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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仗勢凌人反蝕米

  「世子平常是不來的,今天是陪著那個小公子來的!」
  「什麼小公子,是那一家的?」
  「不知道,是兩個神龍尉的人跟著他的!」
  武三思一聽就火了道:「豈有此理,王懷義處處跟我作對,連在平康裡都要跟我搶粉頭兒!」
  李是趁機煽火道:「爵爺,神龍尉的人跟咱們過不去,平時叫他們逮住了理,今天可是個機會,咱們就跟他鬧一下,也好揍他們一頓出氣!」
  武三思道:「使不得吧,娘娘叫我對神龍尉的人避忌著點,王懷義那粉頭我可惹不起!」
  李明笑道:「平常是惹不起,但是在窯子裡爭風打架,卻沒有誰是誰非,咱們多叫幾個人,狠狠地揍他們一頓,也好扳回點面子,娘娘就是問到了,王懷義也不能再偏袒他的人了,神龍尉的人逛窯子,那可不是理由!」
  武三思不禁心動,尋思道:「可是又礙著秦世子在,若是把他打傷了,本爵也擔待不起,別看我姑姑能吃得住皇帝,那是不撕破臉互相尊敬,真要惹得皇帝發了火,娘娘還是得讓著他一點的!」
  李明笑道:「爵爺放心好了,世子不敢打架的,真要打起來,他的技擊出自家傳,也不太容易受傷,可是國公及駙馬都治家極嚴,在窯子裡打架,吵出去家法就饒不了他,咱們小心些把他撇得開些就行了!」
  「怎麼撇得開呢,打起來他還會不出手!」
  「找一兩個好手把他絆住,反正他們就是五六個,咱們到營裡調幾個好手來,把那個什麼小公子好好地揍一頓,給神龍尉一個難看!」
  武三思不禁心動,他受神龍尉的壓制已久,積怨難申,能夠出口氣也是好的。
  李明回去召人了,武三思在屋子裡一個人喝悶酒,聽到隔院傳來的管樂之聲,怒氣就更盛了。
  好容易等到李明把人召到,他已迫不及待地帶了人來到鄰院,一腳就踢破門進去。
  堂中坐著個錦服男子,秦漢已三十多歲了,大家都認得的,見了他們,起立怒道:「武三思,你這是幹什麼,威風耍到咱家頭上來了!」
  武三思叫道:「世子,有女同樂,你們霸住了三個粉頭不放,她們卻是武某的老相好,所以武某來接她們過去。」
  秦漢怒道:「豈有此理,是我們先叫的局!」
  武三思卻冷笑道:「武某卻管不了這麼多,這三個粉頭是武某的相知,你們割武某人靴腰子已屬不該,武某若是不在,倒也罷了,武某來到此地,你們還霸住不放,武某豈能相應不理廠
  這時坐在一旁的那個錦衣少年,站了起來,他的身材很高,長身玉立,如玉樹臨風,面如冠王,雙肩人鬢,唇紅齒白,端的一表好人材,只有「其人如玉」四個字形容。
  他的聲音卻充滿了男性的魅力,從容地道:「逛窯子講究先來後到,我們來得早一步,只好有偏閣下!」
  武三思大聲道:「在我姓武的面前可不行,你們搶了我的人,就得讓出來!」
  那少年對秦漢道:「大哥,這個人蠻不講理,咱們別跟他囉嗦,把他轟出去算了!」
  秦漢微有難色,少年又道:「大哥或有礙難之處,就由小弟代勞好了!」
  轉臉對武三思道:「你給我滾出去!」
  武三思怔住了,在長安市上,只有一個人敢叫他滾,那就是他的姑母武皇后,這個小伙子居然敢叫他滾!
