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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鏡花水月俱是假 歡情悲癡總是空

  關山月望著謝靈運等人從神女峰頭消失後,才把眼睛移回來,對著閒遊一鷗,意在向他詢問有關龍華會的內情。
  可是他的眼接連地掃過幾個人,發現他們都流露出一種悵然若失的神情,有的人悵惘,有的人惋惜,有的人則茫然不知所從……
  一鷗長歎一聲道:「真想不到,這麼一個轟轟烈烈的群體,說散就散了……」
  苦海慈航笑笑道:「散了好!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尤其是這樣的一個組織,龍蛇一窩,善惡不分,兩三百個武林高手,無數的恩牽仇結,再鬧下去不知會演變成什麼局面,倒不如趁早散了,大家都可以得解脫!」
  一鷗瞪了他一眼道:「老禿子!你藏得真好,早知道你如此高明,這會主的職務也不會強壓到我頭上來了,你什麼時候練成了光明法身的!」
  苦海慈航笑道:「老袖早就練成了,不過為了怕惹麻煩,不敢施展而己,否則哪能落得如此清閒,又怎能有餘暇去從事部署!」
  一鷗哼了一聲道:「老禿子,看來你是早就有心要解散龍華會了,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混個會主幹干,行事也方便多了!」
  苦海慈航仍是笑道:「老衲不是說過,留此自由之身可以多做點事嗎!而且老衲不任會主,你們的任何行動也瞞不過老衲……」
  一鷗似笑非笑地道:「我知道,你早就跟黃鶴串通好了,……」
  苦海慧航道:「豈止黃鶴,連香亭仙子也都早有此意,龍華會遲早總須一散,魔勢日猖,道心就襄,等他們把勢力養成了,再散恐怕就不會這麼容易,這一層厲害相信你也看得很清楚,不須要老衲多說了!」
  李塞鴻這時才開言道:「謝靈運狼子虎心,暗中培植勢力,覬覦神器,事態漸明,大師姊早就跟我與幻妹提起過,只是她不該在緊要時抽身一走,把事情交給我們姊妹兩人來頂……」
  苦海慈航笑笑道:「香亭仙子早有安排,老衲也設下了應付之策,只是沒想到謝靈運的野心會暴露得那麼早,不等開會就鬧了起來,使老衲不及趕來接應,幸好關世兄才智過人……」
  李塞鴻把手一擺道:「那些廢話別再提了,大師姊跟黃鶴躲到哪裡去了?」
  苦海慈航搖頭道:「這個老衲可不清楚,不過他們已經找到了生命的真諦,天地寄儷影,江海共遊蹤,大概是不會再履人間的了!」
  李塞鴻頓了一頓才悵然地道:「他們是很適合的一對……」
  苦海慈航含有深意地望她一眼道:「黃鶴曾煩老衲代向仙子致意,並有兩句話相贈,只是此刻不便……」
  李塞鴻苦笑一下道:「你說好了!我對於自己的事一向很坦然,沒有必要瞞人的地方!」
  苦海慈航怔了一下才低低地道:「黃鶴留了兩句詩給仙子:『此情可待成追憶,莫向夢裡尋此生!』他還特別著重第二句詩,說是仙子一定會諒解他的!」
  李塞鴻淒側地-笑,對那兩句詩又念了兩遍,才輕輕地歎道:「他能說這句話就夠了,我也不應該對他多作要求,莫向夢裡尋此生,他似乎對我還不夠瞭解,我這一生都是在夢裡渡過的,不是惡夢就是美夢,好夢易醒,惡夢難忘,我不會太責怪他的,可是除了夢之外,我此生就一無所有了……」
  苦海慈航淡然地道:「浮生僅一夢耳,數十載光陰彈指即過,是夢也罷,是醒也罷!」
  李塞鴻忽然煩躁地道:「別跟我談佛理,要論禪機的話,我並不比你差,你也不過僅懂個皮毛而已,我幾句話就可以問得你啞口無言!」
  苦海慈航合什道:「老衲智飩辭拙,怎敢與仙子相比,只不過老衲知道自己笨,不多想也不多求,自然容易滿足,自滿即不自苦!」
  李塞鴻搖手道:「算了!你從小就出家,一生未及情緣,懂得什麼苦樂,而且你也不夠資格談這個問題,可是我無法原諒大師姊!」
  苦海慈航一愕道:「仙子能涼解黃鶴,便不應該記恨於雲亭仙子……」
  李塞鴻瞪著眼道:「你扯到哪兒去了!我不諒解是為著另一件事,她既然放棄一切去追求幸福,何必還將白虹劍帶走,害得我差一點兒被謝靈運逼死!」
  苦海慈航一笑道:「原來仙子是為著這件事生氣,那可錯怪了雲亭仙子,她帶走白虹劍,正是為著幫仙子……」
  李塞鴻怒道:「胡說!白虹劍是師父留下唯一的禁忌,要不是顧忌劍上的神威難擋,謝靈運他們早就叛離了!」
  苦海慈航笑笑道:「那是法華聖者留下的騙局,白虹劍不過是一柄凡鐵,並無傳說中的那種神威,這話現在可以說,要是被那般魔頭知道了,保不住會天下大亂……」
  李塞鴻與柳依幻都是一怔,連忙同聲問道:「是真的?」
  苦海慈航笑笑道:「一點不錯,雲亭仙子在臨去時,才告訴老衲這項秘密,所以她才將它帶走,為的就是要給那魔頭一層顧忌,使他不敢放膽為所欲為……」
  李塞鴻呆立當地,半晌無語,良久才歎道:「這就糟了!三天之後,謝靈運再來的時候,我們怎麼抵抗……」
  苦海慈航一笑道:「仙子不必憂慮,老衲自有退兵之策!」
  李塞鴻進一步想問時,苦海慈航擺擺手道:「仙子請相信老衲,這方法可宣佈不得!」
  李塞鴻一歎道:「我真難以相信白虹劍會是一個騙局!」
  苦海慈航正色道:「這是聖者不得已之舉,當初他收錄仙子等五個弟子,原是最中意修羅尊者,所以才將平生所學,傾囊相授,要將他作為衣缽傳人的……」
  李塞鴻不耐地道:「這一點我知道,師父將修羅四式僅傳他一人就有那種存心!」
  苦海慈航歎道:「早先的確是如此情形,可是後來聖者摒魔求仙,才發現修羅尊者野心勃勃,不足以承大業,然而聖者本人已走火人魔,無力制裁他了,只好另創了大羅七式,傳給三位仙子,意在抵制修羅四式,不過大羅七式屬陽剛之性,與三位仙子體質不合,恐無法逞其全威……」
  李塞鴻點頭道:「這也是實情,大師姊得天獨厚,勉強以體內三昧真火,溶入劍氣之中,可以發揮到七成威力,我跟幻妹則更差了……」
  苦誨慈航道:「雲亭仙子得窺大羅七式神奧,只是後來之事,可是以她的修為,也只能與謝靈運交個平手,聖者歸天之際,合三位仙子之力,恐怕也無法敵得過他!」
  李塞鴻垂首不語,大概是默認了。
  苦海慈航又道:「聖者既已發覺謝靈運不可以傳衣缽,第二人選便只有雲亭仙子,然而又怕你們制不了他,反而要吃他欺凌,只得設下白虹劍的騙局,授劍那天的情形,仙子自己也在當場。想必一定記得很清楚!」
  李塞鴻沉緬在往事裡,不作答覆,旁邊的人十分著急,亟於想聽其中的內情,卻又無法催促!
