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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手裡的聖靈珠忽然一陣波動,讓她從錯愕中回過神來。

顧不得多想,她驅使著天馬從密集的戰雲下方飛過。戰雲中心,強烈的金光不時四射而出,撕裂了沉沉的黑雲。

「天啊!」她行至戰雲之下,忍不住失聲驚呼起來。

龍神?正在和伽樓羅金翅鳥激烈搏殺的,居然是龍神!

金色的龍神和巨大的金翅鳥在虛空中搏殺,整個沙漠風起雲湧,黃沙在巨大的力量下呼嘯,凝聚成上萬道可怕的龍捲風,在博古爾沙漠上來回梭巡,宛如平地而起的夢魘森林一般。

龍神在伽樓羅和征天軍團的前後夾擊之下,漸漸開始有不支的表現。那笙下意識地想策馬上前,然而一個柔和的聲音卻清晰地傳到了她的耳畔:「不,孩子,請立刻帶我去往烏蘭沙海的銅宮…我必須在魂飛魄散之前,找到我的軀體。」

「否則,破軍將要滅世。」

十一、諸神黃昏

滄流歷九十三年十月十五日,雲荒大地上戰雲急湧,殺機四伏。

而萬里之外的碧落海上,黑色的巨浪奔騰翻湧,彷彿一群群被驅趕的怪獸。隨著溟火女祭的祝誦聲,黑色的海浪被某種可怖的巨大力量操縱著,居然向著天空不斷湧去!

「願我之血,化為大海。蔽日奪光,與天同在。」

紅衣女祭站在哀塔頂上,雙眼流著血。在她連綿不斷的祈禱聲中,上古的咒語發揮出了極強的力量,令整個大海都為之沸騰。黑色的浪彷彿一條條從深海裡騰出的巨龍在她身邊咆哮,爭著向天空裡飛去。整個碧落海都在狂怒中戰慄,海水被一種不知名的駭人力量拉扯著,形成了一道奇異的水牆!

頭頂的光,一分一分地暗淡下去了,耳邊只有狂風巨浪的怒吼聲。

整個七海,都在這個可怕的咒術之下沸騰了。

「海皇將祭獻出所有的血,請大海聽取他的願望!」咆哮的大海中央,高高聳立的哀塔頂端,溟火的長髮在狂風中怒舞,她仰起蒼白的臉,對著黑暗的蒼穹厲聲高呼,「請大海賜予他力量,完成他最後的願望!」

隨著最後一個音節落下,哀塔裡的那根金杖應聲而落,徹底貫穿了蘇摩的心臟!

「諸神諸魔,俱歸寂滅!」溟火雙手合十,吐出了最後一句咒語,臉色蒼白如死——漫長的儀式耗盡了她所有的體力和心力,在念出最後一句咒語的瞬間,她的身子再也無法支持,從黑色的哀塔頂端直直墜落,那一襲火紅色的衣裙被風浪所淹沒。

長達數十日的咒術終於完成了,溟火女祭實現了她的諾言,以絕世的法術超越了血緣的限制轉移力量。在蘇摩獻出自己所有血的時候,七海同時呼應了他的願望。他的生命滲入了大海,從此以後,與碧海同在。

——一切有水有血之處,便是海皇無所不能之處!

在血即將流盡的剎那,碧海之上的天空中原本合併在一起的星辰陡然分開了。一顆依舊沿著原軌道運行,而另一顆,卻以驚人的速度急速地隕落!

黑暗裡,蘇摩看著那兩顆驟然分開的星辰,眼裡露出了冰冷的笑意。終於,斬血之術完成了。他流盡了全身的最後一滴血,斬斷了由他自己建立起來的星魂血誓。

從此以後,他和她再無干係。

意識在漸漸地消散,從未有過的疲倦襲來,永恆長眠的念頭在這一刻攫住了他的心。蘇魔靜靜地合上眼睛,外面的波浪聲呼嘯可怖,黑色的浪已經遮蔽了天空,他覺得自己的魂魄在漸漸消散,飛入了風暴中,和那些海浪融為了一體。然而,在他模糊的視線裡,黑暗的最深處卻浮現出了一個白衣少女靦腆的笑容。

