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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五大門派

  燕青笑道:「每次有大買賣時,黑燕子總是能搶在大家前面下手,近十年來,我沒漏過一票,所以那些盜賊窮得都瘦了,他們比受遭劫更恨我,可是就是找不到我的蹤跡,只能白白幹瞪眼而已!」
  楊青青道:「你為什麼要跟他們搗蛋呢?」
  燕青臉沉下來道:「我三歲時,父親在這條路上負販回家,遇上了洗劫的,不但搶去所有財貨,還砍了他一刀,使他在床上病了三年而死,因此我恨透了這些做賊的,等我學成武功後,師父又不准我殺人報仇,我只好用這種方法來整他們。」
  楊青青道:「你這樣做,不過是把他們逼得上別處去打家洗劫了嗎?實際上這麼做並沒有好處!」
  燕青笑道:「沒有這麼容易,我對他們的底細都很瞭解,如果有人想溜跑,我會暗中把他們捉住往衙裡一送,而且給他們留下一隻黑燕子的記號,說他們是黑燕子的黨羽,因此整了十幾個人之後,大家都嚇得乖乖的,寧可在山裡啃地瓜,也不敢萌生逃跑到別處去發展的念頭了,這就是我所用的結果。」
  楊青青道:「你一個人能管這麼多事嗎?」
  燕青笑道:「那是不夠的,我訓練了幾個人,他們都在本地有家小,指著他們養活,我教給他們一點武功,叫他們給我當耳目。」
  楊青青笑道:「就是剛才那批人?」
  燕青點點頭。
  楊青青道:「他們也是盜賊呀!」
  燕青道:「這是沒法子的事,此地實在太窮,為了要使他們過下去,我必須允准他們做幾件小案子,不過我規定極嚴,不准傷人,不准把人洗劫的太絕了,至多只能取三成,違反了規定,我必殺無赦,那個大白狼因為偶爾識破了我的身份,才有那麼大的膽子,其他人不是乖乖地聽我的吩咐嗎?」
  楊青青笑了起來道:「你這一手倒是夠絕的,難怪他們一開始就只想劫財,卻不敢動手傷人,原來是受了你的約束呀!可是他們把馬包子裡的金子全搶了去……」
  燕青道:「那是你們打扮太華麗,又帶著兵器,我有個規定,遇上你們這種過客,可以不必留情,如果是普通的商旅,他們只敢取三成,多一文都不敢拿。」
  張自新道:「為什麼你對我們這種人要特別苛刻呢?」
  燕青慘笑道:「我父親死了之後,我母親在鎮上開了一家店房過日子,有一天,來了兩個帶劍的大家公子,酒喝多了,要母親陪他們喝酒,我母親不答應,他就拿著劍,裝著要殺我,我母親逼得沒法子,為了救我,含著眼淚接受了他們的侮辱……」
  張自新憤然道:「這還有王法嗎?」
  燕青目中射出了火花怒道:「王法不是為我們窮苦老百姓而設的,他們叫我母親脫光了衣服,當著我的面陪他們喝酒,而我那時才只有九歲,忍不住就罵了他們幾句,結果是換來了一頓鞭打,把我打得昏了過去。」
  張自新怒道:「你們可以告官呀!」
  燕青道:「告了,沒有用,官人打聽那兩個人是一位現任藩台的少爺,不但不受理,反而說我們訛詐誣告。」
  楊青青也生氣了道:「該死!簡直該死!」
  燕青道:「不錯,我學成的第一件事,就是殺他們倆人,那已是十年以後了,被我師父知道了,狠狠地斥罵了我一頓,說我以後再輕易殺人,就要砍斷我的手,追回我的功力,所以我憋了十年,今天才破戒。」
  楊青青道:「你不怕你師父了?」
  燕青道:「師父有兩年沒來了,不知是否尚在人世,不過他知道也沒關係,師父最氣最痛恨這種敗類,殺死了也不會責怪我的。」
  三人默然片刻。
  燕青又道:「我報復的對象是三種人,對於大家公子,而佩帶著武器的人,我發現沒有一個是好人,使我記起舊恨,便很想把他們一個個都給殺了,可是我守著師父的誡言,我只好放過他們的性命,但要剝光衣服扔進山溝……」
  楊青青笑道:「你剝光他們的衣服,把他們赤身裸體,扔在山溝裡,這樣又……」
  燕青道:「是的,這是我母親當年的遭遇,我要他們也嘗嘗這個滋味而已。」
  張自新道:「如果我們不是有能力自衛,恐怕也會受到這種待遇吧!」
  燕青道:「那倒不至於,你們穿得雖然華麗,行動卻逞點俠義,而且你給了我五兩銀子,做人也沒有架子,跟那般輕浮囂張的紈褲子弟不同,我對你們頗有好感,否則也不會送你們行路了!」
  張自新笑道:「燕大哥!我們還是要你送行。」
  燕青一怔道:「別開玩笑了,你們這身本領,別說幾個小毛賊,即使遇上了成伙的山賊,你們也不會吃虧,還要我保護嗎?」
  張自新道:「燕大哥!你的報復的行為也差不多了,在這個小村鎮上苦守著有什麼意思呢?不如大夥兒結個伴,到外面闖闖去。」
