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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李平候憤怒之極,但是想到對方總是自己的長輩,雖然她不承認,自己總不應該太無禮的,乃哼了一聲道:「你不說也沒關係,我自己會發現的!」
  晏美蓮冷笑道:「你可是想去刨黑旋風的墳墓?」
  向飛點點頭道:「不錯!黑旋風雖然也跟我是朋友,可是為了李老弟的身世,我只好做個罪人,吵得他的遺骨不安,你既然知道,為什麼不幫他一個忙呢!再說你跟黑旋風夫婦一場,也不願意他死後還受到擾亂吧!」
  晏美蓮哈哈大笑道:「不勞你們費事,黑旋風的墳墓只剩下了一座空穴,我早在十年前把他挫骨揚灰了……」
  向飛一怔道:「這是為什麼?」
  晏美蓮厲聲道:「因為我恨他!而且他的墓中有著一部份關於這小子身世的秘密,我要澈底毀滅它!」
  李平候急聲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晏美蓮怒聲道:「為什麼?為了對我那個不要臉的妹妹的報復,她自己有男人,卻專門搶我的男人,我一輩子都受她的氣,我沒有別的辦法對付她,只好把這股怨氣出在她兒子身上,她的兒子就是你……」
  李平候怔了一怔才道:「你想怎麼樣?」
  晏美蓮怒笑道:「不怎麼樣!自從黑旋風死了之後,我一直就在找你想在你身上報復,因為聽說你在李聖揚那裡,我找到了李聖揚,結果慢了一步,陰魂不散先把你帶走了,我改嫁給李聖揚,希望他跟我合作把你從陰魂不散那兒弄回來,誰知李聖揚沒有種,他怕陰魂不散,也許他還在暗戀你母親,居然不肯同意,我只好離開了他……」
  李平候連忙道:「你找我有什麼用呢?」
  晏美蓮嘿嘿一笑道:「你的母親人盡可夫,殺死她的男人她不會在意而她只有一個兒子,殺了你可以使她傷心一輩子!」
  李平候神色忽然一動道:「照你這麼說來,我母親還在人世了!」
  晏美蓮寒著臉道:「不錯她要是死了!我就是天下最開心的人了!」
  李平候雖然生氣,但仍耐著性子道:「我真正的父親是不是那個叫做陰魂不散的人?」
  晏美蓮搖頭道:「不是!」
  李平候不禁一愕,他利用自己慎密的思考,從已知的蛛絲馬跡,以為把事情多少已想出一個頭緒了!
  卻為了晏美蓮的一句話推翻了!
  那個-腳秘的人!起初把他當作黑旋風,後來知道他也是黑煞神龍,但是聽了向飛的敘述後,這兩個假設都推翻了。
  黑旋風與黑煞神龍都另有其人,好不容易得知他叫陰魂不散,也好容易對自己的身世有一點瞭解。
  現在又混淆了!
  想了半天,他才問出另一個問題:「陰魂不散與我母親是什麼關係呢?」
  他不願意承認自己的母親是個淫婦,可是受了晏美蓮言詞的影響,多少有點先入為主的觀念!
  在他的想像中,陰魂不散縱然不是自己的父親,也必然是她的情人之一,所以他才會對自己如此關懷!
  然而晏美蓮的答案又大出他的意料:「陰魂不散是你母親的朋友!」
  這個答覆使他感到驚詫的是那朋友兩字!
  假如陰魂不散與自己母親有著暖昧的情事,以晏美蓮對母親的痛恨情緒來說,絕不會有所保留!
  那他們之間倒是真正的朋友了!
  怔了半天他才問道:「那麼誰是我的父親呢?」
  晏美蓮冷笑一聲道:「就是這一點我不告訴你!」
  李平候知道再問也沒有用了,而且黑旋風的墓地也不必去了,耍知道自己的身世,只有去問陰魂不散!
