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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船行了幾天,慢慢地快接近琉球了。
  紀小如聽得一怔,這個道理是她從沒有聽見過的,頓了一頓才道:「可是他的立場跟杜大哥的立場是對立的。」
  白紉珠笑笑道:「有時候是有的,有時候卻未必,馬向榮的任務只是偵悉對朝廷不利的行動,杜大哥如果沒有那些行動,他們的立場就彼此無礙,一定可以交朋友,正如我們跟邊師哥的情形一樣。
  如果我們要想成立一股推翻朝廷,製造變亂的武力,邊師哥為了職責.一定不能坐視而加阻止的,但我們如果沒有那些企圖,那就無礙於彼此的友誼.跟馬向榮之間,又何嘗不和以如此呢?」
  紀小如道:「對呀,剛才你為什麼不說呢了」
  白紉珠道:「我也只是才想到這些而已,自從杜大哥宣佈了那件事後,他一直悶悶不樂,我就在想,終於想通了,我認為馬向榮並沒有錯。」
  「對!紉珠,多謝你的提示,使我解開了一個心頭的死結,不再為這件事而感到苦惱了。」說話的是社雲青,他推開艙門走進來。
  兩個女孩子都為之一驚。
  白紉珠忙道:「杜大哥,您怎麼躲在門口偷聽我們的談話呢?」
  杜雲青一笑道:「那能算偷聽,我在艙外經過,老遠就聽見你在高談闊論了,幸好這是魚老前輩的船,要是還在我們以前高猛的那條船上,你們這麼忘情地談論,我可要受死你的累了。」
  白紉珠一怔道:「我們沒談什麼呀!」
  杜雲青笑道:「是沒什麼,只是有些事卻不宜讓太多人知道,尤其是關於我的事。」
  白紉珠一驚,她知道杜雲青指的是日月令旗的事。
  這的確是個不宜宣之於人的秘密,剛才在忘情之下,竟朗聲暢述了起來,不禁急道:
  「杜大哥,對不起,我真的忘了。」
  杜雲青微笑道:「沒什麼,難怪姑姑要把你從那個圈子裡剔出來,你實在不是幹那一行的材料,小如也一樣。」
  說得兩個女孩子都低下了頭。
  杜雲青卻笑道:「不過我很高興你們不是,否則我身邊包圍了三個女密探,日子可難受了,舉步為艱,連一點秘密事兒都不能做了。」
  紀小如道:「杜大哥莫非有什麼事要瞞著我們?」
  杜雲青笑道:「一個男人多少總有點不能讓女人知道的小秘密的,比如說在外面瞧見那家的小媳婦兒臉模子長得俊呀,那家的姑娘腰肢細呀,幾個男人聚在一起,總免不了要提出來談論談論,也不過就是說說,逗個樂子而已,心裡也不會怎麼樣,但是傳到你們耳中就不得了了。」
  白紉珠知道他是在說笑話,故意要沖淡自己的窘困,極感激地道:「杜大哥,實在對不起,我是真忘了忌諱了,剛才那番話,沒有被人聽去吧?」
  杜雲青道:「這條船才多大,以你們的聲音,從船頭到船尾都聽得清清楚楚,我就是來提醒你們小聲一點的。」
  白紉珠一怔道:「什麼,船上的人都聽見了?」
  「是的,不過還好,這條船上的人都是知道我身份的,餘下的人都被趕到那條坐玉龍寺奪來的船上去了,他們走在頭裡,又是逆風,不怕聲音傳過去,但是還得小心一點,那種話最好不要再提了」
  白紉珠噓了口氣:「不談了,以後說什麼我也不提那些事兒了,杜大哥,你什麼時候把人分開的?」
  杜雲青道:「是芙蓉走以前分開的,正因為我們的人太雜,身份太亂,她才建議我把人調度一下,留出一條船,以便商量一下機密事務,所以這邊船上,只留下了幾位老爺子,跟甘夫人、文蕙仙夫人、連行船的水手都是調用了我日月令下的基層門人。」
  白紉珠欣然地道:「還是蓉姐想得周到。」
  杜雲青道:「不過你也不錯,幾位前輩正在跟我談到馬大哥的問題,魚老爺子是復社中人,他也證實了武幫主與紀老伯都是復社中人,對馬大哥的事深感困擾,直到聽了你的高論後,大家才舒了口氣。」
  紀小如忙問道:「馬大叔不會對我爹不利吧?」
  杜雲青道:「我們原來耽心的就是這個,尤其是路老前輩,心裡最難過,因為他跟馬大哥最投契,兩人湊在一塊兒喝酒談心事,要不是我提出的證據昭著,他說什麼也不會相信馬大哥另有身份的,等我們逐一研究後,他總算勉強地承認了,但是提到這件事時,他一再地說不會。」
  「他總要有個理由兒!」
  「那當然,而且他的理由還真有兩下子,如果他真奉令監視紀老爺子的,則在未奉令之前,他不可能擅自行動離開職守的,可是他發現紀老爺子跟神龍幫主的聯繫後,卻自動連出要退出天馬鏢局。」
  紀小如忍不住道:「對呀,一個大內密探是無權擅自決定去留的,憑這一點就證明他……」
  杜雲青笑笑道:「這證明對你爹沒有惡意,不會傷害到你爹而已,卻無法證明他不是大內密探,因為有幾次我們跟大內衝突時,他表現得很差勁,顯然是他不願意傷害自己人,可是在對付白蓮教時,他又表現得高明起來,這是他故意在暗示他的身份,否則他大可以繼續裝窩囊的,也不會有人瞧不起他的,我們跟他交朋友,是取他的為人,可不是為了他的武功。」
  紀小如點頭道:「是呀,他自己掩飾行藏多年,可見是個很能沉得住氣的人,不可能在一時忘形而露出行蹤的,除非是他故意如此。」
  杜雲青道:「他是個很重義氣,也很重感情的人,跟我們交上了朋友,就不願意瞞我們,但是他的身份又很秘密,連芙蓉都不知道,自然也不能輕易宣洩,所以他只好用間接的方法來暗示了。」
  紀小如道:「是呀,他看起來粗魯,實際上卻很聰明,心眼兒尤其靈活,所以彭家那一雙姐妹跟他相處不久就被他吸住了,她們以前所嫁的就是一對粗人,不解溫柔,有一次我跟她們談起知心話,那是她們答應嫁馬大叔之後,我去問她們,對馬大叔的看法,她們一致表示,先前所嫁的丈夫死於一流宗之手,她們志切報仇,只是為了責任,卻不是為了感情,而她們對馬大叔,卻是發自真心,由此可見馬大叔並不是個莽夫。」
