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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大鬧法場 棄屍而亡 卿卿愛意 兩廂情願

  冷家莊的其他人手也圍了上來,他們寧可放走待決的人犯,卻不肯放過這五名劫法場的蒙面人,而且他們的武功也突地高明了起來,不像先前那麼地差勁,這證明了一件事,先前那些人犯是故意放走的。
  廖戰半刻,五名蒙面人的處境越來越險,他們雖然努力突圍,卻無法衝開一絲空隙!
  其中一個蒙面人忽地有所知覺道:「不好!我們中計了,那些死刑犯是他們故意縱走的!」
  另一人道:「怎麼會是故意縱走的呢?」
  「他們找不到府宗,才故意要處決人犯,逼我們來救出人犯,他們好循線去追蹤,找到府宗。」
  水文青笑道:「閣下不愧高明,只可惜見機得太遲一點,現在才想到已經來不及了。」
  那蒙面人道:「府宗也不會這麼笨,會跟那些人立即聯繫的,你們仍是找不到府宗。」
  水文青道:「我們不急,只要盯牢人就行了,遲早他們會與梅鐵恨碰頭的。」
  「沒那麼容易,我們會適時提出警告,叫府宗注意。」
  「你們若是跑得出去,自然是可以的,只可惜我今天主要的就是對付你們,絕不容你們跑出去的了,老實說,今天要處決的那些人根本就是些無關緊要的,能由他們身上追到梅鐵恨固然不錯,追不到也沒多大關係,主要的是我們要把梅鐵恨身邊的一些得力親信剪除掉…」
  那傢伙大概也知道脫身無望,厲聲大叫道:「哥兒們,大家豁出命幹吧!拼得一個是一個,如果哪一個能脫身出去,就向府宗通個消息,叫他別上當,否則就拿性命來報答府宗一番知遇之情。」
  剛完,他的手下攻勢加強,完全採取了拚命的戰法,放棄守勢,一心以攻敵為主。
  這種戰法倒是見了效,冷家莊的子弟雖然不怕死,但也要看時機,在眼下的情況,似乎不必要跟對方拚個同歸於盡,因此包圍略鬆,看來竟要圍不住了。
  冷寒月道:「文青!不能再等生擒了,跑掉了一個,我們的計劃就白忙了。」』她的寶刀首先施展了威力,六月飛霜的殺手盡出,眨眼間就把兩個人腰斬屍橫就地。
  水文青的殺手也施展開來,劍發如電,也是一兩個照面下來就刺穿了對方的咽喉。倒下了兩個,只有最先說話的蒙面人,身手最高,居然能及時避開咽喉,被水文青一劍穿胸,他忍任傷竄出去,跳上了一邊的民房,身形奇速,幾個起落就不見了影子。
  後面的人雖也努力追了上去,但對方的身形大快,再加上這是在鬧市,屋子太多,他上上下下,幾轉之後就看不見他了。
  冷寒月道:「文青,你怎麼把最重要的一個放走了。」
  水文青苦笑道:「我哪裡是好心放走的,實在是他的身手太高,我的鎖喉一式居然被他躲了開去。」
  冷寒月想想也是實情,那個蒙面人的武功的確是驚人,幸好是水文青一直纏住他,若是在自己手中,恐怕還未必勝得了他。
  最主要的是她對水文青一往情深,不會真正地怪他,因此一笑道:「文青,今天總算看見你的真功夫了,那幾手劍法凌厲精絕,放眼天下,恐怕也無人超過你了。」
  「我倒不敢這麼想,人上有人,天外有天……」
  「不!我可以這麼說,京師中幾個宮廷劍師號稱無敵高手,我看你就比他們強得多。」
  水文青笑道:「原來你是以這個做標準,難怪眼界這麼低了,真正的高手絕對無法在宮廷中找。」
  「不!宮門四傑是真正的高手,他們不是貪慕富貴而入宮的,我父王做王子時,就和他們布衣論交,完全是憑著交情才入宮保護我父親的。」
  水文青看了她一眼,冷寒月自知失言,訕然一笑道:「對不起,我忘了,好在這兒身邊都是自己人,冷家莊的人是知道我的身份的,他們都曉得冷大小姐另有其人。」
  這-陣激烈的殺斗把其他人都嚇得躲起來,只有一些冷家莊的子弟圍在四周,倒是沒人聽見她的話。
  水文青一歎道:「還是小心一點的好,要是讓人知道你是大內的公主,所有的敵人都會集中力量來對付你了。」
  冷寒月低頭笑道:「就算我是冷大小姐,要對付我的也不在少數!
