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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東洋紳士雖覺失望,卻強自一笑:「謝了,謝了。」
  他把牌一蓋,推進其他牌中,然後將檯面上的籌碼雙手撈回面前,從中取出六個千元的籌碼,賞給隨侍在側的六名裸女,來個皆大歡喜。
  最後他又賞了男職員兩個千元的籌碼,一抬眼發現站在卓平身後的李志強和駱希真,以為他們也是賭場的人,隨手又拿起兩個籌碼:「給你們吃紅。」
  駱希真剛要拒絕,李志強已伸手接了過來,還很禮貌地謝了聲:「謝謝!」
  卓平看在眼裡,不禁啼笑皆非。
  男職員在帳簿上記上一筆十萬欠帳,轉入東洋紳士名下,請卓平親自簽了名,賭局便繼續進行。
  這種大輸大贏的場面,每付新牌只玩一圈,便須另換一付新牌當場拆封。
  現在輪到另一位東洋中年發牌,他先將將拆封取出的一付新牌,全部攤開檢查一遍,「A」至「K」每種四張花式無訛,才以熟稔的手法,用一張把其他的牌翻過來摞在一起,雙手各持一半,牌面對牌面地重複插入數次,使整付牌交叉混亂,以免相同的牌連在一起。
  然後他又洗了幾遍,才把牌整整齊齊放在上家面前:「請卡牌。」
  上家伸手將一付牌分為兩摞,東洋中年抓起一摞,放在另一摞上,順手推開成一長條。
  使開始發牌了。
  卓平既已看出,東洋紳士與那西方紳士是搭檔,表面上不動聲色,其實已暗中對他們加以注意,心想:「哼!」居然敢在我面前耍這一招,給我逮住就有你們瞧的了!」
  偏偏接連幾付都沒有大輸贏,原因是明對出現太早,而其他人的牌又太爛,沒有一搏的資格,只有丟牌的份。
  駱希真和李志強看的很乏味,索性拿了付用過不要的舊牌,兩人坐回一旁去玩起「蜜月橋牌」來。
  正在這時,妖艷女子親自領了個上空女侍進來,走到卓平身旁春風滿面地笑著說:「這位先生,你的老相好找來啦。」
  卓平大喜,轉身忙說:「謝謝,謝謝,非常謝謝。」
  向那上空女侍一打量,見她年齡大約二十出頭,姿色與身材都相當不錯,但卻無法確定她就是那位繼承人。
  可是,這女侍卻並不認識這位指名要找她的東方紳士,臉上不禁露出莫名其妙的神情。
  妖艷女子身為副理,能獨當一面負責這地下賭場,自然不是簡單人物。見狀詫異道:「你們不是……」
  卓平不想當場穿幫,忙起身故意用英語招呼李志強:「喂!志強,你來替我玩幾付,我想去休息一下。」
  李志強會意地應了一聲,立即起身過來接替。
  女侍卻望著妖艷女子,似乎不敢貿然陪這陌生東方人去做「特別服務」。
  妖艷女子一使眼色,她才微微點了下頭,領著卓平從一道暗門進去。
  想不到這貴賓室別有洞天,從暗門進入備有另兩間小套旁,是專供賭客「休息」的。
  小套房面積僅及外面的貴賓室一半,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所有設備應有盡有,準備有一個小酒櫃,陳列著各式各樣的名牌美酒。
  女侍是日本人,卻能說一口流利英語:「先生,你怎麼知道我的姓名?」
  卓平洒然一笑:「我是慕名而來。」
  女侍報以嫵媚的笑容,不便多問,反手一拉腰後的繫帶,小圍裙便告鬆開脫落下來。
  她裡面穿了條透明迷你型內褲,形同虛設,等於跟沒穿差不多。
  剛要繼續脫去內褲,卓平已阻止道:「別忙,我們先喝杯酒,坐下聊聊天好嗎?」
  女侍們有個原則:時間就是金錢。
  她們喜歡乾脆,速戰速決,寧可一夜多陪幾位客人,而不願被一位客人佔去太多寶貴的時間,除非是遇上出手非常大方的豪客。
  所以她一進房,就迫不及待地準備脫光,好讓對方採取進一步行動,展開真刀真槍的肉搏。
  不料她這急驚風偏偏遇上了慢郎中,居然不急於「辦事」,竟要喝杯酒坐下聊聊。