  關山月表現得尤為顯明,柳依幻瞧見他的神情,忍不住道:「那時我也在場……」
  關山月忙道:「仙子可賜一聞乎?」
  李塞鴻看看關山月,又看看柳依幻,才笑了一下道:「那就由你說好了!」
  柳依幻被她那神秘的笑意弄得有點忸怩,但還是說出來了:「那時我才十六歲,跟師父學藝不到幾年,師父突然把我們召集到一起,莊重地向我們宣佈道:『吾自知大限在即,所憾者龍華會成立未久,羅集的高手也未完全,這個責任只能由你們去完成了,誅仙令為龍華會中至高無上的權力象徵,一令在手,可以掌握所有人的生死命運,所以吾要把它交給一個最適當的人選!』當時我們都以為師父所指的人一定是謝靈運,他自己也洋洋得意,以為十拿九穩……」說到這兒,她停住換了一口氣,其他人卻緊張得連氣都透不出來。
  柳依幻稍頓又道:「誰知師父最後卻叫著大師姊的名字,大師姊過去接令時,謝靈運的臉色大變,眼中幾乎要冒出火花,差一點就要出手搶奪了,因為那時師父走火入魔,成了半身不遂,幽冥主宰西門無鹽與他又是一鼻孔出氣的,我們正在擔心他會變臉,誰知師父已看準了他的心意,在授誅仙令後,又掏出了一柄長劍,那就是白虹劍了……師父握著長劍又朗聲說道:『誅仙令權雖至尊無上,但是它只是一塊象徵性的金牌,並無約束別人的力量,為了使誅仙令發揮它最高的尊嚴,吾再特授白虹劍為輔,此劍特具神威,光華貫日,以為名,劍出鞘之後,無堅不摧,吾先試驗一下它的威力!』說著師父將劍拔了出來,果然奇光耀眼,師父將劍朝前一擲,只見一道銀光飛舞而出,把十數丈外的一座山峰,刺透了八九尺寬的一個大洞,然後再自動地回到師父手中,就是這一下鎮壓住了謝靈運的桀驁,師父把劍也交給了大師姊道:『雲亭!你得此一令一劍,就是龍華會中第一人,希望你能善自把握,光大龍華會,不管是誰,只要不服從你的指揮,劍下立斬無赦!』
  大師姊跪著接過劍後,師父又叫我們對大師姊跪下,宣誓接受她的領導!謝靈運與西門無鹽雖然不服氣,然而懾於白虹劍的威力,只得也跪了下來!師父笑了一笑,就那樣地去了……」說到最後,她稍微有點哽咽,其餘的人也吁了一口氣,由緊張中鬆弛了下來!
  苦誨慈航緩緩地道:「仙子說得比老衲所知詳細多了……」
  李塞鴻卻道:「白虹劍之威,是我們目所共睹,怎麼會是騙局呢?」
  苦海慈航歎了一口氣道:「此事除了雲亭仙子之外,恐怕只有老衲一人知道了,而且雲亭仙子在得劍之後,起初亦不知情,直等背地無人時偷偷一試,才明白聖者的苦心!」
  李塞鴻忙問道:「這是怎麼說呢?」
  苦海慈航道:「雲亭仙子掌令之後,依約繼續光大龍華會,那時老衲與黃鶴俱未入會,結果在呂粱山中與老枘相遇,雲亭仙子慧眼若電,看出老衲曾習武功,強邀老衲入會,老衲自是不允,動起手來,老衲仗著光明法身,僥倖擋過大羅七式,當然雲亭仙子那時的功力遠不如此刻深厚,到了最後,逼得以白虹劍想殺死老衲,老衲初時也被劍上毫光所懾,俯首稱臣,雲亭仙子卻想以劍立威,施展神劍之功,結果一劍出手,反而露出馬腳……」
  李塞鴻驚問道:「怎麼樣?」
  苦海慈航一笑道:「雲亭仙子也是以劍試石,結果那塊山石是被刺穿了,不過並非劍上神效,完全是雲亭仙子的勁力所致,劍入堅石兩尺許,以一個人的功力而言,這也算是登峰造極了……」
  李塞鴻不耐煩地道:「你別講廢話,快說以後怎麼樣了?」
  苦晦慈航笑笑道:「白虹劍的質地脆弱異常,那劍尖竟然斷了!」
  李塞鴻與柳依幻俱是一跳道:「斷了?」
  苦海慈航點頭道:「不錯!劍尖斷了一寸有奇,那只是一種能發強光的脆鋼……所以雲亭仙子自那日以後,白虹劍從不離身,而且也從不示人!」
  李塞鴻沮喪地道:「難怪大師姊以後絕口不談此劍,而且苦練武功……」
  苦海慈航恭敬地道:「雲亭仙子稟賦超人,她日後的成就,則遠非老衲所能比擬的了!」
  一鷗忽然問道:「老禿子!雲亭仙子既然在劍上無法勝過你,她又是如何將你收服入會的?」
  苦海慈航神色一動道:「雲亭仙子才情無雙,老衲是被她一番話說服的!」
  關山月知道他不肯說是絕對無法勉強的,只有悵然地歎息一聲,大家都陷入一片沉寂,約莫過了有盞茶時分,關山月又道:「現在我對龍華會仍是一知半解,哪一位可以告訴我詳細一點?」
  苦海慈航微笑道:「龍華會之內情,三言兩語就可以說完,但是世兄若想更進一步知道其中的來龍去脈,以及令師人會的經過,則只有兩位仙子與老衲比較清楚一點!」
  柳依幻卻道:「老和尚!你懂得的那一點還差得很遠呢!不如由我告訴他吧!」
  苦誨慈航笑笑道:「仙子肯說自是再好也沒有了!老衲怎敢饒舌……」
  李塞鴻用眼睛一瞪,柳依幻連忙道:「師姊!我只揀能說的說!」
  李塞鴻忽然苦笑了一下道:「要說就不必保留,我無所謂!」
  柳依幻默然有頃,才低低地道:「我們到上面說去!有些事無須讓太多人知道。」
  關山月心想這真是一個神秘的聚會,神秘的地方,秘密之中,還藏著秘密,然而他想揭穿這神秘的慾望卻更強烈了,連忙點點頭。
  柳依幻起身待行,苦海慈航忙道:「仙子!請你不要耽誤太久,老衲還有事與關世兄相商!」
  柳依幻一瞪眼道:「老和尚!你別鬼鬼祟祟的,誰要是被你找上了,絕對不會有好事!」
  苦誨慈航一笑道:「黃鶴還有一點事托老衲代向關世兄交代,此事關係極大,否則老衲也不會特別提出請求,老衲只怕仙子……」
  柳依幻怒聲叱道:「老和尚!你再多說一句看看!」
  苦海慈航輕輕一笑道:「老衲是為了此地近百人請命!請仙子多多原諒!」
  柳依幻一怔道:「你說什麼?」
  苦海慈航莊容道:「雲亭仙子留給二位的信上寫得很明白,老衲不必再說!」
  柳依幻滿臉不信地道:「會是他!你別弄錯了!剛才只是僥倖……」
  苦海慈航仍是嚴肅地道:「天下沒有僥倖的事,每一次成功都有著它成功的原因,老枘初得雲亭仙子指示後,也是不相信,現在……」
  柳依幻卻一咬銀牙,說道:「好了1你別再說了,我答應你,在兩個時辰之後,你上來好了,我保證……」
  苦海慈航合什一拜道:「仙子一諾千金,老衲感激之至,其實這樣對仙子並無損害,凡事欲速不達,順其自然,則永無後慮,仙子慧眼識事,如雲亭仙子與黃鶴,是何等美滿之結局!」
  柳依幻臉上一紅,訕汕地說道:「廢話,你少嚕嗦!」
  關山月則又弄得一頭霧水,苦海慈航對他一笑道:「世兄請吧!兩個時辰之後,老衲再來造訪,那時尚有要事相托……」
  說著回身去招呼其他的人了,柳依幻則反而怔在當場不動了,跟睛不住地望著李塞鴻,好似在徵詢她的意見!
