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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紅狐齊天壽與玄狐空空道人雙劍齊發,刺向韓瑩而來,瀟湘劍客諸葛晦斜裡劍影掠出,青虹閃處二狐斷首,烈火劍秦明與追魂劍客上官令陶惶然失措中,被落拓劍客辛不第與醉狐陸仙遊雙雙制住。
  七劍九狐中靈狐段天化早被侯浪萍自己處決了,剩下的三劍三狐或死或傷,八煞門中殘餘悉數殆盡。
  另外的戰圈中的局勢也大變,在羅天峰與聖女以及盧滄客、洪擎天、天龍老人姚百瑞姚廣明父子聯手之下,魔宮門下也都是傷亡慘重,僅剩下幾個高手還在苦撐著,而且有部份高手也反過來向自己人下手,情勢更為轉變。
  侯浪萍臉上泛起一股獰厲的殺機,厲聲叫道:「停!」
  這一聲別具威嚴,戰鬥立刻停止了。
  他寒著臉,沉聲向江河遠道:「江老兒,你用什麼方法,使得我的人倒戈相向?」
  江河遠一舉手中的金爐道:「這個。」
  侯浪萍道:「這是什麼東西?」
  千手劍佛虛印和尚雙手合什道:「這是西天大雷音寺,佛陀門下護法使者伽藍菩薩手下的降魔金缽,裡面所燃約是大雷音寺八部天龍菩薩所遺的龍涎香。」
  侯浪萍一怔道:「這些是什麼鬼玩意兒?」
  虛印和尚合什道:「施主既然出身在小雷音寺魔教門下,當知魔教並不能在西土稱尊,大雷音寺佛法無邊,猶在魔道之上,貧僧乃西土靈騖峰上,大雷音佛祖座下,雞羅什尊者,聞知魔教意圖逞虐中土,特持此二項降魔法器,前來渡魔。」
  侯浪萍仍是一頭霧水。
  虛印和尚又道:「大雷音寺以佛法渡人,早已摒棄武學,所以施主不清楚,但這兩項降魔法器,仍具無上法力。」
  方梅影也是一怔道:「原來大和尚是西方高僧。」
  虛印和尚道:「是的,貧僧奉西方掌教之命,來中土降魔,到了中土,才知道魔勢高漲,僧人本吾佛人地獄之宏旨,先從江老施主處學得武功,加入煞星之列。」
  方梅影更奇道:「你的武功是跟江爺爺學的?」
  虛印和尚道:「不錯,貧僧以三年的時間,學得劍法後,發現持此仍不足以伏魔,只好浪跡江湖,浪得虛名,躋身七劍九狐之列。」
  方梅影道:「七劍九狐都是殺人如麻的煞星。只是殺的對象分為善惡的不同,你是西方高僧,怎麼也手沾血腥呢?」
  虛印和尚道:「貧僧從未殺過一人。」
  方梅影道:「你千手劍佛一共殺了九十七人,雖然都是萬惡不赦之徒,卻不能說你沒殺過人。」
  江河遠笑道:「梅丫頭,大和尚的確沒殺過一個人,他只是以武功制服對方後,再以佛家慈悲心腸,曉諭渡化,使那些人改名換姓,另創新生,重新為人,這點我可以證明的。他之所以要如此做,就是為了要列名在煞星之列,相機打入對方圈子裡,他是追隨摩多與薩迦來的,對魔教的事情,瞭解得比誰都深。」
  方梅影道:「可是這位大和尚也沒有做多少好事。」
  虛印和尚道:「貧僧自慚力薄,只有打入魔教後,相機行事,哪知他們以魔教中攝心大法,驅使一些人神智昏迷而供其驅策,貧僧回到西土,請來兩種降魔法器,渡癡覺迷,使一些人能夠及時回頭,僅此而已。」
  江河遠道:「大和尚已經功德無量了。」
  虛印和尚低下頭道:「慚愧!慚愧,貧僧只能喚醒一部份的良知,對魔教中大部份人,仍然未能即時渡化。」
  方梅影道:「那些人天性就是邪惡的,物以類聚,才會湊到一起去,只有快劍-斬,才是永絕禍患。」
  虛印和尚合什道:「阿彌陀佛,出家人以慈悲為懷,不敢苟同,佛法宏大,天下無不可渡之人。」
  方梅影一笑道:「侯浪萍是萬惡之首,和尚如何渡他?」