  杜雲青笑了起來道:「你倒是跟路老爺子一樣,唯恐我們冤枉誤會了馬大哥,拚命為他說好話。」
  紀小如的眼眶有點潤濕地道:「我跟馬大叔的感情比路老爺子更深,我母親死得早,爹又忙於鏢局的事務,經常不在家,只有馬大叔跟我最投機,從小到大,幾乎都是他在照顧找,他對我的照顧,似乎是一種父兄之間的感情,因此我實在不願意失去這麼一個長輩兼朋友。」
  杜雲青歎了一聲道:「誰也不願意失去這個朋友,誰也不願意往壞處想,將來就看他自己了。」
  紀小如道:「他已經同意娶彭家姑哩了,我想他是有意放棄朝中富貴,從此江湖終老了,別的我不清楚,但是朝廷的體制我是明白的,他要是想做官,絕不會娶一家江湖武女,而且還是遺霜為婦的!」
  杜雲青笑道:「路老爺子也這樣替他辯,但是這究竟是以後的事,我們暫且擱下來,養養精神,準備進攻漁夫島吧,那將是一場狠戰。」
  白紉珠忙問道:「快要到了嗎?」
  「還沒有,不過今夜摸黑前進,漁夫島每天在破曉時分必定有一場濃霧,趁霧迫近,一等霧散,立即搶灘登陸,那時就要展開血戰了,所以我是來通知你們準備一下。」
  「不等蓉姐他們了?」
  「就是為了等他們,才在海上多繞了幾圈,否則昨天就可以登陸了,他們是繞過正面,迂迴登陸去見大琉王后,再從側面配合進攻,這是預定好的時間。」
  「一定能配合得上嗎?」
  「高猛說沒問題,他的那條船性能極佳,只要不是遇上風暴,即使是逆風而行,也不會耽誤行程。」
  「海上的風雲難測,這可說不定的。」
  杜雲青笑笑道:「那是我們沒有航過海的人說的話,久居海上的人,看法不同,他們說海上風雲難測是不錯的,但是風雲之興,也是定時的,琉球附近的風暴,每集中在六月至十月這一段時間,現在正當五月初,至少還有一個月才趕上風期,大可放心行船。」
  白紉珠道:「真是不經一事,不長一智,我說大家怎地把預定好的關外之行放棄了,來起這一趟,不是緩急失調,本末倒置,原來是這層講究,現在要是不趕,就要等上半年後了。」
  杜雲青苦笑道:「假如純為幫琉球擊退海寇,我們不必趕這一趟的,晚半年也沒多大關係,以事情輕重而言,也是對付玉龍寺重要得多,但就是對付白蓮教那一戰洩了底,我們把江南的武林道好手都邀到京師來,原是為了配合行動,北行到關外的,為了白蓮教,那些人都亮了相,而且也明顯的跟我們合了手,如果再繼續北進,玉龍寺必有警覺,不得不改變計劃,就這樣,也不見得隱密,陳四公公他們的船一出海就被釘上了,可見玉龍寺對那些人的行蹤看得很緊。」
  紀小如不安地道:「杜大哥你故意放走了一批人,他們會去通知玉龍寺,那我們的突擊計劃不是會預洩了?」
  杜雲青道:「不會,我把時間算得很難,他們來不及把消息傳到這邊的,琉球在海上,那有個好處,就是能限制通信的時間,除了慢慢地乘船趕到地頭,沒有更快的方法可以傳消息。」
  「有,用鴿子,他們不是已經使用過了?」
  杜雲青笑道:「不錯,可是我放走的那條船上沒有鴿子,那條船不管是駛回中原,或是行向東瀛,所需的時日剛好就是我們到達琉球的時候,因此等他們傳出消息,我們已經把漁夫島上的人清除乾淨了。」
  「漁夫島上的人手很多嗎?」
  「不算多,也不算少,大概有兩百人左右,其中有四十名是玉龍寺門下,其餘的都是東瀛海寇。」
  「那還是比我們的人多。」
  杜雲青笑道:「人多不見得一定是高手,玉龍寺的四十個人都不弱,但是不必我們去對付,芙蓉交給胡大為他們了,或殺,或招降都是他們的事,東瀛海寇雖有一百多名,但是夠資格稱上好手的不會超過二十名,其餘的只是稍微能舞刀使棒的莊稼流浪漢,不堪一擊,由文夫人召來的水雲門下弟子應付就夠了,這一戰還不會接觸到雙方的主力,我們只要對付那二十名東瀛劍士就行了。」
  白紉珠怔然道:「怎麼還不會接觸到雙方的主力,難道他們另外還有根據地不成?」
  杜雲青道:「你忘了,大熊一郎對他四名弟子說過,玉龍寺把劫來的藏珍暗藏於海夜光島,要他們通知本土的月野流宗主,派人上那兒去劫奪。」
  「我沒忘記,可是胡大為也說過,那兒的珠寶,恐怕早就被運走了,根本就是擺的空城計,玉龍寺當然不會把主力移到那兒去的。」
  杜雲青笑笑道:「我想一定會的,他們要利用月野流的人來對付我們,一定會裝摸作樣,把主力移到海夜光島上,讓那些東瀛武士堅信東西在島上。」
  「那也只能使扶桑武士對他們攻擊呀!」
  「只要稍為動兩句嘴就可以把攻擊目標轉在我們身上了,因為珠寶到了我們手中,就沒有他們的份了,玉龍寺的主力到了海夜光島,只要堅守不出,再派人向月野流遊說突擊,不必說珠寶的事,月野流也會上當的,因為我們畢竟是他們共同的敵人。」
  「那我們怎麼辦呢?不是要兩面為敵嗎?」
  杜雲青一笑道:「運用不妙,存乎一心,只要把個中利害爭奪的主因把握住,自然可以把敵我之勢控制在握的,現在你問我,我也說不出一個名堂來,因為我對一切都還在猜測中,等我們攻下了漁夫島後,才能決定如何運用,說不定大熊一郎的判斷錯誤,東西全不在漁夫島,那就要另作計劃了。」
  紀小如道:「對方才抵二十名好手,那不是太容易給打發了,我們這邊有一百多人,個個都是好手,踩也把他們給踩扁了,何必要如此緊張呢?」
  杜雲青歎道:「小如,我知道我們的實力足夠壓倒對方的,但是我希望盡量少用到那些邀來助拳的朋友,多靠我們自己,只要欠人家的越少、我在處事的時候,也才能站得穩腳步,拒絕他們一些過份的要求。」
  紀小如知道又牽涉到義師們求據海外以作屯兵所在的事件了,不敢再多開口。