  李明跳了過去叫道:「小子,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對大將軍如此無禮!」
  少年也豪笑道:「在我張昌宗眼中沒有什麼大將軍,我只講理,我們先來了,你們就得挪一挪,出去!」
  李明叫道:「小子,你是在找死!」
  雙手同時前抓,那知才說完這一句,臉上拍的一聲,就挨了一記耳光,打得他轉著跌出去。
  武三思不禁一愕,李明雖非絕頂高手,但技擊功夫不錯,居然會被人一掌打出去。而且李明還是先出手想抓住對方的,對方後發先至,手下功夫想見高明。
  武三思連忙一揮手,已經有兩個漢子直撲上前,卻有兩名神龍尉的人接下了,武三思怒道:「你們也敢跟我作對,想是找死了!」
  那漢子道:「武大人,很抱歉,儘管你統率禁軍,卻管不到我們這一個部門,而且我們奉了王公公的令諭,保護小公子,只有得罪了!」
  武三思受了一個下人頂撞,面子上更是下不了台,怒聲叫道:「一起給我上,好好地打他們一頓!」
  他手下的人有十幾個,一擁而上,秦漢怕那少年吃虧,只有也率同兩名家將動手了,張昌宗卻笑道:「大哥,你別動手,對付這些酒囊飯袋,小弟一個人就夠了!」
  語畢手下精招迭出,人影如同一道匹練,然後只聽得一片哼哈之聲,但見一條條人影飛出,片刻之間,地下倒了一大堆的人,都是武三思帶來的手下。
  武三思做夢也沒想到這小伙子會如此了得,看見情勢不佳,正待退出,張昌宗卻飛身掠前喝道:「不許走!」
  武三思身畔是帶著劍的,嗆然拔劍就朝對方掃去,張昌宗一矮身子,堪堪避過劍鋒,底下掃出一腿,把武三思掃得仰天跌了出去,又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下,痛得連手中的劍也丟掉了。
  張昌宗上前一伸手,拾起了他的劍,比在他的咽喉上,秦漢大驚道:「兄弟,不能殺他!」
  張昌宗哈哈一笑道:「如此一個膿包,殺了他還怕污了我的手,不過他如此跋扈,我至少要給他一點教訓!」
  說著手中劍一揮一敲,用劍葉平擊在武三思的腮畔,武三思痛得昏了過去,口中鮮血直噴。
  秦漢以為他殺了人,大驚道:「兄弟,你怎麼還是殺了人呢!」
  張昌宗笑道:「如此一個匹夫,還值得我殺他,我只是敲掉了他的兩顆大牙!」
  秦漢這才放心道:「他怎麼還是躺在地下不起來呢?」
  張昌宗一笑道:「他是在裝死,不好意思起來,武三思,你趁早給我爬起來滾出去,否則我就在你腿上扎兩下叫你一輩子瘸著走路!」
  舉劍作勢欲刺,武三思本來是想賴在地下裝死,一則是面子難看,再者也怕張昌宗真的殺了他,這時見張昌宗的劍已舉起,知道這得小子真會幹的,為了不吃眼前虧,連忙爬起來跑了!
  他這一狼狽而逃,他的部屬自然更驚惶了,沒命的拉起傷者也跟著跑了。
  張昌宗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武三思這狗頭平時耀武揚威,這下子可吃到苦頭了!」
  秦漢也笑道:「兄弟,你大概是第一個敢把武三思打得狼狽而逃的人,也算替大家出了一口氣,娼寮裡消息傳得最快,不出明天,整個長安市一定都在談這件事!」
  張昌宗道:「不過我也得準備一下,這個狗頭吃了虧,心中一定懷恨,恐怕會告進宮中去,我得趕緊找到王叔叔安排一下,不讓他惡人先告狀,而且記恨到府上去!」
  秦漢傲然道:「寒家可不怕他!」
  張昌宗笑道:「當然,大哥家三代公卿,累世名臣,又是皇帝家親戚,還會怕誰來,只是犯不著去開罪小人!」
  秦漢道:「他不敢找我家麻煩的,這個傢伙也猾得很,儘管他平時趾高氣揚,但是對一些他惹不起的人,倒還頗知進退的,今天不知他吃錯了什麼藥!」
  一名家將笑道:「公子,小的倒知道他為何今天膽大了起來,因為公爺平素治家謹嚴,公子是不准到這些地方來的,他以為有機可乘,折辱大公子,公爺也不便追究的,所以才帶人找上來的!」
  秦漢也笑道:「原來他打的是這個主意!」
  張昌宗道:「這倒是兄弟連累了大哥,原來大哥是禁止涉足此地的,可是小弟看大哥在此地很熟呀!」
  秦漢笑道:「長安市上世家子,誰沒到過此地,有些人情酬酢都在此地,想不來也不行,家祖與家父也沒有那麼固執,只是要我們不可沉迷此間,不得在此倚勢凌人,不准在此地鬧事而已,愚兄一月間總要來此兩三回的,只不過來時較為秘密……」
  「啊!大哥也常來,幹嗎要秘密呢,少年風流不是什麼壞事呀,家君此次帶小弟前來遊歷,指明了要小弟領略長安風情,說少年時能遍歷綺羅中諸般風情,及壯而仕,才不會為女色所惑!」
  「兄弟,你家可沒有什麼及壯而仕的必要吧!」