  虛印和尚道:「侯施主身墜魔障,慧根不滅,應是吾佛中人,貧僧誓以全力,渡他成佛。」
  侯浪萍冷笑道:「好!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渡法?」
  神色一厲轉向方梅影道:「方女俠,侯某仍要向你致極大敬意,乾坤教遭受此變,幾乎是你一手造成的。」
  方梅影道:「那可不敢當,我不過因人成事而已,有些結果是你自己造成的。」
  侯浪萍冷笑道:「你別以為你勝利了,我的基業雖然被你弄垮了,但只要我在,把你們這些人一除去,重建本教,再造乾坤不過是指顧問事。」
  方梅影一笑道:「說得倒容易,問題是你殺得了誰?」
  侯浪萍手指連彈了兩彈,醉狐陸仙遊與落拓劍客辛不第只發出兩聲悶吭,胸前洞穿一孔,砰然倒地。
  這個魔頭果然不凡,才一出手,就殺死了兩個高手,眾人俱都大驚,丐幫掌門洪擎天義憤填膺,大吼一聲,手執青竹杖直砸而下,侯浪萍微微一笑,一手奪杖,另一手輕輕揮出,秋海棠飛也似的撲上來,擋住了他的一掌。
  侯浪萍的掌心拍在秋海棠背上,秋海棠口中鮮血直噴倒地香消玉殞,侯浪萍笑道:「我一招只殺一人你既然代替了叫化頭,就饒他一命吧。」
  將奪過的竹杖在洪擎天身上輕輕一點,洪擎天頹然倒地,侯浪萍將竹杖又塞回給他,飄然退開。
  劉紫燕連忙上前,洪擎天苦笑一聲道:「紫燕,把掌門令符接過去,你是下一任龍頭幫主了。」
  劉紫燕不禁一怔道:「幫主,這怎麼可以呢?」
  洪擎天道:「我知道你必須要經過全幫長老認定後才能夠正式攝任,但是本幫另有一條規定,就是臨危授命,可以代攝幫主,我的任期還有一年,不管一年後你能否繼續應選,這一年中,你要負起龍頭幫主的責任。」
  劉紫燕道:「幫主為什麼要屬下代攝呢?」
  洪擎天一歎道:「因為我的武功已失,剛才那一點,侯浪萍已經點破了我的氣門。」
  劉紫燕憤然道:「屬下誓為幫主撲殺此賊。」
  洪擎天道:「不可以,丐幫從不以私怨向人爭鬥。」
  劉紫燕道:「屬下為的是公義。」
  洪擎天歎道:「我已經試過了,武功相差懸殊,我不行,你也不見得行,因此你目前最重要的工作是把秋舵主的遺體帶回去以幫禮歸葬,丐幫子弟雖然貧無立錐之地,卻從無死後暴屍荒郊的,恤死尤重於恤生,這是丐幫的慣例傳統,死者為尊,這是本門的信守。」
  劉紫燕含淚抱起秋海棠的屍體。
  洪擎天費力地站了起來,朝江河遠一拱手道:「江老爺子,本門已薄盡棉力,遺憾的是未能竟功,請恕敝門要先退了。」
  河遠也拱手道:「洪幫主,請先走好了。」
  洪擎天點點頭道:「丐幫只要還有一個人在,絕不會向邪惡低頭的,所以洪某要去安排一下。」
  江河遠道:「貴門忠肝義膽,舉世同欽,假如今天未能達到蕩魔之舉,尚祈幫主繼續努力。」
  洪擎天肅然道:「敝門責無旁貸。」
  語畢又朝大家拱拱手,在劉紫燕的扶持下向外行去,魔宮中人已所剩無幾油然沒人攔阻他們而侯浪萍居然也沒有任何表示,看著他們走去。
  等他們的人影在宮門外消失後,侯浪萍才笑笑道:「侯某重建本教時,還要用到丐幫的人手,所以才放他們走,你們還有誰不怕死的,可以來一試本座的手法!」
  他出手都是一招,卻從不落空,每次都能擊殺一名高手,使得群豪都為之色變。
  江河遠看看大家道:「老朽來領教閣下絕學。」
  他才一表示,簡士堯與天龍老人姚百瑞也都出來了,羅天峰與聖女盧滄客等三人也都出來。
  盧滄客道:「江老前輩,我們也不必講什麼江湖規矩了,大家一起上。」
  江河遠卻搖頭道:「盧先生,不可以。」