  向飛也弄糊塗了,怔怔地道:「蓮姑!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從前你多善良……」
  晏美蓮冷笑道:「就是因為我從前太善良,所以才受盡欺騙與侮辱!」
  向飛想想又問道:「令兄還在嗎?」
  晏美蓮冷冷地道:「當然在!他實在不配稱什麼黑煞神龍,像一條醉蛇,整天泡在酒裡,躲在深山不敢見人……」
  向飛微笑道:「不敢見別人,該敢見老朋友吧!」
  晏美蓮斜了他一眼道:「你想去見他?」
  向飛點點頭。
  晏美蓮又冷笑道:「你大概是在我這兒得不到消息,想去問他吧!」
  向飛一笑道:「我沒有想到在你們身上還有著那麼多的秘密……」
  晏美蓮臉色一沉道:「向老兒!看在我們是多年舊交,我勸你少管些閒事,這些事跟你毫無關係,你又何必要自惹麻煩呢?」向飛哈哈一笑道:「跟我沒關係,跟李老弟可大有關係,而李老弟最近跟我也搭上了關係,這件事我也就有關係了!」
  晏美蓮臉色深沉地道:「向老兒!你什麼時候跟這小子搭上關係的?」
  向飛笑著道:「兩三個月以前……」
  晏美蓮又厲聲道:「那你還來得及退出,免得我對你不起,你要知道凡是跟那小子有關的人,我都不能放過……」
  一句話未完,花珍已搶著道:「我們都是李大俠的妻子,你大概更不能放過了……」
  晏美蓮微怔道:「你們都是?」
  花珍冷笑道:「不錯!我們都是雖然現在都不是,將來必是……」
  晏美蓮突然格格厲笑起來道:「好哇!臭小子!你倒真能傳你娘的代,她是個淫婦,你是個色魔居然一個人娶六個老婆……」
  李平候又憤又愧,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只有花珍冷笑一聲道:「你準備對我們怎麼樣?」
  晏美蓮沉聲道:「很簡單的一個字殺!」
  花珍哈哈一笑道:「巧極了!我也正準備用同樣的方法對付你呢!」
  李平候連忙道:「珍姑娘!她是我的……」
  花珍笑笑道:「我知道她是你的親戚,可是她自己並不承認!」
  李平候呆了一下才道:「那是她的事,至少我不能對她……」
  花珍冷笑一聲道:「那我們只好乖乖地等著她來殺了……」
  李平候語為之塞。
  花珍臉色忽地一整道:「李大俠!婦人出嫁從夫,我們還沒有真正嫁給你,因此我們還有著行使自己規矩的自由吧!」
  李平候一呆道:「你們有著什麼規矩?」
  花珍笑笑道:「浣花六女只有一條規矩,就是絕不輕受欺負,犯我者殺無赦,她用暗器打傷了二妹……」
  李平候連忙道:「珠姑娘已經還過手了!」
  花珍微笑道:「花家姊妹中我算老大,這件事該由我來決定……」
  向飛也幫著李平候相求道:「阿珍!蓮姑是我的故人,你能不能看在我的份上……」
  花珍想了一下道:「好吧!老爺子!這是您第一次向我討情,我不能不賣您一個面子,不過您能擔保對方不再侵犯我們嗎?」
  向飛目注著晏美蓮道:「蓮姑!你……」
  晏美蓮厲聲道:「滾你的!老偷兒!我放過你一個人已經是天大的人情了,用不著你替我求情,我也不相信這些浪蹄子能……」
  花珍不待她說完,臉色一沉喝道:「二妹!上!先打爛她這張臭嘴!」
  花珠不敢違拗,身子一晃,向晏美蓮撲過去,雙臂揮動,化為無數掌影向她的身上擊去晏美蓮冷笑一聲,一掌斜推,從她密密的掌影中攻了進去,但聞拍的一響,花珠的身子已被彈了回來!
  花珍冷笑一聲道:「二妹!你的功夫越來越長進了!」
  花珠的臉色蒼白,顯然已為對方的掌力所震傷,可是她在花珍的逼迫下,只得再度咬牙攻上。
  這一次她不再施用花式掌招,單手直取,把全身的勁力都用了出來,晏美蓮口含冷笑,也迎上一掌!
  兩掌交接後,聲音比上一次更響,掌風激起的波動使得每個人的臉上都感到一震,連立腳處都輕輕一動!
  晏美蓮退了一步,花珠受創更重身不由主地坐了下來,嘴角滲出鮮血,花瓔花珞見狀欲待出手。
  花珍已叫道:「不許動,等她死了你們再替她報仇還來得及!」
  花珠在地上撐著起來,擦擦嘴角的血,搖搖晃晃地過去準備作第三次的進攻,李平候已搶著出去拉住她道:「珠姑娘!你不能再動手了!」
  花珍臉色一變,向飛按住她的肩膀輕聲道:「阿珍!要爭取一個男人,絕不是你這種方法,你再這樣下去,便永遠失去他了……」
  花珍的臉色動了一動,口氣轉為溫和道:「二妹!你歇下來吧!我沒有想到這個婆娘如此扎手!」
  晏美蓮傲然一笑道:「老娘若不是先被這鬼丫頭利用狡計打了一釘,第一掌就叫她送命了,你們這些浪蹄子一起上吧!」
  花珍哼了一聲,手臂一揮道:「三妹!四妹!你們倆上,三招之內把她收拾下來!」
  花瓔花珞雙雙而出,兩人身若輕蝶四隻白臂,如四支飛舞的玉杵,圍著晏美蓮直轉,卻不直接進攻!
  晏美蓮舉手作勢,幾次要拍出去又停止了,因為那兩人的身法快到極點,忽東忽西,忽前忽後。
  晏美蓮的掌力還沒有玫出,她們已變更了位置。
  於是晏美蓮一方面要防備她們偷空進襲,一方面又要找準機會發出攻擊,相持片刻即己眼花撩亂!
  她心中暗自心驚,知道再拖下去一定會被對方所乘,忽地雙掌朝外一分,勁力隨之而發兩團白影一晃,掌力擊向虛無,而前後各有兩股勁風擊倒,她的身子忽地向斜裡一衝,身後微聞拍拍兩響!她是利用多年的閱歷,心知對方的身法太過靈活,力擊定然不中,只好使出以進為退的方法!
  那推出的雙掌,只用了一半勁力,餘力全用在那一下斜衝,果然脫出了重圍還令那兩個女孩子自相對了一掌。
  花瓔與花珞發覺敵人突然失了蹤,雖是無法收勢,大家都把力道減輕了不少,輕輕一觸後,立刻準備追上去!
  晏美蓮上過當,不容她們再逼近身了,雙手突揚,發出兩道白光,那是兩枚天狼釘!是她在突出包圍時,即已扣在手中。
  花瓔與花珞見白光襲來,同時伸指向外一彈,將兩枚鐵釘向上彈開了,然後再回追過去!