  燕青道:「老實說我這一套也干膩了,我堅持不收手,就是想找機會,會會江湖的高手,前幾年,這條路上也有幾個頗具盛名的人物經過,我用黑燕子的名義去鬥鬥他們,結果發覺他們只是徒負虛名,我沒有難為他們,想他們會去勾引一些高手來找我的……你們別是他們勾來對付我的吧?」
  楊青青笑道:「何以見得呢?」
  燕青道:「因為你們故意栽在那幾個毛賊手裡,不就是引我出頭嗎?」
  楊青青道:「我們是在你口中才聽見黑燕子這個名字,雖然想會會你這個隱名的俠盜,卻不是別人勾來的。」
  燕青道:「我相信你沒有騙人,可是奇怪,那幾個老江湖在我手中吃了啞巴虧,居然毫無動靜,難道他們就此算了不成?」
  楊青青笑道:「那不是算了,這種丟人的事,他們隱瞞都還來不及,難道會自己去宣揚不成嗎?」
  燕青笑道:「楊小姐畢竟是老江湖了,見解高人一等,我以前怎麼也想不透其中的道理,看來我倒是很應該跟二位出去闖闖練練,但不知楊小姐肯收留嗎?」
  楊青青道:「怎麼問我呢?」
  燕青道:「剛才令弟已經對我發出邀請了,就是小姐沒有表示意見,而且你是姐姐……」
  楊青青笑道:「我這個姐姐只是作陪的,一切都由張兄弟做主,他邀請你同行,我也不夠資格反對!」
  燕青一怔道:「張兄弟?你們不是親姐弟?」
  楊青青笑道:「你既然知道我紅蜂子的大名,就該知道家父沒有兒子。」
  燕青笑道:「楊小姐的大名是在幾個江湖人口中聽說的,對其他的事,我卻隔膜得很,因為這條路上很少有江湖人來往……」
  楊青青道:「我在北京的事,你怎麼會知道呢?」
  燕青道:「那是一個販藥材的客人說的,他躬逢其會,把楊小姐說成了絕世英雄,比梁山泊裡的一丈青還厲害十倍,我總以為楊小姐是個身長丈餘的女中丈夫……」
  楊青青臉上一紅道:「那不是成了母夜叉了?」
  燕青笑道:「做生意的人總免不了要誇張,可是我實在也沒有想到楊小姐會如此的嬌小而又……」
  楊青青一瞪眼道:「你以為我個子小就好欺負嗎?」
  燕青連忙道:「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而且我又是二位手下敗將,已經棄劍認輸了。」
  楊青青這才滿意地笑道:「燕大俠也太客氣了,你的劍法的確高明,單打獨鬥,我可是不如你的。」
  燕青道:「這也不盡然,我承認力氣大一點,以招式而言,我還是不如小姐,所以這位老弟一上手,他的勁力竟比我強,我只好乖乖認輸了!」
  楊青青笑道:「你跟張兄弟比力自然不行了,他天生的神力,在北京提起小白龍……」
  燕青一怔道:「這位老弟就是小白龍嗎?」
  楊青青道:「你瞧他不像嗎?」
  燕青搖搖頭道:「這是道聽途說之誤,我聽到的小白龍是個回回,人高馬大,一拳打死了一頭牛。」
  楊青青笑道:「張兄弟的個子也不小,他不是回回,卻受回人冊封為勇士,一拳打死一頭牛是沒有問題的,不過沒有表演過,真不知道別人是怎麼謅出來的。」
  燕青笑道:「大家捧英雄總不免要加以渲染的,但是如果不是你說來,我怎麼也不會相信小白龍就是這位老弟,因為他的年歲實在不相稱。」
  張自新笑道:「我今年才十五歲出頭一點,可以算十六歲了,那還小嗎?」
  燕青微愕道:「你比我想像中還小一點,我以為你至少是十八九了,不過你這點歲數,怎麼會練成了這身本事的,我估計你最少也有十年的火候,難道你是在三四歲就開始練武了嗎?」
  楊青青笑道:「那你就大錯特錯了,張兄弟武功的底子才打了一年多,學劍可還不到兩個月……」
  燕青叫道:「不可能。」
  楊青青笑道:「這可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再過幾個月,你可以到京師打聽去,我絕對是沒有騙你。」
  燕青怔了半天才道:「張兄弟一定是個奇才。」
  楊青青傲然道:「當然是個奇才,否則怎麼會有那麼多的武林前輩看中他的資質培植他,長春劍派又怎麼會如此忌恨他……」
  燕青忙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張自新把自己的經過說了一遍,可是他的口齒不夠伶俐,常要楊青青補充,最後干跪由楊青青代講了。
  燕青聽完了後,才輕歎道:「我的資質已經算不錯了,所以師父才肯將他的技能傾囊相授了,可是跟張兄弟一比,簡直就是糞土之較珠玉!」
  楊青青笑道:「如果令師先發覺了張兄弟,恐怕就不會收你這個徒弟了。」
  燕青笑道:「那是一定的,我在殺死那兩個人後,師父很生氣,說如果不是人才難得,他真想廢了我,假如師父找到了張兄弟,我的命一定保不住了!」