「記得要忘記啊…」她微笑著對他說,然後轉身投向了萬丈的大地,猶如穿雲飛去的白鳥。

「不要走…」在最後的幻覺裡,他終於喃喃著,說出了百年來始終不曾說出口的話,「不要留下我一個人。對不起,對不起…」

他的聲音輕微得如同歎息一般:「我愛你。」他徒勞地向著虛空裡的幻影伸出手去,彷彿這樣就能再次擁抱那個少女。黑暗的哀塔裡,似乎又再度瀰漫著她身上那種清新的味道——那個夏日,十六歲的白族少女身上白薔薇一般美好潔淨的氣息再度將垂死的人環抱,那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陽光和白晝的氣息。

然而,用盡最後力氣伸出的手,卻在空中停住了。

一剎那的遲疑後,深碧色的瞳孔擴大了,高高舉起的雙手緩緩地落到了地面上。有淚水從已經合上的眼裡落下,化為圓潤的珍珠錚然落地。

這,也是他流乾了血的身體裡,最後的一滴水。

他覺得身體忽然就輕了,他的魂魄脫離了那個垂死衰竭的身體。

只是一動,他就從地上輕易地站了起來,輕得快要飛起來一般。他回過頭看到了地上的那具軀體——被靈魂拋棄後的軀體冰冷而僵硬,那個衰老不堪的人閉著眼睛,臉上有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而滿足的光芒。

蘇摩…蘇摩,在生命還留在世間的最後一刻,你原來竟是如此滿足?

他茫然地看著那具僵冷的屍體,卻不知道接下來該何去何從。

強烈的光芒從頭頂籠罩下來,那是浩瀚星空裡無數星辰的光,吸引著鮫人的靈魂去往天空——是啊,每一個鮫人死後,他的靈魂都將融入大海,然後在滿月的夜晚升上天際,成為一顆星星。如果在中途遇到了雲層,那麼就會化成雨,重新落入江河湖海中。

鮫人的宿命,永遠在水中流轉不斷。

那麼,自己也要歸於大海了…和所有死去的族人一樣,是麼?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他的神志為之一清:是的,他要回去!他一定要在今日趕回去!

他曾經答應過族人要在今日回到鏡湖之上和他們並肩戰鬥,哪怕身體在萬里之外死去,他的魂魄也將乘著風浪而至,用盡全力呼喚出那天地間所有水的力量,為之一戰。

這世上,還有什麼可以快過魂魄的心念?自己讓溟火女祭舉行這樣的儀式,不就是為了在最後的一剎那脫離這個垂死的身軀,可以將最大的力量投入到戰鬥中,為族人盡到最後一分力麼?

龍神、真嵐、白瓔…我必將歸來,和你們並肩戰鬥。

而這一戰後,我也將得到永遠的平靜。

萬里之外,哀塔裡的金杖落下的瞬間,虛無的城市裡一雙眼睛霍然睜開了。

「太子妃醒了!」侍女們驚喜地叫了起來。

然而那個突然醒來的女子卻不停地喘息,緊緊地捂著胸口,彷彿心臟正在被什麼尖銳的東西貫穿而過——后土神戒在她醒來的瞬間發出了一道光芒,溫柔而和煦,給了她力量。

「蘇摩…蘇摩!」她低聲呼喊,想起了夢中的可怕景象:她看到遙遠的黑塔上,一個詭異的魔法陣正在啟動,一根金杖刺穿了他的心臟,將他釘在了那裡。他身上流出的血,染紅了整片大海。

金杖落下的瞬間,那種尖銳的刺痛是如此真切,以至於她驟然醒來。

她渾身顫抖,不顧一切地奔過去打開了水鏡。

「不必看了,太子妃,」大司命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帶著歎息,「那兩顆並軌的星辰已經完全分開了——你的那一顆還在軌道上,而另外一顆,在方纔的瞬間已經隕落。」

白瓔臉色慘白,死死地盯著水鏡。是的,水鏡裡已經看不到那顆星辰的存在了。唯有她的命星孤零零地呆在原有的軌道上,宛如千年前便已如此孤寂。

「我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樣的方法解開了星魂血誓…」大司命一貫嚴肅的臉上也流露出了一絲敬佩,「他不僅給了你一個新的軀體,也解開了對你的束縛。百年來存在與你們之間的宿命與牽絆終於被一刀斬斷了,從此永無瓜葛…太子妃,恭喜你獲得了新生和自由。」