  李塞鴻輕輕一歎道:「幻妹!還是聽和尚的話吧!從前我們都看岔了眼,不知道這老禿子果然還有點神通!你不妨拿我作個前鑒,冒昧從事,只落得春夢一場!」
  柳依幻默然片刻,才點點頭朝關山月道:「走吧!」
  說著第一個拔身穿入雲中,李塞鴻跟在後面,小侍女靈姑牽牽關山月的袖子,拉著他也向雲層中縱去。
  渡過茫茫的雲海,又穿過那一片松林,兩頭大白鶴仍然悠閒地踞立松枝上。
  再經過那驚心動魄的決鬥場地,最後來到金碧輝煌的紫虛仙府的門樓之下!
  柳依幻與李塞鴻早就進去了,靈姑仍是拉著他向前直闖,關山月邊走邊道:「在這絕峰之上,建造這麼一座華廈,倒真是一件浩大的工程!」
  靈姑笑了一下道:「別被這外表騙住了,裡面很可能會令你大失所望!」
  關山月不由自主地被她拉進門樓,到達一所華麗的大廳之中,心中正在奇怪靈姑的話意何在,靈姑卻拖住他不停地走著。
  穿過大廳,又走過幾曲迴廊後,靈姑掀起一間屋子的珠簾將他拉了進去!
  關山月是真的怔住了,同時也明白靈姑何以會那樣說了!
  這間屋子的外表雖然堂皇,裡面卻破舊不堪,牆上的灰粉剝落,蛛網密佈,泥土是黑黝的,地上蒸著潮氣。
  室中空無所有,只放著幾個草墊,
  柳依幻與李塞鴻各據著一張草墊,盤腿坐在上面,見他進來後,柳依幻用手指著一張草墊道:「請坐!」
  關山月只學她們的樣子坐了下來,臉上禁不住流露出詫異的神色。
  柳依幻微微一笑道:「你可是覺得此地太簡陋了?」
  關山月頓了一頓道:「簡陋二字並無一定的標準,只是此地與外面太不相稱了!」
  李塞鴻也微笑道:「你知道此地是什麼地方嗎?」關山月搖搖頭,李塞鴻笑答道:「這是我們姊妹修真練功之所,一年三百六十日,我們在此地最少要消磨掉三百五十九天,作於斯息於斯……」
  關山月不解道:「這是幹嗎呢!外面有的是好地方,修真練功,並不一定非要在破地方不可。」
  李塞鴻笑笑道:「這是求仙的第一要訣,極端富貴中,追求極端貧乏,在兩個極端中,才可以養成怡淡的心性,習慣於長期的寂寞!」
  關山月似懂非懂,只得點點頭,李塞鴻又道:「春花絢爛片刻,基於終年的沉寂,月圓不過一兩天,卻須經過長期的缺晦,明白了這個道理,才能夠領悟到仙家長生的道理………」
  關山月搖頭道:「我不懂,這道理太深了!」
  李塞鴻哈哈大笑道:「豈止是你不懂,天下沒有一個人會懂,因為這根本就不成其為道理,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都跟這屋子一樣,金玉其外,破蔽其中,仙是假的,佛是假的,沒有一樣東西不是假的,就是這些道理騙得我們一生落漠……」
  笑聲中有著異樣的淒涼,關山月不禁怔住了!
  XXXX
  六十年前,落第秀才百里不平夜登巫山神女峰,那時他已有三十幾歲了,讀書學劍兩不成,只落得湖海飄零!
  因為聽說此地曾有神女夢會襄王,所以也想來嘗試一下美麗的仙夢。
  當他費盡氣力,攀登上了峰頂,果然看見一個女子在憑峰賞月,心中又驚又喜,因為在這樣一個深夜,一個單身的女子留在絕峰之上,不是仙女是什麼呢?
  那女子是以背對著他的,身影亭亭,自古仙子皆絕色,由於他心中先入為主,把這女子當作仙女,所以立刻恭敬地上前打招呼!
  那女子回過身來,卻令他吃了一驚。因為她的臉龐竟然是奇醜無比。
  由於是他自己先行打招呼的,不好意思掉頭而去,攀談之下,才知道那個女子姓溫名嬌,因為生下來相貌奇醜,被父母棄置山下,幸得一異人收養,那異人姓溫,將她收為義女,溫嬌也是那異人替她取的名字!
  異人死了之後,留給她的是一身奇奧莫測的武功,溫嬌自知容貌醜陋,所以也不願意降履人世,甘心隱居深山以終!
  百里不平雖見溫嬌不動心,卻十分仰慕她的武功,竟陪她在山上長談終宵,溫嬌從來都沒有接受過男子的溫情,自然死心塌地的愛上了他,兩個人就結成了夫婦,同渡了一段不算短的歲月。
  百里不平對於各種學問都曾涉獵,整理一下那異人的遺籍,居然發現了幾冊練功的秘笈,溫嬌識字不多,不知道那些秘笈的神妙,百里不平卻欣喜萬分,不過他卻存了私心,沒有與溫嬌共參秘笈,只是一個人偏偷地苦練,直到後來,他的能力超出了溫嬌很多,日對醜婦,自不免心生嫌惡,態度上也不如先前溫柔了!
  溫嬌知道他態度轉變的原因,起初還百般容忍,最後忍不住吵了起來,夫婦反目,大打出手,百里不平竟然施展毒手,想殺死溫嬌,幸而那異人早料及會有這一天,未死之前,先留下了一手絕招,結果百里不平反為溫嬌所制,然而溫嬌畢竟念在夫婦的情份上沒有傷他的性命,痛斥他一番之後,憤然而去。
  百里不平自溫嬌走了之後,憑仗所學所能,開始為所欲為,可是他走遍塵世,竟然未遇敵手,遂也失去了闖蕩江湖的興趣,出外遊歷了一陣,回到巫山神女峰,繼續研練秘笈上的絕頂功夫!
  那異人所留的秘笈共有三部,內容記載雖荒誕不經,卻果真有些道理。
  大羅仙笈記載修仙超凡之道。
  天魔寶錄則是集各種邪魔功夫之大成。
  幽冥玄經則講究練屍等鬼門功夫。
  魔鬼兩書都比較易成,仙笈則深奧難解。
  百里不平修為有年,漸漸的不耐寂寞,乃收錄了四個弟子,那就是林雲亭,謝靈運,李塞鴻與西門無鹽,其中只有謝靈運一人是男弟子。
  林雲亭與李塞鴻都身具絕色,西門無鹽卻奇醜無比,百里不平之所以收錄她,可能是由於心中對溫嬌的一點歉念!