  楊青青莊容道:「燕大俠,令師當是一位風塵奇人,他在千百人中選你作為傳人,自然為了你具有過人之處,你倒不必妄自菲薄,張兄弟年紀輕,因為與他意氣相投,他才邀你同行,我對你也很歡迎,因為我覺得看護張兄弟的責任太重,我又是個女孩子,能有這樣一個人幫忙,當然太好了,可是我有一句話要說在前頭,跟我們在一起,只會給你惹上麻煩,尤其是長春劍派,他們人才濟濟,心計、劍法、武功都是冠絕一時了,跟他們作對,危險性很大,你要考慮清楚。」
  燕青慨然道:「楊小姐是認為燕某是貪生怕死之輩嗎?」
  楊青青笑道:「那倒不是,因為令師連名號都不肯留下,可見他是潛身自好的隱名高人,而且你跟我們惹麻煩,他未必會同意。」
  燕青道:「家師所以不告訴我名諱,就是看透我不會安分守己,步他老人家的後塵,所以才怕我會給他惹麻煩;這樣也好,我的行動也不會牽累到他,只要我走的是正路,他老人家沒有理由反對的。」
  楊青青笑道:「那麼燕大俠是願意跟我們走了?」
  燕青道:「絕對願意,即使二位不要我,我也會跟在你們後面,小白龍,紅蜂子,加上我這頭黑燕子,每人一種顏色,倒像是早就配合好了的。」
  楊青青忙道:「張兄弟的小白龍絕對不能再用了,那個名字背著一樁人命官司,雖是受了別人的陷害,可是這已成定局,我們不可以給邱廣超侯爺添麻煩。」
  燕青笑道:「其實我的黑燕子也不能再用了,那是一個賊號,各處衙門都落了名,我從現在起洗手不幹,自然也得把賊名丟掉,洗洗身上的賊味兒。」
  他的劍法高明,談吐也十分風趣。
  張自新很高興多了一個同伴,連忙道:「燕大哥,你回去一下,我們在滄州等你。」
  燕青道:「一間破店,只為了我隱藏身份而用,丟開算了,還有什麼可打點的。」
  楊青青道:「令堂那兒也該去辭個行呀!」
  燕青長歎一聲道:「自從家母受到那場侮辱後,告到官府,反而變成笑柄,以後過往的客商,經常拿那件事取笑她,家母受不了氣,在我十二歲那年自縊了。」
  張自新與楊青青聽了都是一怔。
  燕青眼中含淚地道:「我守著那間店,專門找那些行商的麻煩,也是為了出這口氣,現在我要把過去的生活拋開重新做人,什麼都不要了。」
  張自新忙道:「那就算了,我身邊有銀子,到前面給燕大哥買匹馬。」
  燕青笑道:「我有,秘密養在山裡的,誰都不知道,我把它留在前面了,銀子也不用你的,我當了十年的賊,至少還有點積存。」
  張自新微怔道:「你的馬怎麼會留在前面呢?」
  燕青道:「我騎馬繞山路趕在前面,再兜回來的,否則早就追上你們的,也不會讓大白狼送死了,我在這條道上神出鬼沒,得力於那匹馬不少呢!」
  說著撮口打了一聲呼哨,沒多久,前面山道上出現了一頭黑馬,身體倒不高,比楊青青的小紅馬略高一點,可是神駿尤有過之,張自新與楊青青都是愛馬的人,而且也是很識馬,見了他的黑駿後,讚口不絕!
  燕青很得意地拍著馬屁股道:「我也叫它黑燕子,其實應該叫它黑胭脂,因為它是頭雌馬,這傢伙我訓練了幾年,穿山越嶺,跳高縱遠,都不是常馬可及……」
  張自新道:「它走起來連聲音都沒有……」
  燕青笑道:「那倒不稀奇,我用它走山路怕滑,沒有裝蹄鐵,還給它安了四個軟皮靴,所以才沒有聲音!」
  楊青青笑道:「馬匹穿皮靴,大概只有你燕大俠才有這行頭!」
  燕青知道楊青青在笑他做賊的事,訕然一笑道:「楊小姐,我已經洗手不幹了,今後它也要裝上蹄鐵,隨你去闖蕩江湖,不再幹那種偷偷摸摸的事,也不用再穿軟皮鞋了,怕人聽見蹄聲了!」
  楊青青道:「這才對!男子漢大丈夫,應該處處光明磊落,而且走到哪兒都是響叮噹的人了!」
  燕青把馬蹄上的皮套取下丟掉,然後笑道:「前年我師父來了,也說過同樣的話,我裝傻沒理他老人家,如果家師知道是你把我匡扶上正途,一定會非常感激你的!」
  楊青青聽他話中似乎別有含意,瞪了他一眼,飛身上馬道:「別說廢話了,我們還是快走吧!」
  三人都上了馬,不快不慢地走著,張自新有說有笑,燕青似乎對楊青青說話的時候較多,楊青青則對他愛理不理,經常給他碰碰釘子。
  張自新怕燕青不高興,想法子要打破這個僵局,乃提議道:「燕大哥,楊大姐,我們來賽一程馬吧!」
  燕青首先贊成道:「好!我們在這路上耽擱太久了,趕它一程,剛好可以在天黑前到滄州府。」
  楊青青仍是沒興趣,淡淡地道:「要賽你們賽!」
  燕青笑道:「楊小姐,如果你怕馬不行,我們可以交換一下,我這頭黑妞兒的腳程可能是最快的了。」
  楊青青道:「笑話!我就不相信小紅馬會輸給它!」
  說完一揚鞭,策馬如飛,朝前跑去,燕青連忙驅馬急迫,張自新也趕緊催馬,可是他這一匹馬實在差一點,先前還能勉強趕上,後來就拉遠了,最後兩匹馬都跑得不見了,他還是無法加快,而且越跑越慢!
