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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群雄大會

  樓前是一片玉似的磨光大理石平台,用白石雕龍矮欄護住,懸著金光閃閃的鐵馬,被風吹動,發出悅耳的響聲,最引人注目的是正樓一方鏤金浮凸的牌額,題著齊天教府四個大字,以及兩廊的一副對聯:「再無山能及,只有天可齊。」
  燕青微笑道:「這好像是擎天華表上的句子呢?」
  張自新卻道:「我聽人說過紫禁城內的皇宮,連官家的大殿也沒有這等氣派。」
  東門靈鳳淡淡地笑道:「皇帝只是人間的至尊,教祖卻嫌玉皇大帝的位子也太低了。」
  張自新道:「他們沒想到從這麼高處摔下來是什麼滋味吧!」
  東門靈鳳道:「他從來也沒有往這上想,因為他自己不會摔下來,除非有人推他,可是那個人必須爬到跟他一樣高才有機會推他,這個人已經很不容易找,何況要爬到跟他一樣高的機會更是微乎其微。」
  燕青微微一笑道:「我覺得不必要去推他,他是站在別人頭頂升高的,只要底下的人一散去,失去了立足之處,自然而然地摔下來了,據我所知,齊天教中,已有不少人準備要撤腿了。」
  東門靈鳳凝重地道:「你別忘記這只是一半的人,還有一半的人卻是他的死黨,他們是不會撒腿的。」
  燕青道:「那簡單,只要把那些不肯撤腿的人變成沒有腿的人,強永猛的基業就會垮了。」
  東門靈鳳道:「是的,這是惟一的辦法,也是你們今天惟一可做的事,以你們現在的力量,想把教祖推下來是不可能的,能夠把他最穩固的踏腳石搬掉一兩塊,就是最大的收穫了。」
  燕青問道:「哪幾塊石頭是須要搬走的呢?」
  東門靈鳳想了一下道:「三仙二老中,只有純陽子與管姨不必擔心,其餘的三人我也不清楚,但十大護法中只有這五個人最可慮,你瞧著辦吧!」
  燕青點點頭,不再說話,幾個人步階登台,公孫述與苗天神迎了出來。
  東門靈風問道:「你們見過教祖了?」
  苗天神笑道:「見過了,教祖聽說有人能連闖六關,非常高興,吩咐隆重接待,請使者伴隨來人人殿晉謁。」
  張自新立刻道:「我們是來拜山的,可不是朝謁的。」
  公孫述笑笑道:「老弟,教祖肯見你們,已經是莫大的殊榮了,要知道五大門派的掌門人在本教也只夠資格打打雜,做些下人的職務。」
  燕青道:「張兄弟的先祖天龍大俠,在武林中的身份超然各大門派之上,張兄弟年紀雖輕卻是天龍大俠的惟一傳人,五大門派的掌門人見了他都是客客氣氣的,要他晉謁貴教祖,似乎太過分了。」
  公孫述道:「教祖是如此吩咐的,肯否全在你們。」
  張自新怒道:「我要見強永猛,卻不是晉謁他,你去告訴他一聲,如果不換個字眼,我就不見他了。」
  公孫述道:「所有一切禮儀,都是上面交待下來的,是不是能換個字眼,在下實在是無權決定。」
  燕青道:「你既然不能做主,還是叫個能做主的人來吧!」
  眾人正爭論間,只見純陽子走了進來,向張自新道:「張老弟和燕大俠的話,貧道都聽見了,兩位的話固然不錯,但卻忽略了一點。
  我們教祖在年歲上比張老弟大了許多,武林是以長者為尊的,這晉謁二字,用來實在不妥,但是……」
  張自新道:「江湖無輩分,強永猛……」
  因為純陽子偷偷地遞了一個眼色給燕青,燕青知道此刻不宜再作矯態,遂笑笑開口道:
  「兄弟!話說得也對,固然江湖無輩,但以歲敘長,但還是差了一級,何況晉謁二字並非出自教祖口中,可見人家並沒有跟你搭架子,咱們就進去見見他吧。」
  純陽子道:「教祖本人頗為謙恭,都是一些底下人狐假虎威,把他的名譽給用壞了,以前我沒有注意這些小事,今天由各位拜山這次考驗,才知道本教實在亂得不成話,今後一定要加意整頓一下。」
  燕青微笑道:「先生說得不錯,齊天教以前都太順利了,從沒有碰過釘子,所以才容納了一些蠢材,胡天黑地的亂來,看上去彷彿是有聲有色,一日碰上了能手,卻完全派不上用處,而且只會誤事……」
  公孫述被純陽子搶白了一頓,不敢發作,燕青也幫上腔,他就受不了。
  於是公孫述怒聲道:「閣下的話說得太過分了,齊天教中雖然不見得個個都是絕頂高手,卻也沒有一個蠢材,否則怎能令群雄懾服……」
  燕青冷笑道:「齊天二字顧名思義,就是想獨尊武林,稱雄宇內,使天下英才都在網羅之下,立意不能說壞,只是手段用錯了。
  湖野多奇士,真正的高人絕不在各大門派之中,你們光是對一些江湖門派施加壓力有個屁用,對一些江湖庸才逞能也算不了英雄……」
  純陽子笑道:「台端以為應該如何呢?」