  「還是要的,我們兄弟兩人,將來繼位的可能是家兄,但他專攻武略,家君希望小弟在文治上多用心,將來輔佐家兄理國,此番出來,家君也是想把我在朝廷中安插一個位子,熟理一下吏情!」
  「那倒是沒問題,武氏正當權,大小官職都抓在他們的手中,武娘娘關照一聲就行了!」
  張昌宗道:「弄個四品小官兒,自然沒問題,可是小弟將來要宰輔一國之事,最少要在六部中弄個侍郎來幹,才能夠接觸到重心,左相武承嗣那兒好說話,就右相狄仁傑難以說話!」
  「這倒也是,狄丞相居朝正直,他自己是科場上考出來的,累官而進,才爬到今天這個地位,所以他最反對寅緣而進,一步登天,不過以君家的關係,又自不同……」
  張昌宗苦笑道:「秦大哥,你我不是外人,秦老伯更是家君最敬重的一個人,小弟不怕跟你說,寒家的那點淵源,實在不足為外人道……」
  秦漢道:「那是兄弟你自己多心了,君家對大唐朝廷的貢獻,盡人皆知,可不是靠著尊大人與武後的交情,而且話說回來,武後之有今日,倒是沾了君家的光,兄弟大可不必為此不安,而且你今天打了武三思,倒可能對了狄丞相的胃口,他最討厭武家的人!」
  張昌宗笑道:「小弟也聽說了,所以今天小弟才對武三思下手的,否則打了他的手下也夠了,用不著再打掉他兩顆大牙的,打這樣一個匹夫可稱不起英雄!」
  秦漢哈哈大笑道:「原來賢弟也是個有心人!」
  張昌宗也相對哈哈大笑起來。
  打了那場架,兩個人自然沒興趣再喝酒取樂了,回到國公府,兩個人也沒說什麼,家將們卻忍不住向同伴們說起來,傳到了秦懷玉的耳中,倒是這位駙馬爺急壞了,連忙找了他們來,埋怨秦漢道:「你們也是的,什麼不好惹,偏去惹上這個魔王,武三思的歪纏是出了名的,你們把他打傷了,他豈肯罷休!」
  張昌家笑道:「老伯,您不必怪大哥,禍是小侄闖的,有事小侄一人擔當!」
  秦懷玉歎道:「不是誰擔當的問題,官面上我並不怕他,多少我還是他的長輩,壓得住他,問題在於他統領禁軍,手底下有的是人!」
  張昌宗道:「他難道還敢帶了人,殺上老伯府裡來嗎?」
  秦懷玉道:「這個他當然下敢,可是他手下綱羅了不少奇技異能之士,暗中找上門來,豈非防不勝防!」
  秦漢笑道:「爹,這個您放心好了,張兄弟的技擊功夫,恐怕已超過您與張叔叔了,今天孩兒只擋住一兩個人,武三思卻帶了十幾名好手來,都是張兄弟一個人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
  秦杯玉道:「那恐怕來的不是高手!」
  「不!孩兒聽說他來到,已經引人注意了,孩兒與兩名家將,也只抵住了三個人而已,張兄弟卻在眨眼間把十來個人全打倒了!」
  張昌宗道:「這倒不是小弟的武功高明,而是小弟所習的武功路數,與中原的宗法迥異,且經家君研究過中原武技後再加精擇,出其不意間,才能一招克敵……」
  秦懷玉輕歎道:「令尊以一國之君,卻能在理國之餘,猶對藝事致力精修,跟他比起來,我實在是慚愧多矣,二十多年前,我還能跟他秋色平分,現在對手起來,恐怕連三招都支持不下了!」
  「老伯太客氣,這君對老伯極為推崇,說老伯是宇內技擊第一人,家君劍路尚險,每多險中求勝,而老伯卻能得一穩字,即此一端,即可立於不敗之境,所以這次特地命小侄住到府上,也是想請老伯多賜教誨!」
  案懷玉哈哈大笑道:「那是令尊客氣,我這些年來,案牘勞形,早就把劍事放下了,每天走一趟劍,只是為了活動一下筋骨而已,那裡還能教你,你若是有興趣,早上我下朝後,大家一起切磋一下好了!」
  他說得客氣,但話中透示了,他的功夫並沒有擱下,尚可與你們年輕人一較短長。
  正說之間,門上已有黃門官進來通報說:「宮中下旨,著令秦漢帶同張昌宗進宮詔見!」
  秦懷玉急道:「武三思果然告了狀了,看樣子我們夫婦還得陪你們進宮去一趟,為你們結緩頰去!」
  張昌字卻笑道:「老伯不必太緊張,宮中只是召見,不是派人來捆我們去,可知事情沒有想像中那麼嚴重,而且家君也是在今天去會晤武娘娘,武三思去告狀,家君一定知道的。
  準保他會碰一鼻子灰!」
  張昌宗的預料沒有錯,武三思挨了打之後,立刻進宮去請見武後,但武後,卻在太和偏殿中跟張士遠幽會。
  這時武後已能控制宮中大權,太和偏殿已成了她私人理事的地方,連皇帝也不能闖進來。
  而且外面的禁衛同王懷義訓練了一批精於技擊的太監護任,門禁森嚴,成了全國最機密的地方。
  皇帝之所以容忍她如此,一則是因為懶,二則是因為無能,大小國事都委之武後,皇帝只是出個名而已,那些機密他既不懂,也無法過問。
  武後在這兒有了寢宮,有時處理公事太忙或太晚,就歇在此地,誰也不敢打擾!
