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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荒·鏡 第30章

血和火還在暮色中燒,然而氣氛卻是平靜的。

然而在寧涼出神、西京剛剛直起身的一剎那,那笙卻發出了一聲驚叫!

「有人!」她對著廢墟失聲,看到那一片塌了一角的地窖裡、有一雙眼睛一掠而過。聽得她驚呼,廢墟裡應聲騰起了一道雪亮的電光,直切向她的脖子——居然有人還埋藏在這個焚燬的廢墟裡!是滄流帝國的伏兵?

寧涼驚覺回首,就看到第二道閃電隨之騰起。西京低喝一聲,光劍出鞘,驚怒之下劍芒吞吐幾達三丈,然而依舊無法在剎那間搶身到那笙面前為她攔下這一擊。

那笙驚駭之中想起了自己剛剛學會的那些術法,情急之下來不及起身、手指便在灰中迅速畫出一個符來——然而畢竟不熟悉,手指才劃了一道弧線,對方已然迎頭擊下!她尖聲大叫起來,舉手擋在眼前,徒勞地反抗。

就在電光火石的一剎那,藍白色的光從她手上騰空而起,與對方斬來的光芒相擊。

那是皇天在生死關頭再度保護了佩帶者。

「皇天?」來人居然一眼就認出了那笙手上的戒指,驚呼。

轟然的巨響中,搖搖欲墜的廢墟轟然完全倒塌,灰土飛揚。

「別讓他跑了!」西京看到一個人影從地窖中閃電般掠出,趁著飛灰急速奔逃,立刻低喝一聲,點足撲了過去,手上光劍一閃,往對方後背刺去。那邊寧涼已經回過神,也立刻從左側飛速掠上,斜向攔截,手指間一動,已然扣住了三枚晶亮的暗器——如果這個人是滄流帝國埋在這裡的伏兵,就萬萬不能讓其走脫報訊!

那個人一擊不中,便立刻逃離。然而似乎是力氣不繼,速度並不迅速。

只是一眨眼間,西京和寧涼已經雙雙趕到,低喝一聲同時出手,分別取向對方的側頸和後心,凌厲不容情。

「呀!」那笙閉上眼睛不敢看,以為瞬間便要血濺三尺。

然而只聽得西京的聲音低低傳來:「留活口!」

一聲悶哼,一切便又歸於寂靜。

那笙睜開眼來,看到那個地窖裡突然衝出的人已經躺在地上。高而瘦,臉被煙火熏得漆黑,只有一雙眼睛亮如寒星,直直盯著他們三個人,眼裡滿是仇恨。

「說,為什麼在這裡?」寧涼冷笑起來,一把提過那人,「是不是滄流帝國的人?」

「哼。」那個人冷眼覷著他,同樣笑了一聲,帶著輕蔑,「鮫人…。」

寧涼眼神一變,想也不想、一掌將那個人打得直飛出去:「信不信我把你魚鱗剮?」

「別打,」西京卻格住了他的手臂,「他傷得很重。」

寧涼斜了西京一眼,然而西京用腳尖踢了踢地上的人,果然已經昏迷過去。

「那麼不經打。」寧涼冷笑,看著西京將那個昏過去的人提起,搜查著週身,「我看不是冰夷的人——滄流軍隊裡的人,至少能挨上三天拷打。」

「你看看他的傷。」西京卻回頭招呼,臉色凝重。

寧涼俯身看去,忽然臉色也是一變——衣襟被撕開,胸腹之間長達三尺的巨大傷口赫然在目,血肉模糊,發出一種奇異的焦味。一般人受了這種致命傷早該立斃當場,而這個人居然還能支撐下來,並試圖逃脫。

「是風隼上的破天箭。」鮫人戰士喃喃低語,看著這種傷。

這個人,是方才和滄流帝國的軍隊交手過?

居然能在風隼下生還,身手可算了得。

「不像是澤之國的人,骨架很高大。身上帶著的是什麼東西啊?」西京繼續搜索著這個俘虜,拿出了一串金屬片和一個類似沙漏的東西,忽地一驚,翻過那人的肩,撩開亂髮、指著後頸一處,「你看這個!」

沒有沾上焦灰的皮膚是淺褐色的,頸椎部位上,紋著一隻展翅的白色飛鷹。

「薩朗鷹?」寧涼脫口而出,霍然明白過來了。

那是北方砂之國盜寶者中最著名的一個團伙的表記。薩朗鷹棲息在砂之國最高的帕孟高原,風起的時候就隨著狂沙飛遍大漠。而卡洛蒙家族,帕孟高原上世代從事盜寶的一個家族,便以薩朗鷹作為他們的家徽。

這個家族出來的人不但個個技術精絕,而且性格堅忍、領導力強。幾百年來,在砂之國那麼多大大小小的盜寶者中一直是其中的佼佼者,具有很強的號召力。

空桑夢華王朝末年那一場盜寶者的狂歡中,便是卡洛蒙家族趁著雲荒大亂、帶領其餘七大盜寶家族出盡精英,洗劫了數以百計的空桑帝王陵,從此後富可敵國。

滄流帝國建國後,雖然律法嚴苛,但對前朝遺跡卻沒有任何保護的律令,更不曾追究當時盜掘王陵的大盜。所以滄流建國百年來,盜寶者依舊活躍於雲荒大地,屢屢越過蒼梧之淵去往九嶷王的屬地,對那些埋藏在地下的財寶下手。

卡洛蒙家族一直在同行中保持著極高的影響力,每當盜寶者們又瞄準了哪個目標,多半首先要來請示,詢問是否可行並請求派遣人手支援。這個人應該這一隊盜寶者的頭領吧?

「原來也是一個盜寶者。」寧涼喃喃,忽地笑了,「卡洛蒙家的人,骨頭都很硬啊。」

西京確認了來人的身份,身上的殺意便消散了,將那人平放在地,查看傷勢——這個人和前頭那攤廢墟裡的盜寶者應該是一夥的,顯然是為了保護同伴、自己曾衝出來試圖引開那些軍隊。這個盜寶者正面和征天軍團交手,傷重之下才躲入了另一座房子的地窖裡。

這個盜寶者身上已經找不到完整的皮肉,傷勢之重讓西京越看越驚,連忙封了他幾處經脈,再拿出劍聖門下密制的藥來給他敷上。

那笙一直在旁探頭探腦,此刻連忙拿出手巾去青水裡浸了,遞給西京。

「還是個孩子。」擦去對方滿面的塵灰,西京歎息,「就出來搏命了。」

盜寶者的頭領居然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眉目間隱隱還有稚氣,昏迷中依然用牙齒緊緊咬著嘴角、不肯哼出一聲來。西京迅速替他止血上藥,發現這個少年身量雖高,卻極輕,顯然身子尚未長成。

一手拿著劍,另一手死死握著放在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