  燕青道:「要想無敵於天下,不能光靠武功,更不能倚仗暴力,脅之以威,招之以恩,這才是王者之師……」
  純陽子笑道:「教祖用的就是這個方法,本教有幾位護法,都是教祖以情相邀,共圖大業者,可是教祖用人惟才,對不值一顧的人,自然不必太客氣!」
  燕青道:「禮賢下士當然不是對每一個人,但天下奇士絕不止貴教中這幾位,他們對貴教壓迫武林人手段,動輒以殺的行為,定會感到齒冷,不是退而遠避,就是在暗中作對,哪裡還有興趣參加貴教……」
  東門靈鳳立刻道:「燕公子說得很對,教中幾位高手都是教祖在以前延聘而來的,自從本教公開行動之後,不僅沒有人前來參加,還不聲不響地溜掉了幾位……」
  公孫述道:「那幾位傢伙都是有名無實之徒,不足為慮,教祖不找他們的麻煩已經是客氣的了,諒他們也沒膽子跟本教作對。」
  純陽子冷冷地笑道:「走掉的不必說,留在本教的幾個也不太願意管事了,多半是對本教的作為不滿意,這都是你幹的成績。」
  公孫述連忙道:「採取高壓的手段是教祖的本意,與兄弟毫無關係,左護法怎麼怪到兄弟頭上來了?」
  純陽子道:「如果不是你們幾個人在慫恿,教祖也不會同意用殺戮的方法。」
  公孫述道:「可是這個方法最有效,本教公開行動不到半年,宇內群雄莫不低頭屈服……」
  純陽子笑道:「可是這種作風引起的後果並不理想,除了一些沒有骨氣的江湖人,大部分人對本教只有畏懼與憤恨,前兩天我跟教祖談起此事,教祖還頗有意思要改變一下……」
  燕青道:「現在要作改變似乎太遲了。」
  純陽子笑道:「那要看怎麼樣改變了,如果教祖能有幾個如閣下的士才為己用,相信不難在短時間內,使武林同道對本教觀感為之一新。」
  燕青知道這是師父在暗示自己,如果今日的情況不佳,不妨就與齊天教虛與委蛇一下,以圖後舉。
  於是燕青笑笑道:「要叫我替人做事可不容易,必須要那人使我心悅誠服,而且必須要委我以全權重任。」
  純陽子笑道:「沒問題,教祖學貫古今,技參造化,絕對比你高明多了,而且教祖最欣賞有作為的年輕人。」
  燕青笑道:「那要等我見到他之後,對他作一番考驗才能決定。」
  公孫述愕然道:「你要考驗教祖,這不是太狂妄了嗎?」
  燕青傲然道:「燕某可不是替人當奴才的坯子,強永猛要用我就得與我共事,他要考驗我的才華,我當然也要考驗他用人的重量,待人之態,這有什麼不對的。」
  純陽子哈哈一笑道:「應該!應該!教祖一定會令你滿意,等你見到教祖後,就知道他是怎樣的一個人了。」
  公孫述不以為然地道:「純陽先生,你怎麼可以這麼說,這小子對教祖如此的傲。」
  純陽子笑道:「有才華的人,總是會傲一點的,只有那些庸才會奴顏婢膝,他有傲氣是應該的。」
  說完又對燕青道:「好了!各位請進去吧。」
  舉手邀客,眾人跟他一起進入大殿,卻見殿中空無一人,只是設了許許多多的座位,分為三邊排列。
  張自新問道:「強永猛呢?」
  純陽子笑道:「今天有好幾撥人前來,教祖不想一一接待,故而請各位稍候,等賓客來齊了,一併會晤。」
  張自新道:「我知道白長庚也要來,還有李大叔他們也來了,可是等他們上山還須要多久呢?」
  純陽子道:「很快,很快!白長庚等人是以禮拜晤,由他的兒子白少夫引見無須經過關手續,可以一徑而上。
  「至於李大俠他們與各位是一路的,各位已經過關,沿途也不會留難他們的,大概不久之後都可以到了。」
  張自新道:「為什麼白長庚他們可以毫不費事地上山呢?難道齊天教也因為他現在有了官職而對他特別優待嗎?」
  純陽子笑道:「白長庚等人是來找教祖有所商榷,並不是來較量武功的,自然不必經過那些手續,這是規矩,否則齊天教祖的勢力遍及天下,哪裡會在乎他那一點職權呢?」
  張自新道:「白長庚跟你們有什麼好商榷的?」
  純陽子道:「白長庚新膺錦衣衛統領之職,主要的任務在監視天下武林的動態,故而想請本教合作。」
  燕青道:「齊天教對他們也有意合作?」
  純陽子笑道:「齊天教手握天下武林道統率之權,怎麼會與他.們合作呢?只是他們代表官方勢力,不得不周旋一下,以免引起更大的干戈糾紛。」
  燕青笑道:「光是周旋一下就能了事嗎?」
  純陽子道:「如果不能了,教祖自有適當應付之策,這個閣下無須費心。」
  因為有苗天神與公孫述在座,他們的談話都要十分的小心,所以純陽子也不便與他們多說話,招待他們入座後,大家盡說些客套話。
  喝了兩杯香茗後,首先是一名教眾進來通報道:「啟稟左護法,第二批拜山人由松月院主陪同到來,請示是否予以放行!」
  純陽子道:「拜山之人只有一批,只是分兩起而已,來了就請他們進來。」