  武三思在平時是可以直人的,今天卻為王懷義擋了駕:「娘娘有旨,她正在休息,任何人都不許打擾!」
  武三思不知道張士遠來了,更不知道張昌宗是張士遠的兒子,以為張昌宗最多只是王懷義的親友,所以冷笑道:「王公公,你別唬我,現在不過是下午申刻,我姑姑沒有在這個時候休息的!」
  「今天特別,娘娘特別關照過了!」
  「我不管,你不讓我見也得見,你的人把我打成這個樣子,我非要爭個公道不可!」
  王懷義一怔道:「我的人對大將軍絕不敢如此放肆的,是那一個,大將軍說出來,我一定殺了他給大將軍出氣!」
  武三思臉頰腫起,口中還在流血,傷勢似是很重,王懷義倒是嚇了一跳,武三思怒道:
  「你少跟我裝糊塗,我不相信你會不知道,是個叫張昌宗的小子!」
  「原來是他呀!」
  「你認識了,他是那來的小雜種,王懷義,你可別推說不是你的人,我看見你的手下跟他作伴的!」
  「這個人我自然認識,但他不是我的人,我派人去保護侍候他也不錯,大將軍,我看你這頓打是白挨了,也不必去告訴娘娘,說了也是白說!」
  「我倒不信,我非要去見姑姑說個明白不可,你敢攔我,我就打進去,看你是否有種把我給殺了!」
  他欺身直進,那些太監們倒是不敢攔阻,但王懷義卻嗆然拔出劍道:「大將軍,你只要再進一下,我的劍就不客氣了,娘娘吩咐過,任何人若意圖闖進去誅殺無赦,包括萬歲爺在內,你最好是不要叫我為難!」
  劍尖抵在武三思的頸子上,毫無讓步之意。
  武三思見他居然拔劍相向,倒是不敢強頑了,可是他也不甘被這麼嚇退了回去,只有無賴地大聲叫道:「姑姑,快出來呀,王懷義要殺人了!」
  叫了兩聲,倒是把武後叫了出來,衣冠不整,頭髮凌亂,滿臉怒容,沉聲道:「懷義,給我殺了這畜生!」
  武三思怔住了,沒想到武後真的要殺他,連忙跪下來道:「姑姑,不是侄兒要吵鬧,是侄兒被人欺負死了!」
  武後沉聲道:「懷義,我叫你殺,你聽見沒有!」
  王懷義笑道:「娘娘,大將軍是心急了一點,但他被人打成這個樣子也難怪,娘娘還是饒了他這遭吧,他畢竟是您的親侄兒!」
  自知闖了禍的武三思這時才可憐兮兮地道:「是的,侄兒再該死,也是娘娘的娘家親人!」
  武後鐵青著臉,沉聲道:「畜生,竟枉我把你提拔到大將軍了,這麼些年,你完全還不知道為臣之道,你要弄清楚,我回到你們武家省親,進了你們武府的大門後才是你的姑姑,這是什麼地方!」
  武三思這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心中也在嘀咕著,姑姑怎麼今天端了起來,平常都是稱她姑姑,即使當著皇帝的面,他也姑姑姑丈的稱呼著,沒人來見怪,今天怎麼在這上面挑眼兒了。
  但他知道這位姑姑不能跟他講理的,只有自認倒楣,再度叩頭道:「是,微臣該死,請娘娘恕臣無狀!」
  武後這才哼了一聲道:「好,你知道自己無狀了,哀家這小書房雖不是金鑾大殿,但重要性尤有過之,連皇帝進來都得先通報一聲,你算是什麼東西,居然敢擅闖直入,大呼小叫,太不成體統,你以為你是誰了,哀家今天再告訴你一句,以後未經奉召,不准入宮,即使有要事待稟,也得像別的大臣一樣,在宮門外稟奏候召!」
  「是,是,微臣奉諭!」
  武後的臉上開始有點笑容,看看他臉道:「看你的樣子又跟人打架了,你已身為大將軍,怎麼老是不長進,偏愛學市井無賴,跟人當街揮拳呢!」
  武三思道:「這是被人打的!」
  「哦!你身為大將軍,出入有扈從,誰敢把你從馬上的拖下一頓毆打,你的那些手下都是飯桶不成!」
  王懷義笑道:「啟稟娘娘,大將軍是平康裡中萬花樓,為了爭粉頭跟秦世子和張家小公子打了起來!」
  武三思忙道:「是那個張家的小雜種出手打的……」
  話還沒說完、武後已沉下臉喝道:「住口,武三思,既然此刻雖非金殿奏對,但也是在朝房回事,居然口出粗言在辱臣體,自行掌嘴十下,打!掌落見紅為度!」
  武三思又怔住了,不知道今天吃錯什麼藥,但也知道是楣定了,結結實實地自己摑了十個嘴巴,再度叩頭道:「多謝娘娘洪恩寬恕,微臣以後當知悔改!」
  武後沉著臉色道:「這叫你以後說話當知分寸,你不是從前當武公子的時候了,我們武家無寸進之功,而一個個身居高位,你知道仗的是什麼?」
  武三思道:「微臣知道了。」
  「你知道就好,天下不是我的,你們沾了我的光,就該兢兢業業,努力從公,也不枉我一片提拔的苦心,可是你只會作威作福,仗勢凌人,讓別人罵我舉人不明,拔用私人,這是你對我的報答嗎?」
  「微臣不敢怠忽,一直都盡心地在做!」
  王懷義笑道:「大將軍理軍的才於是有目共睹的,禁軍在大將軍統領下,軍威日壯,尤勝往昔!」
  這倒是事實,禁軍轉入武三思手中後,擴大編製,從事戰技的操演頗力,已成了一支無敵勁旅!