  他們素不相識,有什麼好聊的?難道還談情說愛不成!女侍不由地把眉一皺:「這……」
  卓平忙伸手入袋,掏出全部所有的現鈔,幾張百元的美金和一些日幣,悉數塞在她手上:「我身上只剩下這些了,待會兒再補償你。」
  女侍笑了笑:「您喝什麼酒?」顯然她已被將近千元美金的代價所屈服。
  卓平暗喜,隨口應了聲:「隨便。」
  女侍走去打開酒櫃,取出瓶「XO」,帶了兩隻酒杯一回身,見卓平已坐在了沙發上。
  她過去在卓平身邊坐下,放下酒杯,開瓶將空杯斟滿,拿起一杯遞給這位英俊瀟灑的東方客,然後舉杯嫣然一笑:「我敬您。」
  卓平啜了一口,端著酒杯笑問:「你好像不相信我是慕名而來?」
  女侍微微搖著頭:「我在這裡既不出名,也不算特別出色,此我年輕貌美的多的是……」
  卓平不等她說完,就接口道:「但人家告訴了我這個名字,否則我怎麼要那位副理替我找來千代美子呢?」
  女侍信以為真:「噢,是這樣的。」
  卓平忽問:「千代美子是你的本名?」
  女侍點了點頭:「我們在這裡都用本名。」
  卓平趁機又問:「那你認識『愛子』嗎?」
  「愛子?」女侍怔了怔。
  卓平急道:「是的,你知道她?」
  不料女侍卻笑道:「這裡叫愛子的至少有三人以上,我不知道你說的是那一個,她姓什麼?」
  卓平不禁大失祈望,因為這女侍真是千代美子,只要一聽他問起「愛子」,既是母女,自然會有特殊反應,絕不可能像她這樣輕描淡寫,完全是一副漠不關心的神情。
  實際上,資料上只記載那吧女名叫「愛子」,並沒有姓,甚至連林國泰本人都不清楚。
  卓平聳聳肩,忽又燃起一線希望,問道:「這裡叫千代美子的有幾個?」
  女侍反問他:「您問這個幹嘛?」
  卓平不愧是名律師,很能隨機應變:「不瞞你說,就是『愛子』向我推薦千代美子的,所以我才問你認不認識她,好確定你是不是她所說的千代美子。」
  「原來是這樣……」女侍風情萬種地一笑:「如果不是呢?」
  卓平言不由衷道:「你已經超過『愛子』所形容,和我所想像的了。」
  女侍放下了酒杯,又從卓平手上接過酒杯放下,突然投抱入懷,送上個火辣辣的熱吻,以示對她讚美的回報。
  卓平這時那有溫存的心情,但又不便拒人於千里之外,只好勉為其難地虛與委蛇,主要是尚未獲得她肯定的答覆。
  即使她真是「愛子」的女兒千代美子,對一個陌生人的詢問,自然也不便貿然承認她們是母女,這是可以理解的。
  幹上空女侍,本來就不是光宗耀祖的行業,誰又願意扯出上一代來?卓平想通了這個道理,心知不能操之過急,必須耐著性子跟她磨菇。既然尋訪了好幾天都毫無所獲,那又何必急於一時。
  何況,憑這女侍的姿色,耽誤一點時間也是值得的。
  這位千代美子非常熱情大膽,吻的技巧更是妙不可言,她似乎經過特殊訓練,不但熱情如火,而且擅於運用她的誘人肢體,給與對方感觸上的無比享受。
  她的一雙挺實豐乳,緊貼著卓平的胸脯,有節奏地揉動磨蹭著,足以令人意亂情迷,甚至燃起狂熾的慾火。
  幸好卓平很能把持得住,否則早已衝動,會情不自禁地反守為攻了。
  女侍愈來愈浪形骸,似要使出渾身解數,引發對方極力克制的慾火,使它像火山一樣地爆發。
  卓平不禁為之駭然,心想:「這女郎最好不是我要找的千代美子,如果她真是那位億萬家財的女繼承人,那不是個莫大的諷刺?」
  他突然雙手捧起了女侍的臉,望著她問:「『愛子』究竟是你什麼人?」
  女侍對他突兀的一問,感到非常意外,嗔聲說:「她們跟我幹的是同樣行業,如果你要找的不是我,我可以去替你找她們來,一個或三個都行!」
  說完她就撐身而起,抓起丟在地上的小圍裙,往腰間一系便扭頭衝出房去,連剛才放在酒櫃裡的美鈔與日幣都忘了帶走。
  卓平想不到弄巧成拙,更想不到這女侍挺有個性,一氣之下說發作就發作,絲毫沒有轉圜的餘地。