  張自新一賭氣,乾脆跳下馬來,拖著它跑,這才快了一點,等他趕到滄州門外,燕青與楊青青都駐馬在等他了。
  張自新生氣地道:「你們來了多久了呢?這頭畜生簡直氣死我了,它還不如我的兩條腿跑得快!」
  燕青接下他的韁繩笑道:「它已是算是佳種了,在侯府裡養尊處優,幾時受過這種長途跋涉的,慢慢練了會好的,馬跟人一樣,胖子也不是一天喂肥的!」
  張自新笑問道:「你們兩位誰先到?」
  燕青笑道:「差不多同時到!」
  張自新道:「那還是燕大哥快一步,因為楊大姐先走!」
  燕青道:「可不是嘛,只差了一步,實在是不能算勝負的,可是你楊大姐為了這件事在生氣呢!」
  楊青青沉聲道:「我氣量沒有這麼窄。」
  張自新見楊青青的臉色不善,也不敢多說話了,過去看看馬匹,然後笑道:「這倒是很理想的一對。」
  楊青青臉色一變道:「兄弟,你說什麼?」
  張自新道:「我說這兩匹馬,你的小紅馬是雄的,燕大哥的黑馬是雌的,如果叫它們配成了對,將來生出來的小馬,一定是匹小黑駒。」
  燕青聽了一笑,剛要開口。
  楊青青已沉聲道:「兄弟!你是個忠厚的人,我不計較,如果是別人說了這句話,我立刻拿劍把小紅馬給殺了。」
  說完氣沖沖拉著馬進城去了。
  燕青一怔道:「老弟!你沒錯,她是在跟我嘔氣。」
  張自新忙問道:「你什麼地方得罪她了?」
  燕青一聳肩道:「我相信沒有,一路上我可說的都是好話,她實在沒有生氣的理由,你說是嗎?」
  楊青青在前面回過頭來道:「姓燕的,我對人沒成見,可是我不希望你把那些油腔滑調一直掛口邊,張兄弟的年紀還很輕,我這次陪伴他出來主要的目的,就是佐導他不要與壞人為伍。」
  燕青臉色一變道:「楊小姐認為燕某是壞人嗎?」
  楊青青冷冷地道:「至少你到現在為止,表現的不像是好人。」
  燕青一賭氣,差點回頭要走了。
  張自新連忙道:「楊大姐,燕大哥是個俠義漢子。」
  楊青青道:「我沒有說他不是俠義,只是他行動上的流氣太重了,我不希望你受他的感染了。」
  燕青忍不住道:「楊小姐認為燕某會把他帶壞了嗎?」
  楊青青莊容道:「你是個成年人,張兄弟卻什麼事都不懂,目前你的行止已經使他很感興趣了,如果他一直學你的榜樣,我就很擔心他的將來。」
  燕青低頭不語。
  張自新有點過意不去道:「楊大姐,你說得太嚴重了,我並沒有覺得燕大哥有什麼言行不對的地方,你何必發這麼大的脾氣呢。」
  楊青青仍是疾言厲聲地道:「告訴你,我沒有生氣,我只是感到責任重大,才不得不如此,你也該想想,大家對你的期望是多大。」
  張自新一怔道:「大家對我的期望?」
  楊青青嚴肅地道:「是的。華老爺子,你李大叔,還有哈掌櫃甚至於我父親,這些人為什麼要對你這麼好,自然是愛惜你這個難得的人才,希望能把你栽培成一個武林中的超人,一個光明俠客的象徵。」
  頓了一下,楊青青又道:「想要達到這個地位,你必須時時刻刻謹慎言行,一點都不能疏忽,才能培養成絕俗的風標氣度,我負了匡扶你的責任,自然要把對你有不良影響的人或事杜絕,這是我挑剔嗎?」
  張自新從未聽她如此疾言厲色教訓過,聞言汗流浹背,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燕青也慚愧萬分地道:「楊小姐,你訓得對,燕某早失庭訓,才致放浪不羈,希望你能不鄙愚劣,時加教誨。」
  住進店房之後,三人叫了酒菜吃著,楊青青的臉色還是很嚴肅。
  燕青終於忍不住了道:「楊小姐,你是否還覺得燕某是個不堪造就的壞蛋?」
  楊青青哈哈笑道:「沒有,燕大俠急流勇退,臨崖勒馬,表現了無比的毅力與決心,是很令人欽佩的。」
  燕青臉上有點紅,可是看到楊青青的臉色,又不太相信,道:「楊小姐恐怕是言不由衷吧,至少在你心目中,始終還認為我賊性不改。」
  楊青青輕哼一聲道:「那倒沒有,不過我覺得輕諾寡信,是一種最壞的習慣。」
  燕青怔了一怔道:「楊小姐,燕某自認絕沒有這種惡習,燕某立身草莽,最重守諾,言出必踐……」
  張自新也道:「這不會錯的,燕大哥遵守師命,不得傷人,他不是做得很徹底嗎?」
  楊青青哈哈笑道:「那些都是他自己說的,事實勝於雄辯,今天我就看見他做了一件背信之事。」