  「那倒不然,現在大家只為冷家莊而對付你!沒把你看得太重,如果知道你的真正身份,情況又不一樣,只要能卡制你,就等於按住了我們的脖子,縛住我們的手腳。」
  「我有這麼重要嗎?」
  「當然了,第一個是冷秋水,他可以犧牲女兒,卻不能叫你這位公主受到損傷;第二個是皇帝,他寧可放棄江山,也不肯叫你受到委曲的,那樣一來,就真的叫人予取予求了。」
  「不過還有你呀!你不會因我而受威脅的。」
  水文青一歎道:「寒月,你認為我是個冷酷的人。」
  「我知道你不是,只不過你行事有原則,不輕易受人威脅而已。」
  「那是因為你一直沒有受到傷害,如果你真是被人制住了,我會接受任何條件來換取你安全的。」
  冷寒月心中一陣甜蜜,水文青又道:「你是知道我的,我現在做的這些雖是為了興趣,但主要的還是為你,我只希望能早點把你身上的這些責任完成,來換取你的自由。」
  「我的自由?我一直很自由呀!」
  「但是你的父親不自由,他有著太重的責任及太多的麻煩,雖然他沒有強迫我,但我要娶他的女兒,就必須為他盡點心。
  你也是一樣,他對你這個女兒愛得近乎偏心,從沒有拿宮廷的規矩來約束你,你要學武,他為你請了最好的教師,你要帶兵,他把全國的兵權都置於你的手下。」
  冷寒月道:「我的手下一共才兩個人,一個是你,一個是常玉琳。」
  「我總理天下密探,玉琳是天下兵馬部招討大元帥,管住我們兩個人,你還不是天下在握了。」
  「可是你們兩個人,我一個也管不了。」
  「話不可以這麼說,你若是提出合理的要求,我們幾時打過回稟,你要我們的腦袋,只要吩咐一聲,我們也會自動奉上的。」
  「你還說呢,就是你不給我面子,王琳表哥還不太駁我的請求,你卻常給我難堪。」
  「那是因為你對他的要求不過份。」
  「他管的是軍隊,我對軍事既不感興趣也不懂,所以我很少管他的事。」
  「你對我這個部門感興趣,可是你的要求有時不合理,我必須要駁回,有時不讓你插手,是因為你不懂。」
  「我也不是對你這個部門感興趣,而是對你這個人感興趣,我想插手,也是想幫你的忙。」
  「可是在你沒熟悉之前,卻千萬插手不得,還好,你也不是那種蠻不講理的人,所以我把冷家莊的業務交給你了,還有是我私人建立的關係,不能照官方的手續來辦的,倒不是我藏匿不交,而是那些關係不能轉手。」
  「你不必解釋了,我也不是真的要接手,我只要跟你在一起工作,與你同進退。」
  「但是你卻必須為你父親盡點心。雖然他答應我,隨時都可以帶你離開,那是他的心意,我們卻必須也盡到我們的心意。」
  「是的,文青,我知道你為我做的一切,我對你也不說感激的話了,那是多餘的,我只說這是我們的事,我們一起幹。」
  水文青道:「那要你是冷大小姐才行,如果有很多人知道你是大內的公主,我全部的精力用來保護你都不夠,什麼事都不能幹了。」
  「你放心好了,事實上我早已忘了我是什麼人了,連我自己也把我當冷寒月了。」
  他們開始檢查地上的屍體,連水文青也吃驚了:「難怪他們要蒙面了,原來他們都是江湖上久享盛名的俠土,梅鐵恨本事真不小,居然能找到這些人來賣命。」
  「你認識這些人?」
  「是的,若非他們的屍體在此,說什麼我也無法相信他們會是天府的成員,梅鐵恨是如何讓他們來賣命的呢?」