  那人躬身答應,純陽子朝燕青一使眼色,燕青知道李鐵恨與朱梅到了,連忙道:「李大俠與朱掌門人駕蒞,我們該去迎接一下。」
  張自新早已站了起來,搶著朝門口奔去,但見李鐵恨形容憔悴,與幾個人站在台階底下,他心中一陣的衝動,跑過去屈下一腿,哽咽地叫道:「李大叔……」
  李鐵恨慈和地扶起他來,輕聲道:「起來,起來!讓我看看你,聽說你最近很了不起,幹了不少驚天動地的大事,總算沒使我失望,也讓我好對你姥姥有個交代了。」
  張自新流淚地道:「侄兒全靠大叔栽培!」
  李鐵恨輕歎了一聲道:「別這麼說,你是天龍後人,一切的培育計劃都是你祖父預先安排好的。
  我只是受你姥姥的委託代為執行而已,以前我不能告訴你,完全是怕你分了心,你應該不會怪我吧?」
  張自新道:「侄兒感激大叔都來不及,怎麼會怪大叔呢?」
  李鐵恨苦笑道:「感激大可不必,我對你盡的力並不多,造就你的人很多,他們對你的恩情才是真正的深重。
  你得好好地謝謝他們才是,像劉老英雄,他冒著生命的危險收容你,還有哈兄,更是毫無條件地栽培你。」
  張自新抬頭一看,但見除了朱梅外,劉廣泰與哈回回居然也在一旁,背後還有兩個女孩子。
  她們就是劉小鶯與杜月華,不禁怔了一怔,忙上前見禮,然後問道:「哈大叔,你不是回京師去了嗎,怎麼也來了?」
  哈回回笑道:「我走了沒多久,就碰到劉老英雄,他說白長庚等人也到了洛陽來了,我想白長庚不在京,邱侯爺總不會有問題,另外叫人給他帶了口信去,我就陪老英雄一起趕來這裡了。
  我們先到汝州去找你們,誰知道你們已經上洛陽來了,我們不放心,趕忙又追了來,卻先找到了李大俠。」
  李鐵恨道:「哈兄一定要我們前來助陣,誰知你們已經連闖六關,倒是我們沾了你們的光了。」
  哈回回笑道:「李大俠,我說自新一個人就可力闖六關,你還不相信,現在你該沒有話可說吧!」
  這時燕青與楊公久父女也迎了出來,大家又是一番忙碌見禮。
  燕青道:「大家進去說話吧!」
  到了殿中,大家再次入座,楊青青與劉小鶯久別重逢,自然是一番密談。
  楊公久與劉廣泰也低聲互訴,燕青、張自新、朱梅、李鐵恨、哈回回等幾個人,則另外湊成一組。
  東門靈鳳回到後殿去了,純陽子與苗天神、公孫述等人則在主位的後排位子上坐候,松月真人因為目前尚隸屬於齊天教轄下,所以也跟他們在一起。
  大家所談的自然是別後的經過,最重要的是將東門靈鳳與李鐵恨的關係告訴他。
  因為燕青的措辭較為得體,這個工作自然由他擔任,等他把話說完後,李鐵恨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愛恨交替,愧喜兼具,竟不知是怎麼一副情狀。
  哈回回低聲笑道:「李大俠,你可真沉得住氣,這麼多年,我們都不知道你與強永猛還有一重過節。」
  燕青卻凝重地道:「李大俠,真相告訴你了,最好給你內心作個準備,讓你知道東門雲娘並未背叛你……」
  李鐵恨摸著嘴角的那道劍痕苦笑道:「多少年來,我心中只有一個願望,就是在雲娘跟強永猛的臉上也刺回那一劍,現在反而不知該怎麼辦了。」
  燕青道:「你不能怪她,那是她身上懷著你的孩子,如果不刺你那一劍,強永猛怎肯放過你們,固然你們不在乎一死,卻不能牽累到那個孩子。」
  李鐵恨道:「叫我的孩子認賊做父,我寧可她不出世。」
  燕青道:「東門靈鳳到現在為止並沒有叫過強永猛一聲父親,而且她冠的是母姓,雲娘前輩是對得起你的。」
  張自新道:「還有一件事,東門靈鳳殺死了兩位老爺子,您可不能怪她,強永猛派了三名使者人京行刺,她不動手,另外兩人也會動手,那樣連您都保不住了。」
  李鐵恨黯然道:「可是我的兩位義兄竟死於我親生的女兒之手上,叫我死後對他們如何交代呢?」
  張自新道:「那也沒什麼難以交代的,罪魁禍首是強永猛,兩位老爺子泉下也能瞑目了。」
  李鐵恨低頭不語,燕青道:「張兄弟的話不錯,只是強永猛的功夫不凡,目前尚無人能敵的。
  在強獠未翦之前,您見了東門雲娘及東門靈鳳時,可不能露出聲色來,否則就是害了她們倆了。
  雲娘前輩每年含垢忍辱,屈身事仇,就是為了要保全這一個孩子,所以您要體諒她一番的苦心。」
  李鐵恨的情緒一直在極端的激動中,對燕青的話不知聽見了沒有,幸好這時候又有人進來通報道:「京師錦衣衛統領白長庚到。」
  純陽子只說了一個請字,叫公孫述出去迎接他們,沒有多久,公孫述陪著白長庚,帶了一批人進來。
  除了白長庚與白少夫外,只有一個賽無常是長春劍派中人,其餘的老老少少,竟沒有一個是他們認識的。
  行列中有兩名是紅衣番僧最為引人注目,豹頭獅鼻,繞頰黃虯,碧眼如電,身軀體岸壯猛。