  白紉珠歎道:「魚殼老爺子帶這些人來幫忙,盛情固然可感,可是也給我們添了些麻煩。」。
  杜雲青道:「他自己也沒想到,而且提出要求的,都是光華會中的人,我們都不是那個會中的人,剛才我把這個問題跟幾位老前輩談過,他們也很煩惱,魚老爺子尤其光火,當時就要找他們理論,被我攔住了。」
  白紉珠道:「這是對的,如果他們是打定主意而來,找他們理論是沒用的,鬧破了臉,他們來個拔腿一走。」
  杜雲青苦笑道:「我想的就是這一著,他們拔腿真走了,倒也罷了,怕就怕他們此刻袖手旁觀,等我們把事兒辦完了,他們趁我們走後,乘虛而入。」
  紀小如忙道:「他們會這麼做嗎?」
  社雲青歎了一聲:「很難說,不過我已經跟幾位有遠見的前輩志士說明了其中利弊,這些人急於求功,操之過急,愚忱可佩,然實非民族之福,如果他們真這樣做事,我希望大家能夠諒解我必要時將采的行動。」
  紀小如沉重地道:「他們恐怕不容易諒解。」
  「是的,開始時有一兩個人還認為我過於苛烈,有幾個人則不作聲,最後還是陳四公公把他們說服了,這位老前輩的胸襟見解,著實令人欽佩,很深的道理,曲折的內情,到了他的嘴裡,就變得沒而易解。」
  「他是怎麼說的呢?」
  「他舉了一個淺近的例子,說有一家祖上荒嘻而典盡了田產,兒孫眾多而生活貧苦,日子過得不容易,但只要咬緊牙關撐下去,待諸兒成長後收復祖產,重建家園並非難事,故而目前最重要的工作是好好教育這些兒女,著重在品德陶冶。
  如果有一個孩子受不了貧苦,盜劫了鄰居的財物來贍家,其意雖出之於孝,其行則不可恕,做父母的應該嚴厲管教,實在管不聽,就該執之於官或者寧可不要這個兒子,免得帶壞了其他的兒子!」
  「對,對,這個例子舉得太好了,做成決議了沒有?」
  「成了,魚老爺子一口答應去負責勸阻,如果他們還是堅持要做,他就負責剪除掉幾個最執著頑強的。」
  「怎麼要他來執行呢?」
  「他很難過,因為那些人都是他找來的,他當然要負責,第二他說他的年紀大了,不怕得罪人,也不在乎別人對他的想法了,我們年紀還輕,總是以仁和為信。」
  「這位老爺子很能為人設想。」
  杜雲青歎了口氣:「是的,他讓我很感動,也讓我心裡的負擔更重了,本來我只是接下了一份責任與擔子,現在又要欠下一份恩情了。」
  白紉珠笑道:「大哥您若是不接那付擔子,就不會欠下這份恩情了。」
  「話不是這麼說,這原是我該做的事。」
  「魚老爺子所以要你來出頭,目的也在使你這位日月掌令在以後行使任務時順利多助減少仇怨阻礙而已,他著重在大局上,不是幫你的忙,你也不必感激,否則你也有了私心,把這件工作當作了你的私務了。」
  杜雲青想了一下,神色一朗笑道:「紉珠,正是你想得透徹,總算把我心裡的一個結給打開了,我一直在為這件事感到很煩,心頭壓上一塊重石似的。」」
  他的神情一開朗,兩個女孩子也高興起來了,乾脆撇開那些擾人的話題,聊些輕鬆的趣味。
  直等心情放鬆後,他們才各找一個角落,靜坐調息,養養精神,直到被一陣海螺聲驚醒了。
  漁夫島到了。
  三人走上艙頭甲板時,但見大家都準備好了,手執強弓勁弩,長刀出鞘,然而大海仍在一片迷濛中。
  海螺角聲連吹,前方不遠處的霧中也有螺角回應,那是漁夫島上的人用角音指引同伴們回來。
  而且船頭上正站著一個混身水淋淋的女子,那是文蕙仙,也是她帶著芙蓉等人去親詣大琉王的,這時一身水濕,居然由海中潛水游來了,因此連忙上前。
  文意仙與魚殼陳四公公等人正在說著什麼,見到杜雲青來到,魚殼忙道:「杜大俠來了,最好這件事由你來決定一下,看是如何處理?」
  杜雲青見事態似乎很嚴重,忙問道:「是什麼事?」
  文意仙道:「我在小雲門監視漁夫島的弟子口中得到了消息,比我們早一天,有大批的玉龍寺人手登陸漁夫島,而且也有不少的東瀛武士隨同一起進駐漁夫島。」
  杜雲青一怔道:「消息確實嗎?」
  「這個消息是絕對正確的。」
  「他們是否已經知道我們的突擊計劃呢?」
  文意仙道:「就這難以判斷了,因為他們是昨天上午乘著兩條八幡旗號的船進泊的,那個本門弟子喬裝漁人在附近潛伏發現了,立刻就回報。」
  杜雲青道:「這就令人難以理解了,依照行程,他們絕對無法搶先在我們前面,可是若非預知我們的計劃,他們又不會調集大批的人在此等候。」
  「蓉姐也對這件事感到難以為解,所以才要我潛泅過來,問問你們的意見與決定。」
  「她有什麼看法呢?」
  「沒有,她說一切全聽你的,如果照原計劃進攻,她也到時率人在另一邊登陸配合作戰,如果要暫時中止,就由我帶大家繞過去會合,再定行止。」
  「島上已經知道我們來了,互相用螺號連絡,在這個時候改變行程,不是會引人起疑嗎?」
  「沒關係,他們的地形沒有我熟,雖然螺角可以對聞,但是距離還遠著呢,最少還要兩個時辰才能到達,如果要暫緩攻擊,可以留下一條小船,用螺角繼續跟他們敷衍,大船就利用濃霧折回,霧還有一個時辰才會散.等到霧散後,他們就找不到我們了。」
  「留下的小船又怎麼辦呢?」
  「選兩個水性較好的人,跟我姐姐在一起,等到霧散後擊沉小船,浮水到我們會合處去就行了。」
  「芙蓉見大琉王的情形如何?」
  「國君對這些海寇十分畏懼,不敢明白支持我們的圍剿行動,但是非常感謝我們的幫助。」
  杜雲青一怔道:「這是什麼意思呢了」
  文蕙仙苦笑道:「他希望天朝能派大軍前來圍剿,沒想到只來了這麼一點人,所以他不敢冒險,也不作可表示。」
  「我們的人數雖少,但是抵得上幾千大軍的。」