  燕青想了一下,忽然笑道:「我知道楊小姐指的什麼,關於這件事我……」
  楊青青接著道:「如果你是忘了,倒還是可以原諒,如果你覺得對那些人可以不守信,最好別說出來。」
  燕青笑了一下,招呼堂伙把賬房先生請來,堂伙答應去了。
  燕青笑道:「在滄州府,大家只知道我是燕公子,可是這家賬房卻因為受過我的恩惠,是惟一知道我身份的人,我的錢財也由他經管,等他來了,小姐可以問問他,我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正說之間,賬房先生走過來了。
  燕青用手一指道:「雲先生,你把我進門時交待的話對這位小姐說一遍。」
  賬房先生還有點遲疑。
  燕青道:「你說,沒關係,你一字不漏地複述一遍。」
  賬房這才低聲道:「燕爺命小老兒送二十兩金子到集鎮,交給五個人均分,同時告訴他們以後不准再幹那些營生了。」
  燕青含笑道:「你辦了沒有?」
  賬房先生道:「辦了,小老兒知道這件事不能托付別人,命小兒上銀樓兌換了銀票,飛馬送去了。」
  燕青道:「那就好,沒別的事了,你去歇著吧,明天開始把第二件事辦一辦。」
  賬房先生點點頭,然後又道:「燕爺,你把家財都散掉賑濟貧民,固然是件大功德,可是您自己只留二十兩銀子,那以後怎麼夠用呢?」
  燕青微笑道:「沒關係,我年紀還輕,兩肩苛一口,到哪兒都餓不死,渴不喝盜泉水,我既然要乾淨,就必須一絲不沾,這二十兩銀子是先母去世時留給我的遺產,否則我一分銀子都不要。」
  老賬房歎息走了。
  燕青才笑道:「楊小姐,他來之後,我一句話都沒說,總不會是串通了來騙你的吧!」
  楊青青臉上一紅,訥訥地道:「對不起,燕大俠,我不知道你暗中已做了安排……」
  燕青微笑道:「不!你的顧慮是應該的,由此可見你處事很細心,以後我在你面前,更要特別小心,兢兢業業,一步都不能走錯。」
  楊青青紅了臉道:「我也是太多管閒事一點。」
  燕青正色道:「這不是多管閒事,我從小受豪凌,才養成這種偏激的心理,家師對我管束雖嚴,但卻從來不苟言笑,使我不知溫暖為何物,才養成那種說話尖酸刻薄的壞毛病……」
  楊青青微笑道:「這兩者似乎拉不到一起吧!」
  燕青一歎道:「從表面上看是沒有關係,其實卻有影響的,我在生活中得不到樂趣,才想用言辭去刺激別人以獲求滿足,家師對我太凶,我說話時故意輕率,去令他老人家生氣,這是一種變相的反抗,否則我不是發瘋,就會變成一個毫無自主的可憐蟲……」
  楊青青歎了一聲道:「那是難怪的,這種日子,我一天也受不了!」
  燕青感動地道:「今天聽你的一番教訓,再看到你對張兄弟那種關切,使我深深感到人間的溫暖,如果我從小也有一個大姐姐這樣關心我,教導我,我一定不會像現在的這個樣子。」
  張自新笑道:「以後叫楊大姐也拿你當個小兄弟一樣的管教好了。」
  燕青苦笑一下道:「我在城門口說的那番話,就是存了這種希望,可是也許我的說話態度不夠誠意……」
  楊青青訕笑道:「燕大俠!我那時的確有點生氣,因為你說話的樣子可惡極了,我還以為你是存心在刁難我呢!」
  燕青歎道:「我怎麼敢呢?可是我養成了習慣,一時很難改得過來,我知道那很不好,用那種態度,就是說真心話也沒有人會相信,所以你怫然而走,我一點也不怪你,如果我不是男人,真會當場哭出來的。」
  楊青青也有點感動道:「其實我的脾氣也不好,太直爽,有話就說,一點不給人留餘地。
  沒有女孩子氣。」
  燕青笑道:「這樣才好,你是聞名江湖的女俠客,行動當然要帶點俠氣,這才表示你與庸俗脂粉不同一流。」
  楊青青笑了一下,道:「論年紀,你是我們的大哥,我除了一張討厭的嘴外,別無可取,要你指教的地方很多,今後我們大家都別客氣,我把你當大哥,你把我當個小妹妹……」
  燕青興奮地道:「那可不敢當,我寧願做你弟弟!」
  楊青青笑道:「稱呼可不能亂,在行動上我們可以互相規勸,做妹妹的未必不能管大哥,燕大哥,你說是嗎?」
  燕青大笑道:「是!是!青妹妹!」
  楊青青一皺眉道:「我叫你燕大哥,倒是很順口,你叫我青妹妹聽起來可有點刺耳,能不能換個別的稱呼?」
