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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我要先走了。」她對他微微一笑,毫無預兆地、她一仰身,輕飄飄地飛出了塔頂漢白玉的欄杆,在萬眾驚呼裡向著大地墜落!

「不!」他失聲驚呼起來,不顧一切地撲了過去,試圖拉住那個墮天之人——然而,衣袖從他指尖斷裂,她飛速地墜落下去,嘴角尤自噙著一絲微微的笑意。

「不!」他嘶聲低呼,死寂的眼眸因為震驚而雪亮。他眼睜睜地看著黃金鎖鏈那一端的人墜落向萬丈大地,宿命堅不可摧的鎖鏈在瞬間錚然斷裂!

千重雲氣縈繞著她,凜冽的天風吹著她的衣袖,獵獵飛揚,讓她看起來彷彿一隻展翅飛去的白鶴——她、她居然…居然掙脫了?居然逃掉了!

原來…她和他,畢竟不一樣!

夢裡的景象開始紊亂,無數記憶的碎片開始不受控制地湧出,排列成難以解讀的種種方式——百年前,她高高舉起他的頭顱,在即將淪陷的帝都城頭對著子民高呼;九十年前,赴死的前夜,她在紫宸殿與他告別;幾十年來,在這個虛無的城市裡,她和自己說著一些開心或者平淡的話,寧靜的時光就如頭頂的流水一樣無聲無息的過去…

最後,定格的景像是前日訣別那一刻:她俯下身親吻他的額頭,然後離開,沒有回頭。

——那一刻,他可以看到那條巨大而沉重的黃金鎖鏈重新垂落,將她纏繞起來,一步一步將她拖向毀滅的深淵!

「逃啊…快逃啊!」夢裡,他終於喊出了現實裡身為王者不能說的話,「白瓔!別去帝都,什麼都別管了——快逃,快逃啊!」

不逃的話…會被宿命壓垮的!

真是愚蠢啊!百年之前,墮天的你既然已經毅然決然的掙脫了那條鎖鏈,為何在甦醒後、還要回到這個羅網中來?國家、民族、責任、道義…正是這些東西、共同鑄成了那條黃金的鎖鏈,將你我的一生捆綁,你既然已經掙脫,又為何回來!

少年時,他親眼看到父親派來的使者用白綾縊殺了母親——後來,他知道這是空桑王室常用的手段:如果太子的生母不是白族的皇后,為了保證世代守護空桑的「雙戒」力量的純粹,那個生下太子的妃嬪就必須被賜死,以免她的那一族成為最大的外戚,威脅到白族與帝王之血共掌天下的局面。

雖然明白父王做出這個選擇的必然性,但,那時候起,他就對空桑這個民族消失了感情——儘管那「一半」的帝王之血還在他的身體裡流淌。亡國前的時間裡,夢華王朝末期,他基本是消極的怠政,毫無作為,眼睜睜的看著帝國腐爛下去。

直到百年後,他才重新激起了為空桑而戰的信念。

白瓔,我坐到了這個位置上,成為這個雲荒的主宰、命運的囚徒,已然不抱有逃脫的奢望——但至少,我希望你能夠掙脫這一切自由地飛翔,一如百年之前。

所以…既然無法親手替你斬斷這根黃金的鎖鏈,那麼,就拜託另外一雙手罷!

也只有那個來自蔚藍大海的人、能帶著她離開這個羅網,讓她如同百年前那一刻那樣的自由飛翔,向著無邊無際的海天之間凌空而去。從此後,可以在藍天碧海之下幸福地生活,遠離一切戰爭混亂,在珊瑚的宮殿裡終老,子孫繞膝,直到死亡將他們分開…

——那,也是在定下空海之盟那一日,他親口對她許下的諾言。

「白瓔,逃啊!快逃啊…」睡夢中,金盤上的頭顱喃喃。

赤王紅鳶怔怔地看著沉睡中的皇太子,忽然間有無法壓制的悲哀湧上心頭,側過臉去不願再看,低聲:「龍神,請你和真嵐殿下慢慢交談吧!」

巨大的龍盤繞在虛幻的光之塔下,俯視著金盤上散落的「人」形,雙眼裡露出了深遠的歎息,低下頭去,緩緩將氣息吐在沉睡的頭顱上,將他喚醒。

真嵐睜開眼睛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壓頂而來的巨大的龍,到處是一片耀眼的金色——還沒睡醒的人霍然一驚,感覺到那是一種外來的力量,斷臂下意識地一躍而起,便握住了另一邊金盤裡的長劍。

然而,當舉起辟天長劍對準了眼前的巨龍時,他終於清醒過來了——

那是龍神…是七千年後,騰出了蒼梧之淵的海國之神!