  李平候卻突然閃身出來喝道:「站住!」
  兩個女孩子不知道什麼事,不過倒是很聽話,果然止身不動。
  李平候的寶刀嗆然出鞘,金光猛閃。
  花瓔與花珞只聽見身前叮叮一陣輕響,地上墮下四截亮釘,都是被寶刀削成兩段的天狼釘!。
  晏美蓮臉色一變喝道:「好小子!你從那兒學來的破解手法?」
  李平候按刀微笑道:「破解這種微末伎倆,何必還要學呢!」
  晏美蓮怒聲叫道:「放屁!我們晏家的天狼釘手法為舉世無二的絕學,從來沒有人能躲過的,一定是陰魂不散那老鬼教你的!」
  李平候搖頭笑道:「陰魂不散也會這種手法嗎?」
  晏美蓮怔了一怔才道:「他們自然不會,任憑他的武功多麼高強,在我天狼釘下仍是討不了好去,二十年前我就打過他一釘……」
  李平候笑著道:「這就是了,連他自己都破不了,又怎麼能夠教我!」
  晏美蓮呆了半天才道:「不管怎麼樣,反正一定有人教過你,否則就是你能看出我虛實兩攻的手法,也不會懂得用那一式刀法來破解!」
  李平候心中一動,忽然想到一件事,剛想開口動問。
  晏美蓮已臉色慘厲地道:「臭小子?你別神氣,今天算你走運,天狼釘雖然治不了你,可是還有許多別的方法可以對付你……」
  說完身軀猛朝後扳,如一支急箭般地退去。
  李平候連忙叫道:「喂!你不要走,我還有話問你……」
  晏美蓮根本不理會,花珍也輕叱一聲,飛身急迫,她的速度雖然比晏美蓮快,可是這一片岩石的範圍太小了!
  眼看著快要追及,晏美蓮已到達了巖崖,飛身一縱,投入了洶湧的激流,再也不上來了!
  李平候與向飛等人追到巖邊時,只看到她投身入水,等了半天,仍是不見她浮上來,向飛輕輕一歎道:「真想不到蓮姑就這麼死了!」
  花珍冷笑道:「您怎麼知道她是死了?」
  向飛搖搖頭道:「在這洶湧的急流中,人跳下去,那有不死之理!」
  花珍又是一聲冷笑道:「您聽她臨走時的口氣,那有一點想死的意思?」
  向飛不禁一怔。
  李平候也點點頭道:「珍姑娘說得不錯,假如不是這水底下十分平穩,便是另有脫身的安排,否則她怎會冒然地跳下去!」
  向飛仍是不信道:「也許是你們追得太緊了……」
  花珍輕輕一笑道:「老爺子!您真是老糊塗了,那婆娘的天狼釘雖然被李大俠所破,可是她一身的武功猶不容輕視,假如您處在她的地位,肯輕易就死嗎?而且我還有一個根據,這一片岩石四無通路,她是怎麼來的?」
  向飛怔住了!
  花珍笑著道:「她既不會二妹那種凌空飛渡的身法,又不是像我們一樣利用墜繩下降,唯一的道路只有在水裡……」
  李平候一拍手道:「珍姑娘說得很有道理,我下去看看!」
  花珍搖搖頭道:「不!李大俠!你不可以輕易冒險……」
  說著又向花珠走去。
  李平候急了道:「珍姑娘!你不能再叫她去涉險了……」
  花珍突然站住身子,回頭幽幽地問道:「李大俠!你始終認為我是個陰險的人嗎?」
  李平候一怔,無以為答。花珍一聲不響,從花珠的肩上撕下兩隻衣袖,又回頭走到他替花珠療傷的地方!
  花珠身上原帶著十多丈的絲索,解下放在地上,她撿了起來,把兩隻衣袖也搓成繩索連起來又有四十丈長了。
  她把絲索捆在自己的腰上,將另一頭交給李平候道:「你拿好,假如我在底下碰到危險,就扯一下繩子,你如果不想我死,就拉我起來,否則你就裝做不知道……」
  李平候一怔道:「珍姑娘你自己下去?」
  花珍苦笑一下道:「我不管叫誰下去,你都會認為我另有居心,當然只有自己下去了,李大俠,我把命交給你了!」
  說完也不管李平候反應如何,逕直向巖邊走去。
  李平候連忙把繩子一抽,將她拉住道:「珍姑娘!還是我下去吧!你沒有理由要冒這個險!」
  花珍笑了一下道:「我死了!你還有五個妻子,你死了世上將多出六個寡婦,算算這本帳,你沒有下去的道理!」
  李平候不覺一怔。
  花瓔趕上來道:「大姊!我去好了!」
  花珍沉下臉道:「我死了有二姊,她死了才輪到你呢!我是大姊,你記住了,今後有好事,你們不妨佔先,送命的事,你們不許跟我爭!」
  說時聲色俱厲,花瓔也不敢響了。
  花珍走到巖邊,聳身一跳,也在晏美蓮入水的地方投進了激流!
  李平候手握著絲索,不禁有些發抖,其他人也十分緊張注視著那根絲索,先有二十丈左右的余繩,被激流沖成了弧形,又慢慢地扯直,大家知道是花珍在水下前進的原故,才放了一點心!
  當絲繩扯得快要成為直線時,李平候的手中微微覺得一動,那是遇險的信號,他心中一急用力朝後猛拽!