  他只好站了起來,整衣走出小套房。
  不料這時賭局正緊張,所有人的注意力均被這付牌吸引,根本對那女侍的衝出渾然未覺。
  究竟是怎樣一副牌,居然如此緊張,連那妖艷的副理也凝神屏息,站在一旁看得目不轉睛。
  卓平走近一看,只見其他幾家均已打烊,僅剩下李志強與那喜歡「偷雞」的東洋紳士對賭。
  堂子裡的籌碼大約是二十萬左右,李志強面前尚有十幾萬及那張信用卡。大概在卓平與女侍進入小套房時,他贏了一兩付不算太小的。
  而東洋紳士面前的籌碼,則此原先少了些,但仍此李志強為多。
  五張牌已發齊,李志強的牌面是一「A」三「Q」,三條「Q」是接連發進的。
  東洋紳士的牌面則是紅心「A」「K」「J」,這時他正以底牌蓋住最後發進的牌面,小心翼翼地將兩張牌錯開,在慢慢地過癮。
  妖艷副理站在他身後,居高臨下,看得一清二楚,東洋紳士的底牌是張紅心「Q」,最後發進的若是紅心「十」,那就是一副「同花大順」。
  牌剛錯開不多,妖艷副理已看出那阿拉伯數字的「十」,而且是紅色的。
  至少又是一副「大順」,贏了李志強檯面上的三條「Q」。
  當東洋紳士再把牌錯開些,露出的花式赫然是紅心,果然是不折不扣的「同花大順」!妖艷副理彷彿吃了棵定心丸,但她不敢稍露聲色。
  東洋紳士也不動聲色,先將底牌插回檯面上的明牌下,然後才翻出最後發進的紅心「十」。
  卓平冷眼旁觀,雖不知李志強的底牌是張什麼,但一看剩下未發出的一堆牌置於那西方紳士左手旁,心知這對搭檔又在搗鬼,不由地暗自一驚,認定李志強要栽大觔斗全軍覆沒了。
  可是旁觀者不能說話,甚至不得作出任何暗示動作,卓平只有暗自祈禱,最好是李志強趕快丟牌。
  但李志強似乎沒有丟牌的打算,居然神色自若地笑道:「『同花大順』請出價。」
  東洋紳士勝券在握,洒然一笑:「我是最喜歡『偷雞』的,不過,上把被你抓住了,這次我還想試試……」
  李志強有恃無恐地笑道:「很好,但我要奉勸閣下,小心紅心『Q』在我這裡,要『偷雞』就等於送死。」
  東洋紳士道:「如果我的底牌是紅心『Q』呢?或者我是『大順』,也可能是『同花』,而你只有三條『Q』,我還不是照樣可以贏你!」
  李志強笑問:「難道不怕我『福祿好司』?」
  東洋紳士又笑了:「你我各佔一條『A』,上家打烊的一定是『頂頭A』,你已不可能是『福祿好司』,只有四條『Q』才能贏我的『大順』或『同花』。」
  李志強聳聳肩道:「這樣看來,我們賭的就是一條紅心皇后了。」
  東洋紳士搖了搖頭:「不,我比你佔優勢,只要紅心皇后不在你手上,我無論是『同花』或『大順』,仍然可以贏你的三條『Q』。」
  這是激將法,也可能是虛張聲勢。
  李志強卻毫不理會:「那就出價吧!」
  東洋紳士佯作猶豫難決,沉吟了片刻,忽道:「好吧,照你的檯面和信用卡,全部『梭哈』!」
  這等於是出價五十多萬美金,使出座的幾人無不為之動容。卓平更是心往下一沉,恨不得出面阻止李志強,要他趕快關門。
  不料李志強竟不知死活,居然笑問:「閣下不是開玩笑吧?」
  東洋紳士正色道:「賭桌上那能開玩笑!」
  李志強不動聲色,清點了一下自己面前的籌碼:「我的壽碼是十二萬八千,加上信用卡的最高餘額四十萬,總共五十二萬八千美金,請把你的點出來。」
  東洋紳士的籌碼超過李志強的檯面,為了表示不是開玩笑,他如數清點出相等的籌碼,雙手向前一推:「照你檯面『梭哈』!」
  籌碼一進堂子,如同下棋的「舉手無悔」,絕不容許臨時改變主意。
  何況,東洋紳士已穩操勝算,根本不可能改變主意。反而耽心李志強臨陣退卻,因為他尚保有打烊的權利。
  卓平幾乎沉不住氣了,正待不顧一切出面阻止,卻聽李志強笑著說聲:「謝啦!」
  只見李志強先發制人,突然翻出底牌丟向東洋紳士面前,赫然是張紅心「Q」!一副牌裡怎會出現兩張紅心皇后?在座的人不知就裡,但發牌的西方紳士,東洋紳士和妖艷副理全傻了眼,一個個張目結舌,茫然不知所措。