  這是武後的私心,她要成立一支私人的勢力,就近控制禁軍是最方便的事,所以武三思接手後,不斷地汰舊更新,把老人都調了出去,精選了一批少壯來更替,軍旨充足,糧餉優厚,偏校將領慢慢都換了私人,這些都是在武後與王懷義暗中策劃成全的,武三思不過是掛個名義而已,但功勞總是他的。
  武後冷笑道:「他能幹什麼,力疾從公,居然還有空去到平康里巷逍遙!」
  「那是微臣在公餘之暇,稍作消遣而已!」
  「你根本不該有空,以前秦懷玉駙馬統率禁軍時,幾乎全天都在大營中,偷閒還要研究兵法,人家家學淵源,尚且努力不輟。你只是個繡花枕頭,坐享其成,還敢在我面前吹噓,若不是我跟懷義在暗中撐著,你早就垮了。」
  武三思又不敢作聲了。
  武後又罵道:「我不指望你能有多大出息,只求你老老實實地幹著,你偏不安分,跑到窯子裡去找人打架。我問你,你把人家的孩子打傷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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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三思沒有開口,因為照事實說,人家一點傷都不帶,自己太難看了,若說人家也受了傷,則不過互毆成傷,自己這一狀也告不到人了。
  仍是王懷義笑道:「好叫娘娘得知,張公子的技擊當世無匹,較之老王爺高明多了,他在駙馬府中練武時,曾經一人力敵秦府家將五十人,對方列陣以待,他匹巴單槍,七進七出,殺得對方丟兵棄甲,連秦駙馬都許為他為天下第一人!」
  武後高興地笑道:「龍生龍種,張家的孩子還會差嗎,士遠跟我提起過,說想叫他到中原來歷練一下,再回去治理扶余國去,要我給他安插一個官位,你看該如何安排!」
  王懷義道:「全憑娘娘天裁,不過王爺將來是要小公子去輔助理國的,總得讓他有機會熟理國政才是!」
  武後道:「土遠也說過,最好是就文職,但文官是要經過科舉,一點點地往上升的,平白地拔擢一個年輕人居位,狄仁傑那一關就通不過!」
  「是的,狄丞相所持的亦是正理,國有典章制度,絕不可廢馳,否則天下必亂,娘娘正當建立威信之際,尤不可落人口柄!」
  武後聽了點頭歎道:「是啊!天知道我為了維持這個局面,費了多大的苦心,全指望自己家人能給我幫點忙的,誰知道這些蠢材,只會扯我後腿。對了,文官方面沒辦法,武途卻好不受限制,老狄也囉嗦不到……」
  「那恐怕也不容易,以公子的才能,非一軍之帥無以盡其長,地位太低了,對王爺也不好交代!」
  「那當然,咱們要對得起人,飲水當思源,當年若非士遠的一番成全,哀家不會有今日,現在人家把個孩子托給咱們,他還是個小王爺的身份,怎麼也不能太委曲了!」
  「只是老一輩的將帥,都是開國元勳,而且所統的也都是世代的子弟兵,恐怕不易更調!」
  武後想想道:「以張家對大唐的貢獻,叫他們讓出那一支兵都不該有閒話,只不過士遠是扶余國王,道理上總是不太說得過去!」
  「是的,而且王爺也未必願意如此做,否則憑他跟護公的情誼,塞到三原去,三句話就成了!」
  武後想了一下道:「別人處不方便,禁軍可是咱們自己的,叫三思讓出一半來,把禁軍分為左右兩軍,由他跟三思各領一軍好了!」
  武三思這才知道張昌宗的身份,暗悔自己太糊塗,怎麼去惹上這個主兒呢!
  張士遠的地位在武後的心目中是無人能替代的,張昌宗是張上遠的兒子,雖然不是武後的兒子,愛屋及烏,恐怕份量比自己這個侄兒要重得多。
  看來自己這頓揍是白挨了,而且還得分出一半的兵權去,這一趟進宮中真是太不值得了,自己若不來這一趟,武後還未必想起把張昌宗安插到禁軍去。
  他雖然無能,但卻是個十分玲瓏的人,知道自己若不作個明白表示,恐怕連那一半的兵權也保不住了。連忙道:「這樣子最好,那位張老弟的武功高強,由他來統領禁軍,必然大有成就,微臣就回營去分配一下!」
  武後道:「你不恨他了?」
  「微臣怎麼敢,知道他是張叔叔的兒子,微臣說什麼也不敢惹他的!」
  王懷義道:「大將軍的耳目太不靈通了,若不是王爺的公子,咱家怎會派人去保護他,大將軍看見有神龍尉的人,再知道他姓張,也該想到他是什麼人了!」
  武三思苦笑道:「我怎麼想得到呢,他跟秦漢在一起,我想張叔叔的孩子來了,應該住到舍下才是!」
  武後道:「扶余王是天下第一等技擊名家,只有駙馬秦懷玉跟他不相上下,他們是打出來的交情,相互敬重,你又算老幾,人家非來巴結你不成!」
  武三思道:「微臣不敢,微臣是想略盡寸心!」