  花珍美麗的胴體飛出水面,一直朝峰上撲來。
  李平候也不管她身上是濕淋淋的,一把將她接住了急問道:「珍姑娘!你怎麼樣了?」
  花珍把藕臂輕抬,握住自己滴水的青絲長髮笑道:「好極了!底下有一條鐵索,直通到對峰!」
  李平候急道:「我是問你怎麼樣?你剛才不是扯了一下繩子嗎?」
  花珍輕輕一歎道:「我是試驗一下的!」
  李平候微慍道:「試驗一下,你認為我……」
  花珍微笑道:「不錯!我不知道你究竟對我們如何,所以才作了,一個小試驗,不過你只要拉得慢一點,我此刻已經粉身碎骨了!」
  說著從李平候的懷中掙扎著跳下來,指指腰間道:「你不要以為我是在開玩笑,我把自己的生命當作試驗的工具,那水下亂石如刀,碰上去必死無疑!」
  李平候見她的腰間團著一圈絲繩,不過已經斷了,絲繩的一頭還留在水中只是在慌亂中大家都沒有注意!
  花珍苦笑一聲道:「由於我對二妹嚴厲,我知道你心中對我極不滿意,所以我把自己的生命與你的心作了一個試驗,繩子被我-斷了,只留下很細的一股,只要你拉得慢一點,或是力量輕一點,我就無法再回到峰上……」
  李平候輕歎一聲道:「珍姑娘!你這是何苦呢!」
  花珍神色一整道:「我以為這是值得的,假如我得不到你如此情急及關切,活著也沒有意思,現在我很感激你,為你作再大的犧牲我也願意……」
  李平候默然無語。
  向飛打破僵局道:「底下真有一條鐵索?」
  花珍一點頭道:「不錯!那條鐵索粗如人臂,從連通的方向看來,剛好可以到達對峰,鐵索還很新,裝上不會超過一個月!」
  向飛一怔道:「奇怪了!這是誰裝上去的呢?」
  花珍微笑道:「當然是那個婆娘了!」
  向飛搖頭道:「不可能吧,那麼長的一條鐵索有多重,從對峰到此地,還要通過這洶湧的急流任何人都沒有這份本事!」
  李平候也道:「假如她能在水中將那條鐵索運過來,那她就不必利用鐵索作為來往的交通工具了……」
  花珍一笑道:「你們的腦筋真死,當然是先裝好鐵索,再把這座孤峰炸沉下來,這峰上不是有橋連通兩岸嗎?從橋上運過來……」
  向飛一怔道:「你說這座孤峰是炸沉下來的?」
  花珍點頭道:「峰下的樹幹上還有著灼焦的痕跡,當然是利用炸藥才能做到這種移山沉峰的神跡,否則誰有那麼大的能力?」
  向飛奇道:「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李平候忽然道:「那一定為了阻止別人到對岸去,假如這炸峰沉山的人是晏美蓮,則一定是防止我到那裡去!」
  向飛怔道:「黑旋風的墳已經被她挖開了,墳中的秘密也被湮滅了,她何必那樣做呢?」
  花珍微笑道:「您相信她的話嗎?」
  李平候略作沉思,忽然興奮地道:「對了!她什麼話都可信,就是刨墓之說不可信,假如墓中沒有秘密,她就用不著如此費事了……」
  說著第一個投身入水,花珍是第二個,緊接著水花連濺,連花珠也拖著疲累的身子下去了!
  江水寒且冽,山濤急而狂,雖然每一個人的水性都相當精絕,可是當一個個攀著鐵索到達對岸時,臉色都很難看,尤其是花珠,她拚著最後的一口氣力,把頭伸出到水面時,已是臉孔鐵青,嘴唇烏紫……
  在水中,她只仗著一股強烈的求生意志支持著她撐下去,腳下踏到實地,頭上現出了天光。
  神志中她意識到已經渡過來了,心中但覺熱血上湧,眼前金星亂舞,哇的一聲,熱血猛噴而出!
  水勢還是很急,只比中央的澎湃奔騰和緩一點,所以她一失神鬆手昏絕,立刻就順水流去!
  李平候等人都上了岸,就是在等她一個人,見她突然出了意外,李平候與花珍先後地竄入了水中。
  分波拍浪,像兩條箭似的射向逐而流的花珠,李平候先趕上了她,將她的下顎托住,露出水外。
  可是他想帶著她游回岸上時,才覺得事情不如想像中那麼輕鬆了,在湍動的激流中,他空手一個人都很困難回去,何況還帶一個失去知覺的人呢,因此儘管他手舞足蹬,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反而越衝越遠了……
  就在心急神亂之際,忽地斜裡穿過一條白影,輕而易舉地接去了他手中的花珠,逆流溯浪向岸邊泅去!
  李平候看出那是花珍,但見她帶著一個人,只靠著一隻手與兩條腿,居然能泅行得很迅速!
  一半是興奮,一半也是慚愧,他手腳一起施力,居然也能抗過激流,向岸邊移動了,好容易游回岸上。
  他只感到身心交疲,手腳鬆軟,一下子仆倒在沙灘上大口直喘氣,而花珍卻在替花珠作吐水與按摩的急救工作。
  李平候喘息一陣,才回過氣來。
  在花珍微帶譏嘲的眼光逼視下,他感到一陣臉紅!
  這時花珠已悠悠醒轉,看見大家都圍在四周。
  當然她是明白的,苦笑一聲,軟軟地道:「又是我誤事,大姊,謝謝您救了我……」
  花珍自己也相當累,因為她上岸之後,也沒有停過,推宮過穴時,耗力尤巨,因此他伸出的手臂還在顫動著!