  他們在錯愕之下,猛然回過神來,心知遇上了老千中的老千,高手中的高手。
  明知李志強做了手腳,但發牌的是那西方紳士,牌又是這地下賭場供給的,吃了啞吧虧只好認了,只怪他們自己照子不亮,看走了眼。
  最糗的是那東洋紳土,拿了副穩贏的「同花大順」,卻連底牌都不敢亮出。
  他恨得咬牙切齒,卻不能當場發作,只有陰森森地向李志強連說兩聲:「佩服!佩服!」
  李志強仗著身後站著駱希真撐腰,有恃無恐,輕描淡寫地回了句:「好說!」
  東洋紳士把五張牌向其他的牌中一和,突然起身道:「手氣太背,我要去歇歇。」說完拉起隨侍在側的裸女,就怒容滿面地往小套房走。
  卓平輕輕推了李志強背後一下,趁機說:「我們也不賭了,請結帳吧。」
  妖艷副理那能甘心輕易放他們走人,但又不便強留,不得不強作笑容施展她的媚力:「時間尚早,手氣又順,留下多玩玩嘛。」
  卓平道:「改天吧,今夜我們還另有約會。」
  妖艷副理無可奈何,只好向那男職員一使眼色:「把他們的檯面清點一下。」
  然後轉向卓平:「請跟我到經理室去結帳。」
  卓平微微把頭一點,從李志強手上接過信用卡放入口袋,便偕同李志強和駱希真,隨著妖艷副埋走出貴賓室。
  她的兩名隨身保鏢就守在貴賓室外,隨著他們走向長廊盡頭的辦公室,門口把守的兩名和服壯漢,對那女人執禮甚恭,忙鞠躬哈腰退開兩旁。
  卓平他們跟著妖艷副理走進辦公室一看,幾乎不敢相信,一間夜總會的經理室,佈置的竟有如此富麗堂皇,簡直令人歎為觀止。
  只見地上鋪著名貴的波斯長毛地氈,壁上掛著幾幅巨大裸女油畫,縱非出自名家手筆,氣勢也相當唬人。
  家俱全是歐洲古典式的,尤其一進門就看到的兩張巨型大辦公桌,雖日本首相也不過如此。
  各處尚有不少石雕,木刻,及水晶的藝術晶作為裝飾和點綴,幾乎全是裸男或裸女,甚至男女擁吻,愛撫及交合,平添無限春意。
  而整間辦公室不和噴灑了多少名貴香水,陣陣幽香撲鼻,令人置身其間,彷彿是進了製造香水的地方。
  奇怪的是偌大一間經理室,竟不見一個人影,妖艷女人既是副理,經理怎麼不在此坐鎮?
  念猶未了,妖艷女人已回身笑問:「這地方還不錯吧?」
  卓平漫應了一聲:「很好……」
  妖艷女人作個手勢:「請坐,等帳單送來,我就付你們現金。」說完便逕自走去坐在了大辦公桌後的高背轉椅上。
  卓平向其他兩人使個眼色,在一旁的大沙發上各自坐了下來。
  兩名保鏢臉上毫無表情,默默分立在妖艷女子身後的兩旁,一副盡忠職守的神氣。
  妖艷女子坐定之後,笑道:「你們的賭技很高明。」
  卓平未及開口,李志強已搶著說:「哪裡,不過是手氣好罷了。」
  妖艷女子冷冷一笑:「應該說是手法高吧!」
  卓平已聽出她話中有話,霍地站了起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妖艷女子冷哼一聲,指著李志強道:「問你這位朋友吧,他心裡明白,我指的是什麼!」
  卓平莫名其妙,轉向李志強:「志強,你……」
  李志強哈哈一笑:「我當然明白,那傢伙輸的很不服氣,大概想賴帳吧。」
  妖艷女子不屑道:「哼!憑山口先生的身份地位,別說是區區幾十萬美金,再大的數目也不看在他眼裡,但得光明正大憑本事贏他。」
  李志強也站了起來:「你是說我不光明正大,不是憑本事贏了他的?」
  妖艷女子仍然大刺刺坐在高背轉椅上:「我說的還不夠明白?」
  李志強提高了嗓門:「你最好把話說清楚,否則……」
  不等他把狠話說出口,妖艷女子已接道:「好!那我就請問你,剛才你那張紅心皇后從哪裡冒出來的?」
  李志強神色自若道:「你應該去問那洋鬼子,牌是他發給我的。如果懷疑我做了手腳。當場為什麼不揭穿!」