  四大弟子中以謝靈運稟性最好,就是人生得邪裡邪氣,因此他對天魔寶錄上的功夫也進境最快,西門無鹽最笨,只能參悟幽冥玄經上的下乘功夫!
  百里不平本身對於大羅仙笈領悟也不多,他傳授弟子的功夫也只限於魔鬼兩道,由於魔道功夫講究陰陽合籍,牝牡交納,所以在練功的時候,這幾個人都不免於亂……
  百里不平對林雲亭情有獨鍾,謝靈運只有與李塞鴻與西門無鹽相互參魔功,西門無鹽因此對謝靈運忠心不二,處處言聽計從!
  謝靈運自然不會對西門無鹽太感興趣,他的心全在林雲亭與李塞鴻身上,可是林雲亭是師父的禁臠,他可望而不可即,李塞鴻凜於師命難違,雖然與他苟且行功,內心卻十分討厭他,平素從不對他稍假詞色,林雲亭更不必說了,對於百里不平也僅是格於師命無法違抗,自然不會對謝靈運有好顏色了!
  這師徒五人在錯綜複雜的關係下渡過了一段時間,漸漸分成了三個系統,林雲亭與李塞鴻一邊,謝靈運與西門無鹽一邊,百里不平則自成一體,不過他對謝靈運比較偏袒,除了不許他染指林雲亭之外,任何事情都多支持他一點,因此李塞鴻也多受一點罪,內心痛苦,自不用說了!
  百里不平繼續鑽研大羅仙笈,一直到了晚年,他忽萌奇想,認為仙業無望,不妨以人力成之,因此才有了興組龍華會之舉!
  龍華群仙會,原是文人憑空的構想,他卻偏偏要藉人力付諸實施,於是他派遣門下四大弟子,連同自己一起出去網羅天下高手。
  將所居的巫山神女峰稱為小西天,以為眾仙聚會之所,經過半年的努力,龍華會終於成立了,並開始了第一次盛會。
  那一次共網羅集了九十八名高手,會卻開得不太熱鬧,因為時間太匆促,天下英俊並未全部羅致,那九十八人中又良莠不齊,牛鬼蛇神共處一堂,未免格格不入,百里不平自居天外天,以仙中之仙自封,心中卻不滿意,因此在那九十八人中展開一項測試,功力最佳者十七人,列入仙榜,由他自己統率。
  次者屬於魔榜,交給謝靈運統率,最劣者有四十五人,謂之鬼榜,由西門無鹽統領,三榜再由他自己統一指揮。
  那九十八人多半在武林中素享盛名,百里不平卻認為天下高人未必一定有名,如自己就是一個例子,因此他又傳令五年後再次開會,要大家盡力再求高人,務必將天下俊才全列會上,同時也立下了許多規矩……
  第一次開會時,那九十八人多半是由謝靈運與西門無鹽二人拽邀而來的,行為卑劣之徒,不招自到,行為正直的人則迫於威力,可是謝靈運卻認為有了這些人作為後盾,氣焰更張,漸漸連百里不平的話都不聽了!
  林雲亭與李塞鴻二女開始意識到事態的嚴重,假如她們不再找到一些幫手的話,將來勢必會受到謝靈運的控制,所以她們對於搜羅人才,的確非常努力,終於被她們陸續地找到了幾個隱世的高人,如閒遊一鷗,萬里無雲,一輪明月等人,俱是絕頂高手。
  謝靈運也不遺餘力,為擴張自己的勢力,不惜千方百計,廣求異才,居然也找到了一些好手,如天齊魔君祁天長等……
  百里不平卻又收了一個女弟子,那就是柳依幻,她入門時才十四歲,百里不平對她倒是萬分鍾愛,甚至於把她當作女兒一般看待,在矩短一兩年中,盡力的造就她,同時因為她年紀還小,天魔寶錄上許多男女合修的功夫都只教給她一些修練的法門,卻沒有真正地實施,因此,才保存了她的處子之身!
  同時百里不平也參悟了一些大羅仙笈,心性改變,想要棄魔就道,卻因為習魔大深,仙魔兩道,本身就是互不相容,結果弄得走火入魔,下半身整個地癱瘓了。
  他走火入魔之後,才知道魔道不可興,也知道謝靈運不可以寄重任,然而為時已晚,雖有向善之心,已無祛惡之力,百不得已中,只得把大羅秘笈中所得的那點功夫,整個地授給林雲亭,李塞鴻與柳依幻三個人,同時也研創下專門克制修羅四式的大羅七劍!同時又將誅仙令交給了林雲亭。
  為了怕謝靈運不服氣,他拚著提前結束生命,顯示了白虹劍的無比神威,其實那劍一無可取,穿峰裂石,完全是他剩餘精力的最後一發,結果謝靈運被哄住了,他自己也因為耗力過度而死了……
  關山月聽完這一段冗長的敘述後,不禁如癡如呆,龍華會的來源總是明白了,可是這其中的經過,簡直離奇得無法相信……
  默然片刻後,他才問道:「那苦海慈航稱百里老前輩為法華聖者……」
  李塞鴻道:「那是師父在龍華會上自取的名號,他為了求其逼真起見,舉凡會上之人,一律摒棄本名不用,每人都互稱封號,違者嚴懲……」
  關山月道:「所以我恩師被稱為黃鶴散人!」
  李塞鴻點點頭,關山月又問道:「那位溫老前輩呢?」
  李塞鴻搖搖頭道:「不曉得,她以後從未再出現過,依年齡算來,她也該是近百歲的老人了,想來是死的成份較多!」
  關山月愀然無語,心中頗為溫嬌的遭遇難過,想了一下又問道:「法華聖者將那三冊秘笈呢?」
  李塞鴻惋惜地道:「幽冥真經與天魔寶錄仍在,可是上面的功夫已經被他們學全了,沒有多大用處,大羅仙笈卻被師父燒掉了!」
  關山月鼓掌稱善道:「燒得好!否則這東西若是落入謝靈運之手,豈非害人不淺!」
  李塞鴻瞟了他一眼道:「假如落入我們之手,不是就可以制住他了嗎?」
  關山月正色道:「大羅徒具仙名,恐怕也是一種魔道功夫,習之只會誤人!」
  李塞鴻神色一動道:「你怎麼知道?」
  關山月想了一下道:「百里前輩突萌組龍華會之舉,想來也是在大羅仙笈上所得的念頭,因為鬼魔兩書絕不會有這類的記載!」
  李塞鴻點頭道:「這倒是不錯,師父就是參研大羅仙笈後,才生出那等奇想!」
  關山月笑笑道:「仙原是一種飄渺無定的境界,怎可認真地當作一件事情來辦,大羅仙笈必是一種更高深的魔道,幸而百里前輩死了,否則他再深入一點,不知又將害多少人呢,而且百里前輩焚書之後,對於龍華會之事並未放棄!足證他心中的魔念已根深蒂固矣……」
  李塞鴻與柳依幻變色道:「那麼我們也都是魔道中人了?」
  關山月微微一笑道:「不錯,在我看來二位行事雖不失為正,可是邪氣仍然很重!」
  李塞鴻默然不語,柳依幻則神色大變,憤然地站了起來,可是李塞鴻用嚴峻的眼光掃了她一下,使她又坐了下來。
  關山月這情形只當做沒看見,笑笑又問道:「我恩師怎麼樣入會的?」
  李塞鴻想了一下道:「黃鶴是大師姊邀約來的,邀約的經過我們都不得而知,二十年前重開龍華會,倒是很熱鬧,高人雲集,那時我們三人都已經升格為仙中之仙,謝靈運則為魔中之魔,西門無鹽為鬼中之鬼。對於會中的事務我們都不大管,另外在封神榜中選中四大會主,黃鶴是其中之一,他與閒遊一鷗,同隸仙榜,另外兩人,是西獄魔神與北邙鬼使……」
  關山月點頭道:「這兩人我都見過了!」
  李塞鴻道:「他們四人原是各榜的榜首,升格作為會主後,仙榜的榜首才輪到苦海慈航,魔榜的榜首為天齊魔君,鬼榜的榜首為陰風鬼君!仙榜列名者三十六,魔榜七十二,鬼榜則有一百人,真是濟濟一堂……」
  關山月又問道:「各榜上的人選,又是如何決定的呢?」
  李塞鴻又道:「起先是以武功論高低,不過也不完全如此,有些人武功很高,卻自願求列其次,像那天齊魔君……」
  關山月笑笑道:「我倒明白他的用心,他若在仙榜之中,只能算得二流腳色,擠身魔榜,卻可以唯他獨尊!」