  燕青笑道:「我總不能叫你楊妹妹,那更刺耳了!」
  楊青青也笑了起來,道:「乾脆你叫我的名字青青吧,不,也不好,我這個名字太彆扭,你叫我小妹好了。」
  張自新傻兮兮地道:「青青這兩個字不是挺順耳的嗎?哪裡彆扭呢?」
  燕青笑道:「這兩個字本身並沒有什麼的,就是怕別人聽見了,而產生了誤會,誤會另外的兩個字……」
  說著用手把在桌上要書寫,但只寫到一半
  楊青青連忙抹掉道:「這是我的小名,除了父母之外,別人怎麼可以亂叫呢?燕大哥你的毛病又犯了,想佔我便宜了。」
  燕青伸伸舌頭,做了個鬼臉道:「我絕沒有這個意思。」
  楊青青道:「那最好!別忘了做大哥的身份。」
  燕青低頭不語,張自新看見燕青在桌上寫的是一個親字,卻沒有弄清楚其中的意思,因為在他的生活圈子裡,從沒有出現過親親這個詞,姥姥疼他,卻沒有像一般祖母對孩子那樣的親暱。
  再者只有在煙花巷中,客人吃姑娘豆腐時,才用得上那稱呼,張自新在鏢局裡李大叔管他很嚴,粗魯鏢伙們談話的場合,李大叔從不讓他也參加,無怪他對那個親字直是瞪眼了。
  不過言談的氣氛比先前卻融洽得多了,大家吃了一餐愉快的晚餐,分別回房休息了,第二天重新上路時,三個人都有說有笑。
  一路上都很平安,出了冀南省界後,他們轉入魯境,可是燕青知道他們想上泰山丈人峰時,不禁訝然問道:「你們難道想去探訪天龍大俠的故址?」
  張自新道:「是呀!走了這麼遠,您連我們要上哪兒去都還沒弄清楚嗎?」
  燕青道:「我只知道你們上山東,還以為是隨便逛逛呢!什麼地方都比那個地方好玩,何必盡要上那兒去呢?」
  楊青青道:「登泰山而小天下,何況泰山的日出奇景,更是聞名天下……」
  燕青道:「看日出在玉皇頂,那倒沒什麼,可是千萬別上丈人峰去討晦氣。」
  張自新道:「天龍大俠的故居不是任人憑弔的嗎?為什麼不能去?」
  燕青道:「我也不知道,平常那兒雖然有五大門派看守,可是並不限制人前去瞻仰,惟獨每年的除夕到正月上元節這半個月,五大門派的主要人物都聚該處,而且任何人都不得進內去……」
  張自新與楊青青愕然同聲問道:「為什麼?」
  燕青道:「我也不清楚。」
  楊青青道:「我怎麼沒聽說呢?」
  燕青道:「一般人這時都在家中過年,誰也不會上山挨凍去,所以大家都不知道有這個限制,五大門派也沒有對外宣佈過。」
  張自新道:「大哥怎麼知道的呢?」
  燕青道:「這是家師說的,有一年他正好在泰山玉皇頂上的玉皇觀度過,碰上一個有名的江湖人硬要登丈人峰,與五大門派的人起衝突,被人殺傷了,到玉皇觀求醫,家師替他治好了傷,因而才得知此事,那人叫毛文水,據說是天龍大俠的得力助手之一,外號稱雙頭蛟,因為他的頭上有個肉瘤。」
  張自新道:「毛叔叔頭上也有一個肉瘤!」
  燕青一怔道:「毛叔叔是誰?」
  張自新道:「我也不認識,他只到過我家一次,被姥姥趕了出去,他除了頭上有個肉瘤,臉上還有一道疤!」
  燕青道:「是哪一年的事?」
  張自新道:「是大前年,四月間!」
  燕青道:「那倒是很可能,天下姓毛而有肉瘤的人不多,不會這麼湊巧,而他受傷的那年正是大前年,傷痕正在左頰。」
  張自新道:「對了!姥姥還問他是怎麼受傷的,他說是被砍傷的,姥姥就罵了他一場,把他趕了出去。」
  燕青問道:「你家與毛文水有關係嗎?」
  張自新道:「我不清楚。我家從前的事,姥姥從不跟我說,連我父親叫什麼名字,她都沒有告訴我。」
  燕青沉吟片刻才道:「家師對五大門派的事也很感到不解,曾經到丈人峰暗探了一次,那兒防備得十分嚴密,而且五大門派的全部高手都聚集在那裡,家師不願惹麻煩,跟他們起衝突,不得結果而返,他還跟我猜測說五大門派必有什麼秘密……」
  楊青青沉吟了片刻才道:「眼下馬上就要過年了,趕到那兒,剛好遇上他們封山,我看還是別去吧,等過了上元節再去也一樣。」
  燕青道:「我沒有意見,五大門派聲勢浩大,我們也惹不起他們。」
  張自新卻發了牛性道:「天龍大俠又不是五派中人,丈人峰更不是他們的私產,他們憑什麼把持著不准別人去瞻仰,我非要去看看。」
  楊青青道:「兄弟!你在京師才闖了禍,又想多事了,記得李大叔的警告嗎?他叫你千萬不要跟五大門派的人起衝突。」