  盧滄客道:「他用的是魔教中的搜魂指與血手印功夫,單打獨鬥,恐怕很難控制得住他。」
  江河遠道:「俟浪萍天賦奇佳,成就已遠在昔年的天拿星之上,他出手時,威力均衡,人多與人少是一樣的,對付一個人,他用這麼多勁,對付十個人,他仍然是用這麼多的勁,因此人多,反而徒事損耗便宜了他。」
  盧滄客一怔道:「遁世遺笈上沒說到這一點呀?」
  江河遠歎道上此人雄心萬丈,完全是個獨夫思想的狂人,他是準備以一人之力敵天下的,因此他的武功也是往這方面發展,要想壓得住他,只有用車輪戰的方法,一個個地接上去損耗他的體力。」
  盧滄客道:「好,那晚輩還是攻前陣。」
  江河遠忙道:「盧先生既是遁世武學的傳人,應該留在最後去應付他,還是讓我們先試一試吧。」
  盧滄客道:「不,令孫江夢秋老弟是前輩與許多人合力培育,專為應付他的主力,盧某只是一支預備軍而已,還是由盧某先出去,能應付幾招就是幾招,鬆懈他的戒備後,江老弟得手的機會就多了」
  江河遠想想才道:「那先生可要特別小心,萬不可逞強,稍有不支,立即退後,以保全實力,珍重生命為上策,今天即使對付不了他,以後還有機會。」
  盧滄客道:「晚輩知道了,前輩放心好了。」
  說著一步跨出去。
  候浪萍雙臂扣胸,姿態十分悠閒,微微一笑道:「你們商量好了?」
  盧滄客道:「不錯,遁世百年之約既滿,閣下稟魔教之學重來中原,我也以遁世傳人的身份跟你重見高下。」
  侯浪萍哈哈大笑道:「百歲光陰,在天地間難一瞬,在世間卻為兩世紀了,會改變很多事的。」
  盧滄客笑笑道:「萬變不離其宗,當年天遁老人七十二項絕藝,每一項都壓倒天拿星,縱然你有所成就,最多也不過扳回幾招,不可能全部都被你推翻吧。」
  侯浪萍微笑道:「口說無憑,何不留待事實證明呢?」
  說著翻腕突出一掌,盧滄客連忙應掌迎上,但侯浪萍的手勢變化很快,迅速化單為拳,由側面攻上,盧滄客變招也很迅速,仍然曲肘橫臂,格住了拳勢進路。
  侯浪萍臉含微笑,手勢繼續變化,忽而指戳,忽而財撞,忽而抓攫,腳踢,膝頂,腿掃,一剎那間,變出了十五種攻法,也就展露了十五種魔教絕學,看得眾人眼花繚亂,歎為觀止。
  因為誰都沒想到在這麼短的時間與這麼小的動作中可以施展出這麼多的功夫,這十五項武學幾乎是一氣呵成,前後銜接,天衣無縫,而且侯浪萍一共只發了三招,在這三招中居然便含了十五項武學的精蘋。
  這把武學中汰蕪存菁與靈活連用兩大原則發揮到至上至美的境界。
  也幸虧是盧滄客,居然-一都化解了去,但也僅到十五手。
  在第四招十六手時,侯浪萍疾出一掌,把盧滄客擊得凌空飛了起來。
  群俠大為吃驚,江夢秋飛身上前接住。
  盧滄客的口角出血,臉色蒼白,苦笑一聲道:「這傢伙夠厲害了,老弟快把我放下來,我已身中他的七毒掌,讓我自己運氣……」
  這時方梅影也正好過來探視,聽說他中的是七毒掌,忙朝江夢秋道:「崔家的七巧針可以拔除七毒,江兄弟,你把盧先生送到崔大姊那兒去療傷。」
  盧滄客道:「不要緊,我自己過去好了,江老弟,你可不能分心,看好侯浪萍的每一個行動,找出他的破綻,回頭要靠你挑大樑呢。」
  方梅影笑笑道:「對,我送盧先生前去。」
  她伴著盧滄客向崔妙人那邊走去,低聲道:「盧先生,怎麼樣,情狐動心否?」
  盧滄客也低聲道:「稍有眉目,如果她肯為我拔除七毒,大概就不會有問題了。」
  方海影知道拔毒時,必須以金針刺入很多穴道,那是避不得男女之嫌的,乃笑道:「你倒是很會受傷啊。」」
  盧滄客道:「我是選中七毒掌挨上這一下,否則侯浪萍要傷我就沒有這麼容易。」