  李塞鴻道:「這只是一個原因,最主要的是出於謝靈運的授意,他眼看著第二次龍華會上,大師姊邀來的好手很多,勢力上並不比他差,因此才立下許多規定,而且將會中的大權,交給魔榜執掌,仙榜上人物地位雖高,卻只有一個虛名,這也是他獨攬大權手段之一,因為天齊魔君是他最得力的死黨!」
  關山月問道:「林仙子怎麼肯答應的呢?」
  李塞鴻咬著牙道:「是啊!老早我也不明白大師姊為何對他如此容讓,現在才算明白了,她那時雖握有白虹劍,卻並不能制得了他,當然只有忍受了!」
  關山月到現在總算對龍華會完全明白了,一切的疑團也都解決得差不多了,只有一個問題未得解決,那便是自己的恩師與林雲亭之間的事。
  李塞鴻明白他的意思,輕輕一歎道:「龍華會在那一次可算是極盛時期,黃鶴散人技震群雄,只有他一個人在雷霆三擊之下,仍保屹立無恙!」
  關山月忍不住問道:「何謂雷霆三擊?」
  李塞鴻道:「那是一項武功的測試,雷霆第一擊是接受那對白鶴的凌空一擊,這一對白鶴雖屬禽類,卻非同凡響……」
  關山月笑道:「我試過厲害了!」
  李塞鴻微現詫容,柳依幻卻插口道:「他是擋過了大白二白的聯擊,卻比黃鶴差多了,掌心被抓破了一個洞,幸虧我及時趕到替他解了毒,否則早就完蛋了!」
  李塞鴻卻神色莊嚴地道:「你知道什麼?大師姊為了對付謝靈運,二十年來,在它們身上下了多少心血,以大白二白此刻的能耐,比當年不知道要高出多少,而且大師姊今早又在鶴爪上塗了破風毒散,為的就是想藉此消除掉謝靈運幾個厲害爪牙,關老弟能擋過一擊,足證他的功力,遠勝於黃鵯當年!」
  關山月被她說得很不好意思,連忙道:「請問另外兩擊是什麼?」
  李塞鴻莊容道:「另外是謝靈運修羅一劍式與大師姊的大羅一劍式!」
  關山月微驚道:「這兩關恐怕不太好闖!」
  李塞鴻道:「那是自然,四大會主雖然都能擋過那三擊,只有黃鶴散人最為乾淨俐落,因此,他不但在龍華會贏得超然地位,也博得大師姊另跟相待!」
  關山月聽見恩師當年神勇威跡,也不禁感到一絲光榮,可是李塞鴻卻就此打住,不再說下去了,等了半天,關山月只得問道:「以後的情形怎麼樣呢?」
  李塞鴻道:「競技!分榜!以後就是一天歡聚,然後大家都散了,本來大家約定每五年聚會一次的,唯獨黃鶴散人不答應,堅持要二十年一聚,結果大師姊對他特別支持,所以龍華會才等到今天才開!」
  關山月不解道:「由此看來龍華會並沒有什麼秘密,為什麼對外如此守秘呢?」
  李塞鴻一歎道:「這也是謝靈運的毒計之一,他為了要排除異己,故意立下這麼一條苛例,因為掌刑的大權落在天齊魔君手中,對於他們同一類的人,可以特別放寬,假若不是他們同夥的,就可以藉此機會加以懲戒了,試想迢迢長年中,誰都會不留心漏出一兩句口風……」
  關山月道:「龍華會中人分佈各地,誰有那麼大的本事去一一監視……」
  李塞鴻道:「天齊魔君偵騎四出,耳目遍及天下,每一個人的行蹤都逃不過他的掌握,只有幾個人不受他們的監視,你師父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關山月道:「但我恩師從不對我洩露隻字!」
  李塞鴻笑道:「黃鶴做事一向很謹慎,不過他的確對你作了一番安排,要把你也接引到會中來代替他的地位,只是沒有想到事情會起了變化……」
  關山月不禁一怔,李塞鴻又笑道:「這事你要問苦海慈航才知道,你師父跟他的交情最深,他如何安排我們都不得而知,我還是在大師姊的留字上才知道一些底細的!」
  關山月怔怔地在心中直打主意,很想知道林雲亭留下的信中說些什麼,可是又不便啟口動問,李塞鴻又問道:「現在你還想知道些什麼?」
  關山月道:「我想知道林仙子是怎樣將恩師邀約入會的?」
  李塞鴻道:「這可不清楚,各人用各人的方法,多半是利用武功克服對方後,將他們接引入會,不過也有利用其他手段的,例如我接引的血羅剎與白骨魔神……」
  關山月一怔道:「原來兩位樂前輩是仙子接引進來的?」
  李塞鴻道:「不錯!你怎認識她們姊妹的?」
  關山月道:「我曾經陪著她們與湖海異叟打了一架!」
  李塞鴻道:「那你定知道她們人會原因了?」
  關山月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們之間的仇恨很深!」
  李塞鴻點點頭道:「這倒也可能,他們結仇的經過不大願意告訴人,不過你若與卜上春交過手,就會明白一點大概了!」
  關山月道:「我還是不明白,我只是覺得卜上春的武功中另有一種邪門功夫,不過我那天剛好吃過一種定神藥,沒有受他的迷惑……」
  李塞鴻笑笑道:「這就差不多了,卜上春武功並不太高,卻能列名仙榜,主要是他有兩大特色,第一他不易受傷或被人殺死,第二他的招式中另有一種迷人心智的力量,他當年垂涎於樂家姊妹的美色,可是那兩姊妹都看不上他,結果在動手的時候,都受了他的迷惑,姊妹二人自動地把衣衫褪除,卜上春正想進一步佔取她們的身體時,恰好醜山神柳初陽與他的師兄經過遇上了,結果師兄弟二人合力將卜上春趕走,救下了一對玉人,樂衡君嫁了倪若虹,樂湘君嫁了柳初陽,兩家就此結下深仇,卜上春先入龍華會,樂氏姊妹與柳初陽為了要殺死他,才在我的勸告下入了會,因為龍華會中人有互相幫助的義務,本身的恩怨可以在會期上了結,他們三人功夫差了一點,只能夠上魔榜的資格。要想報仇的話,只有請人臂助,所以才入會以求幫手……」
  關山月總算又明白了一椿內幕,李塞鴻卻歎道:「其實龍華會中百餘人,非恩即怨,所以自然形成兩個團體,平時格於會規,無法祈求了結,今日之會就是開成了,也有一場好熱鬧,現在謝靈運帶走了-批人,這下子壁壘更分明了……」
  關山月不想去追問別人的恩怨,所以只問道:「我恩師與林仙子之間,又是怎麼一回事呢2」
  李塞鴻想了想道:「黃鶴接受大師姊的邀請,留在山上共渡了一段時間,每天歡聚把晤,感情十分融洽,這情形被謝靈運看見了,自然十分不滿,因為他對大師姊早就有意了,以前是礙著師父,師父死後,他滿以為大師姊會對他改變態度的,怎知平空又殺出一個黃鶴散人,他嫉中火燒,可又怕大師姊的白虹劍厲害,只得另外想出破壞的方法,將大師姊當年失身於師父的事,告訴了黃鶴!」
  關山月想了想:「我恩師心霽日月,大概不會把這種事放在心上的!」
  李塞鴻微微一歎道:「謝靈運第一著失敗了,接著又布下第二著毒計,硬生生將他們拆開了!」
  關山月急忙問道:「什麼毒計?」
  李塞鴻臉色微紅,沉思良久才道:「這計策中我也有份,而且是由我一手促成的!」
  關山月不禁把眼睛望著她,李塞鴻卻坦然地道:「不怕你見笑,我那時對你師父也很是傾心,因為,像他那種男人,的確很少有,可是,因為他與大師姊很要好,使我把自己的感情,隱藏了起來,然而這種心事卻沒有瞞過謝靈運,他就是利用我這一點私情,……」
  關山月的眼睛睜得更大了,柳依幻忍不住道:「師姊!你非說不可嗎?」
  李塞鴻點頭道:「是的!我要說就說個痛快,而且這件事一直梗在我心中,使我感到很對不起大師姊,雖然她不怪我,我卻無法原諒自己!……」
  月夜,神女峰頭。有五個人置酒高會!