  武後笑了道:「滾你的蛋,你少給我作怪,好好回去給我把兵分一分,以後對人家孩子客氣些,若是他受了委曲,你可給我小心點,別以為你是我的親侄子,你就是我的親兒子,又怎麼樣?」
  武三思只有連連稱是出來了。
  武後才又笑問道:「懷義,那孩子長得像什麼樣子,跟士遠少年時如何?我聽說他的小名叫玉郎,想必是個俊俏人物!」
  「啟奏娘娘,張公子倒不愧玉郎這個稱呼,就跟塊玉似的,長安市上少年郎,沒一個工得上的,比王爺年輕時,還要英俊幾分!」
  「真的,這麼好的孩子,也不早點帶來給我瞧瞧,你快到秦家去,連秦家哥兒一起召了來!」
  「娘娘打算在那兒召見他們!」
  「當然是在此地,別處那有這麼自在!」
  「王爺在此地,恐怕不太好吧!」
  「沒什麼不好的,士遠前來,只有秦家是知道的,我跟士遠的事,他們家一直很清楚,秦懷玉那個人嘴很靠得住,多少年來,都沒洩半個字兒!」
  「那是老公爺叔實公教導得好,秦家對為臣之道,一向最有分寸,雖然是帝室姻親,卻一步不多走,一句非分的話不多說!」
  「是的,所以開國以來,多少國公元老都被貶黜了,只有他們家一直顯赫不衰,這也是叔叔實公懂得為人處世,人家都說帝室無情,居朝如處虎穴,又說什麼伴君如伴虎,這都是沒知識的話,為人當知守木份,當政者也未必是不念舊情的,共患難和共安樂時究竟不一樣,有些人恃著思寵,漸漸忘了根本,這是自取其禍,像剛才三思那樣,就是過份了,懷義,以後你管著他點!」
  「是!奴婢一直在為此注意,大將軍自己沒計較,常常得罪人,奴婢幸好有神龍尉可以壓著他一點,不過有些時候不免要得罪,還請娘娘多寬恕!」
  「沒關係,你放手辦好了,我絕對是支持你的,懷義,我們是患難時的交情,我一直把你當個兄長……」
  「奴婢不敢當,奴婢受王爺之命侍奉娘娘,但知盡心而已,萬不敢有所不敬!」
  武後的眼角有點潤濕道:「我知道你是個忠心可靠的人,我也知道我娘家的人很不成材,像左僕射武承嗣,我把他提升到丞相的高位了,他也辦不成事,只知道弄權好色,你同樣要管著他一點!」
  「奴婢知道,奴婢著人去請張公子!」
  「好,你去吧,我也得妝扮一下,給孩子一個好印象,別讓他瞧我像個老婆子似的!」
  她回到了裡面,張土遠正懶散地躺在床上,跟一個女孩子調笑著,看見她進來,那個女孩子不安地站起來。
  武後卻笑笑道:「你們別顧慮著我,婉兒,你不是一直想跟王爺學功夫嗎?現在他來了,你多磨著他一點,叫他多留幾天,好好地教教你!」
  然後對張上遠笑道:「這孩子叫上官婉兒,是諫議大夫上官嵩的小女兒,今年才十七歲,卻是個了不起的女才子,博覽群書,滿腹經綸,天性聰明,過目不忘!」
  張士遠一笑道:「那倒是跟你年輕一樣!」
  武後道:「我年輕時沒她漂亮!」
  張士遠道:「這話我承認一半,她也許是比你年輕時清麗一點,但是卻沒有你那種天生叫人著迷的風韻!」
  「你為什麼不說我淫蕩呢?」
  「我絕對不承認這句話,你是天生媚質,風韻自成,這是任何女人所不及的,即使到了現在,你的風韻仍然依舊,而且更勝於往昔,所以我才念念不忘,過幾年就忍不住想來看看你!」
  「貧嘴,你們扶余國就沒有女人了!」
  「怎麼沒有,我那兒的蠻女個個俏麗玲瓏,雖說是黑一點,但身段凹凸有致……」
  「我見過,你上次送我的那一批女優,她們作菩薩蠻艷舞時,皇帝見了大為激賞,足足跟她們鬼混了三個月,把什麼事都丟開了!」
  張士遠道:「那可是很糟糕的事,這批女妖怪很會纏人的,個個騷入骨裡,一兩個都能叫你送掉半條命去,那一批足足有五六十個呢,李老一把骨頭都能叫人吞了去,三個月下來,還能有命嗎?」
  武後笑道:「管他去,他不死我是皇后,他死了我是太后,反正大權我已抓定了,他的死活我都不關心了!」
  「媚娘,難道你對他沒感情?」
  武後道:「士遠,你真沒良心,我的一份情全都給了你了,此外,對任何人我都沒有感情,我跟其他男人在一起只是手段,爭取我今日地位的手段……」
  張士遠皺眉道:「媚娘,這些話不該當著婉兒說的……」
  武後道:「沒關係,這孩子參與我的一切的機密,我的事不瞞她,現在許多奏章都是由她代批代閱,說來也許沒人相信,大唐天下的軍國大計,都操之在我們老小兩個女人之下吧!」
  張士遠也笑了起來道:「對於你的一切,我的確難以相信,當初找答應支持幫助你,只是為酬報你對我的一番情意,卻沒有想到你有今日!」
  武後道:「我對自己的一切卻十分有信心,因為我看準了情勢,知道只要我努力去做,一定可以達到這個目的的,當然,你的幫助仍是相當重要的!」
