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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淚干血冷

  步驚雲緩緩的收劍。
  但他的心思全不在劍上。
  他只緊盯著這對壁人,盯得發呆,驀然心下一酸,眼角不禁閃現出一點淚來。
  但在這淚湧出之前,他己霍然一甩斗蓬,轉身離去,免得被人發覺。
  其實,根本沒有人敢望向他那雙森寒的眼睛。
  更何況,絕對沒有人會相信一個殺人如麻的人竟然會落下淚來。
  可是,就在六年前的一個晚上,步驚雲在同樣的落淚。
  他孤單一人呆在房內,拳頭如雨點般擊在牆上。
  淚,己奪眶而出。
  心,在苦喊斯痛。
  因為不久以前,為了多年的復仇大計,他不想拂逆雄霸,回此眼見孔慈與秦霸結合,唯有忍痛接受事實。
  今天他目睹葉平為愛豁出一切,其勇氣實令自己心悅誠服。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這對情人經歷重重波折,終能如願,得到幸福,但步驚雲卻依然孤單一人。
  縱使他如今能像葉平般勇於爭取所愛——
  可是幸福己永不會再回頭了。
  遠處,卻有人將這一切盡看在眼內。
  這人的目光比鷹還要銳利。
  這人正是捕神。
  捕神道:「幹得好!」
  「還可以流淚的人,他的血定然未冷!」
  忽然「膨!」的一聲。
  船上的怪人眼看著步驚雲欲要離去,急忙破船而出,口中直嚷道:
  「小子,別走呀!」
  腳下如點水的蛤蜒一般急掠向岸。
  卓東本在水中,這時好不容易爬到岸邊,剛們站起來,卻被他腳尖當頭一點,又被踩入水裡。
  再浮起來,剛想破口痛罵,出口烏氣,忽然發現那船離岸邊少說也有二三十丈遠。
  一一一如此遠的距離,這人竟不用中途借力,掠而至……
  想到這裡,卓東連忙摀住嘴巴,連屁也不敢多放一個。
  那怪人己如一陣風似的掠過去,步驚雲雖背向他,但亦感來勢強烈,立時握緊了無雙劍。
  正當來人逼近,步驚雲霍地轉身,一劍刺了,但那怪人競可將衝勢一扭,旋身而走。
  要知道,一個人奔行的速度越快,衝勢就越大,收腿亦難及。
  但這人竟可衝勢化為轉勢,看似容易,其實天下間有如此精妙輕功者,絕超不出十位。
  步驚雲也是輕功身法的大行家,見狀自是吃了一驚,隨即用無雙劍攔腰一掃,可是這人身形竟愈轉愈快,就如圍他而轉的一股旋風似的,不要說無雙劍追斬不及,就連人影,步驚雲也看得不甚清楚。
  步驚雲看不清楚他,他卻乘機將步驚雲身上每寸地方,看了個夠。
  然後,遮然一停。
  步驚雲立時眼前一亮,這人己靜靜地立於面前,臉上連半點喘息之色也沒有,咧嘴笑道:
  「嘻嘻,在下劍貧!很想與你交個朋友,未知閣下高姓大名?」
  步驚雲怒道:
  「我認都不認得你,快滾!」
  無雙劍募然向前一指。
  劍貧臉色立變,身形卻如狂風中的一片落葉,一飄飄生數丈之外。
  但僅只一眨眼,又「呼」的一聲,飄了回來。
  眼見對方身法如此奇詭,且來意不明,步驚雲立將劍鋒潛勁戒備,厲聲道:
  「你到底想幹什麼?」
  劍貧盯著無雙劍劍鋒,忽然伸出手,手裡己多了一塊瓦片,往劍逢輕輕一送。
  瓦片割成兩塊,就如切塊豆腐。
  劍貧讚道:
  「無雙劍果然鋒利異常!」
  步驚雲叱道:
  「用不著你說!」
  劍尖又疾向前一點,劍貧身子一晃,劍鋒險險自胸前擦過,臉色變也沒變,反笑道:
  「可是此劍絕對配不上你!」
  他伸出兩指撫著劍背道:
  「看!劍脊微曲,就如老人家的脊骨歪了,是哀老現象呀!」
  說完,雙眼斜脫著步驚雲。
  步驚雲無言無語,只用兩眼冷冷的盯著他。
  劍貧遂更是癡醉入迷的把弄著無雙劍,渾然忘了危險在即,一面猶道:
  「劍鋒缺口太多,積勞成疾,當真是夕陽遲暮,焉能適合你陽剛之心?」
  驟然雙手一空,步驚雲抽劍便走。
  劍貧驚「哦?」了一聲,連忙閃身,攔在步驚雲身前,急道:
  「老夭生有『劍眼』,一看便知你必須要放棄無雙劍,為覓神兵,劍術修為方可提升,否則,人劍不配的話……」
  「輕則,劍斷!重則,人亡!」
  這八個字,他說得慎重無比,但步驚雲當然不信。
  其實無論他說什麼,步驚雲都不會在意。
  他連笑都沒笑,便繞身走了過去。
  劍貧卻又攔著他,道:
  「少俠,慢著!昔才老夭不吝贈言,使你受惠終生,該對我酬報一番呀!」
  步驚雲頓時明白對方是有所企圖而來,隨即雙目閃爍,透發凶光。
  劍貧心中一寒,雙手亂搖道:
  「少俠別誤會,我絕非貪得無厭之人,只求閣下傳授剛才所使的一式劍法而已。」
  步驚雲寒怖道:
  「好,我給你!」
  抬手一劍刺出,給了他一劍。
  劍貧不慌不忙,雙掌一翻,疾拍向劍背。
  他當然拍不到,步驚雲劍身早已平移,斜斜一劍劃出,轉攻向劍貧左肩。
  劍貧大喝一聲采道:
  「好!」
  身形飄風,雙掌疾出,倒也盡擋自若。
  步驚雲連攻十數劍,完全被他從容化解。人亦飛快退出丈外,盯右他冷冷道:
  「以你的身手,根本不用我教!」
  劍貧搖頭道:
  「不!古人云學無止境,少俠劍術精奇,在下是誠心求學的!」
  他越說越虔誠,到後來居然跪倒在地。
  「我拜你,拜你!請你教我吧!」
  說完真的認真真的連嗑了三記響頭。
  便抬頭一看,步驚雲己無影無蹤。
  領受他三記響頭的,只有對面那堵牆。
  劍貧立時氣得暴跳而起,正欲展身急追,卻又遁然定住。
  面對面定住在那堵牆前,許久才吐了口氣。
  那堵牆他總算沒有臼拜。那堵牆總算給了他一絲線索。
  那堵牆上赫然貼著皇榜。
  ——緝拿重犯步驚雲,懸銀一百萬兩……
  中間的步驚雲畫得就活像個劊子手。
  劍貧看了冷笑道:
  「原來這小子叫步驚雲,嘿嘿……確是一個好對手……」
  夜涼,如水,月色蒼茫。
  一匹快馬,就在這蒼茫的月色中疾馳和飛,快若流星。
  其實,這馬的名字就叫流星。
  而馬上的人,正是一一
  捕神!
  捕神己到石門關。
  從南安鎮到石門關,路紅一百二十餘里,流星只用了三個時辰,剩下的三十里路,他估計,絕對超不過半個時辰。
  但就在這時,一聲淒厲的慘叫劃破了夜空。
  捕神頓時勒馬驟止。
  隨即出現了一幕駭人的情景。
  一個沒有了首級的人驀然歪歪趔趔的從城裡走出來,不及數步,便倒地而斃,脖腔裡的鮮血猶自噴湧而出……
  如此夜色,如此慘景,無論誰看了都不免心裡發毛。
  只有捕神鎮定自若。
  在超過三十年的捕快生涯中,這種場面,他見過十三次。
  現在算是十四次。
  十四次就夠了。
  他第二次見到時,就很冷靜。
  現在更冷靜。
  ——首級被取,卻不立時氣絕,可見行兇手法快,狠,絕!