  林雲亭丰姿若仙,李塞鴻嬌艷如花,柳依幻則如一隻依人小鳥,婉轉輕笑,如百靈弄舌,謝靈運談笑風生,獨孤明神采奕奕,這該是一場絕佳的盛會。
  灑至半酣謝靈運笑著道:「今夕月明如洗,置酒快語,實乃我此生最大的樂事,最難得的是無鑒識趣,不來參加,否則便大煞風景了!」
  獨孤明微微一笑道:「謝兄!你似乎不該如此講她,她對你很不錯!」
  謝靈運笑笑道:「那是另外一回事,至少在今夕此會,她不來是件好事。我們這五個人,可以入詩,可以入畫,要是加上她那張醜臉,豈非大敗酒興……」
  柳依幻忍不住道:「師兄!你這種說法對西門師姊太不公平了!」
  謝靈運笑笑道:「丑就是醜!我總不能昧著良心說她好看,師父把她的名字起做無鑒,就是第一個不公平,你為什麼單單怪我呢!」
  李塞鴻哼了一聲道:「癡心女子負心漢,你不怕她聽見了傷心!」
  謝靈運大笑道:「她若是為了我說她醜而傷心,便是不自知了,我可以感激她的深情,卻無法指丑為妍……」
  林雲亭神色一動道:「無鑒師妹哪裡去了?」
  謝靈運笑道:「誰知道?也許她是到山下去了,別去管她……」
  正說之間,忽然遠處傳來一陣鶴唳,發聲頗急,大家都一起注耳傾聽,謝靈運聽了一下,忽然道:「聲音是從丹房那邊傳過來的,鶴唳很急,分明是在告警,這地方誰也沒有膽子敢上來,除了無鑒之外……」
  林雲亭道:「她到丹房去做什麼?」
  謝靈運笑笑道:「那可不清楚,也許她是想見識一下白虹劍吧……」
  林雲亭臉色一變,飛身疾起,向鶴唳聲奔去!
  謝靈運忙道:「假如真是無鑒的話,還得我去勸勸她,叫她不要跟雲亭師姊鬧起來!」
  說著也走了,柳依幻愛熱鬧,連忙也道:「我也去看看!」
  席上只剩下了獨孤明與李塞鴻。相對無言,片刻之後,鶴唳雖止,卻是一無動靜,獨孤明忍不住道:「我們是否也應該去看看?」
  李塞鴻伸手一拉他道:「黃鶴!大師姊的丹房是禁地,你跟她交情雖深,可也不該前去,再說這是我們師姊妹的事,你去了也干涉不了!」
  獨孤明只得坐下不動,李塞鴻笑著道:「別管他們,我們喝酒吧!」
  二人乾了幾杯悶酒,獨孤明總是心神不屬,李塞鴻斜睇他一眼道:「你可是放心不下大師姊?」
  獨孤明臉上一紅道:「哪有的事……」
  李塞鴻一笑道:「那你就不要這樣失神落魄的,來!我們再喝一大杯,我從來也沒有這樣高興過,黃鶴!你肯陪我喝一大杯嗎?」
  獨孤明不知道她何以會變得如此高興,可是也無法拒絕她的要求,只是皺著眉頭,手指席上道:「我願奉陪,只是此地沒有大盅……」
  李塞鴻一笑道:「只要你肯喝,我自然會有辦法的!」
  說著屈指一彈,指風過處,將桌上的兩柄錫壺齊蓋以下,像刀刃一般地切了下來,然後又伸手一抹,將壺嘴也擰掉了,缺處被她指上的勁力抹得平整無痕。
  兩把錫壺頓時變為兩隻大酒杯,裡面盛著大半杯的酒,李塞鴻的臉上浮著奇特的笑容,遞給他一杯道:「相逢恨已晚。能飲一杯無?」
  獨孤明詫然道:「仙子!你這話什麼意思?」
  李塞鴻苦笑一下道:「這是我自己的感觸,世上像你的人也許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了,可又偏偏讓大師姊先遇上你,我還有什麼其他的話可說呢?」
  獨孤明曾不止一次從她的眼中接觸到火熱的情意,可是沒想到她會如此坦白地說出自己的感情,因此一時倒不知該如何回答。
  李塞鴻淒然一笑道:「黃鶴!你放心吧,除了這一杯酒之外,我對你別無所求了!盡此一杯酒,從此各天涯……」
  聲若悲猿哀鳴,獨孤明不忍再聽下去,舉杯一飲而盡,李塞鴻也是一仰頭,將杯中殘酒喝乾了,隨手將錫杯擲在石上,摔得粉碎。
  然後她輕輕地坐下去,動手將身上的衣衫慢慢地褪除,獨孤明則一直睜大了眼睛瞪著她的動作。
  李塞鴻將外衣脫了下來鋪在地上,裡面竟未著寸縷,她又慢慢地躺在衣服上,星眼含情,喉間發出嬌媚的聲音道:「我-了,可是我心裡熱得很,我要在這裡涼一下,黃鶴,你不覺得熱嗎?」
  獨弧明經她一說後,果然覺得全身燥熱無比,汗水像雨點似的由身上滲出來。
  李塞鴻拍拍身邊的空地道:「別傻等了,來,在這兒陪我躺一下,你也該涼快涼快……」
  獨孤明毫無猶豫地將衣衫一齊除掉,躺在她的身邊,片刻之後,兩個火熱的身子,兩顆火熱的心,整個地膠著在一起了……
  當他們在一陣刺骨的寒意中驚醒過來時,四邊各站著一個人,謝靈運與西門無鹽的臉上浮著詭異的笑容,林雲亭則十分平靜,只有柳依幻發出一聲驚呼。
  謝靈運奸笑一聲道:「師妹!恭喜你啊,三生相思俱了……」
  李塞鴻怔怔地一言不發,只是慢慢地開始穿衣服。
  獨孤明胡亂地將衣衫著好,朝林雲亭作了一揖道:「對不起!雲亭……」
  林雲亭一擺手道:「沒什麼!這是意料中事,你不必過份自責,在香夢沉氳散的迷惑下,任何人也無法自制……」
  獨孤明愧然一歎道:「也是我的定力太差,不然何以會如此……唉!什麼都不必說了,我要走了!以後再說吧!」
  林雲亭神色一動道:「你也用不著走啊!我不會把這種事放在心上的,你神經大方地原諒過我,認為我從前是事非得已,你不是處在同樣的境地嗎!而且我也很高興發生這件事,這樣我們就互相平等了……」
  獨孤明搖搖頭道:「不!謝謝你,雲亭。我非走不可,我無法原諒自己;」
  林雲亭歎了口氣道:「你真固執,……好吧!你非走不可,我也無法攔你,不過你會再來嗎?」
  獨孤明望了李塞鴻一眼,沒有答話,林雲亭已經明白他的意思,微笑了一下道:「我們以二十年為期吧,假如你能在二十年中,把這件事情想開了,我總是會癡心地等著你回來的,否則我們只有等下次會期上再見了!」
  獨孤明沉思片刻道:「我要練習克服這個死結,什麼時候我能原諒自己,我會再來的,否則下次會期時,我會找個代表來,因為那時我已經不在這世上了……」