而他,星尊帝的血裔,手裡拿著新一代海皇贈與他的長劍,居然在七千年後又站到了龍神的面前!——那一瞬,他忽然有一種恍惚的失措,有些茫然地垂下了劍尖。

「空桑的新帝王啊…不必緊張。」龍神卻沒有絲毫的驚訝,只是凝視著他的眼睛,吐出了長吟,「七千年後,我來到這裡,並不是來尋求仇恨的。」

蛟龍在鏡湖底的無色城上空盤旋,巨大的身體漸漸縮小,最後幻化為手臂粗細,看著金盤上的頭顱:「方纔,我聽到了你在夢裡呼喚著一個名字——而你在意的那個人和我所關心的人,他們在帝都很可能會遇到前所未有的危險…所以我來到了這裡。」

前所未有的危險?真嵐霍然抬頭,眼神帶著驚訝和疑慮——它…竟知道魔之左手的所在,並得知蘇摩和白瓔正是為之而去?它又預見到了什麼?

「會發生非常不好的事。」龍神低吟,眼神憂慮,「出乎預料之外的不祥,可能會帶來災難——皇太子殿下,我們必須立刻趕去。」

真嵐微微蹙眉,審視著龍神,似乎心裡在定奪。

「帝都上空密佈著強大的結界,而我失去了如意珠,你又尚自衰竭,都不能擁有足夠的力量去阻止這一場災難…」龍目光炯炯地看著他,吐出下面的話,「按照締結的空海之盟,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前去。」

真嵐霍地抬頭:什麼?龍神來到無色城,難道就是為了這個?

它想要去助海皇一臂之力麼?難道說,伽藍帝都的那兩個人如今真的遇到了預想之外的絕大困境?真嵐沒有立刻回答,金盤上的頭顱闔起了雙目,沉思。

「如你所見,目下以我的狀況,還不能出去。」只是沉吟了片刻,他淡淡開口,不動聲色地拒絕,「我相信以白瓔加上海皇的力量,應能遏制住帝都的『那個人』——龍神不必太擔心。我懂得力量的法則,這是有勝算的對局。」

「那個人?」龍神忽地從鼻孔裡噴出一道冷笑,「你以為我所說的『災難』僅僅是指帝都裡的那個人麼?…你以為,我是為了這件事才冒昧前來請求一個世仇麼?」

「怎麼?」真嵐驀地覺得心驚——不是為了那個智者?

「真正的災難,並不是敵人的力量有多強,」龍吐出了低吟,眼神轉為悲涼,「人所要面對的,說到底唯有自身——空桑的新王啊,你應該比誰都明白這一點。」

真嵐霍然抬頭,眼神雪亮:「難道…難道你說的是——」

龍頷首:「不錯。但是,既便僅僅是『那個人』的力量,也會出乎你我最初的預料——你看到那個『血十字』了麼?」

彷彿明白了什麼,真嵐臉色迅速變了,抬頭望向光之塔,凝聚了全部的幻力遙感著,想透過虛幻的無色城一直看到上方那座真實的帝都裡去——只是一瞬的凝視,空桑的皇太子似乎就洞察了某種可怕的前景,空洞的心臟彷彿陡然縮緊。

怎麼、怎麼會出現這樣的預感?

血十字…雲荒大地上,竟然真的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血紅色十字!東方桃源郡、西方蘇薩哈魯、北方九嶷,以及最近的葉城,接二連三地發生動亂。這些數月來陸續發生的、看似毫無關聯的血案在一瞬間被連接起來了:東、西、南、北,依次流出無數的鮮血——彷彿一隻無形的手,以整個雲荒大陸為紙,用一處處盛大的死亡畫下了一個巨大的十字符咒!

天…真嵐變了臉色,用幻力望去,水面上的帝都一片血紅,不見天日,而半空中紛紛墜落的,居然是…居然是…這簡直是末日的景象!

這種力量,幾乎是滅世般可怖。

——那個人,到底是想完成什麼?帝都裡,到底會發生什麼樣可怕的災難?到底…他是否應該聽從龍神的話,親自去往伽藍城一趟?

短暫的沉默中,辟天長劍彷彿率先明白了主人的心意,應合出了低低的長吟,忽地從身側的劍鞘中一躍而出,自動跳入了那只斷裂的右手上。

「龍!我跟你去。」金盤上的頭顱低喝了一聲——散落的四肢在一瞬間震動起來,自動躍向頭顱方向,瞬間拼合出了人體的形狀!

「皇太子,不可以!」大司命驚而上前,阻攔,「帝都今夜將有巨變,太子如今尚未復原,絕不可孤身蹈險!」

「那麼,傳我命令——六部戰士重新集合,連夜隨我去往帝都!」斗篷下的人形尤自虛弱,卻努力拄著劍站起,低沉地喝令,「封印破壞神乃是事關空桑國運,白王瓔如今身陷危境,空桑絕不可坐視!」

大司命怔住,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前日為了支援鏡湖大營,皇太子就已經和諸王發生了分歧,費盡力氣才說服持反對意見的黑王和紫王。而此刻,竟然又要聯合龍神、連夜動兵麼?