白瓔的肩膀劇烈地顫抖著,她想起了真嵐離開前說的那番話,想起了那個人曾怎樣不顧一切地為她擋下了所有的攻擊和痛苦,卻裝作若無其事地離開了。

「不,不!不可能就這樣死了…不可能!」大顆大顆的淚水從她的眼裡滑落,「他不可能就這樣死了!」空桑太子妃忽地抬起頭來,「我一定要找到他!」

「太子妃,太子妃!」看著白衣女子不顧一切地向外奔出,大司命吃驚地跟在後面,「你要幹什麼?你難道要去碧落海?你瘋了麼?你不能去!如今外面正在——」

白瓔彷彿瘋了一樣地奔出,不顧一路上諸王和戰士們吃驚的眼神,拉過一匹天馬翻身而上。然而,在她仰起頭的一瞬間,忽然呆住了。

——那一場曠世血戰,正在她的頭頂徐徐展開,宛如一幅可怖的畫像。

她看到了真嵐,搏殺在血和火中的真嵐。

九天之上正在激鬥,風起雲湧,天地為之色變。整個征天軍團在兇猛地攻擊著一個目標——她的丈夫真嵐。龍神穿梭於其中,巨大的利爪撕開了密集的炮火,吐出的火焰焚燒著那些逼近的風隼。

龍神發出受傷的嘶吼,真嵐的辟天長劍上留下了殷紅的血。

大地上無數人仰望著這一場戰鬥,心急如焚卻又無可奈何。這些人裡,有和靖海軍團搏殺的鮫人,也有在東澤和九嶷與鎮野軍團搏殺的空桑人。甚至,還包括了在空寂之城裡,和前來平叛的軍隊廝殺著的滄流人。

可是,誰又能飛上九天,插手這一場戰鬥呢?

「太子妃!」就在她握韁發呆的一剎那,白髮蒼蒼的大司命趕了過來,嘴唇顫抖:「太子妃,你看到了吧?在這樣的情況下,你還要去找那個人麼?你,你想要一百年前的事重演一次麼?白族之王,空桑的皇太子妃殿下!」

這樣的稱呼宛如利劍一般落下,刺得她身子一顫,摀住了胸口。

她茫然地低下頭,看到了右手無名指上那枚銀白色的寶石戒指——后土神戒發出了柔和的白色光芒,輕輕勒緊她的手指。而她手裡的光劍也在長鳴,躍躍欲試。

她明白這兩者都在召喚著什麼。是的,她不能走——在這樣的時候,她又怎麼能走呢?

「大司命,百年前的事不會重演。」她鬆開了壓著胸口的手,回過頭對著長者行禮,雪白的長髮垂落到腳踝處,「多謝您的提醒,白櫻不敢忘。」

「各部之王,領兵待命!」她勒轉了馬頭,飛馳入軍中,「我先去支援皇太子——夜色降臨後,各部全部出戰!」

「是!」各部的王者齊齊跪下,領命。

白瓔勒馬轉頭,天馬一聲長嘶,向著水面飛奔而去。

「天祐空桑!」

所有的戰士仰望著后土的佩戴者手持光劍躍出水面,被那樣奪目的光芒和颯爽英姿所震驚,眼裡露出了狂喜的光芒。

——百年前的那個末日,白衣女子宛如天神一般從天而降,在城頭托起了皇太子的頭顱,就是如此呼喊的。

「天祐空桑!」無色城裡爆發出了風暴一樣的呼聲,「天祐空桑!」

無數雙眼睛從地面上看去,充滿了渴盼、期待和畏懼。

但,也有一些眼睛卻是逆著這些視線的。

比九天更高的高空裡,連飛鳥都無法到達的地方,聳立著無數的尖碑。風從這些沉睡的碑前穿過,發出奇特的呼嘯聲。雲浮城裡還是如此的寂寞,一絲人的氣息都沒有,只有一座空城隨風而動。

在空曠的祭台上,三位女神靜默而坐,俯瞰著下界的風起雲湧。

「龍神和帝王之血,是否能遏制住伽樓羅和破軍呢?」魅婀終於開口道,有些憂心。

「未必…我觀測了『力量』的天平,它還是傾向於破軍的那一端。」掌握著時間的智慧女神慧珈閉上了眼睛,緩緩搖了搖頭,「破軍歷經艱難出世,必將滅盡六合八荒,掃蕩這個乾坤——可惜它只有『破』的力量,卻沒有『立』的力量,毀滅這個天下後卻無力在廢墟上重建新的國度。所以,這個天地損有餘而補不足,很快就會需要另一種力量來保持平衡。」

