一道劍痕,深不及半分,只輕輕地割傷了皮。
  可是他這一手已經把天台門下震住了,雖然受創的漢子只是天台門下十三太保中最低的一個,但一招為人奪去兵器,而且還在咽喉上留下一道劍痕,別說傳出去無人相信,連在場目擊的同門也難相信。
  上官亭目泛異色地啊了一聲:「小子,你這是那一家的劍式?你是那一個門派出來的弟子?」
  呂四海道:「青雲山莊是那一派的,我就是那一門派的,當然不夠資格與天下第一劍門下的高徒相提並論。」
  高朋道:「亭老,呂四娘是天山劍派傳人,你該看得出,呂大俠的劍路不是天山門下的。」
  上官亭臉色一寒道:「這用得著你來饒舌嗎?我還不知道?」
  高朋冷笑道:「亭老法眼高明,怎會連對方的門戶都看不出來呢?那未免太有辱您天下第一劍的身份了。」
  上官亭怒道:「高朋,你這是什麼意思?」
  高朋道:「沒什麼意思,高某不是學劍的,不敢妄論劍道,但高某再不濟,也不至於窩囊到一招丟兵,那不是成了天下第一窩囊劍了?」
  上官亭怒道:「高朋,把你的刀子拔出來,老夫要叫你看看,老夫一劍之下,你是否還能保住你的刀。」
  高朋嗆然刀已出鞘,可是那個中年漢子卻攔在二人中間道:「高老總,大家都是出來辦案的,你這是幹什麼?」
  高朋道:「楚大人,高某可不是辦案的,亭老說過了,高朋行使職權,只限京師九城範圍之內。」
  那姓楚的漢子一笑道:「但閣下也沒有理由攪和呀!」
  高朋道:「是亭老命令我拔刀的呀!」
  姓楚的漢子轉身向上官亭道:「亭老,您是此行的統領,自然一切以您為尊,可是卑職身任武術統領,負有參贊的責任,不得不向亭老說勸一下,廷旨要緝拿的是呂四娘,似乎不宜節外生枝。」
  上官亭道:「楚統領可是在教老夫如何辦案?」
  姓楚的漢子道:「玉軒不敢,卑職只是盡本身職責。」
  上官亭道:「楚玉軒,你是海中堂推薦的,老夫是和中堂推薦的,老夫比你清楚該怎麼當差。」
  呂四海聽見那姓楚的漢子報名後,心中大定,他知道這楚玉軒是海南的劍客,也是復社中人,而且是海大學士的心腹,難怪會對自己這邊處處照顧。
  楚玉軒卻微笑道:「亭老,和大人目前還是尚書,雖已入軍機,但廷諭未發,還稱不了中堂。」
  上官亭冷笑道:「老夫離京前夕,和相爺已經得到廷諭,真除武林閣大學士,在軍機處行走,所以這個中堂的稱呼,相爺是當得起的。」
  楚玉軒一怔道:「這個卑職怎麼沒聽說?」
  上官亭冷笑道:「海中堂只是沾了漢人的光,軍機處不得不虛備一席,真正重要的事他又知道多少呢?」
  楚玉軒臉色動了一動,但仍是忍住了笑道:「和大人拜了相,亭老這三品供奉卻仍然照舊,別的話不談了,亭老此刻要找高頭兒較量,卑職認為不當。」
  上官亭道:「他阻礙老夫的公務。」
  楚玉軒道:「高頭兒是協助行事,他可以管,也可以不管,而且不受我們節制,言詞上縱有對亭老不敬之處,亭老也不應在此時跟他衝突。」
  他也擺下了臉,上官亭倒是不能再找高朋的麻煩了,冷笑一聲道:「老夫要捉這兩個人,統領意下如何?」
  楚玉軒道:「他們不是呂四娘,卑職認為無此必要。」