  「我只給你一批人!」
  「就是這批人太重要了,他們熟悉每一個大臣的機密,抓住他們的把柄的弱點,運用情勢,才能控制大局!」
  「但也要看人而用,那批人抓在我手中,卻一點都不生作用,你是因為抓住了皇帝,才能使那些人發生作用。」
  武後笑了一笑,臉上難掩得意之情:「我家都把皇帝看成神明,只有我瞭解他們實在也是很平凡的人,沒什麼了不起,只不過命好,有個當皇帝的祖先而已。只可惜我是個女的,否則我也做個皇帝給你看看!」
  「這都是中原的禮教與傳統限制住了你,女人不能主政,在我扶余有許多下邦,他們多半以女性為主,全是女主當權,若是你想過過女皇帝的癮,不妨到我那兒去,我立刻禪位給你!」
  武後眼珠忽地一轉,笑笑道:「傳統不是不能改變的,你那兒我是不去的呀!但是在中原,我照樣自己主政,當上一任皇帝來過過癮!」
  「媚娘,你可別亂來,中原沒有這種事,漢代賈後當權,也只能以太后垂簾聽政,外面必須擺個小皇帝做樣子,你那一套在中原是行不通的!」
  上官婉兒笑笑道:「凡事總有開始的,娘娘天成聖明,只要善於把握時勢,運用時機,未始不可以成為中原的第一位女聖人,為史冊上奠下新章!」
  張士遠道:「別亂來,可能到時候你們現有的一切都難以掌握了!」
  「那也沒什麼,最了不起我丟下一切,到扶余去找你好了,你那兒總會收容我的!」
  「那當然沒問題,我絕對歡迎你,而且還是維持我的諾言,把大位讓給你,叫你當女皇帝去!」
  「說得容易,你作得了主嗎?」
  「絕對沒問題,我那個帝國是我們張家一手創下的,征服了五十六個小邦,形成一大片基業,那些邦主都只認得我們姓張的,我一句話就能決定一切,我的臣屬們不會有第二句話!」
  「你的兒子們肯嗎?」
  「他們求之不得,我的兩個兒子對繼承帝位都沒興趣,竟至互相推委,所以我才嚴加規定,要他們哥兒倆共同負起責任!」
  「為什麼你的兒子對權勢毫無興趣呢?」
  「因為他們瞭解到權勢之後的責任,當皇帝太苦,把所有的時間精力都賣給了國家,沒有一點私人的自由和樂趣,所以昌宗聽說到中原來,樂得什麼似的!」
  「你那個國王多大的權勢!」
  「權勢大得很,生殺予奪,一言成親,可是有了這種權勢之後,反而兢兢業業,要去保護每一個人了,就像一個牧人,擁有了成群的牛羊後,那些牛羊都成了他的財產,反而捨不得輕易殺生了,擁有得越多,工作也越苦!」
  「做一個好皇帝是必須如此的!」
  「是的。我們張家人都不想做好皇帝,卻無法不做好子孫,先君遺下基業,我們必須善加維持,所以他們滿心不情願,也只有努力地做,媚娘,聽我的勸告,別去做這個夢了,你居於幕後,才認為很有意思,一旦你坐在那個天下的第一個寶座上,反而沒那麼有意思了!」
  「你們身為國君的人,才會說這種風涼話,但是我們沒嘗過那種滋味的人,卻沒有這麼灑脫,總想試試那個滋味。
  我舉個例子給你聽,你看見我坐在這張椅子嗎?」
  那是一張雕花的盤龍座,上面鋪著繡龍錦墊,武後就坐在上面處理一切公務,現在卻是在上面梳妝。
  張士遠笑道:「看見了,我也坐過,硬綁綁的很不舒服,所以我只坐了一下,就下來躺著了!」
  「我坐著也不舒服,正因為它太硬,我坐在上面才不會打瞌睡,好有精神辦事!」
  「你也嘗到權勢之苦了!」
  「只是嘗到了,但是還樂此不疲,每次我坐久下來,全身都酸痛,都要婉兒給我按摩,半天才舒散……」
  上官婉兒道:「娘娘實在太辛苦了!」
  武後一笑道:「你也知道坐在上面不舒服,可是有幾次我看見你偷偷地坐在上面……」
  上官婉兒嚇得跪了下來,道:「婉兒無狀,婉兒不是有什麼異心,只是好奇而已,因為娘娘平時十分平易近人,一坐上那張椅子,就變得令人肅然起敬,具有君臨天下的氣度,婉兒想看看那張椅子有什麼特殊的魔力!」
  「你結果有什麼發現呢?」
  「沒有,那張椅子實在不舒服!」
  武後笑了道:「起來吧,你還是個孩子,我知道你沒有異心,而且你也沒這個地位,椅子只是一個象徵,本身並不具有權力的,有權的是坐在上面的人!」
  「是的,婉兒愚昧,多謝娘娘啟示!」
  武後一笑道:「我不會對你有什麼想法的,只是讓王爺明白一下,那張天下第一的寶座,即使是十分的不會好,但仍然具有吸引人,引誘人去坐一坐的,別說是婉兒這樣聰明的女孩子,就是那些笨手笨腳的宮女們,誰沒有偷偷地坐過,好了!婉兒,起來去換身衣服,回頭要見到天下第一美男子呢,你這一身大汗成話嗎?」
  上官婉兒叩了個頭,匆匆地退下了。
  張士遠笑道:「這個女孩子很不錯,胸藏珠璣,身具艷骨,很像你年輕的時候,也充滿了野心,只可惜代替不了你!」