  白長庚的架子很大,進殿後只對李鐵恨一人微微點頭,笑道:李大俠近來無恙,聞說二老仙遊,濁世三神龍僅餘其一,白某深感惋惜,且因俗務羈身,未克弔唁,尤感歉疚,尚請大俠見諒。」
  李鐵恨冷冷地道:「白大人太客氣了。」
  張自新見白長庚腰下佩著的那枝劍,正是從自己這兒騙過去的那一枝,忍不住怒叫道:
  「白長庚把劍還我。」
  白長庚微微一笑道:「閣下在京師殺了人,凶器充公入庫,敝人是從宮中領出來的,怎麼能算是你的呢?」
  張自新怒道:「虧你好意思說得出口,殺人的事,根本就是你們布下的圈套陷害我的。」
  白長庚笑道:「老弟這話可說得沒道理了,閣下在京師鬧市行兇,有目共睹,怎麼說是白某佈局陷害呢。
  因為老弟最近創下了赫赫盛名,又是天龍後人,白某賣一份交情,不好意思追究,否則白某現膺官職,大可將老弟緝捕歸案交付官局。」
  張自新大叫道:「你有本事就將我拿下。」
  白長庚臉色微沉道:「你以為我不敢抓你,當初在京郊,我是不好意思跟你動手,其實像你這種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想在江湖上稱英雄,還差得遠呢。」
  這番話倚老賣老,本不算什麼,可是他卻選錯了地方,因為張自新今天拜山,連闖六關,雖然實際上只闖四關,卻已將齊天教中高手擊敗了好幾個,白長庚看不起張自新,使得齊天教的幾個人聽來很不是滋味。
  公孫述首先表示了不滿道:「白大人,張自新今天已經擊敗了本教的伏虎使者卞京與三位護法,在白大人眼中是不算什麼,敝教祖對他卻頗為看重。」
  白長庚微怔後忙笑道:「貴教祖因為他是天龍後人,他的祖父與教祖的尊師曾有先約,自然要對他客氣些,否則敝人相信他斷然過不了關。」
  公孫述道:「教祖是有命不得傷害他,不過在過關考較他的能耐時,並沒有示意要特別通融,齊天教人才濟濟,居然未能攔住他。
  白大人此次出京,攜來大批大內高手,趁著這次到來,何不先教訓教訓他幾下,也好讓我們開開眼界。」
  白長庚一聽語氣不對,連忙笑道:「公孫先生在說笑話了,白某遠來是客,怎可在貴教裡放肆。」
  公孫述笑道:「在下說的是真話,大人透過令郎的關係,直接上山,未經測驗,似乎覺得上山太容易了一點,在下不是賣狂,如果大人要像張自新一樣,一關關地闖上來,只怕還到不了此地呢!」
  白長庚眉心微皺道:「公孫先生是想考較白某一番。」
  公孫述道:「考較不敢當,但是大人對張自新如此輕視,似乎令本教太難堪。」
  白長庚道:「他不是貴教的人,與貴教毫無關係。」
  公孫述道:「他雖不是敝教的人,而且還與本教站在作對的立場,但是他連闖六關,才能取得教祖接見的資格,比大人不費一點力氣,空口說白話要實在得多。」
  白長庚的臉上很下不了台。
  公孫述又道:「大人既然不拿他當一回事,何不教訓他一下,也好給我們開開眼界。」
  白少夫忙道:「公孫先生,家父是來見教祖商談事務的,你這是什麼意思呢?」
  公孫述冷冷地道:「教祖看在你的分上,才對令尊破格優遇,可是令尊的態度對本教過於輕視。」
  白少夫道:「張自新的進境是最近這一兩個月的事,家父以前對他的瞭解,確是不甚高明,所以聽說他能連闖六關,還不大相信。」
  公孫述冷笑一聲道:「張自新闖六關是事實,令尊既然看不起他,多少總該有點把握,而且上次在京郊比武,令尊所率的長春劍派,也是折敗在他手中的……」
  白長庚氣往上衝道:「公孫先生一定要考較白某一下,白某自可從命,但只怕會傷了和氣的。」
  公孫述微笑道:「本教奉教祖之諭,不得留難大人,但大人在張自新身上一展雄風不在限制之內,更不會傷和氣。
  何況教祖對大人僅是耳聞,並不知大人擁有多少本錢前來談交易,大人不表現一下,教祖在商談時也沒多大興趣,令郎在本教任事有時,對本教的情形應該是清楚的。」
  白少夫在白長庚耳旁低語數句,白長庚點點頭道:「那就遵從先生之意,但不知先生要白某如何出手呢?」
  公孫述笑道:「這個在下倒不敢硬做主張,反正張自新是殺人的兇犯,大人緝兇有責,盡可奉公處理。」
  白長庚笑道:「在貴教抓人似乎說不過去吧!」
  公孫述笑道:「沒關係,張自新並未投效本教,本教也沒有庇護他的義務,更不能妨礙大人的公務。」
  從他這番話,大家都明白了,公孫述所以敢如此擅做主張,一定是受了強永猛的指示,要他挑起事端。一方面測試白長庚方面的實力,另一方面也是對張自新進一層的探測,強永猛到現在不出頭,可能是躲在暗中觀察。
  同時純陽子也沒作什麼表示,必然是知道內情而不加以阻止,否則他絕不會聽任公孫述胡鬧的。