  上官亭笑笑道:「老夫認為有此必要,因為他們姓呂,或許與呂四娘有關,要在他們身上追出呂四娘的下落來。」
  楚玉軒道:「天下姓呂的人多得很!」
  上官亭道:「但這兩個是武林中人,而且也頗有名氣,呂四娘早年也是江湖人,擒下此人之後,呂四娘不想別人為地背黑鍋,可能會挺身投案。」
  楚玉軒又怔了一怔道:「官老要如此想,卑職自然沒話說,但卑職與高兄的差事一大半要靠江湖朋友幫忙,對這種有違江湖道義的行逕,卑職不便參預,祈請原諒。」
  上官亭冷冷的道:「別客氣,老夫不打算二位幫忙,何況抓不到人,責在老夫,與你們沒關係,你們自然樂得說風涼話,老夫只請你們別插手礙事就感激不盡了。」
  楚玉軒臉色一變道:「亭老言重了,卑職不敢當,既然亭老獨任其事,卑職只好退作壁上觀了。」
  語畢退過一邊,拉著高朋道:「高兄,還是忍一忍吧,回頭上官大人溜走了犯人,把責任推在咱們頭上,咱們可負不起這個責任,反正你管帶路,兄弟管認人,其他的事自有天下第一劍負責,咱們還是少管事。」
  上官亭聽他語帶譏諷,不禁憤形於色,但他這個供奉品銜雖高於二人,卻只是一個虛銜,管不到他們,只有把怒氣遷到那些屬下弟子頭上,厲聲喝道:「你們還呆著幹什麼,替我拿下,跑了一個唯你們是問!」
  他屬下的弟子忙又挺劍圍上,呂四海見那青衣婦人袖劍旁立,似乎無意出手,但看她神定氣閒,毫無慌張之色,乃退後一步,低聲道:「前輩解圍之德,感激莫名,此刻瓜代之計已然見售,青雲山莊也扯不到家祖姑身上了,前輩還是先脫身吧。」
  那青衣婦人卻笑笑道:「孩子,你別擔心我,其他的人歸你招呼,上官老兒出手時交給我,小心一點,能不傷人就盡量別傷人,十三太保的劍法都不錯,剛才是你僥倖,其他的就沒有這麼容易對付了。那幾個女孩子都在旁邊等著,你招架不住時,只能由她們來幫忙,四娘姊是不便出面的。小心,背後攻來了!」
  才說到這裡,果然背後寒光迫體,一名漢子已發劍偷襲過來,呂四海幸而得了招呼,回劍磕開了。
  他心中很駭異,因為這青衣婦人與他並排站立,以自己耳目之敏,居然沒聽見背後有人偷襲,這婦人一樣沒回頭,卻能發現背後的動靜,功力實在高出他太多了!
  再者背後偷襲的那個漢子,能不讓他知覺而在背後出招,可見功力也相當深厚,不得不提高警覺。
  這個漢子比第一個高明多了,劍勢-猛,招式辛辣,呂四海嚴密地採取守勢,二十多招後,才能扳回失手,開始反擊,略略佔一點上風。
  當那漢子戰鬥時,其餘的人只是挺劍環伺,不讓他們脫身,還沒有上前幫忙。
  上官亭見他自己的門人未能佔上風,怒意更盛,大聲叫道:「老五,你真洩氣,連這麼小傢伙都收拾不下來,再上兩個,擺平可以,記住要捉活的。」
  又有兩名漢子拉劍上前,呂四海感到壓力驟增,忍不住叱道:「劍堡中難道是靠倚多為勝博來的盛名?」
  上官亭雖然感到有點不好意思,但見到呂四海在三個人夾攻之下已呈敗象,乃得意地笑道:「呂四海,老夫是辦案緝捕叛逆,可不是跟你比武,沒那些講究。」
  呂四海怒吼一聲:「無恥!」
  他想罵兩句難聽的話,但想到高朋與楚玉軒在一邊,雖然他們任職官府別有隱衷,但總是不便,因此只好忍住,奮力迎戰,居然又慢慢地挽回頹勢。