  「國君不是個武林中人,他只知道長槍大戰,堅甲利兵才是武力,兵多將廣才會是勝利的保證。」
  杜雲青道:「我們是來幫助他的。」
  文蕙仙有點歉然的道:「他要求的是規規矩矩的正式出兵協助,而且他的態度模兩可,可能是一再上表求救,沒有得到回音,心生失望,又向扶桑國乞援了。」
  杜雲青憤然道:「侵擾他的海寇就是來自扶桑。」
  文蕙仙道:「那是屈於舊的尼子宗室的家臣,扶桑現由足利家族主政,搜捕叛黨甚力,致使他們無法立足,才開始流亡海上,寇掠以為生,傳了百餘年,依然如此。
  而琉球島大部分的居民都是來自東瀛,風土習俗,他都與扶桑日本倭國相近,壤土之相接也近於中華,只因為一直藩屬中華,不便更改而恐得罪中華而已,否則早就求藩屬於扶桑了。
  大琉王的意思是屬藩那一國都沒關係,唯一的條件就是要求得安寧,而扶桑的使臣則表示,如若大琉君的向扶桑求屬為藩,扶桑立即發軍遠征剿滅海寇,否則就不予理會。」
  杜雲青憤然道:「他怎麼那麼想不開,這些海寇只是托著叛黨之名,實際上根本就是足利家族所遣,前來琉球迫使大琉改屬而已,你應該把大熊一郎的事告訴大流君,說明那個所謂月野流的內情,是得到扶桑朝方默許支持存在的一個武林宗派。』文蕙仙歉然地道:「雲青,我不必詳細說明,大琉王自己他是很清楚的,他的立場也很為難,事倭乎?對他說來都是一樣的,一方謀之頗烈,一方卻又想應不理,他說向著那一方呢?」
  杜雲青想了一下才道:「東倭本身也是中華藩屬。
  「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明室世宗嘉靖年間,兩國在高麗打過一仗,雖然是扶桑落敗,但最多也只是迫使扶桑放棄了吞併朝鮮之事,本身則早已不屬中華了,他們佔著地利之便,中華大舉遠征固非其所能敵,但是師勞而無功,卻要冒著海上風浪之險,利弊相較之下,有百弊而僅有一利。
  故以除了漢唐盛世,境內四夷俱仗,才有餘力顧及,其餘的朝代,都是聽任其朝貢與否,概不理會,實際上也無力理會。
  元代盛時倒是想再度發兵征剿的,但師出海上即為巨風所覆,更助長其勢,明李盛時則偶一遣使來朝,勢弱之時,恰好趕上他們自己內戰,仍是相安無事,可是敗軍流竄,為寇沿海,也造成很大的困擾……」
  對這些事情,杜雲青並不清楚,他也沒興趣多瞭解,因為他並不是代表朝廷前來發揚天朝之威,拓展疆土。
  只是為了玉龍寺徒眾盤據此間,構成對中原武林道的威協以及漢家百姓的安危,他們才來除大患而已。
  所以他又問道:「芙蓉交涉的經過如何?」
  文蕙仙歎道:「大琉君的態度是無所謂,如果我們能除掉海寇,他很感激,趕不走他只好忍受下去,他自已本身的衛隊不過千人,要用於捍衛本上,對附近的那些小島無力照顧,倒是我父親對此很熱衷,也感到很抱歉。」
  「你們不是受著大琉君所請到中原求援的嗎?」
  文蕙仙道:「可以這麼說,但沒有正式官方文書為憑,實際上受害最深的是我沿海一些小島上的居民,也都是我水雲門下弟力量多大,人員充分,但是跑不出去,就無從發揮了。
  這不是個好辦法,但是個很穩妥的辦法。
  芙蓉那邊有三大條船,有四十條小船,還有不少的好手,用不著太逼近,只要把船泊遠處,嚴密監視,守株守兔。
  這邊的高手雖多,要想越過遼闊的海面跑出來拼戰已經要吃很大的虧,而且玉龍寺與東瀛來的武士,不一定個個都有絕佳的水性。
  這廣闊的大海,就可以把他們的力量抵銷了。
  漁夫島是個荒島,只供沿海作業的漁夫休息曬魚之用,捕到的魚量過多,一時料理不便可以將船駛進來,把魚攤在岩石上,利用日曬風吹製成魚乾再載運回去。
  這說明漁夫島是個不毛之地,不適於久居,而且形勢險惡,易守而難攻。
  所以才為海寇盤踞的原因,是因為此地有一處較為深廣的小港口,可以容幾條大船駛入停泊。
  可是住在島上的海寇不時仍要到琉球沿岸一帶去侵擾,主要的是為了奪取食物給養與淡水。
  島上沒有充足的水源,沒有廣大的平原可供耕種,沒有森林,只是一處窮山惡水。
  突然增加了兩三百人,食指浩繁,船當然帶了一些給養去的。
  可是杜雲青想他們不會準備得太多,因為兩條船各載了百餘人,已經不會有攜帶了太多食物與水了。
  而且由於以往奪取給養容易,他們若不作久居的打算,也不地想到要帶多少食物的,更不會想到用這一著來對付他們。
  突然增加了實力,原是準備杜雲青等人前去突擊的,他們的消息不可為不靈,但是沒想到杜雲青他們這邊也會發生一點小問題。
  若不是因為有部分光華會的會員向杜雲育提出借用漁夫島子,所以我才來找你師父私下為助。」
  杜雲青道:「那麼大琉君的意思是袖手旁觀了?」
  文意仙道:「蓉姑娘以朝廷特使的身份,強行要大琉王一明確表示,最後只求准他答應,等海寇除後,他撥出衛隊,分駐沿海,以防其再復。」
  「靠得住嗎?我的意思是他們守得住嗎?」
  文蕙仙苦笑道:「那是騙人的,如果守得住,就不會讓海寇侵來了,不過我父親所領的水雲門下弟子,基於切身利害相關,倒是踴躍支持,我父親已經集合了全部門下可供一戰的子弟,約莫有兩百人,小船四十艘,交給蓉姑娘統籌指揮作戰,這才是我們真正可信任的武力。
  而且蓉姑娘向大琉君請准冊封我父親為千戶之職,統轄近海諸小島,將來這兩百記名弟子,都改編為正式的軍隊,執戈自衛,蓉姑娘看過他們的實力,說他們尚可一用,而且他們的身家是都在這幾個島上,一定會盡心盡力的。
  這才是杜雲青要知道的一句話,他的目的也是要知道這件事,清除了玉龍寺的勢力後,他希望當地的人能負起自衛的責任。
  杜絕玉龍寺再度入侵之徒,也可杜絕了一些光華會中急切求功之徒,據此以為發展之念了。