  說完他就飄然地走了。
  XXX
  「他這一走就是十七年,直到三年前,他才重回此地,那時他已經換了一個人了,神采雖不似當年俊朗,意志卻比當年堅定得多了,神格風標,尤見穩定,大師姊總算沒自等,到底成就了一對人間仙侶……」
  李塞鴻的一大篇敘述,卻在惆悵的低喟中結束了!
  關山月怔了片刻,道:「仙子說得很詳細了,可是我還有些不明白,這裡面好像沒有謝靈運的事嗎?」
  李塞鴻歎了一口氣道:「你真是不明白,謝靈運是看透了我對黃鶴的單思,所以才跟我定下這一條計策,那天的邀飲是他發動的,香夢沉氳散是一種最厲害的迷神藥,當年我們也是那種藥性下失身的,可是他還怕黃鶴太精明,會看出破綻,藥預藏在酒壺的夾壁中,所以先喝著並無形跡,連大師姊也被騙過了,削壺成杯,藥才化酒中,西門無鹽假裝在丹房鬧事,大師姊趕去時,才發現她在那兒逗靈鶴玩,大師姊去了,她假裝受了委屈,搶住大師姊訴苦,結果拖延了許多時間由我一個人在峰上施手腳……我也是一時糊塗,居然會上他的……」
  這時關山月想想道:「林仙子對這件事好像並不在乎……」
  李塞鴻道:「大師姊是明白人,也瞭解到香夢沉氳散的厲害,自然不會怪黃鶴,可是黃鶴是個死心眼的人,他一定不會原諒自己,謝靈運早就看穿這一點,他的用意就是在逼走黃鶴,我當時也被蒙在鼓裡,以為這樣可以使得黃鶴分一部分感情給我,黃鶴一走,我後悔也遲了……」
  關山月問道:「我恩師離去的十七年中,謝靈運對林仙子怎麼樣呢?」
  李塞鴻恨恨地道:「他自然對大師姊百般慇勤,可是大師姊早就看透了他,一心一意地等候黃鶴歸來,我也恨透了他,從那時起我就沒再理他,結果大師姊的苦心終於有了收穫,我……到頭還是一場空!」
  關山月不禁輕歎道:「仙子不要怨怪家師薄情,在那段日子裡他也很痛苦,深隱大漠,閉門以思過,大概就是為著對仙子表示歉意……」
  李塞鴻輕歎道:「他無須對我存有歉意,因為我是設下圈套去引他上釣的,只望他不恨我就好了,我想他對我畢竟有點恨意吧!」
  關山月連忙道:「不!恩師一生只知責己,從不怨人,他離開此地後,一駝走遍天下,故意向九大門派,三大武家,七谷十四堡挑戰生事,為的就是想激起武林公憤,聯手來殺死他的,因為恩師自視甚高,雖然一意求死,也不會自暴自棄的,結果中原的各家武功也實在太差了,反而造成了明駝令主的赫赫聲名!」
  李塞鴻點頭輕歎道:「你師父那時的武功,自不必說了,龍華會那麼多的高手,哪一個都比不上他,各大門派算得了什麼,連入選為會上的資格都沒有……」
  關山月又道:「恩師倦游中原歸來,求死不得,心情更灰,所以才收錄了我,將他畢生技業,一絲不遺的傳給了我,大概是有意將我作了他赴會的代表,他自己則打算一死以謝二位仙子的了,只不知恩師後來怎麼又想通了……」
  李塞鴻欣慰地道:「幸虧他想通了,否則我真不知該如何恨自己了,只不知道他怎會等了十七年才把心頭的死結解開……」
  一言甫歇,外面有人接口道:「那是老衲多事,千里迢迢,捎去雲亭仙子的一封瀝血書,才感動得頑石點頭,彌補情天長缺!」
  跟著語聲,探進苦海慈航的光頭,柳依幻作色嗔叱道:「老和尚!這是什麼地方!你怎麼亂闖進來……」
  苦海慈航笑笑道:「龍華會已經冰消,天外天的禁令也該解除了吧!」
  柳依幻哼了一聲:「你不是說要兩個時辰才來的嗎?」
  苦海慈航笑道:「老衲並未食言,此刻已經超過了兩個時辰!」
  大家抬頭朝外一看,只見日影西偏,他們一席長談,不知不覺間已經溜走了許多時光,柳依幻一臉悻色,苦海慈航笑笑對她道:「仙子不必心急,你的事包在老衲身上……」
  柳依幻一挑眉道:「我有什麼事要你幫忙?」
  苦海慈航笑笑道:「明人何須細說,仙子心內甚明,這事可急不得,關世兄的遇合不比黃鶴,一步走錯,難免遺憾終身……」
  柳依幻神色大怒,正待發作,苦海慈航卻趨至她耳邊低語了一陣,柳依幻才慢慢地平復下來,怔然地道:「真的!那我怎麼辦?」
  苦海慈航笑道:「慢慢來!慢慢來!水到自然渠成,老衲既然負起責任,決不叫仙子失望,現在則請把關世兄交給老衲一兩天……」
  柳依幻一怔道:「一兩天為什麼要那麼久?」
  苦海慈航道:「仙子若是看過林仙子的留函,便該知道一兩天的時間還是最短的限制……」
  柳依幻這才不響了,關山月卻莫名其妙,苦海慈航笑道:「關世兄,事不宜遲,跟老衲走吧。」
  關山月猶在踟躕,苦海慈航卻道:「世兄再不走,你在山外的那些佈置可要糟大糕了,世兄也真是少不更事,憑那些人就能成事嗎,萬一他們與謝靈運接觸上了……」
  一句話說得關山月臉色大變,連忙道:「是的,老禪師我們快去吧!」
  李塞鴻微異地道:「關世兄在山外作了些什麼佈置?」
  苦海慈航道:「關世兄這次前來是抱定破釜沉舟的決心,巫山四周都布下了死士,必要時將要傚法螳臂擋車……」
  關山月臉色漲紅地道:「老禪師別開玩笑了,那時我對龍華會的情形一無所知,才有那些幼稚的舉措,現在倒是真的該快點前去……」
  苦海慈航這才正色道:「山後有捷徑,可以省下許多時間,叫小丫頭帶路吧!」
  靈姑眨眨眼道:「老和尚,你對天外天的情形很熟悉!」
  苦海慈航一瞪眼,裝著生氣的樣子喝道:「咄!妮子!你別惹老衲生氣,將來不管你的事!」
  靈姑一聳肩膀,頑皮地笑道:「老和尚!你別凶,當心我把你偷吃狗肉的事情宣佈出來!」
  說完一摔辮子搶在前面走了,柳依幻怔然地道:「看來靈姑也有許多事瞞著我呢!」
  李塞鴻一歎道:「師妹!我們兩人才是真正的傻瓜,大師姊跟謝靈運兩邊都把我們蒙在中間!」
  苦海慈航一笑道:「二位仙子不必多心,欺瞞有時是出於善意的,老衲此時不及細說,下面的人都安頓好了,還請二位招呼一下,老衲與關世兄到時候必會前來解決一切的……」
  說著一拖關山月,跨步出門如飛而去,把無限的惆悵與狐疑留給了兩個女子!