  白長庚大概是受到了白少夫的指示,也不再堅持了,微微一笑道:「秦護衛,你去把那小子抓下來,等我們見過強教祖後再行發落。」
  一個微瘦的中年人應聲而出道:「抓下來多費事,乾脆一刀殺了豈不省事!」
  白長庚笑道:「事實上他殺人的案子已經由邱侯出頭另外買了個死囚頂替結案了,大家賣個交情放過就算了。
  而且他與強教祖尚有一場約會是由前人代定的,我們不便越俎代庖,所以只要把他抓下來即可,然後交給強教祖送一份見面禮。」
  那姓秦的瘦子大刺刺地走出來,朝張自新喝道:「小子!你還不乖乖地就縛,難道還要等老爺動手不成?」
  張自新望了他一眼,起身來到殿中心,泰然而立,伸出兩隻手道:「民不與官鬥,我是吃過官家的虧了,絕不敢再違抗秦老爺的命令,請秦老爺下手捆吧。」
  姓秦的瘦子見張自新居然不動受擒。倒是很感意外,頓了頓才喝道:「老爺沒那份閒情來捆你,自己捆上吧!」
  張自新道:「總也得要繩子呀!」
  姓秦的怔住了,他們這次離京而來,並沒有準備抓人,今天來拜訪齊天教,更沒有這個準備,身上自然沒有鎖人的工具。
  姓秦的想想道:「老爺不想帶你回京,留下你給強教祖發落的,不必費事,給你一指頭,叫你趴下吧!」
  說著伸指突戳,點在張自新肋下的穴道上,張自新的身子動都不動,底下一腿突掃,姓秦的瘦子猝不及防,自己反而倒下了。
  張自新伸手拉他起來道:「秦老爺,我怕癢,您呵我的癢,我忍不住失態亂動,摔著您沒有?」
  姓秦的瘦子臉色一變,應聲道:「好小子,你敢消遣老爺,本老爺非要你的命不可。」
  伸手急扣張自新脈門,白長庚忙叫道:「秦護衛,使不得……」
  叫聲未畢,張自新已經抬臂,將姓秦的瘦子拋了出去。
  整個的動作乾淨利落,姓秦的瘦子爬起來時,雖是滿臉羞愧,卻也透露出了無限的驚訝奇怪。
  白長庚忙道:「秦護衛,我忘了告訴你,這小子摔跤功夫很不錯,你千萬不能跟他的手接觸,誰知還沒有說出口,你已經上當了。」
  姓秦的瘦子頓了頓才道:「摔跤的功夫倒還其次,這小子的身上很怪異,我明明點中了他的穴道然而卻像觸上一團棉花似的,毫不受力,難道他練成了移穴換脈的功夫?」
  白長庚微微一怔道:「不可能吧!那是很高深的內家氣功,要幾十年的苦練才小有成就,他即使在娘胎裡開始起,也不會進展到這個程度,除非他是上一輩子練的功夫,帶到了這一輩子來。」
  姓秦的漢子聽出白長庚語中有譏諷之意,臉上更下不了台,強自為辯道:「可是下官確實點中了他的穴道……」
  白長庚道:「他是天龍後人,新近跑了一趟泰山,可能把祖父遺留的功籍取到了手,練成了什麼御力借勁的手法,秦護衛擅長的是大手印掌功,為何捨長而取短呢?」
  姓秦的瘦子道:「對一個這樣的小傢伙還要用大手印?」
  白長庚冷冷一笑道:「能不用固然最好,我是怕秦護衛再被人摔一跤,我們大家哪還有面子?」
  姓秦的瘦子似乎與白長庚不睦,所以白長庚對他說話專事挖苦,使他的臉都氣青了,厲聲道:「白大人!你不必拿話擠我,如果我治不了這小子,這個護衛就從此開缺。」
  白長庚笑道:「那也不必,白某初任事,秦護衛卻在大內有年,白某不過蒙中堂之謬重才擢為總統領之職的。
  咱們今天是出來公務,不是私人鬥氣,秦護衛如果辦不了,白某會另行派人協助,犯不著生這麼大的氣。」
  姓秦的瘦子冷笑一聲,慢慢移動走至張自新身前道:「小子!你放明白點,還是束手就擒的好,別自己找死。」
  張自新只冷冷地看他一眼,理也不理,姓秦的怒形於色,忽地一掌拍下去,張自新挺肩硬挨,手掌擊在他的肩頭上,使他的身子一震,同時每個人也感到腳下微震,足見那姓秦的掌力之強。
  當他將掌撤回之後,張自新肩上的衣服盡碎,現出一隻很清楚的掌印,古銅的肩肉上居然也泛出一片白色,慢慢又變成紅色。
  李鐵恨大是關心,急忙喝道:「傻小子,你真的是不要命,這種掌也能硬挨的?」
  張自新微微一笑道:「李大叔!您放心,這位秦老爺的掌是厲害,但我還挺得住的,別擔心。」
  姓秦的瘦子目泛詫色道:「小子!你知道我那一掌有多大勁道,哪怕是一塊石頭,也能震得粉碎,而你居然能硬接下來,別是你有什麼邪術吧!」
  張自新笑道:「拿鐵錘敲石頭也能粉碎,錘棉花卻毫無影響,棉花不會比石頭結實,只是物性不同而已,秦老爺如果硬要說是邪術也未嘗不可。」
  他用一個最簡單的比喻,卻將姓秦的瘦子著著實實地教訓了一頓,使他怒形於色,又是一掌硬拍下來。
  這次用足了十二成的勁力,李鐵恨大為緊張,忙叫道:「快躲!」
  張自新沒有躲,只等掌緣接觸到肩上時,才猛地一矮身,御去掌勁,跟著單手一搭,將姓秦的又摔了出去!