  妖艷女子把臉色一沉:「別以為你這一手高明,讓山口先生吃了悶虧遠不能發作,在我眼裡不過是彫蟲小技。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在你口袋裡就藏了另一付牌!」
  李志強暗自一怔,力持鎮定道:「你拿出證據來!」
  「好!」妖艷女子道:「你敢讓我搜身?」
  始終保持沉默的駱希真正待發作,門突然開了,那男職員帶著四名如同摔跤選手的彪形大漢闖進來。
  四名彪形大漢體壯如牛,全身形同赤裸,僅在下身兜了條寬形的「丁字褲」。
  妖艷女人一見他們闖入,立即跳起身向兩名保鏢喝令:「替我搜身!」
  兩名保鏢唯命是從,齊聲恭應:「是!」
  不料剛一走近李志強,卻被駱希真挺身攔住,怒問:「你們想幹嘛?」
  他說的生硬日語,兩名保鏢竟聽不懂。
  但他們一見駱希真的架勢,那會不明白他是要強出頭,阻上他們搜李志強的身。
  一個罵了句:「巴格野鹿!」
  另一個喝聲:「滾開!」
  雙手出手就向駱希真的兩臂抓去,打算先把他制住,駱希真是開設武道館的,賭桌上他是英雄無用武之地,要打架正好大顯身手。
  只聽他一聲大喝,雙拳左右開弓,迎向抓來的兩人。
  如果不是男職員召來四名超級壯漢闖入,使兩名保鏢仗了人多勢眾,有恃無恐,吃定駱希真不敢輕舉妄動,也就不致過於輕敵,根本不把三位年輕紳士放在眼裡了。
  這一輕敵,可吃了苦頭,被駱希真的雙拳攻了個措手不及,兩人均迎面捱了一重拳,踉蹌連退七八步。
  幸好身後被大辦公室一頂,否則非跌個四腳朝天不可。
  妖艷女子一見駱希真身手不弱,不禁驚怒交加,急向兩名保鏢喝斥:「飯桶!連這幾個人都對付不了?」
  兩名保鏢被罵得面紅耳赤,彼此交換一下眼色,立即再度撲向駱希真,雙雙以空手道展開攻擊。
  卓平和李志強正待上前相助,卻被駱希真阻止:「這兩個交給我,你們留神那四頭野牛……」
  他把四名超級壯漢種作野牛,倒是名副其實,非常恰當。
  但話聲未落,兩名保鏢已欺身到面前。
  由於來勢既猛又快,駱希真無法及時出拳,乾脆來個以柔克剛,施展出擒拿術迎敵。
  拳擊是西方人的玩意,擒拿術與空手道則純屬東方武術。剛才駱希真一出手,就以雙拳先發制人,給對方來個下馬威,使兩名保鏢以為對手練的是拳擊,所以決心用東方武術對付。
  沒想到駱希真竟使出了擒拿術,頓使兩人的空手道非但發揮不出威力,反而處處受制。
  這一來,他們才發現駱希真兼俱東西武術之長,是個不易對付的角色。
  兩人那敢再輕敵,即時改採穩紮穩打戰術,仍以空手道發動猛攻,只是出手緩慢了下來,以免浪費太多力氣卻徒勞無功。
  駱希真剛才的兩拳勁道十足,若是一般人被擊中,早已倒地不起,昏了過去。這兩個保鏢竟能奮力再戰,而且攻勢更見兇猛,至少是經得起捱打的。
  他也不敢掉以輕心,決心避重就輕,伺機以擒拿術制住這兩個保鏢,或用一雙威猛有力的鐵拳把他們撂倒,必要時甚至施展國術的「連環腿」。
  也就是說,他要以各種不同的絕活,擾亂對方的心神,便他們根本摸不清他的路數,無法適應。
  反正這又不是比賽,沒有任何規定和約束,只要撂倒對手就行。
  三人均全力以赴,大打出手,一時尚難分難解。
  卓平和李志強插不上手,尚得注視那四名超級壯漢,但他們卻按兵不動,只是虎視耽耽的楞在一旁觀戰。
  難道妖艷女子把他們召來,僅是擺擺樣子充場面?或者她是故意要試試兩個保鏢的身手,看他們夠不夠資格充當她的貼身保鏢吧!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只要四名超級壯漢擋住門口,卓平他們就絕難奪門而出。
  卓平冷眼旁觀。看出兩名保鏢身手果然不弱,空手道的火候至少在四段以上。尤其左頰有條殷紅刀疤的傢伙,出手既快又狠,幾次都從駱希真背後偷襲幾乎得逞。