  上官亭看見三個門人奮戰了四五十合,仍然沒把呂四海收拾下來,高朋與楚玉軒在一邊面帶冷笑,心中實在不是滋味,知道今天就是把呂四海收拾下來,劍堡的威名也要打個折扣了,如果讓對方脫出手去,那更不能混了,因此暴跳如雷,大吼道:「飯桶,都是飯桶,一起上,如果再不能擺平這小子,老夫一個個全砍下你們的腦袋!」
  十三太保中一人被呂四海震脫了長劍,自覺無顏,不好意思拾劍加入圍攻,另外的九個人呼嘯一聲各自挺劍攻了上來,屋頂上發出一聲清叱:「不要臉的鼠輩!」
  叱聲後,一片銀芒帶著輕微的掠空聲直罩將下來,那是雲飄飄與邢玉春的沒羽箭與追魂釘。
  那些漢子倒是很了得,只有兩個人舞劍飛身磕架,一陣叮噹,滿天暗器都被架了開去。
  可是雲飄飄與江雪雪的兩道劍影,夾著邢玉春的雙刀寒光,由屋頂上急速飄落在呂四海身邊,分別與十二名漢子對壘廝殺起來。
  上官亭冷笑一笑道:「楚總領,你看看,他們的人不少呢!可見老夫不是無的放矢吧?」
  楚玉軒裝模作樣的看了一遍道:「沒有呂四娘。」
  上官亭道:「但她們都是清水教的叛徒。」
  楚玉軒一笑道:「上官大人是大內密差,怎麼又替清水教效力懲治叛徒了,這倒使卑屬不懂了!」
  上官亭叫道:「老夫是奉了相爺口諭,擒殺這幾個女賊,楚統領如若不信,回京可以問問相爺。」
  楚玉軒笑笑道:「和中堂的口諭與卑職無關,卑職當的也不是和中堂的差。」
  上官亭怒瞪了他一眼道:「好!這是你說的,假如跑了一個,統領自己向相爺解釋去。」
  楚玉軒神色一沉道:「上官大人,楚某無須向中堂解釋,這侍衛統領也不是他派的。」
  上官亭道:「相爺雖沒有派你的差,可撤得了你的差。」
  楚玉軒冷笑一聲道:「和-既然進了軍機,我這個統領遲早也會被貴門下接替過去,姓楚的不犯賤又何必要賣命呢?大人在這兒忙吧,我先回去自動請辭。」
  說著轉身就走,上官亭叫道:「不許走!」
  楚玉軒冷冷地道:「我決心不吃這口飯,就不必聽候差遣了,再說彼此職隸不同,大人還管不到我姓楚的。」
  上官亭怒道:「楚玉軒,你在辭職以前,還得負起你的責任,呂四海還沒有緝獲,你脫不了關係。」
  楚玉軒道:「這個我知道,但此地沒有呂四娘。」
  上官亭冷冷地道:「你怎麼知道的?」
  楚玉軒道:「事實放在眼前,這兒沒有一個呂四娘。」
  上官亭道:「這兒沒有,青雲山莊的地方大得很,說不定她藏在別的屋子裡呢,你跟高朋去搜一搜看。」
  這個楚玉軒倒是無法推辭,正待招呼高朋動身,高朋卻道:「楚兄,我們還是在這兒等候上官大人事了後,一起去搜查吧,呂四娘成名多年,非你我所能敵。」
  楚玉軒也明白了,一笑道:「不錯,別說是搜到了我們對付不了,萬一搜不到,上官大人把責任往我們頭上一推,說我們循私縱放,我們可擔不起這個罪名。」
  上官亭冷笑道:「你們跟呂四娘有私誼嗎?」
  楚玉軒道:「沒有,但是上官大人硬要栽誣一下,也是很可能的事,我們不得不小心一點。」
  上官亭的臉都氣白了,厲聲道:「楚玉軒,你的事等回京再說,高朋,你是九城總捕,邢玉春是通緝在案的女賊,捉住她可是你的責任,你為什麼不動手?」