  無疑,乃是高手所為。
  接著,忽有兩人從城樓上跌扑而出,神情狼狽至極。
  捕神朝他們望了一眼,反倒吃了一驚,失聲道:
  「陝西三鱷!」
  四個字剛說出口,忽聽一個聲音大笑道:
  「哈哈……你們的老大死得這麼慘,做兄弟的又怎可捨他而逃呀?」
  語聲中,一個青衣人身形急縱,電射而下。
  正是劍貧。
  劍貧腳一沾地,長袖立如流雲般捲出。
  只聽「格」的一聲響,如拗斷一個蘿蔔。
  其實卻是陝西三鱷的四隻手臂,在同一時間一齊斷裂手中兵器亦脫手飛出。
  兩人慘呼連連。
  劍貧卻笑聲不斷:
  「你們三個惡貫滿盈,遇上我真是遭殃,就讓老夫今天替天行道吧!」
  手底下一招緊接一招。
  忽然雙臂一伸一卷,就如抱住兩個酒罈似的扣住了兩個脖子。
  兩人撕牙裂嘴,雙腳踢蹬,可就是雙臂被廢,掙脫不得。
  捕神這時下了斷語:
  「此人出手乾淨俐落,快得驚人!」
  目光帶著點深思的神情,始終凝在劍貧身上不移。
  劍貧故意仰臉大聲道:
  「喂!聽聞你們各懷特別技倆,快好好表演給捕神欣賞欣賞!」
  手上運力,猛的一捏,「喀察」兩人下胯齊碎,張口難合,劍貧再將他們頭往上一扳,大嘴對著的正是急墮而下的長劍。
  二鱷瞬即慘叫一聲,長劍己通喉貫腹,斷無活命之理。
  捕神亦不禁面容微驚,暗驚道:
  「好殘忍!」
  卻又轉念一想:
  「陝西三鱷亦非庸手,這老頭竟然可於舉手投足間殲滅他們,到底是何來歷?」
  只見劍貧猛將兩人屍首往外一擲,再拍拍手掌,就像拍掉向上的灰塵一般,然後對著捕神長揖到底道:
  「捕神!此三鱷原是朝廷重犯,我己一一解決他們,該當何賞呀?」
  捕神淡淡道:
  「朝廷有令:三人頭顱共值自銀一萬兩,你就到官府去領賞吧!」
  劍貧仍是垂首低眉,聲音卻略高了起來。
  「賞我就不要了。我只想要因你屢建奇功而得皇上御賜的匕首——」
  「小龍泉!」
  捕神聲音亦變了,亦得冷冷道:
  「小龍泉價值連城,對我來說亦十分重要,你也未免太貪心了吧。」
  劍貧道:
  「既然你不肯獎賞,那你便上來捉拿我吧!」
  捕神翻身下馬,微奇道:
  「哦?你又所犯何事?」
  劍貧直到這時才緩緩抬頭,雙目中的銳光直盯著捕神道:
  「我所犯的案就是——」
  「強搶捕神小龍泉!」
  話音方落,身形突然彈起,使出一個怪異的進攻招式。
  ──雙腳夾劍,雙掌撐地發力,就似飛梭一般直刺捕神。
  捕神臉色微變,這種攻法他認識。
  就是玄蜂派的——
  倒行逆施蜂尾螫。
  蜂尾螫來勢奇快,捕神雙臂驟合,立使銷魂封往來劍。
  劍貧見捕神絲毫不亂,應付自如,知道此人閱歷極廣,必有見識,立時雙腿點動,靈協如手,更快逾閃電,一口氣竟疾刺出三十八劍。
  三十八劍後,劍勢頓止。
  劍貧己連一劍也刺不出來了。
  捕神連消帶打,整個鐵環更隨劍貧身形將其套個正著。
  劍貧遂雙臂被縛,仆倒在地,卻依然朗聲笑道:
  「捕神鎖人的攻夫果真了得,一下子便把老子鎖柱了!」
  說罷,突然不斷翻滾,以飛快的身法閃到捕神背後,再挺身而退,接口道:
  「可惜奈何不了我,你看,對我毫不妨礙,依然走動自如!哈哈……」
  笑聲未絕,捕神已冷冷道:
  「那你就走吧!」
  左臂往後一揮,腕上的六個小鐵環同時呼嘯飛出。
  劍貧驚笑道:
  「哎呀!又來六個飛環,我怎麼接啊?」
  同時間頭一偏,臉上的胡發驟然分成四股,宛如軟劍般貫勁豎起,立時纏著其中四環,再扭身揮動,四環擊兩環,結果竟是六環盡碎。
  人又尖聲笑起來道:
  「嘻嘻……六環全中!」
  得意的就像了吃了兩碗瓊漿玉液的孫晤空。
  捕神卻臉色冷沉,半點都笑不起來。
  制勝的兵刃己失去了一半,可是還沒有奪到勝利。
  他下意識的將右臂的大鐵環一抖,正待撲出,劍貧又跳起腳來,叫道:
  「這大鐵環也困不住老子,看我如何脫身!」
  本來被銷魂環鎖住的人,極難脫困,但劍貧卻惜一跳之勢,驟然收胸縮骨,順暢地鑽出環外。
  這一來,捕神更是面罩寒霜,遂乾脆凝住身形,一動不動,雙眼盯死劍貧。
  這就是以靜制動。
  劍貧道:
  「混山派有一套失傳己久的軟劍法,刁巧無窮,今天就讓你大開眼界!」
  頭頂赫然倒插於地,身形就如一柄抖動的軟劍,不停的左右搖擺,捕神的銷魂環亦套在他腳尖帶出「呼呼」風響。
  捕神凝神片刻,心道:
  「看他全身柔軟無力,卻散發出森森劍氣,的確是深不可測!」
  但他果真沒動,只等劍貧先發動攻勢。
  劍貧的攻勢一發動,他的半邊臉立即氣得通紅。
  ——劍貧雙腿一甩,竟將捕神的銷魂大鐵環激擲了過來。
  捕神氣歸氣,卻半點不燥。
  他清楚自己武器的特點,這一急射而至,看似平淡無奇,其實卻凌厲無比。
  它手碰手碎,腳碰腳折,若撞上腰身,腰身必斷。
  捕神深知這一點,驀然騰身而起,鐵環剛好擦到他腳底,他乘機腳下發力一點,人如蒼鷹般撲向劍貧。
  半空中又驟然變招,右臂的六隻小鐵環連成鐵鏈,掃攻而到。
  劍貧見了心中不得不服。
  ——在此種情況下,捕神猶能冷靜處事,採取最明智的戰略打法。
  以長攻長。
  這使劍貧頓斂心神,也不敢再怠慢,避過對方強攻後,身如軟劍般抖動,反撲直上,攻弱搗隙,瞬間已拆數招,倒是誰也沒撈到半點便宜。
  但忽然間,劍貧雙腿上點,以較先前快逾三倍的速度,搶攻捕神面門。
  這一來,他喉間下面五寸之處境不知有意無意的露出了個細微的破綻。
  捕神一面全力抵禦,一面心神緊縮。
  這是個難題。
  他有兩種選擇。
  第一,突殺進去。
  這樣的後果也有兩個。
  要麼,一戰竟獲全功,迅速擊垮這個怪老頭。
  要麼,撞中敵伏,反受制於人。
  而另外一種選擇就是。
  ——視若無睹,集全副心力應付眼前之擊,然後再相機反撲。
  這條路很穩,但要制住對手至少在二百招以上,也許會更多,如此雖然獲勝,卻必誤了行程,耽擱了大事。
  勢所趨然,捕神當機立斷,全力突進!