  幸好駱希真身手此他們更矯健靈活,每次都能有驚無險,從容不迫地閃身避開。
  雙方你來我往,拳、掌、腳一齊出籠,居然沒有碰倒和撞翻任何家俱或陳設的藝術品,可見三人的身手和反應,確實稱得上是高手中的高手。
  就在這時,一名保鏢欺近駱希真右側,沉喝聲中狠狠一掌向他肩頭劈下。
  駱希真腳步一錯,蹋肩閃避開的同時,重重一記左勾拳,結結實實擊中了那保鏢的下顎。
  「嗯」地一聲沉哼,保鏢仰面倒栽,躺在地上不動昏了過去。
  另一保鏢剛好攻到,又以空手道從駱希真背後偷襲。
  駱希真連頭都未回,及時向下一蹲,來個「過肩翻」,將那保鏢整個身子摔出,一頭撞上大辦公桌,頓時頭破血流,也昏了過去。
  只聽妖艷女子怒罵一聲:「飯桶!」隨即一打手勢,示意四名超級壯漢上陣。
  駱希真剛撂倒兩名保鏢,尚未喘過氣來,已見四個虎背熊腰的傢伙逼近。
  他不由地暗自一驚,急以粵語向卓平和李志強授計:「擒賊擒王,我來纏住這四隻大狗熊,你們……」
  話還未說完,四名超級壯漢已將他們三人圍住,顯然不單是對付駱希真一人。
  駱希真為了掩護卓平和李志強,好讓他們去制住那妖艷女子,只好奮不顧身搶先發難,大喝一聲撲了上前。
  這小子不愧是武道館教練,狠勁一發,簡直如同出柙的猛虎,只見他拳打腳踢,勇猛無比,好像根本不把對手四名超級壯漢看在眼裡。
  不料定四人都是角力選手出身,個個練就一身結實肌肉,尤其能捱得起打。任憑駱希真拳打腳踢,對他們來說是不痛不癢,簡直不算回事。
  要想把他們撂倒,無異是蜻蜓撼柱。
  駱希真頗有自知之明,他那會不自量力,妄想三拳兩腳就把眼前四隻大狗熊擺平。
  他之所以搶先發難,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吸引住這四人的注意力,卓平和李志強才能有機可趁,去制住那妖艷副理。
  也唯有如此,他們三人才有出奇制勝的機會。
  否則,以眼前的情勢,他們三人今夜是裁定了。
  「鐵三角」果然很有默契,卓平和李志強一見駱希真發動,他們那敢怠慢,不約而同地雙雙撲向那妖艷女子。
  誰知妖艷女子早有防備,一見他們撲來,立即探手入懷,從寬大和服裡拔出支「掌心雷」小手槍,對著他們喝令:「不許動!」
  卓平收勢不及,索性全身撲上大辦公桌,順勢向前衝滑,正好攔腰一把抱住妖艷女子,雙雙撲倒在地上。
  「砰!」地一響,手槍走了火,子彈疾射而出,射向了天花扳上吊著的巨型水晶燈。
  一陣「唏哩嘩啦」「叮叮噹噹」,整只豪華吊燈被擊碎,碎片掉落滿地。
  幸好吊燈只是以裝飾為主,四壁尚有其他壁燈作為光源,否則辦公室已處於一片黑暗。
  卓平剛好撲壓在妖艷女人身上,伸手一把將小手槍奪下,以槍口抵住她前額:「現在你不許動了!」
  「掌心雷」只裝有兩發子彈,已走火射出一發,剩下一發已足夠便妖艷女子喪命。
  槍口就對準前額,她那敢不聽命,嚇得花容失色,急道:「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李志強已趕來,情急大叫:「快叫他們住手,阿真快招架不住啦!」
  原來駱希真被四名超級壯漢圍玫,已揍得他鼻青臉腫,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了。
  卓平在大辦公桌後看不見,一聽之下,忙跨下身子,當胸一把將妖艷女子提起,厲聲喝令:「叫你的人住手!」
  妖艷女子那敢不從,急叫:「住手!」
  不愧是這裡的副理,一聲令下,四名超級壯漢立即紛紛住手。
  駱希真已是衣不蔽體,狼狽不堪,狠狠瞪了四名超級壯漢一眼,走向辦公桌前,強自一笑道:「我這身行頭可是來日本特地新做的,要值八千多港幣呢!」
  卓平仍以槍口逼住妖艷女子,哈哈一笑:「放心,這位副理會賠你一套的。」