  「只可惜跑掉了一個,那傢伙好像他們中間的頭兒,抓到了他,一定可以問出究竟的。」
  水文青笑了一下道:「我倒不怕那個傢伙跑了,劍法如此高超,輕功如此美妙的人究竟不多,尤其是他蒙了面。」
  「蒙面的目的就是讓人認不出他來。」
  「不過他若是不知名的人,不蒙面也沒人認出他,正因為他蒙了面,我倒反面容易找到他了。」
  「你知道他是誰?」
  「在未經證實前我不敢說,不過我相信他一定是我的一個熟人,我有把握找到他的。」
  冷寒月知道水文青說有把握,就是十拿九穩的事,因此很興奮地道:「好!我們上哪兒去?」
  「回京師去,此地沒什麼可忙的了,其實我也太笨,早就該回京師了。」
  「梅鐵恨他們會上京師嗎?」
  「應該是的,他所劫的官銀只分出了一小部分,大部分仍在他手中,這麼一大筆銀子都帶著官方的鈴記,只有在京師花用最安全,因為京師每天都要發放大筆的官銀,在那兒流出才不會引人注意。」
  這倒是個線索,戶部、工部、史部都是花大錢的地方,親鑄的官銀也都在那幾支銷,有幾家大銀號專收官寶,兌換成銀票,再大的數字也吞得下,寧王所失的那一批官餉,也是由戶部支發的,在別處是筆大數字,在京師,卻不算回事,這也不可能成為線索了。
  冷寒月想想又問道:「你能確定他們是上京師嗎?」
  「這個我當然不能十分確定,不過四個被殺的蒙面人,有三個是在京師的,所以我認為該回去一查。」
  冷寒月歎了口氣道:「我實在難以相信梅鐵恨會把他的秘密巢穴設在京師,那是最難活動的地方。」
  水文青道:「我倒不覺得突然,其實也就是近半年來,我們才對他展開反擊,然後又弄個高人鳳來整掉他一批人,在此之前,京師是他們活動最烈的地方。」
  「可是他設置的這些秘密人手全無線索。」
  「這是他聰明的地方,有一批人在明裡活動就夠了,用不著再動暗藏的人手,不過再往深處一想,則又不足為奇了,將來他們作為最大的作用仍是在京師,他這批人手不僅是用來對付你父親,將來也可能用以跟寧王抗拒,寧王如果得了天下,也一定是入駿京師,這批人才用得到。」
  冷寒月猛點頭道:「不錯!不錯!我以前怎麼想不到!」
  「不僅是你想不到,連我也沒想到,別看我們連連予天府以重創,梅鐵恨的老謀深算乃是我們所不能及的。」
  決定了目的,爭取的就是一個快字了,水文青與冷寒月兩個人用最快的方式回到了京師。
  他們的密探組織十分嚴密,在每一個大城小鎮都設有聯絡站,隨時準備有最好的快馬,而且每一站都有人牽著馬在路旁等候,以供交換。
  行程計算十分精確,休息睡眠的時間,他們搭乘水路的快船,風向不對時,用人力搖榴划槳。幾乎是沒有一刻停的,水道不通時,則有雙人一肩的快轎抬著趕路。
  他仍之所以要如此急急地趕路,就是要爭取到時間,趕在那個受創的蒙面人之前回到京師。好從容佈置。
  日夜兼程,每天最少的行程也在六百里以上,人固然十分辛苦,但是還能支持,因為每天至少還有四個時辰休息,雖然休息也在行動,但至少可以閉上眼睛睡覺。
  所以這一程雖然地跨皖魯贛燕四省,足足有三千多里,他們卻只以五天的時間趕到了。
  冷寒月簡直難以相信道:「五天功夫,飛越幾千里,假如不是我親身經歷,打死我也不會相信。」
  「姑奶奶,你要知道這一段行程,花了多少錢?那要幾十萬兩銀子呢!」
  冷寒月又不信道:「文青,我倒不是小氣,但怎麼算也用不了那麼多錢吧!