  他雙手持環,與敵對搏,所以只有用腿。
  他單腿飛踢過去時,全身只要能作戰的部分,都在高度戒備狀況,即使中伏,也必可全然身退。
  這就叫萬無一失。
  捕神十五歲入六扇門,迄今已近二十年,如果不是心思慎密,早在十三年前就殉了職。
  可是無論多好的獵手都有夫算的時候。
  捕神失算的時候就在此刻。
  他一腿踢去,居然踢實,劍貧怪叫一聲,仰後便倒。
  捕神想不到勝利得來如此不費工夫,心中自是一喜。
  就在這時,只聽「呼」的一聲風聲,劍貧姿式都沒變的直起身來,朝他笑道:
  「哈……舒筋活絡,好舒服呀!」
  說完,一腿踢出。
  捕神此時精神己懈,急擋不住,急避不及,
  「蓬」的一聲,立被震飛老遠。
  同時間,劍貧凌空挺腰,仿如一張拉滿弓的弦,怪叫一聲:
  「叭!一一一」
  人便像電箭般向捕神疾射過去。
  帶著刺耳的聲浪,倏地己衝到捕神跟前,伸手一探,抓向他肩上包袱。
  捕神萬料不到他一近身前,竟以極刁鑽角度侵近,未及怔松,肩上包袱己被奪過。
  劍貧將包袱迎空一拋,果見散落的諸物中,赫然有一柄金光閃閃的鑲龍小劍,當即騰身一縱,凌空接起,順手拔出,開顏笑道:
  「呵呵……這柄就是小龍泉?好!就讓老子看看你有何過人之處?」
  說著運起小龍泉,刺入關上巖壁,然後以「千金墜」的功夫,落在地上。
  小龍泉己順勢在巖壁上留下一道長痕。
  劍貧卻似仍嫌不足,冷笑道:
  「嘿嘿,虧它號稱匕首之王,看來也不外如是他居然還劍入鞘,如棄草履的扔給了捕神,歎但:
  「此番真教老子好生失望啊!」
  捕神伸手接住小龍泉,目光卻盯著他,冷冷道:
  「你今次僅是為了這個目的而來?」
  劍貧悠然道:
  「當然不!除了要奪小龍泉,我還知道你要緝拿步驚雲,他是我的好對手,我是專程來阻你的!」
  他直視著捕神接道:
  「不過,這次與你交手後,才知捕神和小龍泉同樣名大於實,你根本沒辦法緝拿步驚雲!」
  說完轉身,大搖大擺的走去。
  直到他走出很遠,捕神才淡淡道:
  「你是不是劍貧?」
  一句話,劍貧整個人就像遂然定住一般。
  一一一他從沒告訴捕神自己是誰,捕神卻一口道了出來。
  他想知道,捕神還瞭解他多少。
  他等著捕神說下去。
  捕神的聲音就像在念公文:
  「劍貧,本名劍貪,乃關外胡人,自幼嗜劍好武,搜羅天下名劍與劍法,癡醉如狂,但心無展足,迄今也沒有一柄劍能滿足他,故成為不帶劍的劍手。」
  「此外他學劍百家,惟雜而不純,始終未能開宗立派,故改貪為貧,遂自嘲曰:劍貧。」
  言畢,長吐一口氣。
  劍貧己充滿故意盯著他,用一種尖銳的聲音問:
  「你在調查我?」
  捕神的聲音和面容一樣平淡:
  「江湖上,排名在前三十名之內的,我都要調查。」
  這句話使劍貧怒意消失了一半,冷哼道:
  「你查也沒用,老子想幹什麼還是去幹什麼。」
  捕神即道:
  「那我勸你還是別犯事,犯了事就與步驚雲一樣,跑不了。」
  劍貧指著自己鼻子道:
  「你拿得住我?」
  捕神卻忽然反問了一句:
  「你知不知我在調查你?」
  劍貧一怔,只有道:
  「不知道。」
  捕神又緩緩道:
  「那你怎麼知道我真的拿不住你?」
  劍貧神色立變,他忽然想起,與捕神交手至半個時辰,竟沒見他出動出擊過一招!