  方梅影笑了一笑,把盧滄客送到崔妙人那邊,又低聲向接妙人說了半天,才把崔妙人說得點了頭。
  就在這段時間中,侯浪萍已經掌傷了知機子,指殘了李觀漁的一臂,宇內雙絕,在他手中都沒有走出第三招。
  現在正是天龍老人姚百瑞在與他對手,一手天龍掌舞得虎虎風生,威力至剛至猛ˍ侯浪萍纏戰了一段時間後,忽地身軀一轉,單足拄地,像個陀螺似的旋轉了起來,姚百瑞連攻五六掌都被他封了出去,跟著一聲叱喝,姚百瑞的身子跌倒了出來,左腿被侯浪萍急旋時的一腳掃斷。
  侯浪萍在剎那之時,又連創了四名高手,得意之極,哈哈大笑道:「本教主出手之下,應無活口的,但本教主還要用你們這些人,所以才手下留情,僅讓你們帶點輕傷,現在不服氣的可以繼續上來,本教主-一打得你們心服口服,不敢反抗為止。」
  衝霄鶴簡士堯忍無可忍,一式鶴舞雲開,拔空數丈,然後雙掌如山,直壓了下來,迅速無比,侯浪萍欲避無及,只有舉掌相迎,砰然一聲,兩掌相接,居然把侯浪萍震得連退七八步,最後把勁勢貫註腳底,才算站住,可是腳下那一塊白石方磚已經佈滿了裂紋。
  簡士堯的身子則被凌空反彈而起,貼在橫樑上,侯浪萍的臉色略見蒼白,獰聲道:
  「好!簡老鶴,果然不愧為一代高手,三公寂寞後,一鶴鎮江湖,你可以當之無愧,只是你還有本事下來再接幾掌嗎?」
  簡士堯在樑上怒目圓張,沉聲道:「侯浪萍,十年前唆使八煞,殺死老夫一家的是你吧?』」
  侯浪萍道:「不錯,你要報仇,可以找侯某來。」
  簡士堯道:「老夫如果再發一掌,你縱能接下,也要去掉半條命了,你受的損傷不比老夫輕。」
  侯浪萍道:「不錯,只是你還能發掌嗎?」
  簡士堯輕歎一聲道:「如果老夫不是因為家人被殺而痛心一病,折損功力至鉅,豈能容你橫行……」
  說完身子墜落下來,江河運連忙接住,但見他已氣若游絲,連忙道:「老友,你振作些,提住一口氣呀……」
  簡土堯苦笑道:「不行了,江老,我要走了,我只有一個孫女兒曉萍,托付給你了。」
  江河遠道:「你放心,我要她做孫媳婦,她生的子嗣都是你們簡家的。」
  簡士堯欣慰地一笑,也吐出了最後一口氣。
  江夢秋與簡士堯的關係最是密切,忍不住就想出去一拼,方梅影忙拉住他:「等一下,還輪不到你。」
  羅天峰一拉聖女,雙雙出陣,朝江河遠道:「江老,魔宮之生,由於羅某昔年未能將十魔誅絕與拙荊放縱黎天真的緣故,愚夫婦實在難辭其咎。」
  江河遠道:「這與賢伉儷無關,魔教對中原武林的覬覦之心,早在百年之前。」
  羅天峰道:「但若非十魔之故,魔教中不會找到侯浪萍這麼一個傳人,也不會造成這麼大的禍害,因此愚夫婦願出餘生之力,忘死一搏,只是素貞這個外孫女兒……」
  江河遠道:「江某也聽梅影說過了,江某高攀-下,也訂為孫媳,子嗣為羅門立後。」
  羅天峰一拱手道:「多謝親家翁了。」
  侯浪萍笑道:「老祖岳,你已經有了外孫女婿了。」
  羅天峰冷笑道:「你別做夢,素貞的貞砂猶在,與你既無名又無實,那門婚姻誰都沒承認。」
  侯浪萍笑道:「別急,乾坤教開典,侯某第-件事就是重論新婚大典,到時還要二老主持呢。」
  羅天峰哼了一聲道:「你簡直在癡人說夢。」
  侯浪萍笑笑道:「別動肝火,二位都是長輩,我不會過份得罪的,二位倒不必客氣儘管出手就是,這樣才能使二位瞭解我有多少能為,而高高興興地接受這個孫女婿。」
  聖女忍不住了,叱了一聲道:「無恥之尤!」
  長袖貫注大漠神功,直射而出,侯浪萍十分瀟灑地輕輕舉指一彈,在長袖上彈了下指甲蓋大小的一塊碎屑,而聖女的羅袖神功也被那凌空一指化解無形,變得鬆軟無力,在侯浪萍身前一拂而過。