  芙蓉的話是根據各方面的觀察後,作了個有力的暗示,也幫助了杜雲青的決心,因此他跟魚殼、陳四公、甘鳳池等人略加商量後,決定了另一個戰略。
  把船上大部分的人力都移師去跟芙蓉會合,等霧散之後,大舉進攻,他則與幾個人留下來,分乘兩條小船,利用大霧的掩護接近後,再設法遊行登陸,破壞漁夫島上的大型戰船以及一切能使用的浮海工具。
  這個戰術雖然冒險,卻有一個好處。
  只要能夠成功,就可以把對方的人圍死在島上,不管他們的未作訓練義師,屯兵反清的要求,杜雲青不會叫芙蓉先去向大琉王疏通。
  兵貴神速,必然是一到就逕行突擊,那就恰好中了對方的埋伏。
  因為在預先的計劃是不驚動島上任何人,直接就對漁夫島展開攻擊的,等到撲滅這邊島上的人,再行伺深海夜光島的情形而定攻守之計。
  在杜雲青的信談中,對方也差不多要在那個時候,才能趕到來。
  正因為臨時的事故發生,需要先見大琉王,杜雲青迫不得已,才把預定進攻的行程拖延了一天,以便芙蓉帶入繞道進詣大琉王后,配合攻擊。
  而這邊的兩條船也就離開了航線,慢慢地轉折回去,想不到這一耽誤,反倒幫助了他們,得以及時知道消息與對方的動靜。
  大批的人與兩條大船,都由文蕙姑帶著繞道去與芙蓉會合了。
  杜雲青只留下了漁殼、陳四公公、甘鳳池、陳芸娘、白紉珠、紀小如以及一個叫祁浩的劍手。
  祁浩是玉龍寺的人,但也是壽親王遴選了送進玉龍寺,埋伏設在玉龍寺的暗探。
  杜雲青留下他的目的是為了在漁夫島上還有幾個他的同伴,可以連絡了引為己用的,這樣在潛登漁夫島後,可以得到不少的助力。
  帶咱的文蕙仙,一共九個人,乘了兩條船,每人都穿上了緊身的水靠。
  白紉珠與紀小如不會泅水,這個問題也不難解決,每個人用兩個盛水的皮袋,吹足了氣,塞上口後,繫在脖子下面,把頭托著浮起來,別的人拉著她們,進行毫無困難。
  大船在濃霧中易向而去,小船則以螺角,繼續跟島上連絡呼應,慢慢地接近了島上。
  文蕙仙對島上的情勢較熟,最後留下她跟魚殼繼續留在小船上,多得最後的一刻再行動,其餘的人,則在祁浩的帶領下,已經潛入了港叉,而且找到了兩條駛來的八幡船!
  蹲伏了一陣後,杜雲青首先攀上了一條船,很幸運,因為對方的計劃是要誘他們深入後在岸上夾擊,所以把兩條大船拖進港叉的小河道中掩藏了起來,船上的人也都在停泊處理伏備戰。
  所以船上沒有留下什麼人,只有一兩個水手,而且並沒有多少功夫。
  杜雲青不動聲息,輕而易舉地把他們都制住了後,搜查了一遍,發現這兩條船居然有著兩門銅炮。
  這是東瀛人仿製的土炮,手工十分簡陋。
  但是杜雲青卻十分滿意了,他要利用的不是兩門炮,而是發炮的火藥,終於在船底找到了兩大桶。
  他徹底地清查了兩條船後,才下去招呼其餘的人一起上來,首先從事了破壞的工作,拆毀了船上的舵。
  然後把火藥分灑在船的每一角落,最後把剩下的製成了許多小包,找了兩隻強弓以及兩支長劍和一捲裹著琉屑的引線,再悄悄地把大船推了出去,慢慢地淌進了港中。
  這時濃霧已將散,島上的人用號角招呼外面的大船駛進來,吹了半天,沒有回應,卻看見了兩條八幡船在岸邊打轉。
  他們起初不經意,還以為是自己人要出海去迎截,然後看看情形不對,才發聲動問了。
  杜雲青在船上操著東瀛夷語回答說:「系船的覽索斷掉了,船被潮水帶了出來。」
  因為他操的是扶桑語,因此那些海盜們絕沒想到會是敵方已經潛入,還有人用粗話罵他為什麼不早說。
  杜雲青仍是以夷語回答道:「我不敢叫,怕被外面的船上聽見了,破壞了我們的計劃。」
  「八格野鹿,你現在還不是叫起來了,他們又聽不懂我們的問話,你怕什麼,還不快把船弄回去。」
  「我們一共只有四個人,分在兩條船上,怎麼弄得動。」
  說話的那個人似乎是首領,又咕咕噥噥地罵了幾句,隨即吩咐下來,接著兩條快舟,各載了七八名水手,來到兩條大船務,紛紛攀上了船。
  杜雲青等的就是這個機會,他才出來,跳上了小船,魚殼由水底翻上來,迅速駕著小船離開了。
  兩條船上的人,摸索著找不到同伴,又哇哇地吼起來了,吼聲驚動了在岸上的首領。
  他的經驗比部屬們豐富,頭腦也比較冷靜,立刻發現不對了,船漂流出來,這是常有的事,但不可能發生在八幡船上。
  因為他們是扶桑島國最有名的海船隊,船上的水手都是最優良的人員,不會有這種錯誤與疏忽。
  尤其是這兩條船,是八幡船隊中精選出來,擔任特別任務的,更不可能有那種疏忽,再者,兩條船同時漂流,那更會令人難以相信了。
  然而,還有一個原因,一個連杜雲青也忽視的原因,這正是漲潮的時候,潮水會把船推到岸下擱淺,也不會漂到港叉中來.除非是人把它們推出來的。
  這三點聯想後他意識到他已陷入了一個圈套,但又是怎麼樣的一個圈套呢?他想了一下就想通了。
  想通後,他幾乎立刻就發出了命令,大聲叫船上人跳下海中,盡快地離開船,只是太遲了。
  他的命令只發了一半,後一半被一陣霹靂般的巨響掩沒了。
  隨著這聲巨震而出現的是一片耀眼的火光,船上的火藥炸開了,先是第一船,接著是第二條。
  兩條幾十尺長的大海船,就在火光與巨響中,成為無數的碎木片,飛落在海面上,搶上船去的十來名水手也不見了。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使他們連驚叫都來不及發出。
  海面上還在翻騰著後的巨浪,搖幌著四條小木船,那原是泊在岸邊的快舟,載著人上大船去的,三條都翻了身,只有一條是好好的,船上有兩個人。