  顫動的手指著李平候,輕輕地道:「別謝我,還是感謝他吧,是他救了你!」
  李平候更形慚愧,夾耳根都紅了,歎息著道:「珍姑娘,你何苦這樣說呢,我知道自己差勁,做事又不加考慮,負已累人,我正慚愧得不知說什麼好……」
  花珍卻輕輕一笑道:「我不是存心在挖苦你,的確是你救了她!」
  李平候臉色顯得不太好看了,他覺得花珍太尖刻了。
  然而花珍卻笑笑道:「在這種激流中,一個人游回來已是費盡力氣了,要說救一個人,誰也沒有那麼大的本事……」
  李平候慍然道:「可是你剛才帶珠姑娘回來時我輕鬆嘛……」
  花珍收起笑容,莊然地道:「說來你也許不相信,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來的,以我的體能來說,那是不可能的事……」
  李平候見她不像說謊或是開玩笑,倒是為之一怔。
  向飛笑著道:「人在危急的時候,體內往往會產生一種力量,發揮出最大的潛能,一切的奇跡都是那樣創造出來的!」
  花珍閉上眼睛,柔媚地一笑道:「可能就是這個原故吧,可是為了救二妹,我絕對不會這樣拚命的,這並不是說我們姊妹的情誼不夠深……」
  李平候以為她又在使性子,直到聽見她復而那句話,才流露出不解的神色,莫名其妙地道:「那你是為了什麼呢?」
  花珍略帶幽怨地瞟了他一眼道:「為你!」
  「為我?」李平候詫然低叫。
  花珍苦笑一下道:「是的!為你!當你跳下去時,我是下來接應你的,及至你救到二妹,那又回不來的時候,我才過來替你的手,因為我知道救不回二妹,你大既也不肯回來的,你可以為一人輕生,我還有四個妹妹,她們的一生全在你身上……」
  李平候倒是怔然住了。
  向飛連忙道:「別的話都不必說了,且喜你們六姊妹都無恙……」
  花珍輕歎道:「我認為還是說說清楚的好,我不知道我們姊妹在李大俠心中佔什麼地位,不過我是個大姊,五個妹妹在我心中是一視同仁的,她們都不懂事,我要是不帶著她們,她們不一定懂得如何追求自己的生活……」
  花珠感動地抱住她道:「大姊!我明白你的苦心……」
  花珍苦笑道:「為了你一個人,我不能輕易涉險,因為我還要照顧其他四個妹妹,為了李大俠就不同了,他是我們……」
  花珠流淚道:「我知道,他是我們全體生命之所寄」
  花珍摟住她的脖子,緊貼了一下,顫聲道:「你只要知道我不是個狠心的姊姊就行了,假如有一天我無法照顧你們時,四個妹妹就是你的責任了,那時你也許會更明白我一點……不管怎麼說,救你回來的功勞,仍不是我應居的……」
  花珠若有所悟地點頭道:「是的!大姊,我不為這一點感謝你,可是對你的用心與做法,我有著更多的尊敬與感激……」
  姊妹倆扶持著站起來,竟是十分親匿,不禁把李平候看得呆了,花珠裊裊地對他深施一禮道:「李大俠!我心感盛德,卻不想說什麼感謝的話,因為我知道你救我完全是出於義俠的本性……」
  李平候不知說什麼來回答她。
  花珠又道:「假如你所救的是別人,我們絕對支持你的作法,假如我們姊妹中再有誰單身涉險時,我們希望你不要管……」
  李平候不禁有點慍色道:「以後不論是誰我都不管了!」
  花珠輕輕一笑道:「在我們自私的想法中,倒是真心希望你能這樣,不過我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到時候你克制不了自己的……」
  向飛哈哈一笑道:「這是當然了,見危豈能不救,此俠之所以為俠也,李老弟要不是這一付天生的俠義心腸,怎會使你們傾心!」
  李平候被他說得很不好意思了,連忙岔開話頭道:「向老!剛才我在水中也出盡力氣了,怎麼不像你所說的會有那股意外的力量來支援呢……」
  向飛笑笑道:「我相信還是有的,不過你用不對方法,阿珍的水中工夫並不會高於你,可是她的長處在於拳掌……」
  花珍也笑道:「老爺子倒底是見識多,剖事明白,李大俠的功夫長於兵刃,同樣的力量用在手腳上就要差一點了!」
  李平候心中一動,開始領略到武學上的一個高深的理論,對於修羅雙扇上的心法又多了一層新的瞭解!
  倒是向飛笑笑又道:「河也渡過來了,盡站在這裡可不是辦法,黑旋風的墓地就在上面,蓮姑一定先去了,我們也得快點去。」
  李平候急道:「對啊!也許她現在真的會去毀墓了……」
  說著領先向山上翻去,手腳並用,攀著巖壁上突出的小石與樹根,像猿猴一般地猱升上去。
  花珍跟在他後面,卻被向飛拉了一把,她怔了一怔,然而向飛呶呶嘴,她立刻會意了。
  一面指示著其餘人追隨著李平候上去,她卻與向飛斜裡另朝一個方向上去,那裡好走多了,然而向飛卻故意走得慢慢的,直等李平候快要到達峰緣時,他才加快了速度,急急地登上!
  李平候一心急於登峰,完全不顧上面可能會有什麼危險,直到離峰僅有丈許時,上面突然探出晏美蓮的臉!