「這麼說來…」魅婀下意識地看向雲荒大陸的北方盡頭,「還要再等?」

「是的,還要再等二十年。」慧珈點點頭,掐指計算,「等二十年的輪迴過後,少城主誕生在這片雲荒大陸上,這個失衡的天平才會重新平衡。」

曦妃微微蹙眉,長歎一聲:「那麼說來,雲荒大陸還有二十年的動亂?這個災劫,要讓多少生靈塗炭啊!」

三位女神都為之惻然,長久地沉默。

忽然間,魅婀看著北方,低呼起來:「看啊!那是什麼?那是什麼!」

三女神為之一驚,齊齊看向北方的九嶷——那裡有一道光芒正穿透了密林散發出來,那種光是潔淨而素雅的,彷彿可以洗滌一切黑暗,正沿著青水從九嶷帝王谷急速而下,向著鏡湖彼端飛去。

「是她?」魅婀凝聚目力,奇道。

一匹白馬從九嶷飛馳而下,馬上的苗族少女手捧一顆靈珠,那耀眼的光芒就是從她掌心發出的。她緊緊握著靈珠,策馬飛馳,正穿過夢魘森林向著鏡湖方向疾奔。

「那個皇天持有者麼?」慧珈也有些吃驚,「她手上拿的什麼?」

「天哪!」魅婀又叫了起來,「是少城主!是少城主的魂魄!」

三女神大驚而起,相顧失色。

「少城主…沒有去往彼岸歸墟?她放棄了轉生的時機!」慧珈喃喃,臉色蒼白——三魂六魄若不進入輪迴,不出三日便會再度飛散,流離於六道之外。離湮城主不惜魂飛魄散二十年,難道就為了免去雲荒這二十年的災難麼?

少女騎著白馬,手握靈珠穿越了鏡湖,彷彿受到某種無形的指示,一路向南。

「是的,一定是少城主在指引著那笙去往烏蘭沙海尋找自己的肉身,」魅婀輕聲道,「也只有皇天的持有者才能接觸那麼純淨的靈魂,幫助少城主完成她的願望…」

忽然,曦妃抬起頭來:「聽!又出現了,這種聲音又出現了!

雲浮城裡呼嘯而過的風裡,出現了一種奇怪的聲音,那種聲音遠遠地響起來,彷彿有戰鼓在地底擂起,隱隱震得天地都在動——這種聲音前幾日便出現過,然而卻時隱時現,微不可聞,也沒有引起她們的注意。

「是遠方七海的呼嘯?」魅婀奇道,遠遠地凝望雲荒外的大海。

「不,不是海嘯。」慧珈重新閉上了眼睛,凝聚念力去感覺,「好像是…不可能!怎麼會是這樣?」她忽然變了臉色,霍然睜開眼睛,「天啊!這,這是什麼?碧落海,你們看碧落海!」

三女神齊齊回頭,臉色頓時蒼白無比——彷彿夢魘一般,那片碧藍色的大海已經化為了一片漆黑!那片黑色起自璇璣島的怒海海城,以哀塔為中心,迅速地擴散開去,所到之處海水皆為黑色。

七海在以驚人的速度化為黑色,四面八方地朝著雲荒直撲過去。

「是海皇…海皇之血的力量!」慧珈喃喃道,臉色因為震驚而變得蒼白,「是海皇用自己的血在操縱七海!」

黑色的大海在沸騰,從遠處朝著雲荒撲來。「咚咚咚…」海底彷彿有戰鼓在擂動,催動著那些可怖的黑色巨浪。

「聽到了麼?那是海皇之心在海底跳躍!」慧珈低聲道,看著腳下化為黑色的大海——海皇的血已經溶入水裡,流遍七海,他以這種可怕的方式祭獻了自己,將他的念力遍佈整個大海。凡有水有血之處,便是海皇無所不能之處!

付出了這樣的代價,將自己的力量超越了極限,他…究竟想做什麼?他竟然想超越神,作出連雲浮人都做不到的事情麼?

那種墨一樣可怕的顏色從遠方擴散開去,七海都起了呼應,向著雲荒大陸撲去!東方的紅蓮海,南方的碧落海,西方的棋盤海,北方的蒼茫海…那些大海的顏色依次變成了黑色,海浪滔天而來,彷彿化成了一隻隻巨手,向著雲荒大陸和天空擊去!