  一個青年的武士站立船頭,背負箭壺,手挽強弓堅定得有如石像,一個老者在船尾操槳,在滔天的巨浪中,居然把一葉小舟控制得十分平穩。
  兩次巨大的爆炸把海上的濃霧也逼開了,透進了早晨的陽光,照著那個青年人,彷彿一尊披了金甲的神。
  那名海寇首領不認識這兩個人,但立刻就知道他們不是自己的部屬,也不是同來的玉龍寺殺手。
  遙隔著數十丈的海面,他也能感覺到這年青人的那種漠然不可以輕犯的氣概,這份氣概是他前所未見的。
  這名海寇領袖心頭一震,幾乎也立刻知道了這個年青人的名字,於是在岸上喊道:「來者可是笑面追魂杜雲青。」
  說的是略帶生硬的華語。
  杜雲青也朗聲回答道:「不錯,正是杜某,請教閣下高姓大名。」
  「八幡船主,渡邊武夫。」
  「幸會!幸會!台端在月野流中又擔任什麼角色?」
  渡邊武夫沉聲道:「狙殺部大領主,杜雲青,你殺死了本宗的三領主大熊一郎,敝人是來索命的。」
  「月野流殺死了不少的人,可曾為此付過代價。」
  「月野流殺人只收取代價,卻從來不付代價,但是殺死了月野流的人,卻要付出很高的代價。」
  杜雲青哈哈一笑:「朋友,這些都是廢話,你我不必在這上面去浪費口舌了,反正你為什麼而來,杜爺為什麼而來,大家都心裡有數。」
  渡邊武夫大聲叫道:「杜雲青,你是個卑鄙的小人,不配稱為一個劍手,你若是前來為琉球人出頭,就該正大光明地登岸一戰,趁著濃霧,偷偷地進來,審取了我們的船隻,布下陷阱,又害死了我的許多弟兄。」
  杜雲青笑道:「朋友,如果你不是心懷鬼胎,想利用大霧的掩蔽,誘我們進來,設伏岸上以圖突襲,杜某也不會用這種手段對付你了。」
  渡邊武夫頓了一頓才叫道:「胡說,我用螺角是引導你們順利靠岸,就是為了要求作公平的一搏。」
  「那你就該老早派人在海上等候,明白的下書挑戰,是你自己不懷好意,悄悄地帶著人搶先一步到島上,然後假裝糊徐,想引我們深入而展開伏擊,又豈是武士的行徑,算了,朋友,月野流殺人從不講究手僚,死去的大熊一郎已經說得很清楚,你們也不是武士,不必把這兩個字掛在口中侮辱了貴國的真正武士。」
  渡邊武夫暴跳如雷地叫道:「杜雲青,匹夫,有種你上岸來,我要把你一寸寸地砍成千百碎塊。」
  杜雲青淡淡地道:「渡邊武夫,如果你真的敢像一個武士般的向我挑戰,你就乘一條小船出來,我們到那邊的礁石上,一對一作個生死血戰,你敢嗎?」
  他的手指著島旁的一塊孤懸的礁石,大概只有五六丈見方,頂上倒是平平的,是個很理想的決鬥場所。
  渡邊武夫獰笑道:「杜雲青,你殺死了我們這麼多人,又豈是你一條命能償得了的,每一條命,你們要付出十條性命的代價,你別作夢了。」
  杜雲青笑笑道:「杜雲青只有一條命,你有本事就拿了去,至於其他的人是杜某約來的朋友我不像你們月野流,拿人家的性命不當回事,所以杜某無權答應,你不敢應戰,杜某也不想多作耽擱,我在外面海上的大船上等著你,什麼時候你敢一決時,可以來找我。」
  「杜雲青,你殺死了我們三十幾條人命就想溜了嗎?」
  杜雲青笑道:「我進來毀了你們的大船,就是要斷絕你們的退路,我們一共有三條大船,分守住三方的海面,可以活活困死你們,我又何必溜,只是出去等著你們而已。」
  渡邊武夫發出一聲獰笑道:「杜雲青,你們的大船泊得太遠了,遠得你自己也看不見,你還回得去嗎?」
  「為什麼回不去?不過才幾里路的水程,這一條小舟足可把我渡過去了,倒是你們要注意,沒有了大船,你們靠著那些小船,如何遠渡重洋去?」
  渡邊武夫哈哈大笑道:「笑話,八幡船隊威震四誨,還怕被海洋阻隔嗎?別說還有十幾條快舟,就是只剩幾塊木板,也難不倒我們大和族的勇士。」
  杜雲青已經從眼角看見在島的另一端有十來條快舟悄悄地分成兩路劃出海去,知道這是渡邊武夫派出來截斷自己的退路包抄夾攻的。
  可是他當作不知道,仍然對著站在一個小山頭上的那個散發、紅巾扎頭的渡邊武夫朗笑道:「閣下這些話只能安慰一下自己罷了,這些快舟,最多只能在近岸的海裡行駛,如果到了江洋上,一個小浪就能把它打翻了,何況我已經說過了,我們有三條大船,停流在幾里外的大海上,專事攔截,你們的小船就是想冒險一試也沒有了指望,我們毀掉你們的大船,就等於敗你們了,現在你們唯一的生路就是自縛雙手投降!」
  「杜雲青,你好狂妄,居然敢對我們說出投降兩個字!」
  杜雲青笑了一笑道:「我知道你們有些人為了面子使然,是寧死不降的,但是並不見得每一個人都須要如此的,渡邊武夫,你更不應該叫你這些手下陪著你送死。」
  「你說來好像我們是死定了。」
  「不錯,我對島上的情形很清楚,這本來就不是一個宜於居留的島,寸草不生,淡水缺乏,原有的一點存量不夠供應你們這麼多人食用的,你又太大意了,沒把大船上的給養運下去,一起被毀在海中了,最多只困上個三五天,你們就會斷糧了,我是對你們的狀況瞭解清楚後,才擬定的戰略,攻其無備,一舉而定。」
  渡邊武夫只是冷笑不語。
  可是在他的身邊又出現了另一個老年人,沉聲道:「杜雲青,你可能不認識我,我自己介紹一下,老夫戰志超,玉龍寺白龍老神仙駕下首座護法,你殺死的血劍追魂戰戟是老夫次子。」
  杜雲青頓了一頓,似乎沒想到對方竟有這麼一個大有來頭的人物。
  戰志超又沉聲道:「老夫的長子戰劍為長白血劍門主,這次率眾遠出,把老夫也請了出來,就是為了要找你報殺子死弟的血仇,由琉球兩個姓文的女子身上,我知道你一定是帶人出海來了,所以也乘了兩條船追出來,剛好在海上遇見了你放走的大熊門人,與渡邊船主,知道了那兩條船的厄運後,我們就搶先一步來了。」
  杜雲青道:「戰老兒,那很不幸,我殺死你的次子,是為了自衛,你們若是要為他報仇,恐怕連你的另一個兒子跟血劍門也將不保了。」