  那張臉上帶著一股砭人的寒意,陰沉沉地一笑道:「小子你才來呀!」
  李平候大驚失色,幸好這時立腳處有一棵小樹,他趕緊將身子站穩,仰臉向上大聲叫道:「你又想怎麼樣?」
  晏美蓮冷笑道:「我要你的命!」
  說完又縮了回去。
  李平候以為她去作什麼厲害的佈置,急忙想追上去阻止她,卻見頭上滾下一塊磨盤大的落石。
  李平候一看落石的勢子,自己倒可以貼緊石壁躲過,底下故人可要糟了,情急之下,口中大叫道:「下面留神!」
  一面以最快的速度,抽出肩頭寶刀,集中勁力,對準落石橫拍出去,砰然輕響中,總算被推了出去。
  峰上響起一聲冷笑道:「你以為這就躲得過了……」
  繼笑之後,峰頂響起如雷般的聲晉,接著一塊塊大大小小的落石,如雨點似的滾落下來!
  李平候幸好剛才地下面聽到了向飛的談話,悟澈了修羅雙扇上一種新的刀法,寶刀連連揮動。
  在霍霍的刀光中,那些石塊還沒有接觸到刀身,即已被刀上所發的勁氣推遠,或是為刀上的光-裂為碎石。
  花家姊妹們也不弱,花珠原來落在最後,這時居然冒著石雨,展開輕靈的身法,向上急升。
  較幼的瓔珞珥鐺四人則各自選准一塊地方立穩身形,然後空出雙手來,拍出掌風,將那些襲來的碎石擊開。
  花珠潛行到最前花瓔附近急聲道:「三妹!托我一把!」
  花瓔有點猶疑道:「二姊!你體力恢復了沒有?大姊呢?」
  花珠卻迭聲催促道:「別多問了,快……」
  花瓔不敢違拗,屈肘作好姿勢,花珠飛身而起,在她的掌上一點,利用她的上推之力,採取弧線向上飛去!
  李平候只見人影一晃,雖然已辨出是花珠,卻不敢再冒險逞勇上去接應她了,因為峰上的落石更急。
  他不知道底下的人是否能擋得住,只好把刀舞得更急,漏眼往上看去,花珠已像一隻蝴蝶般地飄上峰。
  峰上傳出一聲冷哼道:「好傢伙,你終於上來了,來得好,你剛才打了我一釘,現在我要你嘗嘗萬釘穿身的滋味……」
  聽聲音就知道晏美蓮,李平候不免又著急起來了,幸好這時落石已止,連忙揉升上去了。
  剛抵達峰口,但見花珠抵著一塊大石,擋住了後面滾滾而下的落石,已經排成了一條石線!
  原來這峰口是一道斜坡,襲擊的人還在上面,利用坡勢把石塊推下來,花珠把落石擋住了,卻不見第二個人影。
  李平候連忙問道:「珠姑娘,人呢?」
  花珠急叫道:「李大俠!快下去……」
  言猶未畢,一邊閃出晏美蓮的身形冷笑道:「在這裡呢!小子,我就是等你上來好一起收拾你們!」
  說著將手一揚,撒出滿天白光,逕奔二人而來!
  李平候舞動寶刀,把自己與花珠都護住了,可是晏美蓮的天狼釘手法很特別,並不是碰飛了就算了。
  那一支支的天狼釘好似成了有靈性的東西,稍微受到一點外力,立刻就換了方向,兜個圈子又飛了回來!
  光是揮之不去還好辦,妙在那些天狼釘的勢子越來越強,片刻工夫後,它們在未近身前即有了迫人的勁氣。
  李平候急得一身大汗。
  花珠也叫道:「李大俠!不能再用力去碰它們了,它們本身並沒有多強的勁道,完全是引用了您發出的力量……」
  李平候也明白了這個道理,也聽過這種手法叫做「萬生不息」,那是他的師父那個神秘的陰魂不散說的!
  陰魂不散曾經告誡他說舉世之間,只有一個女人會這種手法,萬一遇上了,叫他特別小心。
  這個女人是晏美蓮不會再錯了,可是陰魂不散也沒有告訴他要如何才能破解這種手法,雖然有一個躲避的方法,現在也用不上。
  當然他又不能不加擋攔,聽任這些暗器襲向身上,因為釘尖泛著星星藍光,明顯地表示它們是餵了毒的!
  因此他只好急得對花珠道:「珠姑娘,你先離開這個地方!」
  花珠搖頭道:「不行,上面的壓力越來越重了,那是落石數量增加的原故,我只要一鬆手,四個妹妹就糟了……」
  李平候一怔道:「四個妹妹?珍姑娘與向老呢?」
  花珠道:「他們從別的地方來了!」
  李平候奇道:「他們為什麼不同一條路……」
  正說著,忽然向飛肩著一根樹幹從另一個方向撲了過來,一面向他們移近,一面笑道:
  「要是走同一條路,大家都完蛋了,對不起,李老弟,只有利用你去闖死路,我們才能找到活路……」
  晏美蓮咬牙猛撲過來,想要阻擋他厲吼道:「三隻手,你敢跟我作對……」
  向飛哈哈一笑道:「蓮姑,李老弟還是你的親外甥,你都不能放過他,我們那點故舊之情又算得了什麼?」
  晏美蓮揮掌逕擊,斜坡上又鑽出了花珍,輕妙地斷住了晏美蓮,兩人交上手就展開搏戰!