  這一跤摔得很結實,是張自新拖著他的胳膊,將他硬往地上摜的,背心著地,砰的一響之後,張自新又跟著猛往上一提,另一手托著他的腰,腳上頭下,將他再拋了出去。
  呼的一聲,姓秦的頭頂撞地,震得昏了過去,這邊燕青等人立刻發出一陣慕聲喝彩,李鐵恨得意地一笑道:「我以為你傻了真不要命了,原來你也曉得輕重。」
  張自新笑笑道:「真得挨了我也能挺得住,可是這位護衛老爺欺負人慣了,老以為可以倚仗官勢,打人不敢還手,我才教訓他一頓。」
  說完又對白長庚道:「我摔他不重,躺一下自己會醒過來的,可是他的肩骨被我拉脫臼,最好快點給他接上,而且叫他以後別隨便出手打人,護衛老爺的威風,擺到江湖上可吃不開的呢!」
  白長庚叫這姓秦的護衛出手,原是存心出他的醜,因為白少夫早已將張自新近日的進境告訴了白長庚。
  這姓秦的在大內任護衛資格深久,功夫也很不錯,對白長庚驟膺九貝勒青睞而爬到他頭上了,自然很不滿意,所以白長庚才故意給他一點苦吃。
  可是姓秦的被張自新兩三下就整得這樣狼狽,對他們的臉上也很難看,白長庚一面命賽無常將姓秦的挾回來,接上脫了臼的肩臂。
  然後一面沉聲道:「張自新,秦護衛是同五品隨駕侍衛,你毆打朝廷命官,可知是什麼罪嗎?」
  純陽子這才微微一笑道:「白大人,如果你在此時此地說這種話,本教就恕難接待了。」
  白長庚新膺榮職,動輒以權勢壓人已成了習慣,聽純陽子那樣;一說,才意識到自己的話不太得體。
  白長庚訕然笑道:「純陽先生別誤會,白某只是隨口說說,唬唬他小孩子!」
  純陽子笑道:「在下也知道白大人不是認真的,不過白大人今天是以江湖的身份前來本教的,最好避免開這種玩笑,因為敝教都是正一品的草野布衣,受不得驚嚇。」
  白長庚自覺臉上無光,訕然無以自辯。
  他身邊的一名紅衣番僧含笑出場道:「這位小兄弟居然將我們蒙古人的布庫玩得這麼漂亮了,僧家十分佩服,僧家對這套玩意兒也小有研究,咱們來切磋一番如何?」
  白長庚忙笑道:「赫達法師是喇嘛教遷駐蒙疆的首席佛爺,現在駐錫雍和宮,任內廷護法聖僧兼任摔跤教練,張自新,你有本事跟法師較量一下才顯得你夠種!」
  哈回回聞言一驚,忙低聲對燕青道:「燕公子,摔跤在蒙古叫布庫,是他們的看家本事,張自新一定不是他的對手,你快設法阻止他們比試。」
  可是張自新已坦然不懼地答道:「好極了,我的摔跤功夫只學了點皮毛,很想找名家指點一下!」
  哈回回更急了,直扯燕青的衣服,叫他想辦法,燕青微笑低聲道:「不要緊,張兄弟自有分寸的。
  他的先天氣功已具氣候,不會受傷的,借這個機會下台,正好結束了白長庚那邊的糾纏,我們今天要鬥的是強永猛……」
  哈回回這才不響了,赫達這時已脫去了上衣,只穿了一件緊身蛟皮背心,張自新也不敢怠慢,乾脆脫掉了衣服,打個赤膊,準備跟這個摔跤名家好好地較量一下。
  赫達像一尊銅澆的羅漢,兩腿分八字擰走,雙手半曲,五指成爪,身子一動不動,慢慢地往前移,連雙腿也未見挪步,完全是用腳底使力互相推進的,行進時全身肌肉糾結疊起,尤其是兩條胳臂上,竟像有一隻小老鼠在裡面似的,上下走動著,這證明他練的是外門硬功,可是已到了能運氣行肌的絕高境界。
  反觀張自新,則反而顯得可憐兮兮了,他的身材也算是魁偉的,但與赫達一比,就顯得矮小了。
  張自新脫了上衣,身上的肌肉線條也很凸出,但就缺少一股勁,鬆鬆的,似乎顯得很柔弱的。
  他不懂得擺姿勢,也不知道如何爭取有利的地位,只是隨便地走動著。
  兩個人對轉了幾圈,尚未正式接觸,氣氛卻很緊張,李鐵恨相當擔心,忍不住又低頭問哈回回道:「哈兄!你看自新這小子能挺得下來嗎?」
  哈回回這次居然很有信心地笑笑道:「李大俠,你盡可放心,傻小子可能還勝過了這個番僧。」
  李鐵恨道:「摔跤是蒙古人的拿手絕技,這傢伙又是其中健者,張自新跟你學了可沒多久的……」
  哈回回笑道:「憑我教的那些技術是勝不了的,可是這傻小子的成就超過了我的想像,一看雙方的情態就明白了,我不必等結束就可以預知勝負。」