  ——如果他出動出手會怎麼樣?
  劍貧想到這一點,正準備重新打量捕神的時候,捕神己輕步走向流星馬。
  劍貧只看到他從容不疾,堅定不緩的步履,就感覺到,鐵面無私的捕神,必定還有一看殺手鑭。
  一一一這「殺手鑭」在哪裡?
  劍貧不知道。
  他只希望,步驚雲趕快早點知道。
  可是除了與捕神對決外,步驚雲絕沒有法子知道。
  暮色晚歸。至到夕陽再照不到那座橋時,他才走了上去。
  這使他的身形看起來只是一道陰影。在晚風中,似有說不出的淒涼。
  但等在橋頭的於楚楚還是立即認出他來。
  她歡快的迎上去,道:
  「步大哥,你一定己辦妥了那件事吧?」
  步驚雲抬頭望了她一眼。
  楚楚今日刻意打扮了一下,頭上挽了個小小的發捨,重落一些流蘇,掩映著彎彎的清眉,秀麗的雙眼,在摹色裡顯得分外的嬌艷。
  步驚雲卻只看那麼一眼,又微低著頭,不發一口。
  楚楚略急道:
  「你如何處置那捕神呀?」
  步驚雲再抬頭,終於鼓足勇氣道:
  「楚楚,對不起!我並沒有阻止捕神前來,他大概快到了。」
  「什麼?」楚楚有些發抖。
  步驚雲道:
  「放心吧!他是那種比鐵面無私更鐵面的人……這樣的人絕對不會詢私,一不定期會還你爹一個公道!」
  他說到中間處,忽然莫名其妙的頓了頓,後面的話又說得很慢。
  因為他的心神已不在竟說話。
  只在意橋下。
  他發覺,橋下有人。
  果然,他一句話說完,橋板「喀」的一響,步驚雲己單臂摟著楚楚縱身而起。
  楚楚心神不禁為之一蕩,這時橋板開裂,一排藍汪汪的尖刀激射而出。
  他們自然射了個空。
  步驚雲躲過了這一擊,但第二擊又在他腳未沾地時,碎然攻至。
  密林中,忽然一下子跳出址數名青衣大漢,一齊朝步驚雲投擲飛劍。
  步驚雲身在半空,又抱著楚楚,只有單手運劍,使出霍家劍法這——
  蕩氣遇腸。
  如狂飆旋捲,盡將飛劍擋格出去。
  河對岸,不知何時已多了兩個人,一老一少,看了片刻,其一劍眉星目的綿衣少年冷然讚道:
  「步驚雲向以排雲掌獨步武林,想不到其劍法也甚是了得!」
  他身後的負劍老者低聲應了一聲:
  「嗯,那小子用的霍家劍法第一十四式,蕩氣迴腸。」
  錦衣少年點點頭,突又厲聲道:
  「但他斗膽壞我婚事!我就以劍來破你的劍以雪恥辱,長離劍!」
  「是!」
  身後老者應者跪倒,長離劍豁然出鞘。
  錦衣少年接劍在手,身形頓化成一道迅疾的旋風,向步驚雲席捲而去。
  步驚雲穩落於水中,摹見楚楚肩頭竟有一片奪目的殷紅,不禁失聲道:
  「你受了傷?」
  「不要緊。」
  楚楚道:
  「我看這班人是衝著你而來的,別顧慮我,你自己小心!」
  說話間,水面上倏地泛起了許的渦…
  就在這時,楚楚神色大變,雙眼驚驚的盯著步驚雲的脖子。
  他的脖子己架著一柄劍——
  文學殿堂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