  向飛則一逕走過來,舉起手中的樹幹,穿進那飛蝗似的釘群中,唯聞一片的篤之聲……
  那根樹幹已成了狼牙棒似的聚滿了銀色的亮釘。
  花家其餘四個姊妹也上來了,花珠見威脅已除,向大家打了個招呼,飛身撒手離開了原地!
  石塊帶著如雷的轟聲,向山下落去!
  晏美蓮見他們都已安然上了峰頂,臉色一陣激變,攻勢更厲,一面朝向飛咬牙切齒地叫道:「姓向的!我跟你永遠沒完……」
  向飛哈哈一笑道:「蓮姑,年輕時我曾經為你動過心,只可惜你已經成了人家的老婆,聽說你自殺時,我還掉過幾滴眼淚……曾經滄海,除卻巫山,所以才打了一輩子的光棍,難得你老了反而對我發生興趣,我們很可以過一段好日子呢?」
  晏美蓮厲哼一聲,目綻凶光道:「姓向的!你好……」
  說著略一疏神,被花珍一掌擊中肩頭,打得她翻身滾倒在地上,當花珍進一步想去傷害她時。
  向飛忙又叫道:「阿珍,手下留情……」
  花珍聞聲止步。
  晏美蓮又跳起來,向上急逸而去。
  李平候連忙過去道:「珍姑娘,你們怎麼上來的?」
  花珍微笑道:「老爺子帶我走的捷徑,比你們要快得多了。」
  李平候一怔道:「向老,既然有捷徑,你為什麼不早說呢?」
  向飛笑道:「那捷徑雖近,卻是凶險之途,假如大家都走那條路,光是一片落石,就可以把我們送上西天。」
  花珍忙加以補充道:「老爺子說得不錯,那條捷徑必須爬過一片平坡,滑不留腳,人家在上面施暗襲的話,連個還手的餘地都沒有。」
  向飛一笑道:「我算準蓮姑必然會阻礙我們登峰的,所以由得你們去走偏路,那些石塊移到這邊來,已經減少許多威脅,同時你們把蓮姑吸引住了,我們才可以無阻無礙地上來,替你們解除天狼釘的威脅。」
  李平候那才明白他們的用意,想起剛才的危境,心中猶有餘悸,不禁搖頭輕歎一聲道:「那手『萬生不息』真是厲害……」
  向飛微怔道:「原來你也知道……」
  李平候搖頭道:「我只是聽說過,師父告訴我說萬一碰上這麼一個女人,應該特別注意,最好是向後面滾避……」
  花珠連忙道:「那你為什麼不避開呢?」
  李平候苦笑道;「後面就是懸巖,滾下去也活不成,就算我能撈到一點東西穩住身子,你勢必無幸……」
  花珠一皺眉道:「李大俠,我不是說過萬一遇上這種情形……」
  李平候笑笑道:「這次我不是只為了你著想,你中了暗算後,一大串落石失了控制滾下來,不僅我活不了,下面的人也完了!」
  向飛輕歎道:「蓮姑的天狼釘手法的確可稱一絕,這個以木代身的方法還是她自己教給我的,想起來真有點對不起她……」
  花珍忽而一笑道:「老爺子,你們從前真有一段交情嗎?」
  向飛笑笑道:「交情自然是有的……不過你想問的自然不是普通的交情,所以我只能說是在若有若無之間……」
  花珍想想笑道:「我知道了,你很迷戀她……」
  向飛搖頭道:「大錯而特錯,是她對我有點意思,那是在黑旋風最初身死的時候,我怕她過份傷心,對她略致慰意,她卻會錯了意,嚇得我趕快離開她,我這個人一生中是與女子無緣,所以才能在百花莊中堅拒靳好疾的誘惑……」
  花珍怔了一怔才道:「老爺子,你也太狠心了,尤其是你剛才對她說的那番話,你不愛她就算了,何苦又去傷害她呢?」
  向飛笑了笑道:「沒有傷害她呀,我不是還叫你手下留情的嗎?」
  花珠也輕歎道:「老爺子,她因為發現丈夫對她不忠,才遷怨到李大俠身上,要是當年你能對他好一點,今天她……」
  向飛大笑道:「你們把今天的事也歸罪到我頭上來了,這個說法不是太自私了嗎,老偷兒生來就是怕女人……」
  花珍揚眉道:「女人有什麼可怕的?」
  向飛怔了一怔,臉上泛起了一個極其奇特的表情,像是神往,又像是惆悵,口中輕輕地念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這是他第二次念兩句詩了,不過這次的表情極為嚴肅,與方才打趣晏美蓮的嬉笑全然不同……
  花珍略異道:「老爺子,莫非你愛過一個女人而又受了打擊……」
  向飛輕輕一歎道:「我只見過她一面,她也許根本就沒看到我,就這一面的印象,使我永遠不再為第二個女人動心了……」
  花珍忙問道:「世上會有這樣的女子?她一定很美?」
  向飛點點頭道:「是的!美!美極了,就像天上的仙女,月中的嫦娥,不帶一點塵世的俗氣,唉!四十年了,我十七歲的時候在洛水之畔偶然一瞥,幾乎疑惑她是洛神的現身,四十年來,她的影子居然在我腦中還是那樣深刻……」
  這番話只有李平候是深深瞭解的,因為他的心中也經常飄蕩著一個魂夢牽縈的倩影,所不同的是他從未見到這個影子的本人因此他癡癡地問道:「向老!她是誰?」
  向飛輕歎道:「不知道,我就看了那一眼,就已經魂飛神散,等我清醒過來,她已經不見了,四十年來,我心中就像是一個神龕,供奉著這一尊不知名的女神,聽來似乎很好笑吧!」
  為著一個只見過一眼的女子,懷著千古無法排遣的惆悵與思戀,這種心情的確是浣花六女無法瞭解的!