  羅天峰大喝一聲,少林絕學的達摩掌拍了出去,侯浪萍伸手接了下來,顯得十分輕鬆。
  江夢秋這時已經站在江河遠身邊,見狀問道:「羅前輩的功力不遜於簡士堯,怎麼侯浪萍應付得如此輕鬆?」
  方梅影在旁道:「簡士堯的鶴舞身法是天下一絕,他發出的掌勁配合身法,使對方除了硬接之外,別無他策,羅前輩卻沒有這種速度,沒有出手之前,侯浪萍已經準備好了,用卸字訣把勁力引開一邊自然不易奏功了。」
  江河遠點點頭道:「是的,所以我才把士堯接回家裡,傳你這種鶴舞身法的訣竅,使你能與其他功力相互運用,要對付魔教的武學,這是唯一的辦法了,你注意看好,羅大俠與聖女之後,就該你出去了。」
  方梅影道:「江兄弟的遁世遺學少了五項,但盧先生預作準備,把那五項都引了出來,照說江兄弟可以應付了,只是不知道他還藏了什麼其他功夫,似乎該再叫一兩個人前去試探一下。」
  江河遠道:「沒有人可試了,夢秋如果失敗,我第二個拔腿就溜,因為遁世秘笈此刻已全在我這兒,我必須出去找一個資質絕佳的少年人,從頭開始訓練起來。」
  江夢秋一怔道:「爺爺,您要先行離開?」
  江河遠道:「不是先行離開,是臨陣脫逃,這是一個很怯懦的行動,但我並不在乎,我一生從未將名放在心上,我也不計較別人對此持何看法,因為我有更重要的工作待做,不能失陷在這兒。」
  江夢秋道:「可是這兒的人多半是爺爺約來的。」
  江河遠道:「不錯,但他們會諒解的,而且他們都對身後事作了安排,所以只單身前來,這次蕩魔之舉是我們江家負總責,我已把你唯一的孫子留了下來,對武林同道也交待得過去了。」
  江夢秋道:「孫兒知道,孫兒一定奮戰到底。」
  江河遠輕歎道:「我本來是想叫梅影一起走的,但是我相信她一定不會離開你,所以只好留著她陪你了,我要走的原因是沒有人比我對魔教的武功瞭解得更清楚了。」
  才說到這裡,場中兩聲悶哼,羅天峰與聖女都受了傷,被逼退了下來,兩個人都雙臂一垂。
  侯浪萍卻發出一聲乾癟的的冷笑道:「兩位老人家武功蓋世,侯某只好將二位的臂骨震斷,稍事休息,侯某等事了之後,當立即為二位接上斷骨,很快就可以復元的。」
  這時黎素貞已經上前把二老扶下,交給倚紅與偎翠照料,自己向江夢秋道:「江公子,我們兩人出場吧。」
  江河遠道:「素貞,剛才我已經向令外祖商得同意,迎你為江家中孫媳,你自己意下如何?」
  黎素貞道:「貞兒生為江家人,死為江家鬼。」
  江河遠道:「好,那我就委屈你了,你們出去吧,除非侯浪萍倒了,你們才可以活著。」
  黎素貞肅容道:「貞兒知道,不殺此獠,貞兒誓不生還,剛才爺爺的話,貞兒也聽見了,貞兒所修武學雖非正統,但用以蕩魔,倒也不無裨益,爺爺要走的時候,請把崔明珠帶走,貞兒的武功秘笈已經交給她了。」
  江河遠點點頭。
  黎素貞才笑向江夢秋道:「夢秋,出去吧,兩位老人家雖然未能挫敗侯浪萍,卻已經消耗掉他不少真力,現在正好給他一個打擊。」
  方梅影道:「我也一起上。」
  江夢秋道:「大姊,你還是為我們掠陣的好。」
  方梅影苦笑道:「我的武功雖然不如你們,但我有豐富的臨陣經驗,也有不少制人的絕招,有我在中間,至少能給侯浪萍莫大的威脅,對你們只有幫助。」
  江夢秋道:「大姊,對侯浪萍可不能取巧,完全要靠一招一式的真才實學,兄弟是怕你……」
  方梅秋道:「你是怕我妨礙了你的施展?」
  江夢秋道:「是的!有些功夫小弟從沒有正式使用過,發時連自己都無法控制。」
  方梅影道:「不必顧忌,你儘管放手施展好了,就當我也是個敵人。」