  「怎麼沒有,這一路行來,動員了多少人力,要養著他們,每年的花費在百萬兩之上。」
  冷寒月道:「原來是這麼算的,那麼我們即使不用,這筆錢還是要花的,對不對?」
  「當然了,我設下這些人員,也不光為我們趕路用的,那是用來傳遞緊急消息的。他們可以比朝廷的飛急羽遞還挾上一倍。」
  「這一算又便宜了,朝廷每年花在飛遞繹站上的費用,約十倍於此數,拿一半的錢來擴充主兒……」
  「寒月,這是不能合併的,朝廷的騷報是傳遞軍情之用,我這是傳送秘密消息的。」
  「作用是一樣的。」
  「不一樣,我這個機構是秘密的,專為密探而用的,若是與軍遞合併,就失去守秘的作用了。」
  冷寒月歎了口氣道:「我不懂的地方還是太多,還是少參加意見吧,對了,我倒是想起來了,朝廷撥給你的經費是每年八十萬兩,光維持這一個部門都不夠吧!」
  「的確是不夠,而且還差得很多。」
  「那你是怎麼維持的,總不會是你自己掏腰包吧!」
  「我自己是個窮光蛋,全部身家加起來不到十萬兩銀子,那是我留作將來養老之用的。」
  「可是這些缺額又從何貼補呢?」
  「想法子賺,我用的全是精華之選,他們有很多取不傷廉的生財之道,只要動動腦筋就行了,所以我們的經費不但不短細,反而十分豐裕,說起來可是一樁大學問,以後再慢慢告訴你吧!
  冷寒月也只是隨口問問,她最不感興趣的就是錢的問題,因為她從來也沒有為缺錢而傷過腦筋,冷家莊本身就有個特權,憑一張字據,就可以在天下任何一個府庫中提取現銀,再大的數字也沒有打過回稟。所以她從來也不操那個心,卻不知道水文青為了籌集費用所下的苦心,他手下有數以萬計的人員,每每都是絕頂高手或奇技異能之士,要這些人來做事情,又談何容易,個個都需要極高的報酬的,國庫年年支黜,也撥不出更多的錢來,一切都要水文青去動腦筋,想辦法的,幸好他是個有辦法的人。
  這些話不必對冷寒月詳細去說,一時半刻也說不明白,他只是道:「你可以到冷家莊去休息一下,同時也見見你父親,一慰倚門之思,他可想你得很。」
  冷寒月道:「你又要忙些什麼,有事可不能把我撇開。」
  「我要處理一下瑣務,也作一些安排,不過你放心好了,再過兩天,我們又要回復到高人鳳與賈若鳳的身份了,那時就有你忙的了。」
  「怎麼,我們還要回去扮演那兩個人?」
  「是的,要打擊天府,最好還是利用那兩個人的身份,他們是替寧王效力的,梅鐵恨會把帳記到寧王頭上去的。」
  「不會吧!軍餉被劫,只是寧王對梅鐵恨的變相津貼,他們畢竟是一夥的。」
  「不是這個樣子,劫飽之舉並未得到寧王的同意,梅鐵恨只是不告而取,或許事後會打個招呼說他要這筆錢,叫寧王認帳,寧王也是滿肚子不高興…」
  「那為什麼在處決人犯時,他會派個人來阻止?」
  「那只是受了天府暗中的壓力,不得不敷衍一下而已,那個叫李龍的參將不是個重要人物,來時的態度也不積極,寧王若是真想為天府撐腰,該派一隊大軍過來,硬把人犯接收過去了。」
  「那麼我們若是把梅鐵恨給收拾了,反倒幫他的忙了。」
  「可以這麼說,但梅欽恨是個禍害,此人若不除,於朝廷禍患尤巨,因此明知對他有益,也不得不為之。」