  關山月被老和尚拖著向前直行,穿出巨廈之後,雲霧封路,靈姑卻在一塊雲氣繚繞的大石上坐著,見他們來了之後,翻身下了大石,投入茫茫雲海中!
  苦海慈航拉著關山月也從大石上跳了下去,耳畔只聽得呼呼風響,身子像石塊般地向下急墮,連忙提氣輕身,將下降的速度減慢。
  苦海慈航卻一笑道:「不要緊,有小妖精在底下接應,掉下去也摔不傷!」
  正說之間,驀覺腳下一震,已經觸到實物,卻是軟綿綿的依張山籐編成的大網,他們墮入網中之後,巨網迅速向旁邊移動,又穿過一片雲海,眼前豁然開朗,卻己來到山下,終南掌門呂無畏正與劉三泰站在那兒發怔。
  另一邊的靈姑,正在得意地笑著,同時天齊魔君祁浩與十大遊魂的領班灰衣侍者蕭一平,卻與萬里無雲一輪明月二人在交手,打得十分激烈。
  祁浩出手辛辣,擋住了兩人的凌厲攻勢,而且還游刃有餘,灰衣侍者夾在裡面只能算是湊熱鬧!
  苦海慈航一現身,萬里無雲立刻大叫道:「老和尚!你再不來的話,我們可要招架不住了!」
  苦海慈航對靈姑道:「妮子!麻煩你打發這兩個魔崽子上路!」
  靈姑答應一聲,祈浩想是知道她的厲害,呼嘯一聲,率著灰衣侍者飛快地逃去!
  呂無畏這才過來,向關山月一抱拳道:「令主!老朽……」
  萬里無雲喘著氣道:「別說了,快把這四處埋著的炸藥撤去,同時趕快去通知其他人,否則我們都完了……」
  呂無畏猶在考慮,關山月道:「掌門人先去辦正事吧,詳情以後再說!」
  苦海慈航也道:「這話倒是不錯,老吶雖已請人將那些魔黨阻住,可是掌門人不去,貴友難免要與老衲所遣的人生出誤會……」
  呂無畏這才帶著劉三泰走了,萬里無雲向關山月道:「小伙子,真沒想到你還留下了這一手,要不是老和尚發現得早,我們都要活埋在山上了,你怎麼會想出這麼一道絕主意!」
  關山月臉上一紅道:「我在沒上山之前,對龍華會的情形的確不瞭解,因為我發現會中包容著許多窮凶極惡之徒……」
  萬里無雲道:「你自己也在山上,難道也不怕同歸於盡嗎?」
  關山月莊容道:「假如能為天下眾生除害,此生何足惜,因為各位都是奇技異能之輩,非此無以為制……」
  苦海慈航笑笑道:「你現在總可以把袖中的號炮丟掉了,你的佈置雖密,怎麼能瞞得過天齊魔府中的人呢,幸好老衲也得知了訊息,不然這四下炸藥,倒是替那批魔頭準備了,只要一點星火,龍華會上群仙歸位,朗朗乾坤將儘是魔鬼天下了!」
  關山月滿臉通紅。無語可答。
  靈姑笑笑道:「關公子!你師父可能也在山上,難道你也打算把他炸在裡面嗎?」
  關山月正色道:「以我對龍華會的最初認識,我斷定它不是一個好的組織,所以我作了那種準備,此舉我下了很大的決心才……」
  苦海慈航一笑道:「世兄不必說,你心昭日月,無可厚非,龍華會上若是真個魔長道消,號炮一響,煙飛塵滅,從此天下太平,雖然不免有所誤傷,到底還是一件值得的事……」
  關山月動容一拱手道:「老禪師知我若燭!」
  苦海慈航一擺手道:「用心良佳,就是手段有欠光明,而且也太冒險,更不應該動用人手太多,人多則難免洩機,你一上山,祁浩就將你布下的那些人都制住了,而且利用那些炸藥,倒過頭來對付我們……」
  關山月愧然道:「晚輩自承錯誤,幸得老禪師洞燭先機,才不致鑄成大錯……」
  苦海慈航笑笑道:「事情過去就算了,現在我們坯有更重要的事待辦,兩位老友請先到山上去暫等,並請轉告諸友放心,三日後謝靈運再度進犯時,老衲一定有應付之策!」
  萬里無雲與一輪明月對望一眼,將信將疑地告辭走了。
  關山月則抱著滿腹疑團,呆呆地望著老和尚,不知道他在搗什麼鬼。
  苦海慈航一臉莊容對靈姑喝道:「妮子!為時無多,你還不趕快帶路!」
  靈姑也顯得十分正經,轉身在前走著,關山月則莫名其妙地跟著她。走出約有里許,即抵長江之畔。靈姑在江岸裡拖出一隻小船,跳了上去,雙手持槳,苦海慈航恭手合什,態度十分莊嚴道:「世兄請上船,兩日後老衲仍在此處恭候大駕!」
  關山月詫然道:「老禪師!你不一起去?」
  苦海慧航合什道:「老衲無緣!前途自會有人接引世兄!世兄身負天下重任,尚祈好自為之!」
  關山月莫名其妙地跨上船,靈姑揮動雙槳,舟行如飛,在長江的濁浪中疾駛而前。
  關山月忍不住問道:「小妹妹,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們要到哪兒去?」
  靈姑但笑不語,操舟如故,走了約有一個時辰,已是暮色深深,靈姑忽然移舟就岸,入目一片荒涼,長草掩著一條隱沒的小徑。
  靈姑對他恭敬地拜了一拜道:「婢子也只能達到此地,公子只須順著路走,一定會有所遇,兩日後,婢子再來接引公子!再見!」
  說著她又跳上小船,在茫茫的夜色中,隨著江流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