  江夢秋道:「這個兄弟實在做不到。」
  方梅影道:「你必須做到,以眾擊寡,最大的缺點就是自己人互相牽制,但你若能撇開這一重顧忌,威力就大得多了,我也是一樣,當我有一個絕佳的機會時,為了達到傷敵的目的,我絕不考慮你們的存在的。」
  說著她首先衝出了場,江夢秋與黎素貞只好隨後跟上,三人分鼎足而立,包圍住侯浪萍。
  侯浪萍傲然笑道:「多少老一輩的老手都敗下去了,你們三個人又成得什麼事?」
  黎素貞首先發難,長劍逕刺而出,侯浪萍漫不經心地用臂一格,哪知道黎素貞使的是一支寶劍,而且她的勁力也剛柔互具,侯浪萍的手臂倒是把劍格開了,可是黎素貞順勢回拖時,竟然將他的手臂拉開了一道血槽。
  這是他第一次流血受傷,不禁臉色大變,猛然地縱後,拉出了腰間一柄金光閃亮的長劍道:「素貞,你居然用寶劍來對付我,那可怪不得我了,你認得這支劍嗎?」
  黎素貞冷冷地道:「認得,這是小雷音寺鎮教之寶,阿修羅魔劍,劍上有魔光魔焰和魔音三絕異征。」
  侯浪萍獰笑道:「你既然知道,還想來送死嗎?」
  黎素貞冷笑道:「我手上的軟劍卻是大雷音寺的降魔二大寶刃之一的七情金劍,剛好是你手中魔劍的剋星。」
  侯浪萍怒吼一聲,長劍疾揮,江夢秋也從另一方仗劍攻上,他的劍雖然只是一柄精鋼的凡器,但在他內力貫注之下,與魔劍相較毫不遜色。
  劍影飛舞,卻聽不見一點聲音,因為他們都是以內勁貫注在劍身上,以劍氣互擊,這是沒有聲音的血戰,也是武學中最高境界的拚鬥,勁力所及的範圍,築成了一道看不見的氣牆,把觀戰的人都逼得遠遠的。
  只有方梅影,她沒有兵刃,也不知運用了什麼身法,在三支利劍的交觸下,始終不受波及,而且一直站在最具有威脅的位置上,使侯浪萍的劍法施展不開來。
  纏戰百來個回合後,侯浪萍居然累出了一身大汗,而他感到最大的壓力,既不是江夢秋,也不是黎素貞,卻是徒手的方梅影,因為方梅影一直在他的背後。
  而且方梅影詭異莫測的制人手法是他久知的,這個功高蓋世的魔君對這位紅粉煞星一點都不敢掉以輕心,他的劍式始終不敢用足,留下一半的功力以應付背後隨時可出現卻又無法預料的殺手。
  因此他急得大叫道:「陸兄,快下來把方梅影接下去。」
  陸瘦翁正待行動,方梅影卻冷冷地道:「陸莊主,你我一向很友好,我不希望你破壞這友好的氣氛。」
  陸瘦翁被她這句話止住了腳步,天絕刀羅世藩卻已先衝了出來,瀟湘劍客諸葛晦引劍敵住。
  侯浪萍又催了一次,陸瘦翁無可奈何地步出場外,天狐白無瑕卻接住子他。
  侯浪萍見自己這裡僅剩的兩個人都被牽掣住了,凶性大發,厲聲叫道:「鳴發警報,叫外面的人都殺進來。」
  諸葛晦冷冷地道:「侯教主,最好不要叫這些人來白白送死,否則地靈宮的人也將參與戰鬥了,今天的事,應該憑自己的能力解決。」
  侯浪萍怒道:「諸葛晦,你進到本宮後,本座對你一直敬禮有加,你卻在最重要的時間扯腿。」
  諸葛晦微笑道:「在下受職為地靈宮總管,自然以地靈主人之意旨為徒。」
  侯浪萍叫道:「諸葛晦,你是為了崔妙人才加盟本宮,可是你得到她沒有?」
  諸葛晦一笑道:「在下只是保護崔女俠的安全,從來也沒有說要得到她。」
  侯浪萍一怔道:「你難道不愛她?」
  諸葛晦道:「沒有,在下從來也沒有愛過她,我與她的尊翁崔魏是師兄弟,她還是我的晚輩,我怎麼會愛她?」
  這番話連崔妙人都為之一怔。
  諸葛晦回頭微笑道:「妙娘,我以前保護你是受崔師兄之托。我加入魔宮很早,是為了仁翁之托而刺探魔宮的底蘊,一直以仰慕者的姿態出現,是為阻止侯浪萍對你染指,他是色中魔鬼,以你的絕世姿容,假如沒有我從中攪和,他絕對不會放過你的,其實我的心早已有所屬。」
