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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荒·鏡 第122章

統率已死,無人再組織下一步的進攻。那些龐大的機械紛紛掉轉了頭,重新往零落的巨石陣裡撤回,無數的飛索被收回,小艇上的戰士被迅速地召喚回了螺舟腹中,停止了對營地裡鮫人的廝殺。

然而,他們剛一回頭,就又變了臉色——

萬丈深的水底,影影綽綽的波光裡,忽然如霧氣一樣浮現出大片披甲的戰士!

那些戰士居然在水底策馬而來,洶湧逼近。那些純白色的馬肋下伸出雙翅,在當先一匹額心長有獨角的天馬帶領下,在水底如游魚一樣的飛馳而來。馬上的戰士手持武器,大氅鐵面,面具後的眼睛都是黑色的洞,彷彿是個空心人。

「空桑…空桑的冥靈軍團!」一貫鐵血無畏的滄流戰士,終於發出了驚懼的叫喊。

一聲呼嘯,天馬吉光飛落真嵐身側。背後,赤王紅鳶、紫王紫芒、黑王玄羽策馬而來…帶來了大批的冥靈軍團,從後方包抄戰圈而來。

「諸王,將靖海軍三師全殲於此!一個不許放過!」

真嵐舉起了辟天長劍,眼裡湧動著璀璨的金色,對著冥靈軍團厲聲下令。

聽得那樣的聲音,那笙在炎汐懷裡顫了一下,也忘了表達自己重逢的熱情,只顧回頭看著那個忽然變了的人:臭手的聲音裡充滿了戰意和殺氣,再也不同於以往那樣的輕鬆調侃,油滑而又風趣。

而彷彿是,可以一語翻覆天地的神魔!

「是!」聽得皇太子吩咐,趕來增援的軍隊發出了震動水域的聲音——冥靈軍團沒有實體,每一個戰士都由沉睡於水底的空桑族人用念力凝聚而成,所以可以一化為二,二化為四,千變萬化均無不可。

領到了皇太子的命令,三位王者旋即帶著下屬分散,只見一片大軍瞬間如同霧氣一樣四散開來,在水裡織成了羅網,將屢受重創的靖海軍團殘留部隊包圍。

廝殺再度起來的剎那,真嵐手中的長劍垂落下去,身子忽然晃了幾晃。

「臭手,你…你怎麼啦?」那笙情不自禁地叫了起來,從炎汐懷裡跳下地,奔了過去。

她看到有一朵小小的血花,在真嵐身側的水裡綻放開來。

「先別過來!」然而,不等她奔近,真嵐卻驀地橫出手來厲喝,頭也不抬。皇天在他手上閃出妖異的光,眩住了所有人的眼睛:「等…等我身上煞氣消了再…」

語音未落,他眼裡金色的光轉瞬即逝,恢復了平日的深黑色。

然而也就在那一個瞬間,他再也撐不住,雙膝一軟,跪倒在水底的鮫人祭壇上。

「你怎麼啦?」那笙跳過去想扶起他——然而觸手之下,真嵐的身體忽然間四分五裂開來!他披著的那件大氅忽然就軟掉了,手腳如同斷線的木偶一樣散開,頭顱骨碌碌地掉了下來,沿著祭壇一路滾落,最後在一堆女蘿裡毫無生氣地閉上了眼睛。

皇天戒指從他右手上掉落,叮的一聲滾落在她腳邊。

那笙嚇得發呆,一時間回不過神來。

那只臭手…那只臭手不是說,在拿到了左腿之後他的力量已經增加,可以不分晝夜的保持自己的外形了麼?何況,後來他又拿到了右腿啊!

怎麼會這樣呢?就像是一隻散了線的木偶一樣掉落了!

就在她出神的剎那,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來了——

「殺了他!快些殺了他!」

白袍的長老拖曳著魚尾衝過來,從遠處撿起了一個東西,對著那一群女蘿嘶聲大喊:「快!趁著他衰竭,殺了他!」

女蘿們怔了一怔,然而那些死於空桑人手裡的奴隸們一眼看到空桑王室的血脈,心裡的仇恨很快就燃燒起來了——無數蒼白的手臂立刻糾纏過來,將那顆暫時失去意識的頭顱托起,扯住了長髮懸吊在指間。

可是…要怎樣才能殺了這個空桑皇太子呢?

「把他的頭,關到那個石匣裡去!」虞長老大聲喊著,把手裡撿起的空石匣扔過去,眼裡光芒閃爍,「把頭顱封印進去,扔回鬼神淵,他就再也不能動了!」

那個裝過右腿的封印石匣在水中劃出了一道弧線,然而卻沒有落到女蘿手裡。

一個人如同驚電一樣掠過來,劈手將石匣奪去!

「炎汐!」水流靜止的時候,那笙認出了那個半途截去石匣的人,不由脫口驚呼出來。

「右權使,你要幹什麼?!」虞長老厲聲叱喝,用力頓著枴杖,眼睛裡充滿了恐懼和憤怒,嘶聲力竭,「你沒看到麼?那是魔!是破壞神!是千年前滅了我們的星尊大帝!——此刻不把他封印,日後海國難逃滅頂之災啊!」

然而炎汐蒼白著臉,靜默地望著那一行長老們,手裡微微一用力——

喀喇一聲,那只石匣被他掰成了碎片。

「你…」虞長老氣的說不出話來,指著他,又指著一旁的那笙,「你、你為了這個妖女,要背叛海國嗎?所有人都在戰鬥的時候,你竟然背叛!」

炎汐將手裡的碎片灑落水中,眼神也慢慢鋒利,一字一句地回答:「我,只是不準備背叛剛結下的『空海之盟』!」

空海之盟。

這四個字瞬間讓激怒的長老們冷了一下,握著枴杖的手頓了頓。

炎汐霍地轉身,指著沉睡於女蘿手臂中的那一顆孤零零的頭顱,聲音也高了起來:「我相信我們的王!如果真嵐皇太子是星尊帝那樣的魔君,海皇是絕對不會和他結盟的!」

「難道你們不相信我們的王了?」炎汐的手轉向了遠處滾滾的戰場,指著那些和靖海軍激烈交戰著的冥靈軍團,厲聲:「從來沒有這樣的道理!——要從背後偷襲一個幫我們擋住了敵人的戰友!虞長老,你要我們海國背負這樣的恥辱嗎?」

「左權使…」長老們在氣勢被他壓住了,澗長老彷彿要低聲分辯什麼,然而炎汐卻只是回過頭對著猶豫不決的女蘿再度厲喝:「放下他!」

女蘿們吃了一驚,手臂一顫,真嵐的頭顱掉落下來。

那笙連忙張開了手接住,然後蹲下身把真嵐的頭顱和其餘散落的手足放在一起,用大氅捲上——那一包斷裂的肢體,宛如散了線的木偶。剛才那一劍,是用光了真嵐的力氣罷…不然他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