  楊青青不放心地道:「張兄弟的氣勢就弱於對方。」
  哈回回笑道:「楊小姐,摔跤是一種半力半巧的技術,不能從氣勢上判弱強,那個番僧的氣勢驚人,已落了摔跤的下乘。
  張自新這小子全身輕鬆,才是最高境界的表現,這是很奧妙的道理,不僅外行人看不懂,連那個番僧也未必明白,否則他現在就該知難而退了。」
  李鐵恨這才點點頭道:「哈兄說得有理,豈僅摔跤一道如此,擊劍、拳掌也莫不如此,境界越高,外相越平凡,所謂爐火純青,返璞歸真就是指這個境界……」
  哈回回笑道:「技藝之門雖雜,殊途而同歸,道理都是一樣的,別人要經過多少年的苦練修為,才能到達這個境界,傻小子卻自然而然,不知不覺間就步入這個最高境界,不能不說他是個練武的奇才。」
  說到這裡,場中兩人已開始第一回合的接觸,張自新伸手去抓對方的胳臂,赫達卻反扣他的腰帶,畢竟是技高一著。
  將張自新拋了出去,但是張自新的動作很敏捷,肩剛著地,立刻又跳了起來,除了肩上略沾灰土,一點都沒有受傷,初次接觸,他算是落了下風,但依然鬥志激昂。
  白長庚那邊卻大聲喝彩,白長庚尤其得意,大聲笑道:「聖僧果然名不虛傳,出手得利。」
  哈回回冷笑道:「白大人不懂得摔跤,最好慢一點發表高見,摔跤的勝負不在一兩回合,必須要把對方摔到無力再戰,才算是真正的勝利,再說剛才那一摔只是解手,還不能算為得利呢!」
  白長庚怔了一怔,哈回回又道:「看上去似乎是佛爺摔了張自新一跤,其實他的胳臂被張自新扳住,如果不趕快脫手,吃虧的是他自己,他為了自救才拋出去的。」
  另一個番僧在白長庚耳邊低語幾句,大概證實了哈回回的話不錯,白長庚才紅了臉,低頭不語。
  張自新與赫達又對峙了片刻,兩人再度接觸,這次是赫達抱了張自新的頸子,張自抱住了他一條腿,兩個人都想將對方摔開,糾成一團,掙來掙去。
  白長庚又忍不住叫道:「佛爺,手上用點勁,勒死這小子就算了,何必跟他多費勁。」
  另一名番僧道:「不可,這是違反摔跤規矩的!」
  白長庚道:「那就將他勒昏過去!」
  這番話提醒了赫達,雙臂用勁,將張自新的頸子勒得更深,張自新忽而放開了手,握拳輕輕在赫達的腰上一擊。
  落拳雖然不重,張自新的手卻是重慣了,腰眼又是人最脆弱的部位,赫達悶吼一聲,手勁略鬆了些,張自新趁勢劈開他的胳臂,屈腰一躬,將赫達拋了出去。
  赫達身軀雖笨,動作也極其靈捷,空中一挺,居然撐住身形,平平落地,眼噴怒火道:
  「小子!你懂不懂規矩,摔跤怎麼可以用拳頭?」
  張自新道:「我的摔跤技術是哈大叔授的,是不太懂規矩,不過剛才聽另一位大師父說勒死人也是違規的!」
  哈回回道:「勒昏是違規,但在危險中勒住對方頸子,使對方透不過氣來而放手是允許這樣的。」
  赫達哼一聲道:「你聽見沒有,本師只勒住你的頸子,並沒有將你勒昏過去,怎麼能算違規呢?」
  哈回回笑道:「他對規矩不太熟,這不能怪他,不過既然要講規矩,是佛爺違規在先,摔跤中的規定勒緊對方頸子,只有在身處危急時才能使用,而佛爺一開始就抱他的頸子,似乎沒有這個必要吧。」
  赫達被他問住了,怔了半天才叫道:「那是你們沙漠上回回叫規矩,佛爺的蒙古規矩沒有這種限制。」
  哈回回笑道:「原來佛爺用的是自訂的規矩,那麼張老弟也不算違規,我們是允許在必要時用拳頭的。」
  赫達怒叫道:「胡說!佛爺到過回疆,也參加過回疆的摔跤比賽,怎麼沒有聽過這一項的規定?」
  哈回回道:「這跟佛爺一開始就抱人頸子一樣,是臨時興出來的規矩,來不及先向佛爺說明。」
  赫達方才只是一句耍賴推托之詞,被哈回回當面拆穿了,不禁惱羞成怒,厲聲叫道:
  「好,我們各用各的規矩,也別加什麼限制了小子,再來。」
  張自新從容走上前道:「規矩不可不顧,既然不准用拳,以後我絕不再用,至於佛爺要使用什麼新規矩,我倒不敢限制,只有等佛爺施展後,我再學著用吧。」