  「你怎麼知道呢?我打算培植接我的手呢?」
  「沒有用的,她缺少你的那種魄力,沒有獨當一面的本事,永遠也及不上你的!」
  「你看人倒很準,我把她給你如何?」
  「別開玩笑了,她才十七歲,我已經五十七了!」
  「只差四十歲而已,可是你仍很具有吸引力,這小妮子平常對人都不加白眼的,連三思找她說話都愛理不理的,卻跟你有說有笑!」
  張士遠歎了口氣:「我跟你一樣,一份感情早就交給你了,年事日深,此情愈熾!」
  「我只是叫他侍候你,可不是要你愛上她,像你這種年歲,也不可能去愛上一個年輕女孩子了!」
  「我有的是侍奉的人,別糟蹋了一個好女孩子,假如仍然捨得,倒不如給昌宗那孩子吧,他的心太野,眼界太高,太不安份,專愛闖禍,要個好女孩兒去管管他!」
  「這麼說來,倒是很像你年輕時一樣!」
  「性子像我,本事可比我強,我年輕時,還有個秦懷玉跟我差不多,現在的長安市上,可沒有一個人能是他的對手了!」
  「你這麼有自信!」
  「這一點我絕對敢拍胸膛,對於別的都放棄了,唯獨武功一途,卻是越來越有興趣,綱羅天下名家都比下去了!」
  「徒弟還比師父強了!」
  「確是如此,別人精一家之長,他卻兼容百家,盡得所長,弄得無法無天,我實在沒辦法,也真替他擔心!」
  「別擔心,他跟你一樣,有個好姑姑替他擔當一切,不過我這個姑姑,不像護公夫人那樣管住我,聽由他闖好了,天大的事,我這個姑姑替他擔了!」
  「你最好別這麼縱容他,闖出了大禍我可不管!」
  「你別管好了,再大的禍事也不過殺掉皇帝而已,連這個我部能擔起來!」
  這是句很狂妄的話,尤其是出之皇后之口,更為荒唐了,然而武後卻不是隨便說了,她還真的有這個擔待!
  張昌宗來到內院時,張士遠還沒離開,他跟秦漢倒是先拜見了武後,口稱娘娘!
  武後卻一把拉住了他,疼愛地抓住他的手道:「孩子,這是後宮內院,漢哥兒更不是外人,別來那一套了,叫我媚姑,我喜歡這個稱呼,我也叫你玉郎!」
  「那是姑姑的小名,玉兒不敢冒瀆!」
  「現在只有你爹叫我的名宇,我喜歡聽見多一個叫我,那個名字代表我年輕的歲月,使我很懷念!」
  她的活中充滿了感情,張昌宗笑道:「媚姑現在還不老呀!玉兒到長安一個多月了,見過不少漂亮的女人,卻沒有一個能比得上媚姑的!」
  張士遠皺皺眉頭道:「玉郎!不可以沒規矩!」
  武後連忙道:「沒關係,士遠,你也是的,唐家帝室尊嚴,從來也沒放在眼中過,現在卻來凶孩子也!」
  張士遠也歎口氣,他對這個兒子也十分喜歡,從小就驕縱慣了,不過也沒有太疏於管教,所以他語重心長地道:「玉郎,媚姑打算叫你接掌禁軍,出任右軍都督!」
  「那不是三思大哥在管嗎?」
  「你還叫他大哥,今天你還打了他一頓!」
  「那是他要打我,而且是他先動手的,其屈不在我,玉兒這麼做也是為您好,玉兒在長安一個月,聽了很多他的事,長安市上畏之如虎,很多人都對他口碑極壞,影響到您的聖明,玉兒不過是要他收斂一點!」
  「我把他的禁軍分出一半來給你,你們今後是秋色平分了,而且我也再修理了他一頓,以後他不敢惹你了!」
  「玉兒倒不怕他,大不了拔腳一走,回到扶余國去!」
  「好孩子,別把他放在心上,他要是不安分,你今後多管著他一點,不僅是他,你另一個大哥武承嗣也要你多多壓著點,我知道這兩個侄子扯了我不少後腿,全仗著你來為我捧場了!」
  「媚姑,玉兒是來學習政事的,治軍非所宜,亦非玉兒所望!」
  「我知道,但是文途方面狄仁傑在梗著,我不便輕易安插人,先在修軍上幹著,等有了建樹,我再調你入文職,那怕就讓你放了左僕射,也沒人反對了!」
  「可是領禁軍,極難有建樹的。領軍靠打仗才能建功,禁軍捍衛京都,極難有所表現!」
  「孩子,你真笨,你只要能多找兩個侄子的麻煩,壓著他們一點,包你在朝野獲得一致好評而有建樹了!」
  「那媚姑不是太難看了嗎?」
  「但你也是我一手擢拔起來的人,就不會影響我用人之明了!」
  「媚姑,這不是搬磚頭壓自己的腳嗎?」
  「不錯,看起來是如此,但這就是政治,就是權術的運用,我不是不知道我的兩個侄兒混帳,我故意提拔他們,放縱他們,使他們成為人人討厭的對象,然後我再找個侄子來壓制他們,別人不會罵我慣縱他們糊塗,卻會歌頌我重用你的聖明,你懂了嗎?」
  這個女強人表現了她政治上的精明,使得每個人都無不歎服,她的成功不是機遇,的確是有一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