  冷寒月呆了一呆道:「真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子的,好了,你去忙吧,我先去見父王去。」
  兩人分手後,水文青倒是很從容,先把幾個人叫來問了一陣,然後慢慢地梳洗換了衣服,又到了澡堂子裡泡了一下,然後才輕輕鬆鬆地一腳逛到城外的海甸,那兒很熱鬧,是一般平民的住宅區,店舖雲集。
  他筆直走進了一家大戶門中,那家的宅院很大,可是門庭破舊,早年一定顯赫過,現在已冷落了。
  他在這兒的身份是文青水,是個有名的浪子,在門戶出入的人居然都認識他,有人笑嘻嘻葉跟他打招呼:「文青,久沒見你了,又在那兒撈了一票了。」
  文青水笑笑道:「跑了一趟金陵,發了點小財,忙著給各位送禮來了。」
  「是什麼好生意,能挑挑我們嗎?」
  文青水只笑不言,旁邊有人道:「小文的財路咱們可沾不上邊兒,他不知道又貼上那個財主的女兒撈上一票。」
  文青水眉頭微皺道:「咱們不談這個了,走!走!好久沒跟大家玩兒了,咱們殺上幾把。」有人道:「小文!咱們這兒的局面大了,一莊下來最少是二百兩,你推得下來嗎?」
  「怎麼跳得這麼高,以前不是才五十兩嗎?」
  「這都是狄小侯興起來的;前一陣子他有個遠房的親戚來京中活動,撈了一筆闊了起來,把注子加大了,連下注也限制不得小於十兩了。」
  「那好啊!我這一次也弄了一稟。可以跟他拚一拚。」
  「只可惜你來得不巧,他離開了有個把月了,聽說是又弄到了一筆財路……」
  文青水笑笑,跟著大家進人到裡面,這兒還真熱鬧,差不多全是他的熟人,又是一陣寒暄招呼。
  這兒聚集的全是京中一些世家子弟,有窮有富的,但再窮也不過略為桔據一點,手頭上多少總有幾個的。
  文青水混進這個圈子顯然有幾年了,他是有他的特殊目的的,所以雖是個浪子,大部分在此地是送錢,因此人緣很好。
  兩年前,水文青就是以文青水的身份混到金陵,開始了對天府的打擊行動,文青水太出名了,他又消聲匿跡了一段時間,現在他,認為有必要了,又開始出現了。
  究竟這次他的對象又是誰呢?
  在廳中他獨居首座,推了一個時辰的牌九,由於他身邊亮出的銀票有一大疊,而且每張都是五百兩的,競不下有萬兩之多,所以吸引了不少人,押注的也不少,平時他的手氣一向很背,這次竟若有神助,統殺了幾付,互有出入時也是吃大賠小,所以他又贏進了幾千兩。
  廝混了一陣,他才興盡而退,給一批幫閹的朋友大大的吃了一筆紅采。
  然後他閒暇地蹬著方步,走進了另一條巷子,這兒一樣地熱鬧,來往的也都是些公子哥兒,他認識的人也不少,寒暄了一陣後,折進了一家門裡。
  這條巷子裡住著些很特殊的人家,他們不像八大胡同那樣的出名,但每家都有一兩個姑娘,專為接待那些公子哥兒們的。
  他來的這一家是個叫海棠的姑娘當家,跟他很熟,所以他一進門,海棠就像個乍接久別歸來的丈夫般地膩著他,而且還埋怨地道:「小文!你這沒良心的,一走就是大半年,無音無訊的,把人擱在這兒不管了。」
  文青水笑道:「我是忙,到外地去了一陣,不過我知道你這兒也沒閒著,狄小侯不是常帶著一批人窩在你這兒嗎?」
  「他呀!只不過是借我的地方談談事兒而已,幾個人一來就把我們趕出門,關起門兒商量事兒,可不是看上了我,他也從來沒在我這兒住過一夜!」