然而,不等他說話,辟天長劍已然緩緩舉起。光之塔下,真嵐執劍而立,臉色嚴肅,隱約間帶著某種不可仰視的威嚴和決斷,一字一句地開口:

「大司命,我以至高無上的帝王之血命令你:立刻傳令,集合六部!違令者,開棺戮其屍、散其魂——雖王者亦無赦!」

大司命悚然一驚,不由自主地單膝跪下:「是!」

九、聖女

破曉,太陽從慕士塔格背後升起,整個大地光彩重生。

帝都伽藍也沐浴在一片金色的霞光裡,無數的宮殿發出璀璨的光,輝煌宏大,端正莊嚴,看不出一絲一毫的陰暗晦澀。

這個夜裡發生過無數的事,然而隨著光明的到來,一切都無聲無息地消弭了。

退思閣裡簾幕低垂,馥郁的香氣不曾隨著日光的射入而消散,依舊縈繞在綾羅中沉睡的兩個人身上,曖昧而嫵媚。

沒有下人來叫醒,卯時三刻羅袖夫人準時睜開了眼睛。

不同於帝都種種妖魔化的傳聞,被傳說成生活糜爛的她,其實並不如別人想像中那樣日日春宵苦短日中方起,而一貫有著良好的作息習慣。

每夜亥時入定後準時就寢,卯時日出時便自覺地醒轉,開始在庭院裡靜坐沉思。辰時進食,巳時開始處理族裡各種日常事務…一日的生活井井有條,安排得緊湊而飽滿,不同於大部分門閥貴族的驕奢淫逸。

然而今日她睜開了眼睛,卻並未如平常那樣及時地起身。

她躺在華麗的大紅西番蓮鮫綃被裡,怔怔地看著垂落的織金落幕,眼神裡露出一種奇特的表情來。顯然是昨夜那一場狂歡令兩人都筋疲力盡,枕邊俊美的少年還在沉睡,呼吸均勻而悠長。他的手臂橫在枕上,摟著她的肩膀——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姿式。

羅袖夫人出了一會兒神,彷彿慢慢回憶起了昨夜發生的一切,伸手從榻邊案上拿了一杯酒,靠在床頭喝了一口,垂下了眼簾。

她靜靜側過頭,看著身邊熟睡的男寵,眼裡不知道是什麼樣的表情。

他在日光裡沉睡,睫毛微微的顫動。雖然活了兩百年,但容貌依舊清秀如少年,水藍色的長髮零落地披散在玉石一樣的肌膚上,身上留著昨夜狂歡後的痕跡,也夾雜著昔年受傷後留下的疤痕,散發出一種純澈而妖異的美。

「凌。」她低低喚了一聲,忍不住抬起手輕撫他的眉,眼神複雜。

凌動了一動,輕輕吐出一口氣來。

羅袖夫人抬起眼,就看到了對面銅鏡裡自己的模樣——晨妝未上的女人韶華已逝,蓬亂的頭髮下是蒼白的臉,眼有些浮腫,多年來勞心和縱慾的痕跡佈滿了眼角眉梢,體態已經略微顯出了豐腴。多年來放縱的生活,令她漸漸由內而外的被侵蝕。

老了…這麼久以來,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想起了自己的年齡。

三十八歲。對於冰族而言,這個年紀已然不再年輕,連她的女兒都到了出嫁的年齡——這種放縱荒唐的日子,又還能過上多久呢?而他,卻有著千年的生命。

她歎了口氣,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同時放下了撫摩著凌的手。

然而沉睡中的人已經悄然醒轉,半夢半醒中,凌如平日一樣捉住了她的手,湊到了唇邊,一根一根地親吻她的手指——羅袖夫人一震,下意識地將手往回收。這種與往常不同的失態,令凌徹底地醒了過來。

他睜開眼睛看著她,眼神一清,彷彿忽然間也回憶起了昨夜的種種。

對視的瞬間,兩人之間居然有一種微妙的尷尬感覺,匆匆一眼後就各自移開了視線,感覺臉頰微熱——這種前所未有的沉默,昭告著兩人之間關係的微妙改變。

羅袖夫人從榻上坐起,從衣架上扯了一件睡袍裹住了身子,緩緩走到了窗前。

凌看著她的背影,也沒有說話。他並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一直佩戴著的面具已然在昨夜碎裂,他不能再扮演那個妖魅刻毒的男寵角色。他在那一刻做出了選擇,然而,卻不知道在這樣的一個夜晚之後,自己又該如何面對她。

或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吧?