黑暗的機艙內,瀟持續地呼喚著主人的名字,卻沒有任何回應。

被金針固定在金座上的她無法回頭,也不知道此刻雲煥傷勢究竟如何了。她只是竭盡全力地控制著伽樓羅金翅鳥,和龍神在高空中搏殺。然而龍神加上帝王之血的力量,畢竟要高出這一架機械許多,若不是整個征天軍團都趕來相助,恐怕勝利的天平很快要偏向那一方。

在這樣的關鍵時刻,她不敢分心,但卻清晰地聽到了背後金座上有血一滴滴落下的聲音。

主人…主人一直在流血!瀟控制著機械,只覺得心亂如麻。

龍神巨大的身體在蒼穹縱橫,宛如金色的閃電一般,毫不留情地吐出烈火。那一瞬,她坐在機艙裡看著海國傳說裡的神衹,看到她離自己如此之近,不由得一陣恍惚。

真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一日…身為鮫人的自己,竟然要向自己的神衹開戰!

「主人,主人…」她喃喃著,想從背後那個人那裡尋求到支持。

然而,雲煥依舊沒有回答她,只有不斷滴落的血發出單調而令人心寒的聲音,瀟心神大亂,再無法集中注意力。一個小小的疏忽,便被龍神的巨爪觸到,伽樓羅微微一滯,龍背上的空桑皇太子立刻揮起辟天長劍,厲喝一聲,全力劈落下來。只聽「卡」的一聲巨響,伽樓羅外殼上燃起了一道火光,整個左翼都被折斷了!

「啊!」瀟發出了一聲驚呼,努力控制著機械,然而,失控的伽樓羅已經一頭往下栽去。

征天劇團發出了齊齊的驚呼,看著戰團中心的金色大鳥忽然燃起了大火,折翼墜落!

「少帥!」將領們失聲驚呼,銀色的比翼鳥宛如九道閃電一般迅速下掠,射出了銀索試圖將墜落的金翅鳥拉住。然而,那種可怕的衝力又豈是九架比翼鳥能阻攔的?銀索瞬間一一斷裂,伽樓羅以更快的速度向下墜毀,大地上的人們發出了排山倒海般的驚呼。

瀟的臉色慘白如死,刺入軀體各處的金針發出了微微的顫動——機械墜落的速度越來越快,甚至快得幾乎超出了她的承受力。

艙室裡一片黑暗,她極力想回頭看看背後那個人的情況,然而身軀被固定在座位上的傀儡卻連最後的心願也無法完成了。

她頹然地閉上了眼睛。或許,這樣的結果也好。無論如何,她為他戰鬥到了最後一刻,得以同死——這本來也是她唯一的心願。

何況,作為一個背叛者,能死在本族的神衹之手,也算是最後的贖罪吧。這樣想著,瀟放棄了對伽樓羅的操控,兩行淚水順著眼角滑落。

下墜!下墜!繼續下墜…速度到達極限的時候,出現了一剎那的靜止——瀟依然閉著眼睛,知道這短短的靜止之後,到來的必然是徹底的爆炸和毀滅。

然而,她忽然聽到了一種奇怪的聲音。這種聲音從內艙裡響起,彷彿一陣風注入了這架機械裡,讓伽樓羅由內而外地發出了一陣戰慄!瀟吃驚地睜開了眼睛,卻發現伽樓羅依然是靜止的。

不是墜落到了最大速度時那種短暫幻覺,而是真真實實地靜止著!

彷彿被一隻看不見的手在半空托住了,這架龐大的機械居然在快要墜落到沙漠的瞬間停住了——這樣劇烈的變化讓伽樓羅的外殼發出了一陣刺耳的摩擦聲。

然而短暫的停頓後,伽樓羅卻緩緩地重新飛了起來。有新的力量急速地注入了這架破損的機械裡,伽樓羅陡然煥發出了一層耀眼的金光,由內而外地顫動著。彷彿被這種力量推動著,重新向著頭上的戰雲處升去。

——這一切,居然都沒有經過她的操縱!

「誰?」瀟脫口問道,「是誰?」

黑暗的艙室裡,他感覺到有人從背後的金座裡緩緩站起。一隻手按在了她的肩上。「主人?」她全身戰慄,驚喜交加。

「不,」然而,那個熟悉的聲音卻冷笑道,「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