  高朋哈哈一笑道:「上官大人說過,高某的職權只限於九城之內,離了京師,高某就無權管事了。」
  上官亭道:「該管就管。」
  高朋道:「上差濫捕無辜,也是高某的職權所在,如果上差真的尊重高某職權,就該立刻停止打鬥了。」
  上官亭究竟不慣於處理公務,對這些官場上規矩不夠清楚,被高朋堵住了,不禁怒道:
  「好,姓高的,算你有種,等回京後,有你好看!」
  高朋冷笑道:「上官大人,別以為你有和-撐腰就可以橫行不法,和-雖然當權,還沒有到一手遮天的程度,不信你就試試看,如果能把這九城總捕頂掉,就算你上官大人的神通廣大。」
  上官亭氣得渾身亂顫,再看看他手下的那些弟子圍攻呂四海等人,也沒有佔上風,雲飄飄的劍術詭異,邢玉春的雙刀潑悍,倒還可以封得住,可是她們兩人的暗器手法十分刁鑽,每到緊急關頭,總是利用暗器解危。
  呂四海與江雪雪的劍技較為沉隱,守勢緊密,上官亭吩咐要捉活的,他們的人殺著無法施展,愈顯縛手縛腳。
  上官亭看得急了,厲聲吼道:「殺!拿死的也是一樣。」
  一聲吩咐,情勢立轉,十三太保久戰無功,也憋了一肚子氣,聽到可施殺手,不由精神大振,劍招轉為凌厲,攻勢也加強了。
  首先挨劍受傷的邢玉春,她的肩頭被刺了一下,對方原是刺她咽喉的,虧她躲得快,只讓劍尖刺中右肩,丟掉了一口刀。
  不過刺她的人更倒霉,她受傷之後,脫手就是一蓬天狼釘,密密地對那傢伙招呼過去。
  雖被躲掉了一半,另一半卻全打中在他臉上,兩隻眼睛都打瞎了,痛得他滿地亂滾亂跳!
  這一來倒是解了其他人的威脅,因為決鬥的圈子本來就不大,四個人背對背聯手對外,那漢子在地上翻滾,不但擋住了自己人的行動,還給圈中增加了機會。
  邢玉春是恨透了他,看他滾到身邊時,一刀劈下去,這漢子雙目已盲,根本不知躲閃,倒是他的同門不忍見他被殺,兩三支劍齊出擋架。
  雖然架開了邢玉春的刀,卻沒防到雲飄飄在旁突襲,右手劍左手暗器,一下子全部出籠!
  劍下砍斷了一個漢子的三隻手指,沒羽鋼箭又射倒了兩名漢子,十三太保一下子又去了四個。
  只剩下八個人了,卻因為同門受創,亂了心神,而呂四海也因為對方施了殺手,不敢再存善心,劍勢突厲,精招盡出,一連又刺倒了三個人。
  他出手雖厲,心中仍未存殺意,落劍也很有分寸,每個人都是腰間背脊骨上中劍,傷而不致命,可是叫他們直不起腰來,自然也無法再拚命了!
  江雪雪也刺傷了一人,她下手無法像呂四海那樣拿-得住,一劍削掉了對方的鼻子,傷雖不重,但因鼻子連著眼睛,鼻樑上挨了一下重擊,也會使眼中熱淚直流,金星亂冒,何況是被削下來呢。
  劇痛之下,眼雖未盲視力卻全失,在看不見的情形下,急痛攻心,朦朧中見了人就砍,連自己人都分不出了。
  上官亭見到他威挾天下的十三太保,一下子被人擺倒了八個,又急又怒,厲聲大喝道:
  「全給我滾下來!」
  嗆然一聲,長劍出鞘,他要自己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