  可是她們見到李平候也陷入相似的悠然神往中時,不禁對著那個女子起了一種莫知所由的嫉妒!
  花珍尖刻地一笑道:「老爺子!看你在百花莊中的表現,連靳好疾也以為你是個木頭人呢,卻不想你是個情中之聖……」
  向飛未作表示,李平候卻忍不住道:「珍姑娘,不要這麼說,你不瞭解……」
  花珍冷笑一聲道:「我是不瞭解,我也不希望瞭解,否則我就會一劍割斷了自己的脖子,不想再活下去了!」
  李平候怔然道:「這與你有什麼關係呢?」
  花珍臉色深重地道:「因為我不能給你留下那麼深的印象,不僅是我,我們姊妹六人以及你所見過的女子都沒有這份魅力,所以我不相信世上會有這種事,不然的話,我們六個人把一生都交給你實在太沒有價值了……」
  李平候心中一沉,不敢再說什麼了,他深恐自己在不注意的時候,會把那個神秘的影子說出來!
  那很可能會鑄下無以收拾的悲劇……
  幸好這時峰上傳來一陣爭吵的喧嘩,那是一男一女兩個人的聲音,女的是晏美蓮,男的則十分陌生!
  向飛臉色一動忙道:「蓮姑兄妹兩人在吵些什麼?」
  李平候這才知道那男的是黑煞神龍,來不及多作考慮,將身一聳,直往上面衝去,其餘的人也忙著追去。
  衝上斜坡,是一個小小的平台,堆著許多大大小小的石塊,晏美蓮就是利用這些石塊來暗算他們的!
  石塊的滾向原是對著另一個缺口的,那個缺口自然是向飛所走的捷徑,李平候這時才明白其中的厲害了!
  假如他們由捷徑上來,晏美蓮只須拔去幾根木樁,就可以使這些石塊整個地倒下來,那威力絕非人力所能當!
  可是他無暇多作瀏覽,因為那爭吵聲更為激烈了!
  繞過平台,在幾級石階上又是一個小平台,那是從整塊的山石上開鑿出來的,台上一個石塚,一間茅屋。
  晏美蓮手中拿著一個火把,硬想衝到石塚前面去,一個身著黑衣的中年男人,攔著她不許她過去!
  那男子滿臉麻瘢,正是向飛所說的黑煞神龍的形相!
  晏美蓮見李平候上來了,怒聲叫道:「大哥!你再不讓開我就不客氣了!」
  黑煞神龍仍是堅決地道:「不行!我絕不容許你毀墳,黑旋風的屍骨炸成了灰都不關我事,美芝的畫像絕不能毀壞。」
  晏美蓮厲聲叫道:「美芝!美芝!你們都被美芝迷昏了頭,別人對她著迷還可說,她是你的妹妹。」
  黑煞神龍的麻臉上泛起了怒意叫道:「就因為她是我的妹妹,我必須保護她的一切!」
  晏美蓮嘿嘿冷笑道:「你別說得好聽了,這小子是美芝的兒子,你怎麼會幫著我推石頭,想殺死他的呢……」
  黑煞神龍聞言怔了一怔。
  晏美蓮就趁他疏神之際,脫手又發出兩枚天狼釘,然後又將手中的火把丟過去!
  黑煞神龍疏不及防,剛伸手接住天狼釘,那支火炬已擦過他的身邊,落在石塚前面,立刻爆起一溜火花!
  黑煞神龍奮不顧身地撲過去,壓在那蓬火花上,總算將火壓熄了,可是他早年身上所受的毒,卻因火引而發作了。
  晏美蓮驚叫一聲,飛快地向後退去,黑煞神龍搖搖晃晃地想去追她,只走了幾步,就摔倒下來!
  李平候大驚失色,搶著要扶他,卻被一個從背後拉住了,那是趕上來的向飛,急聲叫道:「不要碰他……」
  黑煞神龍努力地翻過身來,軟弱地道:「老偷兒!你又趕上送我的終……」
  向飛也黯然地道:「老……朋友!蓮姑怎麼對你也這樣地狠……」
  黑煞神龍困難地道:「不……怪她!她也是夠慘的……這……這是美芝的兒子嗎?長得還不錯,可是……不像美芝……」
  向飛歎道:「我也弄不清楚,你從來沒告訴我還有一個叫美芝的妹妹,不過蓮姑說他是你的外甥,大概不會錯吧……」
  黑煞神龍的麻臉開始泛成藍色,低低地道:「不錯的,他像煞那個人,那個把美芝奪去的混蛋!」
  李平候怔住了,他知道黑煞神龍說的一定是自己的父親,可是在他的語氣中好像很恨自己的父親。
  向飛連忙道:「老朋友!你們家中究竟是怎麼回事?」
  然而黑煞神龍已不能答覆他的話了,指著李平候,口一張一張,地卻吐不出一個字來。
  向飛頓了一頓才道:「李老弟,你舅舅叫你過去,也許有什麼話要對你說,只是你千萬別碰到他,他身上染滿了毒。」
  李平候急忙想問出自己的身世,忙走前一步道:「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