  張自新道:「我只是想去看看,自從李大叔說起天龍大俠的事跡後,不知怎麼的,我對這位老前輩好像感到特別親切。」
  燕青道:「那是因為你們同宗的關係,我叫燕青,看到《水滸傳》上一百零八條好漢,獨獨對那位浪子燕青感到異常的親切……」
  張自新道:「我們去那兒瞧瞧也不行嗎?假如真的不能進去,我們在別處待著,不跟他們衝突就是了。」
  燕青道:「那應該沒關係吧,我是個默默無聞的人,一個小孩子,一個女孩子,五大門派再不講理,總還不好意思對我們怎麼樣。」
  楊青青聽說那個毛文水在丈人峰頭受了傷,又聽說毛文水就是張自新口中的毛叔叔,更聽說毛文水會是天龍大俠手下舊人,加上張自新近乎離奇的身世,以及他一身超凡的資質,心中就有了疑問。
  最奇怪的是張自新姓張,天龍大俠也是姓張,這兩個張字,很可能會有關聯,口中阻止是為了慎重,心裡比誰都好奇,所以聽燕青那麼一說後,倒也不堅持了。
  三騎趕到泰安府,剛好是大年除夕,一般店家客棧都歇業了,好在燕青江湖閱歷多,再就是囊中多金,而且三人衣著都很華麗,居然找到一家客寓,而且因為店房空出很多,三人住得很舒服。
  大年初一,在一片鞭炮聲中,他們三騎嚼嚼,冒著飄飄大雪,竟然直上泰岳,因為這是有名勝地,山路修得很平坦,可以策馬直上,倒是不費力。
  走了一陣,離丈人峰還很遠呢,就有人出來阻止他們了,因為燕青早就關照過張自新與楊青青,叫他們裝做不懂事的大家少爺與小姐了。
  所以出來的人才喊出:「遊客止步!」
  他已拍馬迎上去道:「這是官道,為什麼不准人走?」
  由於燕青氣宇軒昂,那兩個人倒是很客氣地道:「前面山路被雪封閉了,通行不過去。」
  燕青笑道:「那好極了,我們就是來賞雪的,雪越深越有意思。」
  一個漢子見他們都帶劍,乃笑笑道:「三位身佩長劍,想必是武家子弟,應該認識我們身上的標記。」
  燕青道:「我們雖然練過幾天武功,卻沒有在江湖上走過,不知道什麼標記。」
  那漢子道:「至少聽說過五大門派吧!」
  燕青道:「那自然聽說過,五大門派是少林、武當、峨嵋、崑崙與華山。」
  其實他早就看出這兩個人身上都帶著崆峒派的標記,才故意把崆峒說漏了,卻把名望較低的華山派列進去。
  這漢子果然生氣道:「五大門派中哪有華山派的份。」
  燕青道:「怎麼沒有,教我們武功的老師父就是華山派的,這是家師親口對我們說的。」
  那漢子沉聲道:「尊師高姓大名?」
  燕青道:「家師謝雲奇,是華山派掌門人烈火祖師的嫡傳弟子,我們也都是五大門派的一派。」
  那漢子怒道:「五大門派中沒有華山這一門,謝雲奇更是名不見經傳。只說他不是烈火祖師本人,就是烈火祖師本人,也不夠格沾上五大門派的邊。」
  燕青就是要他說出這句話,以為生事的借口,乃臉一沉道:「這話是你說的,你叫什麼名字,是哪一家的?」
  另一個漢子比較謙和道:「師弟,話不能這麼說,華山派畢竟是個正式門派,我們不能壞了武林規矩。」
  說完又朝燕青拱拱手道:「我們是崆峒門下,兄弟姓方,草字君兆,那是敝師弟林龍;是掌門人風雷劍客祁海棠的師弟。」
  燕青道:「崆峒派聽過,對二位卻未曾耳聞。」
  方君兆道:「敝兄弟並不是什麼知名人物,兄台沒有聽過倒不足為奇。」
  林龍卻怒道:「難道你連神風雙劍也沒聽過?」
  燕青搖搖頭道:「神風雙劍是什麼東西?」
  林龍差一點跳起來。
  倒是方君兆道:「門派無所謂大小,崆峒與少林、武當等家有個聯盟,華山卻沒有參加,敝師弟所說的五大門派,系指此聯盟而言,並非對華山有何不敬。」
  燕青一指林龍道:「他連我們掌門人都罵上了,難道還不算是侮辱嗎?我倒要找人評評理去!」
  說著往前闖。
  方君兆用手攔阻道:「裡面是各家掌門在聚商要事,兄台即是武林同道,便該懂得規矩不該……」
  燕青道:「好,那我就不過去了,可是對侮辱敝掌門之事,我絕不會放過!在下去稟告家師後,自會找你們理論。」
  方君兆一皺眉道:「這不過一時失言,兄台何必看得如此嚴重呢?」
  燕青冷笑道:「如果我說貴掌門人祁海棠是個大混蛋,你也肯不理嗎?」
  方君兆臉色微變了。
  林龍已抽出劍攔住他的去路了。
  燕青道:「你想幹什麼?」