  說著用眼睛看著越女劍韓瑩,韓瑩也低下了頭,崔妙人忍不住道:「韓女俠,你們早就認識了?」
  韓瑩低頭不語。
  江河遠道:「是的,他們早就是一雙愛侶,但諸葛老弟身人魔宮後,為了怕你受侯浪萍的淫毒,不得不裝出對你一往情深之狀,引起了韓女俠的誤會,憤而別嫁,沒想到魔宮對韓女俠也沒放鬆,既戕其夫,又害其子,要把她逼到魔宮來,現在你已經找到了保護人,渚葛老弟的情天遺憾也可以得到彌補了。」
  崔妙人不禁感極而泣道:「諸葛師叔、韓女俠,太對不起你們了。」
  諸葛晦輕道:「我本來是個孤兒,功夫平凡,淪入邪道,多虧崔師兄將我提拔出來,傳授更高的武功劍法,他臨終托孤,我應該盡心的。」
  韓瑩道:「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呢?」
  諸葛晦苦笑道:「早告訴你,你就不會另外嫁人,我也沒有理由保護妙娘了,侯浪萍當時為了擴展實力,延攬人才,只有在那個情形下,他才肯放過妙娘,我極力維護,你還是差一點中了他的毒手。」
  侯浪萍益形震怒,厲聲叫道:「你們別得意,事情並沒有解決,等我把你們一古腦兒解決之後,黎素貞、崔妙人、韓瑩、方梅影,你們一個也別想跑過我的手法。」
  方梅影道:「侯浪萍,你只要能逃過我的一擊還活著的話,你會有機會的。」
  她始終如跗骨之疽,釘在侯浪萍的背後,侯浪萍也一直無法將她摔脫,厲聲叫道:「陸兄,鳴警號,召人。」
  陸瘦翁道:「教主,廳中全是武林高手,把那些人召來也幫不什麼忙,反而白白送死。」
  侯浪萍吼道:「死就死,這些庸材死不足惜,只要把方梅影摔開一會兒,我就可以把這些人全部解決了。」
  這時候他狂人的本性全露了出來。
  陸瘦翁不禁一怔道:「教主,狡兔死走狗烹,已經夠涼薄了,現在狡兔尚未死,就開始烹走狗,此情何堪?」
  侯浪萍道:「陸兄,我說的是那些庸材。」
  陸瘦翁道:「他們不是庸材,是陸某費盡苦心,召集而來的忠心部屬,教主如此對待他們,陸某實在太寒心了,教主既然認為他們死不足惜,陸某就帶他們走好了。」
  語畢脫離了戰圈,飄然出門而去,羅世藩也自動停止了戰鬥,追隨陸瘦翁之後走了,這兩個人一走,連魔宮中那些執役服侍的人都跟著去了。
  侯浪萍沒想到一念之失,居然眾叛親離,弄得一個人都沒有了,頓時凶性大發,厲聲長笑道:「好,走得好,我會叫你們後悔的,從現在起,我單身一劍,屠盡世人,見人就殺,不留一個活口,看你們敢反對我。」
  他的劍招頓厲,江夢秋與黎素貞兩支劍就封不注了,方梅影在他背後他也不顧了,敞開空門,由著她攻進,方梅影欺身進招,手中的劍刃幾次擊中他的要害,他居然毫無感覺,因為他護身真氣已達練氣成鋼的境界,除非是特別鋒利的寶刃或是特別深厚的內力,根本就傷害不了他。
  江夢秋被他一輪急攻,稍一疏忽,肩頭中了一劍,身形略退半步,侯浪萍已滑出去,正待撲向人群中展開屠殺,諸葛晦飛身進擊,劍尖幻起兩點光影,直取雙目。
  侯浪萍對諸葛晦倒是不敢大意,也不敢讓他的劍勢發進來,金劍-揮,將諸葛晦格退開去,跟著第二劍直刺,眼看諸葛晦即將不保,斜裡一根枴杖如山壓下,是飛天魔娘令狐飄的龍頭鋼杖攻到。
  這位白髮鬢鬢的煞星,以力猛見長,一根鋼杖重逾千鈞,剛好擊中在侯浪萍的頭頸旁,將他打得往旁邊橫跌出去,雖因功力深厚,沒有斃命,但也忍不住口噴鮮血,而諸葛晦卻也因此逃得一死。
  令狐飄見一杖傷敵,精神大振笑道:「猴兒崽子,你連老奶奶的一杖都擋不住,還想橫行天下,再領一杖去。」