  戰志超哈哈一笑道:「劍下論先死,吾兒技不如你,被殺了怨不得人,只是生者不能忘掉這筆血債,要拿你的頭來抵償,你也恕不了誰,江湖恩仇,本就是這回子事兒,不過老夫知道了榮華格格也跟你在一起,更知道朝廷另外遣了一條戰船來幫助你們,那就不是純江湖恩怨了。」
  杜雲青道:「不錯,玉龍寺兵勢危及朝廷,卻又在江湖上濫殺我武林同道,因此,在這件事情上,朝廷與江湖道的步調倒是一致的,要徹底消滅這禍亂之由。」
  戰志超哈哈一笑道:「你說的都不錯,但玉龍寺之所以敢如此做,自然有所憑持,又豈會在乎你們這點微薄的力量,在京師由你得逞,玉龍寺可不是怕你,而是不願意公然跟朝廷抓破臉,我們只想以雄厚的實力控制著朝野,並不想去坐上正大光明殿的位置。
  杜雲青道:「你們只不過擁有一批殺手而且,既不足與朝廷的正規大軍相抗,也不見得能控制江湖上的豪傑。」
  「這話倒也不錯,可是朝廷的百萬大軍,要有將帥去指揮統領才能發揮作用,我們只要控制那些將領,就能制住朝廷束手無策,玉龍寺採用這個方法,掌握大勢多年,仍然有效,比較討厭的是你們這批江湖人,為數既眾,個個都有點武功,傑傲不易控御,而且大部分都不怕死,玉龍寺雖然假一流宗之手,打入了各大門派,並沒有太成功,仍然是一片散慢的形勢。」
  杜雲青道:「豈止沒有成功,而且大大的失敗了,神龍幫就是一個例子,武幫主偽示退讓,由得你們的人員在幫中張牙舞爪,等你們以為已能完全控制大局,那些潛伏者的真面目都露出來之後,來個釜底抽薪,一掃而盡。」
  「神龍幫的事件是一個教訓,玉龍寺由於這次失策。已經改變了方針,以後不會有那種事情了。」
  「可是已經遲了,神龍幫給江湖其他門派的啟示很大,使得那些主持人對玉龍寺的手段有了個瞭解,對玉龍寺能夠掌握的實力也有了個估計。」
  「笑話,誰也不知道玉龍寺有多少實力。」
  「那是以前,神龍幫的清理門戶行動,玉龍寺居然忍了下來,可見玉龍寺已經暴露了它的弱點,不足為懼了,就是以前,玉龍寺也不見得穩能壓住江湖人,各大門派之所以容忍你們,不是怕玉龍寺,而是顧忌著侍衛營,神龍幫事發,邊城居然站在神龍幫那邊,這就已表明了朝廷的態度,要收回侍衛營的大權,不再由你們玉龍寺掌握了,這才是你們隱忍住.不敢對神龍幫報復的。」
  戰志超很沉穩地道:「杜雲青,你分析得很對,看得也很準,因此你也明白,玉龍寺雖然受了不少挫折,但王龍寺的實力仍然不可輕海,朝廷對玉龍寺忌之日久,然而始終不敢斷然處之,只能由側面想利用江湖人來抵制玉龍寺,相信你不否認這回事吧?」
  杜雲青對於這一點倒是無法否認。
  戰志超又道:「江湖人的力量如果真能集中起來,的確是非常可觀而又可怕,但是江湖人最大的毛病就是門戶之見太深,傲性太重,同門之間,猶在相互擠軋,又怎肯屈居他人之下,所以江湖人雖多,卻始終不足為患,一直到你出現為止。」
  「杜某後生末進,微不足道。」
  「閣下太謙虛了,你年事雖輕,技藝卻非凡,而且最近的表現更是驚人,許多從不肯後人的江湖宿老,居然都心甘情願地來為你賣命,這個情形白龍老神仙很不安。」
  杜雲青淡然一笑,道:「那只是大家對打擊玉龍寺這件事有著一致的認識,並不是為著杜某而來的。」
  戰志超搖搖頭道:「玉龍寺在暗中擠壓江湖人也不是一天了,幾十年了,他們都一直忍著,為什麼現在都投向你了,這並不是一個偶然的巧合,玉龍寺看得很清楚,他們以為你的力量,足以與玉龍寺一拼。」
  杜雲青笑笑道:「玉龍寺把杜某看得太重了。」
  戰志超道:「閣下不要客氣,如果閣下沒有這份本事,榮華郡主不會放棄和碩格格的尊榮,委身下嫁,這些老老少少的江湖人不會追隨你前來,甚至於連朝廷,也把對抗玉龍寺的意思表明了,看重在你身上。」
  杜雲青笑笑道:「閣下的看法有點錯誤,杜某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只是手中的寒劍尚稱鋒利而已。」
  戰志超道:「客氣,你的寒劍豈僅鋒利,而且還很凌厲,玉龍寺派出去的好手,被你殺了好幾個。」
  「假如那些人都能夠稱為好手的話,玉龍寺倒是沒什麼可怕的,杜某相信還能應付得了。」
  「杜雲青,你夠資格狂,可是你也太狂了,本座得到消息後,除立刻趕到此地,另外還著人飛報玉龍寺,請老神仙親自出馬來對付你。」
  杜雲青心中一震,這個消息是他一直在等待著的,想不到現在果然等待到了,於是哈哈一笑道:「久聞白龍老道一身技藝超凡,只是不容易會得到,閣下替我安排了這個機會倒是要感謝閣下了。」
  戰志超冷笑道:「杜雲青,你若是安安份份地在海上等著,或許還有這個機會,可是你自己要作死,居然一個人悄悄地摸進島上來放火燒船,那就難說了。」
  杜雲青道:「我不要來,是你們用螺角引我進來的,我到了島上,沒看見人,卻看見了兩艘載了火藥的大船,既然來寶山,自不能空手而回,多少總要做點什麼以志此行,同時也為報答你們接引的盛情。」
  戰志超哈哈大笑道:「說得好,笑面追魂,但願你等一下也有這份輕鬆的心情,你若是燒了我玉龍寺的船,本座還可以不計較,但你不該燒了渡邊船主的寶舟,八幡船是扶桑雄踞第一的大部隊,豈容輕易冒犯。」
  杜雲青笑道:「燒也燒了,杜某看來這第一大船隊的船隻不比別的船結實多少,也不過轟轟兩下子就散了。」
  戰志超冷笑道:「燒了船,你就該趕緊溜掉的,可是你偏要逞能,在這兒擺威風,現在你不妨回頭看看,這下子你可是插翅難逃了。」