  林龍道:「你竟敢出言辱罵本掌門……」
  燕青冷笑道:「我只說如果那樣罵他,並沒有真正罵他,你就受不了,那麼你剛才公開辱罵及烈火祖師,又當怎麼說呢?」
  林龍為之語塞。
  方君兆道:「師弟!算了吧,是你理屈在先,讓他走算了。」
  林龍道:「不行,華山派氣量最窄,他下去一說,老烈火自己不敢來,糾眾鬧到此地,麻煩就大了。」
  方君兆怔了一怔,才道:「那要怎麼辦呢?事情都是你惹出來的。」
  林龍冷笑道:「很簡單,把他們三個人先擱下,等過了月半再送上華山去,就說他們出言不遜,辱罵掌門人,我們才出手懲戒,諒老烈火也不敢多說廢話的。」
  方君兆道:「我們去跟烈火老祖師議理,當然是可以的,可是把他們留在此地,給別家知道了,分明理屈在你……」
  林龍冷笑道:「還能讓他開口嗎?把他們的嘴封起來,對別家就由我們如何說辭了!」
  方君兆一歎道:「你又要造孽了!」
  林龍笑了一聲道:「沒別的辦法,反正在這半個月中,絕不能洩出一點風聲,而且這三個傢伙在這時候敢上山,說不定是別有用心。」
  方君兆想了一下才道:「也只好這麼辦了。」
  說完又朝燕青道:「只怪兄台來的時間不巧,我們只好得罪了。」
  燕青道:「你們想幹什麼?」
  林龍冷笑道:「剜掉舌頭,殘去兩手,叫你們口不能言,手不能書,小子,你還是乖乖地認了吧,否則老子乾脆殺了你們,還省得麻煩。」
  張自新先前覺得燕青冒充華山派門下胡鬧,有點不對,可是聽見林龍的話後,不禁怒道:
  「你們名門正派,幹這種事不覺得慚愧嗎?」
  燕青卻假裝道:「這是我一個人的事,與我的師弟師妹無關,你們不能將他們也連累進去的。」
  林龍冷笑道:「他們跟你在一起就該倒霉,誰叫你們好好的年不過,偏要趕到這兒來受罪呢!小子,你先乖乖地躺下來吧!」
  在林龍的心目中,他們不過是華山門下的再傳弟子,連烈火祖師都不放在眼中,自然更瞧不起這一個人了!
  所以林龍口中說著話,手中卻隨意前撩,他的動作是相當的迅速了,更以為燕青絕對無法躲避的。
  誰知燕青輕閃著身子,早已跳出他的劍勢之外,跟著站在一旁的楊青青手裡還拿著馬鞭,刷的一聲,馬鞭朝他的手腕抽下來,勢力又快又疾。
  林龍見一劍沒刺中燕青,已經很吃驚了,再也沒想到楊青青會對他出手攻擊,幸而他是經驗豐富的大行家,在五大門派也算是高手之列,才夠資格擔任守山之責。應變也很快,連忙將手一縮,用劍鋒去迎鞭梢,想把楊青青的鞭子削斷下來。
  沒想到楊青青把馬鞭當成長劍使了,馬鞭擊腕根本就是虛招,主要目的在攻他的臉頰,林龍判斷錯誤,變招已是不及,但見楊青青手勢急轉,啪的一聲,左頰上重重的一鞭,立刻凸起一道血痕,奇痛鑽心。
  惱羞成怒之下,他再度運劍,電閃似的刺向楊青青,口中喝道:「媽的!臭丫頭,爺爺宰了你。」
  楊青青理都不理,因為她早已防到會有此舉,用眼色跟張自新打過暗號,林龍一劍刺來之時,見楊青青不閃不躲,含笑而立,不禁怔了一怔,就是這片刻延誤,張自新霍地出劍,青光下擊,橫砍在他的劍身上。
  張自新的劍是邱廣超送的,也是武將衝鋒陷陣時所用的兵器,劍身較重較長,再加上他天生的勇力。
  林龍抽劍不及,再者也不太在乎,噹的一聲,劍身先被震為兩截,跟著虎口處一陣裂痛,連剩下的半截也握不住了,砰然掉地,這下子把他嚇呆住了。
  另一邊的方君兆也駭然變色。
  揚劍指著燕青道:「你們絕不會是華山門下,快說是哪一家的?」
  燕青淡淡笑道:「何以見得呢?」
  方君兆道:「華山門下不可能有這種功力。」
  燕青笑道:「這證明你的眼光太差,能耐更差,我們只是華山派的再傳弟子,卻把崆峒的一流高手打得斷劍折兵,所以我把華山列入五大門派,而且把你們全剔了出去,一點也不過分了。」
  方君兆又羞又怒,搖劍喝道:「小子!你信口狂言,快把劍拔出來,我要好好教訓你一頓的了。」
  燕青冷笑道:「本來我覺得你的人還不錯,可是那個姓林的要把我們弄成殘廢,你居然也贊成了,可見你也不是個好人。我正想教訓你一下呢!」
  方君兆怒不可遏,撩劍急刺。
  而卻聽見林龍叫道:「師兄小心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