羅袖夫人推開窗,默默看著朝陽中的花園,讓清晨的風吹上自己滾熱的臉。許久許久,她終於開口,靜靜地說出了一句話——

「凌…把昨天晚上的事忘掉吧。」

他微微一怔,然後鬆了一口氣,忽然間笑了起來,低聲:「是的,夫人。」

那一笑之間,露出如此妖異和無所謂的神情,彷彿昔日那個魅惑眾生的男寵又回來了——不錯,這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他所要求的,只不過是「一直這樣下去」——那麼,也只有忘記昨夜的種種,才能讓一切和原來一樣吧?

她果然是一個聰明而又決斷的女人。

「我要出去辦事了,」羅袖夫人關上窗,回頭對他說了一句,「你再睡一會兒吧。」

門闔上,他重重地倒入了柔軟的被褥,華麗的錦緞猶如海洋一樣將他湮沒。

同一個清晨。

飛廉醒來的時候,外面已經晨曦初露。簾影下,身側的人還在沉睡,鼻息細而綿長。他忍不住伸過手,輕輕撫摩她散亂髮絲下美麗的臉。

每次睜開眼睛看到碧,他心裡都會有一種寧靜的幸福感,覺得自己得到的遠比想像的多得多——特別是心情煩亂的時候,看到碧的臉,他也會覺得心裡忽然安靜起來。

彷彿是昨天累了,碧尚未睡醒,靜靜將頭靠在他肩膀上。

飛廉沉迷地凝視著她沉睡的臉,忽然有一些詫異,觸摸了一下她的臉,發現有濕潤的感覺,於是伸出手在枕畔摸索——果然有幾粒的珠子散落在衾枕之間,彷彿淚水一樣明亮。

「碧…碧,你怎麼了呢?」他吃驚地看著身畔沉睡的女子,低聲喃喃。

「唉…」碧輕輕歎了口氣,在睡夢中轉了個身,「凌啊…」

他看不到她的臉,卻聽見了淚水落下的聲音。

凌?那是一個陌生的名字——飛廉不知道該不該叫醒她,心裡陡然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迷惘:原來,即便是衾枕相伴多年,他們心裡依然有彼此不曾到達的地方。

然而就在這個剎那,他聽到了門外下人們凌亂的腳步聲,一路逼近過來,伴隨著驚惶的勸阻聲:「公子還在休息!請小姐留步!」

不過顯然對方身份顯赫,那些下人們只是一味勸阻,卻攔不住闖入的人。

「飛廉!」來人急匆匆的過來,一路高聲喊了起來,「你在哪裡?快出來!」

一聽那個聲音,他的睡意就去了大半,一骨碌地翻身坐起,吃驚地睜大了眼睛——天,是明茉小姐?她、她瘋了麼?居然闖到府裡來了?!

「飛廉,出來!」彷彿不知道他在哪一間房,她只得在庭院裡扯了嗓子喊,聲音裡帶了微微的顫抖,已經顧不得羞怯和矜持,「有急事!你…你快出來啊!」

「明茉小姐!」他匆匆披了一件長衫開門出去,「怎麼了?」

明茉正站在庭院裡,焦急地四顧喊著他的名字,完全不顧周圍那群無措而好奇的家丁。飛廉看到她也是蓬頭亂髮素面朝天,顯然同樣未曾梳洗就直接闖了過來。這個丫頭,難道瘋了麼?碧還在裡面沉睡——那一瞬,他心裡有略微的怒氣。

她臉上一直帶著某種強自克制的驚惶,此刻一看到飛廉,忽然間就哭了出來。

「怎麼了?」飛廉又是吃驚又是尷尬,連忙走過去。

「我…我昨夜已經聽說了…他…他被…」明茉身子顫的厲害,哽咽著抓住他的袖子,彷彿按捺著心裡極大的驚慌和恐懼,「怎麼辦?怎麼辦?」

飛廉驟然明白過來,臉色也是唰的蒼白,抬頭對著旁邊僕人們厲叱:「都給我下去做事!呆在這裡做什麼?」

「是…是!」僕人們吃驚於公子近日的暴躁脾氣,連忙告退。

然而每個人眼裡依然露出好奇和曖昧的神色,一路頻頻回顧——看來,公子也是個表裡不一的人呢!雖然嘴裡一再說死也不結親,可暗地裡早就和巫即家的小姐好上了!不過也是…明茉小姐的母親是出了名的風騷,女兒放肆一點也不奇怪吧?

飛廉斥退了下人,一把將明茉拉到了房間裡,低聲:「雲煥出事了?」

明茉咬著牙,彷彿用了極大的力量才把哭聲逼了回去,默默點了點頭。

「以失職罪處死麼?」飛廉咬了牙,低聲,「怎麼可能,元老院說服了智者大人?」

「不,不是處死…」明茉終於開口了,聲音還是控制不住的顫抖,「今早季航偷偷對我說…是、是…滅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