  侯浪萍怒吼一聲,身隨劍進,疾速無比,令狐飄橫杖架招,但聽得一聲響,先是龍頭銅杖上的龍頭飛起,接著令狐飄蕭蕭白髮的頭顱也帶著一蓬血雨飛起。
  侯浪萍一劍殺死令狐飄後,跟著再進,眼前劍氣飛灑,卻是名列榜首的仁翁江河遠仗劍撲至。
  這位舉世同欽的高人果然不同凡響,他以一支凡鐵,竟然擋住了侯浪萍的金劍,力搏了將近百招。
  趁著這喘口氣的機會,江夢秋已經將肩傷敷好,仗劍再進,凌空而下,劍勢兇猛。
  侯浪萍的劍正被江河遠纏住,只得揮空手迎向江夢秋的劍鋒,嚓的一聲,江夢秋連人帶劍,被他撩出兩丈開外,撞在一根柱子上,頓告暈厥過去。
  可是江夢秋全力砍落的一劍也砍斷了侯浪萍的一隻左手,侯浪萍負痛之下,竟將斷臂對準了江河遠,激射出一蓬血雨,這是他內力貫注,拼著真氣受損而作的捨命之舉,而且也是魔教中的化血神功。
  江河遠猝不及防,滿臉被噴得洞穿,可是他居然沒倒下去,拚著最後一口氣,全力發出了一掌。
  侯浪萍是準備脫身突圍的,化血神功之後,身形跟著衝出去,在他的想像中化血神功無堅不摧,根本沒想到江河遠還有餘力能發出一擊。
  蓬然聲中,他的身子被撞了回來,口中又是一股血箭噴出,而江河遠卻雙掌全折,身子才向後倒去,口中還叫著:「大家千萬別放過這個魔頭!」
  一代大俠,就這樣作了他最後的一句交代。
  他一生中只有二次手上染血,也只以武功殺死過一個人,那個人竟是他自己,手上的是他自己的血。
  江河遠的死對群俠的刺激很大,一半的人都驚呆了,另一半人則奮不顧身地撲上去,連負傷的羅天峰與聖女都不例外,但行動最快的是方梅影,她衝過去,雙手抱住了侯浪萍斷了一手的左臂,一口咬了下去。
  侯浪萍連摔兩下都沒有摔開,侯浪萍殺紅了眼,橫過金劍就朝方梅影砍過去,眼看方梅影即將腰斬,斜裡人影急閃,卻是黎素貞撲了過來,挨了這一劍,而她的軟劍刺進了侯浪萍的胸前,劍尖透背而出。
  侯浪萍見黎素貞迎向劍鋒,手下微微一頓,勁力聚減,但劍還是砍了上去,連忙拋了金劍,伸手拉開了黎素貞,這時才感到心頭的刺痛,也看見了刺進去的軟劍,不禁苦笑道:
  「素貞,我是不想傷你的,但你撞了進來,我收手不住,好在你刺了我一劍,總算扯平了,你傷得如何?」
  黎素貞冷冷地道:「一點都沒傷,我身上穿著天孫錦,你又撤回了一半的勁力,我能擋得住。」
  侯浪萍怔了一怔,看看黎素貞身上竟然只有外衣劃破,不禁怒道:「你真狠心,下得了手。」
  黎素貞道:「我幾時對你軟心過,我這一劍多年前就想刺過來了,直到今天才有機會。」
  侯浪萍厲聲道:「我換上那一劍未必死得,你既然對我不仁,可不能怪我無情。」
  咬牙抽出軟劍,鮮血噴如泉湧,他不禁一呆。
  方梅影也適時放開了他,冷冷地道:「你現在誰也殺不了。」
  侯浪萍怒極一劍揮出,方梅影輕而易舉地一探手,把劍奪了過來,冷冷地道:「我口中含了散功丸,剛才都噴進了你的體內,侯浪萍,你完了。」
  侯浪萍搖頭道:「胡說,本教主已百毒不侵。」
  方梅影道:「我知道,但我是從你斷臂傷口處將藥順著血脈送進去的,這可是你防不到的。」
  侯浪萍試著一運氣,但傷口處血流更多,卻一點功力都運不出來,大叫一聲道:「你這條瘋狗!」
  人跟著倒了下去,方梅影仗著劍欲砍,虛印上人過來道:「阿彌陀佛,女施主,貧銷東來即為渡化此人,請施捨老衲完成功德。」
  方梅影頓了一頓,虛印托起侯浪萍,飄然出門而去,只留了一地的殘屍。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