  杜雲青不輕意地回頭一看,但見十條快舟,每一條上都站著一名執著長刀的武士,四名水手操槳,由左右兩邊包抄合圍,對住了他的去路,在五十丈外,徐徐推進,笑著:「就憑這幾個人能困住杜某了?」
  渡邊武夫沉聲道:「杜雲青。這是我月野流中的碎死新入刀客,從無一人能夠逃過他們的刀下。」
  杜雲青笑道:「這麼說來,他們已經殺過不少人了,今天杜某就是殺死他們也不為過。」
  渡邊武夫道:「不為過,只是你殺得死他們嗎?」
  杜雲青一揮手中的新月寒劍道:「不知道在杜某手中的新月劍下有沒有放過一個該殺的人,因此只有碰碰運氣,不知道是誰先倒下?只是他們著殺死了杜某,自己也不免一死,杜某若殺死了他們,卻又壞了我笑面追魂的盛名,你們不清楚,那位戰志超護法應該是知道的,杜某新月劍下,只殺含笑之人,貴屬下一個個面容猙獰,毫無笑意,杜某實在提不起一戰的興趣。」
  渡邊武夫冷笑地道:「杜雲青,你別假惺惺了,剛才你用詭計殺死了我十幾名手下,又何嘗講什麼規矩。」
  「那不同,他們並不是死在新月劍下,無傷於杜某的規定,杜某用劍殺人之時,必須要對有面帶笑容的人。」
  渡邊武夫冷笑道:「假如有人不肯笑,地拿著劍要殺你時,你又如何應付呢?」
  杜雲青笑道:「那杜某就會設法製造一點叫他們高興的事,讓他笑起來,而後再給他鎖喉一劍。」
  「你就設法做點叫他們開心的事吧。」
  杜雲青道:「若是一個個地來,杜某還可以安排,可是他們八個人一起湧來,杜某無暇分神兼顧,恐怕就難以如願了,因此閣下最好是叫他們一個個地上。」
  渡邊武夫一聲獰笑道:「杜雲青,你的神智是否很清醒,我叫我的人放棄優勢來給你一個反擊的機會?」
  「這是一個武士應有的胸襟,在殺人之前,給敵方一個公平搏鬥的機會。」
  渡邊武夫冷笑道:「你在害死我那些手下的時候,可曾給他們一個機會?」
  杜雲青道:「那些人可不能怨找,我在船上點了火之後就離開了,他們為什麼要上去?
  以及是誰叫他們上去的?我卻不知道,而且在濃霧之中,根本就看不見有人上船,我連招呼一聲都來不及。」
  這的確使渡邊武夫無言以對,因為他根本不知道杜雲青曉倭語,剛才用倭語騙人上船的是杜雲青本人,頓了一頓才道:「杜雲青,你少囉嗦了,別忘了我們也是月野流中的狙殺手,是職業的殺人者,因此我們殺人時,無須講什麼武士的風度!」
  杜雲青見那八條快舟已經逼近到十丈左右,才哈哈一笑道:「閣下既然這麼說,杜某就不以對待武士之道來對付他們了,那可簡單得多,杜某也不必用劍來限制自己了。」
  嗆然一聲,新月劍歸鞘,解下了背上的長弓,船尾操漿的魚殼立刻一幌火招子,點看了一枝火炬。
  杜雲青由箭壺中抽出一支長箭,先在火把子上點著了綁在箭桿上的引線,然後抱月開弓,一箭射出。
  箭的去勢很低,射不及人,只射在船頭的木殼上,那些刀手也不在意,推舟進了兩三丈,忽聽又是一聲轟然爆炸,箭桿上的火藥再度爆發,那個刀手與四名操舟的水手,摔不及防,被炸得血肉模糊。
  這一炸使得旁邊的快舟都慌了手腳,而且被爆炸的碎片與掀起的波浪所擾,一時不知如何應付。
  杜雲青的箭矢卻連連發出,轟轟的炸聲不絕。
  好容易等到爆炸聲停了下來,硝煙猶自瀰漫在海面上,這時雲霧已全消,陽光照射下,海面上的情況卻很淒慘,到處都是碎片。四下都是浮屍,還有一些受了重傷的在呻吟呼喊以及一些幸而未死的落水者,拚命泅向岸邊而去。
  渡邊武夫在岸上雙腳直跳,咆哮如雷,大聲吼道:「杜雲青,你好卑鄙,好狠毒……」
  杜雲育的手中還搭著一隻箭,箭梢上的引線已燃,冒出輕溜火花,笑著道:「杜某說過了,對不是武士,杜某不必守著規矩的,你若是不服氣,杜某也嘗你一箭。」
  長箭帶著火花飛去,但是在陽光中,那些火花看不真切,箭到渡邊武夫身前時,被他用手中的倭刀拍開了,轟然又是一聲爆炸聲,嚇得他一聲怪叫,滾地躲開了。
  杜雲青哈哈大笑,長箭連發,必有一聲爆炸,而且盡揀人多之處落箭。
  不但如此,而且原先躲在島上隱秘之處的白紉珠、紀小如、甘鳳池夫婦及陳四公公路民瞻等人也都配合著發動攻擊了,他們有的箭上是帶著火藥的,有的卻沒有,但是這批東瀛海寇已經喪了膽,連叫帶吼,紛紛向島的深處逃避,這使得他們的身形暴露得更明顯,更為容易挨箭。二十二
  其實這些人都受過良好的武功訓練,身手不弱,真要能維持鎮定,對隔空射來的箭枝,應該不難躲開,但是他們被那一陣霹靂火箭射破了膽,一心只想逃命,倒是被背後射來的箭枝射倒了不少。
  再說那些帶著火藥的箭,也只是聲勢驚人,殺傷的能力並不強,除非近在咫尺,自然難以逃過,只要在兩三尺多就不受成協了。
  杜雲青用來射船,只是把船隻炸毀,再利用炸碎的木屑,構成對人體的輕微傷害而已。
  兩條大船上帶的火藥本就不多,十之八九都用來摧毀兩條大船的了,只留下極少的一部分製作火箭,也就是那麼三四十支。
  可是他攻心之策運用得很成功,不僅把漁夫島鬧得天翻地覆,還把渡邊武夫帶來的人手,足足毀了一半,更重要的是島上的輕水快舟,全部被拋棄在岸邊。
  杜雲青等人把所有的小船都聚攏來,拖到岸上,還有二十條左右,他很絕,把預先從大船上搬下來的兩簍菜油澆在船上,再把那些船架起來,點上了一把火。
  剎那間烈焰騰天,斷絕了漁夫島上對外的交通,除非是水性絕佳的人,否則要想渡過幾十里的洶湧海面而到達琉球本島是萬無可能了。
  眼看著那些快舟已經燒得無法再重新使用了,這九個人才各自噓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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