  他們說的是粵語,不料妖艷女子竟能聽懂,並且以生硬的粵語連說:「是是是,照陪,照賠……」
  卓平不禁詫然問:「你會說中國話?」
  妖艷女子心知情急之下露了馬腳,只好點了點頭:「會一點點,一點點……」
  卓平索性用粵語語:「好了,現在我們的帳怎麼結?」
  妖艷女子倒也乾脆:「三位怎麼吩咐,我就怎麼結,這總可以吧。」
  卓平洒然一笑:「好!你既痛快,我們也很乾脆,連本帶利三萬六千美金,是我在輪盤賭上押中贏的,分文不能少,另外賠這位駱先生一套新西裝。至於「梭哈」贏的嘛……」
  不等他說完,李志強已接口:「當然也是分文不能少!」
  「不!」卓平道:「那種不是憑真本事贏的不義之財,我們分文不取。」
  李志強大聲抗辯:「怎麼不是憑真本事,那可是我贏的呀!」
  卓平笑道:「阿強,如果你一定要,可以由我如數付給你,但絕不可以拿這裡的錢。」
  李志強憤聲道:「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既然你說不拿就不拿,我憑什麼拿你的錢?笑話!」
  卓平滿意地笑了笑,轉向妖艷女子道:「你同意這樣結帳嗎?」
  妖艷女子連連點頭:「同意,同意,完全同意。」
  卓平正色道:「雖然這次便宜了你們,但也算給了你們一次教訓,希望以後別再坑人了。」
  「是是是……」妖艷女子又連聲說道:「以後一定不會了。」
  卓平微微點頭一笑:「那就好,現在可以叫這些人出去,好讓我們結帳了。」
  妖艷女子唯命是從,急命男職員與四名超級壯漢退出,連被擊昏的兩名保鏢也拉走。
  現在偌大的辦公室裡,只剩下了妖艷女子,卓平,駱希真和李志強。
  在槍口的監視下,妖艷女子乖乖打開保險箱,取出整整齊齊四疊百元票面的美鈔,總共四萬元,其中四千算是賠償駱希真的西裝。
  帳已結清,卓平又逼著妖艷女子親自把他們送出夜總會,登上計程車,才將「掌心雷」從窗口丟給站在路邊的妖艷女子。
  她尚未將槍收起,車已疾馳而去。
  駱希真的西服被撕扯得破爛不堪,十分狼狽,不能再繼續去尋訪千代美子,只好先回飯店再作打算。
  他們住的是希爾頓大飯店,這時已是午夜兩點,當三人回到飯店,走向櫃檯取房門鑰匙時,職員很禮貌地告訴卓平:「卓先生,有位小姐在咖啡室等您,已經等了很久。」
  卓平暗自一怔,因為他們三人這次連袂來東京,僅拜訪他父親幾位舊識,都是警方及法界的高級人員,請他們協助打聽千代美子母女的下落。
  除此之外,他並不認識任何女性,怎會有小姐等他,而且等了很久,已經深夜兩點尚未離去?卓平謝了一聲,忙偕同駱希真和李志強走向咖啡室。
  飯店內附設的咖啡室,為了方便旅客,是二十四小時通宵營業的。這時尚有不少男女客人在聊天,見了狼狽不堪的駱希真,無不投以異樣的眼光。
  卓平眼光一掃,發現整個咖啡室裡,只有進門不遠的卡座裡坐了位服裝樸素的年輕女郎。除了她是默默獨坐,其他的都是成雙作對,或是三五成群。
  他認定一定是這年輕女郎,便走了過去,很禮貌地向她用日語招呼:「對不起,我姓卓,請問小姐是等我嗎?」
  年輕女郎打量卓平一眼,才微微點了下頭。
  卓平逕自坐了下來。
  駱希真和李志強見狀,便不去打擾他們談話,在附近找了個空桌坐下。
  卓平洒然一笑:「請問小姐……」
  年輕女郎自我介紹:「我叫千代美子。」
  卓平不由地一怔:「哦?」
  千代美子道:「是一位渡邊先生今晚找到我的,說是卓先生有非常重要的事找我,所以要我來見您。」
  卓平一聽暗喜,心知她說的必是渡邊次郎,那位已退休的警視廳高級警官。
  想不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千代美子竟被渡邊次郎輕而易舉找到。
  但她是不是他要找的那位女繼承人呢?