  「住不住有什麼關係,不少了你的花費就夠了。」
  「那才幾個錢呀,他的那些朋友個個凶得很,把我的幾個老客人都打得不上門兒了,弄得我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這個把月他沒來,我都快撐不下去了。」
  文青水笑笑掏出了幾張銀稟道:「別哭窮了,我剛贏了三千兩,總夠你混幾個月了吧。」
  這是一筆大出手,海棠也從來沒有一次收入這麼多,她幾乎難以相信,可是文青水把銀票塞進了她手中,她才相信這不是開玩笑。
  這一陣驚喜是可以想像的,海棠差點沒把他當祖宗了,立刻要下廚房去親自弄幾樣菜來款待,這是她的絕活兒,她的小菜也弄得真不賴。
  但文青水卻拉住她:「海棠!別忙著吃,好久不見了,你也不多賠我聊聊。」
  海棠白了他一眼,對這個浪子,她是真心地喜歡,並沒有指望在他身上發財,但是文青水卻給了她這麼多錢,她整個人都幾乎要化在對方身上了!
  文青水一面跟她調情,一面絮絮叨叨地聊天,聊的對象卻漸漸轉到狄小侯身上,問得很仔細,尤其是對他邀來的那些朋友,更是十分地有興趣。
  海棠感到很奇怪:「小文,你老是問他們幹什麼?」
  「別人告訴我,狄小侯最近很闊,像是撈到條大財路,多半是應在他來往的朋友身上,我也想插一手。」
  「那你還是別打這個主意吧,他們很秘密,連談話都背著人,你插手不進去的。」
  「我不是要插手到他們中間,只是想知道他們發財的路子,我自己也闖下一條來。」
  「那不是要跟他們爭利了。」
  「談不上這些,有財大家發,他們也不能一口獨吞!」
  「你爭不過他們的,聽說他們那一夥中全是些劍客。」
  「那怕什麼?我的朋友中有不少也是玩兒命的,海棠,你告訴了我,有了好處我不會忘記你的……」
  軟言蜜語下,海棠竭盡所能,把知道的全說了,雖然她認為她知道得不多,但是文青水卻十分滿意了。特別是幾個不太重要的人的資料,他簡直是如獲至寶。海棠不解地道:「小文,這幾個人既不出名,又是無關緊要的人。」
  「我當然知道,那是因為我的記性較好,見過人不容易忘記,像那個王掌櫃的只是當鋪老闆,劉總管只是一家王府的總管,他們雖然換了衣服,但我還是認識的!」
  文青水笑笑道:「有些人的重要性不是你能知道的,狄小侯是很勢利的,不是重要的人,不會成為他的客人。」
  「小文,狄青告訴過我,跟他有關的事別告訴人的,我告訴了你,可別把我也給牽扯上……」
  「這個你放心好了,我再沒出息也不會拖你下水的!
  海棠又表現得十分有義氣地道:「真要扯上我也沒什麼。
  最多我不吃這行飯而已,可是那樣一來,你就得養著我了,你總不會餓著我吧!」
  「那當然不會,至少我會為你找個好歸宿,讓你從良嫁人去,你老是在這個地方混總不是事。」
  「死沒良心的,我要從良還會要你幫忙,不知有多少人向我提出過了,我是為了你的一句話才全推了。」
  「我的一句話,我說了什麼話?」
  「你居然忘了,你對我說等你發了財,你會接我出去。」
  文青水聳聳肩道:「這話我是說過,而且在這兒的好幾個姑娘面前都說過,海棠,你知道我是個浪子,說這種話根本不當回事,你也沒指望我能發財吧!