  赫達更加火了,厲叫一聲,直撲向前,對準張自新的肩上就是一拳,張自新閃開後,飛快刁住他的手腕,赫達就手腕被扣,惟恐受制於人,連忙使用解法,沉身向後,以抵抗張自新的拋擲。
  誰知張自新竟隨著他的勢子衝了過去,另一隻手結結實實地砍在他的肩頭上,赫達未虞及此,肩受重擊,半邊身子也為之一麻張自新趁他疏神之際,用勁一拖,一手托腰,一手扣腕將他舉了起來,砰然擲地。
  這一下摔得真重,赫達努力將身形倒轉,以免頭部受撞,卻也因勢子太急,跌了個母豬坐地,四壁皆震。
  張自新笑道:「用掌砍是佛爺先興起頭的,可不能怪我又違反規定了吧。」
  赫達滿臉怒色,一聲不響地站了起來,將身上那件軟衣脫了下來,露出滿胸的黑毛道:
  「好小子,有兩手,咱們來見個真章吧!從現在起,我們不加任何拘束,任何功夫都可以使用的,誰有本事就打死誰!」
  張自新笑笑道:「佛爺怎麼生氣了,我們都是來拜山的,強永猛還沒露面,我們怎麼先拼起來了呢?」
  赫達怒吼道:「小子少廢話,你不幹也得干,佛爺找定你了,除非你有本事將佛爺擺平下來,否則你就別想脫身!」
  張自新挺身道:「那只好請佛爺先躺下休息一會兒了,我今天要找的是強永猛,實在沒有功夫跟佛爺多應酬!」
  赫達緩步逼近,全身骨節格格直響,身上彷彿有一連串的雞蛋在滾上滾下,顯見他已凝聚了全身功力,要將張自新立斃掌下,而聲勢也煞是驚人。
  張自新坦然而立道:「佛爺請先放鬆一下,這地下是石塊鋪成的,像佛爺這樣全身緊張,摔下去很容易受傷。」
  言下之意,似乎他還是只準備用摔跤手法來應付,赫達更是為火上加油,猛然出拳如風直搗門面。
  張自新伸拳托住了,卻也擋不住他的勇猛,腳下連退兩步,赫達毫不放鬆舉拳再度進擊,張自新只好用手掌去招架,他對於拳腳的招式本來就生疏,幸虧眼明手快,才能擋住不受攻擊,赫達卻攻得更急了!
  楊青青在一邊看得心中大急,脫口呼道:「張兄弟!你還手呀,別老是挨揍。」
  燕青道:「他要是能還手就好了,他從沒有學過拳腳的功夫,能夠護住身上不挨拳已經很不容易了!」
  楊青青叫道:「那你出去替他下來呀!這個和尚也真不要臉,說好是比摔跤的,輸了就賴皮拚命……」
  赫達被楊青青那番話,說得更羞慚難當,運拳發招更急,只想把張自新一拳擊斃才能挽回顏面!
  張自新只有招架之功,別說他不會拳腳功夫,就是真學過,也不是赫達的對手,因為赫達的拳式精奇,拳勢勇猛,稱得上一時無雙,中原的一流高手也瞠乎其後。
  勉強支持了一陣,一個疏神,被赫達一拳擊中前胸,砰然聲中,身子往後跌翻出去,赫達再不放鬆,搶上前就對他的腹上猛踹,這邊哈回回、燕青等人也都沉不住氣了,衝出座位,欲待搶救,但時間上畢竟是遲了!
  赫達的一雙大腳已經踹上張自新的小腹,也不知道張自新用的是什麼手法,忽地一滾,不但躲開了他的猛踹,反而把赫達也拖得摔倒在地,而張自新的雙手緊握住赫達的那隻腳,不住地翻滾撥弄。
  赫達發覺自己上當,反應也夠快的,身子一弓直起,駢指就挖向張自新的雙目,張自新只把手一翻。
  赫達的身子又轉向地面,將鋪地的石塊也帶起一方,張自新提著他的兩隻腳,就在空中掄將起來。
  另一名番僧見同伴吃了這等大虧,連忙飛身離座,欲將搶救,張自新卻突然放手,將赫達朝他飛擲而去。
  那番僧身手非常了得,單臂一伸,居然貼著赫達的肩膀一托,將赫達穩住放下,赫達身子一歪,又往旁邊倒去。
  那番僧連忙伸手扶住,問道:「師兄你怎麼了?」
  赫達的手指還緊扣住那方石塊,聞言皺眉道:「師弟,你替我把手上的石塊取下來,我自己不能動了。」
  那番僧一驚,舉掌輕輕一擊,將石塊震得粉碎,然後問道:「師兄,你莫不是被人點住了穴道?」
  赫達動了一下手指,然後搖頭道:「沒有,可是我剛才竟完完全全的不能動彈。」
  白長庚道:「那一定是轉昏了,定定神就會好。」
  那番僧放開赫達,可是赫達身子又是一歪,那番僧再度將他扶住道:「師兄,你被轉這幾下就受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