  卓平強捺住興奮的心情,正色道:「千代小姐,我有幾個很冒昧的問題,不知可不可以問你?」
  千代美子尚未置可否,正好侍者過來禮貌地問:「先生,請問喝什麼飲料?」
  卓平要了杯咖啡,經過整晚馬不停蹄的奔波,加上那場豪賭和大打出手,他確實需要來杯濃香的咖啡提提神了。
  等侍者退去,千代美子即道:「卓先生請問吧。」
  卓平道:「請問千代小姐今年幾歲?」
  「二十一。」千代美子還年輕,沒有隱瞞歲數的必要。
  卓平又問:「目前你從事什麼行業?」
  千代美子遲疑了一下,反問他:「卓先生是在調查我?」
  「不!」卓平笑了笑:「千代小姐不用耽心,我不是警方人員。但我必須瞭解你的一切,確定你是我要尋找的人,才能向你說明一切。」
  千代美子猶豫了片刻,終於坦然說:「好吧?我目前在一家夜總會工作。」
  「什麼性質?」卓平追問。
  千代美子有些窘迫地說:「上空女侍。」
  卓平微微點了點頭,又問:「千代小姐可認識一位林國泰林老先生,他是中國人。」
  千代美子搖了搖頭:「不認識。」
  「那麼『愛子』呢?」卓平注視著她的反應。
  千代美子的神情顯然很激動:「你,你怎麼會知道我母親的名字?」
  卓平暗喜,幾乎已可確定,眼前就是千代美子了。
  剛好咖啡送來,等侍者離去後,他才從容不迫地說:「千代小姐,我是香港的執業律師,受了林國泰老先生生前重托,要我來東京找尋失去音訊多年的妻子和女兒,極可能就是令堂『愛子』女士和你。」
  「不!不!」千代美子叫了起來:「我出生不久父親就死於海難,而且他老人家不是中國人!」
  她的聲音很大,立時引起附近客人的注意。
  卓平忙勸慰道:「千代小姐,請不要太激動。你所知道的這些,請問是不是令堂告訴你的?」
  千代美子淚光閃動:「記得我很小的時候,常問我母親,為什麼別人都有父親而我沒有。她老人總是騙我,說父親出遠門了,不久就會回來。可是,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最後是一年又一年,等我漸漸長大了,再向母親追問時,她老人家才流著淚告訴我,父親死於海難,永遠也回不來了。」
  說到這裡,她已有些梗咽:「就在那年冬天,我母親一病不起,終於死了。鄰居為她老人家下葬後,看我無依無靠,就把我送到孤兒院去。一待好幾年,最後我逃出了孤兒院,到處流浪……」
  這些與打聽出的資料完全相符,卓平振奮道:「千代小姐,過去的已經過去,請不要太傷感。等我核對了所有資料和證明文件後,如果你真是我要找的人,你將成為一位龐大遺產的唯一繼承人。」
  千代美子驚詫道:「龐大遺產……繼承人……誰的遺產要我繼承?」
  卓平鄭重道:「不久前故世的林國泰老先生,你的生父!」
  千代美子急道:「不!不!不可能,卓先生一定找錯了人……」
  卓平笑道:「目前我也不能確定,你不用太緊張。這樣好了,今夜你就住在這裡,我替你另開一個房間,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們一起去查對資料,然後再決定你是不是繼承人好嗎?」
  千代美子沉吟了一下,終於點頭表示同意。
  於是,第二天一早,他們就開始走訪所有的有關部門,包括「愛子」舊居附近的老鄰居,千代美子出生的醫院,她待過幾年的孤兒院,警方的戶籍資料等等。
  經過兩整天的奔走,終於獲得結論,證實千代美子就是那位女繼承人當年林國泰在日本時,跟那只知名字叫「愛子」的酒女所生的女兒。
  千代美子做夢也未想到,自己即將成為億萬富婆!卓平讓駱希真和李志強先回香港,再利用父親在日本的各種關係,很快為千代美子辦妥一切手續,帶她飛往香港,以便辦理所有繼承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