  「原來你都是說來騙人的,我不管別人怎麼說,我可是認真的,這些年我就在等著你,小文,我自己私下攢的錢也有十幾萬兩下,你要做個生意什麼的也夠了…」
  文青水笑道:「海棠,你還是留著那幾個嫁妝吧。我不可能安安份份地過日子的,十幾萬兩銀子雖然不少,但給我可能在半個月內輸得精光,以後可又怎樣,你可再沒有下一個幾年來攢這個錢了!
  海棠臉色一變,文青水道:「你在這個圈子裡混久了,自然看得出,我們這種人是屬於無可救藥的了,大家做個好朋友,你可別在我身上存希望,我也不想害你。」
  海棠歎了口氣,她也知道文青水說的是真話,而且她也不是真心要跟文青水過日子,只是與之所至說說而已。
  但文青水說了實話,卻又大大的傷了她的尊嚴和感情,兩人一時沉默都沒話說了。
  就在這攬她的時候,小丫頭上來說狄小候來。」
  海棠臉色一變道:「這個混球怎麼偏在這時候來。」
  文青水笑道:「狄小侯是熟人,他也知道我們是好朋友,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我開著門做生意,他可無權禁止我招待客人,這個我倒不怕,我是怕他會對你不客氣。」
  「你怕他把我趕出去?」
  「是的,有好幾次了,也有人認識的,他先好言好語地請人讓一讓,對方若是不答應,他的朋友就動手揍人了。」
  文青水哈哈一笑道:「揍人!我圈不怕,在海甸,我小文的朋友比他只多不少,打起架來絕不會吃虧。」
  海棠正在為難,狄青卻自己進來了,他只有一個人,臉色不怎麼好,卻不是生氣而是一種病色,見了文青水,立刻道:『小文,狠抱歉、我知道你跟海棠也是久別重逢,但我前來打擾,實在不得已,我找你有一會兒工夫了,到大宅去打聽,說你贏了一票,我想你一定會在這兒。」
  海棠剛要開口,狄青擺手道:「你不必說了,我是找小文來的,最多耽誤他一個時辰,然後你們可以再親熱,我絕不打擾,現在你出去一下。」
  海棠聽說狄青要找的是文青水,不禁滿臉驚疑,但她是場面上的女人,立刻懂事地出去了。
  狄青關上了門,才拉住文青水道:「小文,聽說你跟冷家莊的人認識?」
  「是的,冷大小姐跟我攀上那麼一點交情,不過後來有個姓水的傢伙擠了進來,我們又疏遠了!」
  「不談冷寒月,我知道你跟冷家莊裡其他故人也很熟。」
  「是啊,沒事兒很他們也賭賭錢,他們的銀子很好贏,不過他們都很有自制,輸贏就是那麼大,不過是幾十兩銀子,實在沒多大意思……」
  「別去談那些,你知不知道他們的劍上都淬上了一種藥,傷了人之後,不容易收口。」
  「這個我倒知道,那位淬劍的老師父跟我頗有交情,那種藥是他祖傳獨創的,不過也就是一般的醫生治不了,他有獨門的傷藥,倒是一劑見效,他還送了我一瓶。」
  狄青目中泛采道:「你有那種藥?能不能給我一點?」
  「那個老師父是怕我跟他們玩兒錢時衝突起來,給我治傷用的,他說那種藥很名貴,可療百毒。」
  「就是那種藥,你賣給我好了,價錢隨你開。」
  「小侯!藥在我身邊沒什麼用,你要可以拿去,可是你要這個幹嗎?你是靖國侯世子,總不會跟他們幹上吧。」
  「不…不是我,是我的一個朋友。」
  「那位老師父送我藥時特別聲明,使用時一定要非常小心,冷家莊的兵刃不輕易對人的,除非是有問題的人。」
  「我那朋友是廠衛中的,他們一向都是對頭,不小心受了傷.所以我才要用那種解藥,小文,你幫幫忙。」
  文青水想了一下:「好!你小侯我信得過,藥在我寓所裡,我去拿了給你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