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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那是她一切記憶的開始之處——自從她有記憶開始,頭上便有這樣的三根長針,將所有一切死死釘在空無的記憶裡。少女時起,梳頭的時候、象牙梳子就經常磕斷在發下的釘子上,她曾對鏡摸著發隙低呼,然而卻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十年前…我應該才十六歲。我不記得那之前的事情。」她喃喃低語,頭痛欲裂,「我認識你麼?…在崑崙雪山的明教總壇?修羅場…修羅場。那可是教中培養殺手的地方啊!你、你難道是我教殺手?…可我為什麼不認識你…」

「你大約已經不認得我了——可你的弓箭必然還認得我。」公子舒夜忽地笑起來,手臂一震、雪熊皮大氅無聲落地,他回手點在自己的胸口正中,「你曾經一箭把我釘死在『樂園』後山的絕壁之上——忘了麼?」

手指點落的時候,衣襟散開。堅實如玉的胸口上,赫然有一個巨大的褐色傷疤!

「呀!」看到那個觸目驚心的傷口,彷彿猛然受到強烈刺激,沙曼華脫口驚叫起來,手中的銀弓跌落在城牆上,「啊,你!…這是、這是…啊啊啊!」

她忽然再也無法抑止地抱著頭顱驚呼起來,片刻前那種飄逸淡定的風度蕩然無存。

「飛光!飛光!」城下的長老妙水眼見城頭形勢不妙,此刻在城下斷然開口,呼喚那只白獅,「快帶聖女回來!」

被主人的失態驚嚇,白獅一聽到長老的召喚便一躍而下,如疾風閃電一樣、掠回了城外,和那些明教教徒匯合。一行黃塵向著西方滾滾而去。

公子舒夜沒有動,也制止了手下軍隊出城攔截,就讓那一行人絕塵遠去。

「墨香,如你所料、我終於又見到她了。雖然她已經不記得我。」望著消失在大漠裡的明教人馬,敦煌城主喃喃低呼著一個夥伴的名字,嘴角含著冷笑,「從修羅場裡逃出的那一天,你就和我說:只要我扼守敦煌、抵制明教,終究有一天會再見到她。」

第三章 鶯巢

白光籠罩城頭的一瞬間,城下的百姓和軍隊什麼都看不到,只聽到了城頭魔教女子最後失聲的驚呼,然後聽得大批明教教徒呼嘯遠去。所有人都面面相覷,不知道是不是城主擊敗了魔教——然而這次十幾名明教教徒從大攤祭祀上被救走,卻是無可辯駁的。

公子舒夜執掌敦煌近十年,鐵腕雷霆之下、還從未有過這般丟臉的事情發生。

片刻之後,公子舒夜從城頭緩步走下,面無表情地穿過密密麻麻的人群。霍青雷嘴唇動了動,終究忍住了沒有問,只是一揮手,帶領神武軍隨著公子回營。

北方襲來的冷風還在城中絞動,捲起黃沙萬千。敦煌城裡一片寂靜,只有無數雙眼睛隨著白衣公子的身形移動。方才歡騰的氣氛轉瞬消失,所有客商、百姓和舞姬歌女都瑟縮著躲回了房中,生怕這個喜怒無常的城主在受挫後會爆發出可怕的怒氣。

連自幼就跟隨公子舒夜的霍青雷都有些忐忑。然而,公子舒夜臉上似依舊帶了一個面具,只是毫無表情地走向城中心那金壁輝煌的府邸,一路沒有說一句話。

「綠姬還沒回來麼?」在踏入府邸的一瞬間,公子舒夜忽然頭也不回地問。

霍青雷一驚,脫口回答:「是。」頓了頓,又道:「屬下立刻派人去找她回來!」

「不用。」公子舒夜忽地一笑,「由她去。還能跑出我手心去?」

「是。」霍青雷聽得那般語氣,微微覺得有些膽寒,想了半天,終於道,「公子莫要責怪她…她或許是…或許是在府裡待得太久了,所以忍不住跑出去…」

「哈哈。」公子舒夜忽然大笑,嚇了下屬一跳。他在朱門前霍然回頭,失聲笑:「老雷,不要擔心,我不會對她如何——你不用吞吞吐吐地為她求情。」頓了頓,抬手撫摩著朱門上鎦金的獸頭,敦煌城主深碧色的眼睛裡忽然閃過一絲冷光:「我知道你喜歡綠姬。或許,等這次事情過去後,我可以把她賜給你。」

「公子!」霍青雷一驚,黝黑的臉居然也紅了一下,立刻跪下,「多謝城主。」

「不要高興的太早。」公子舒夜抬手推開了大門,沉重的朱門發出悠緩低啞的聲音,「那個女人,也已經不是你記憶中的那個小丫頭了。」

霍青雷訥訥不知所對——他是看著綠姬長大的。那時候他不過是老城主的一個門客的孩子,而綠姬是府裡從波斯商人手裡買來的一個女奴,入府的時候不過八歲。她善良溫柔、聰明伶俐,才半年就習慣了漢人的生活,十三歲上做了前任城主夫人的貼身侍女,得到了瑤華夫人的提攜和看顧,學琴學舞,竟像小姐也似的供了起來。後來,不知她從那裡學來了巫卜之術,凡有所言無不靈驗,驚動敦煌上下。後來連老城主都極相信她的占卜,每次有難以決斷的事情,便要她來打上一卦。

而除此之外,她也不過是個弱女子而已,公子何必這樣危言聳聽?

霍青雷抓了抓頭髮,跟著公子步入了府邸。候門如海深,重重院落似乎看不到底。

高氏為敦煌城主有將近百年,歷代經營下來、這府邸規模更是驚人的龐大,佔地百頃有餘,居中堆山布林,曲折百變。即便是霍青雷這樣自小在府裡長大的門客,三十餘年來所走過的、也不過是府邸的十之二三罷了。

「今天跟我去『鶯巢』罷。」忽然間,他聽到公子舒夜走在前面說了一句,然後逕自向重重院落中走去,進入了那座名為「千疊嶂」的假山。

霍青雷猛一聽此言,不禁又吃了一驚。今日要去鶯巢?

這條假山中的密洞是通往鶯巢的,那是歷代城主建起用來蓄積姬妾女伎的享樂所在。

敦煌位於絲路要衝,商貿興旺,百姓富庶,來自各方的駝隊和商人給這座城市帶來了源源不斷的財富,歷代敦煌城主更是富可敵國,百年積累下來,敦煌城主在聲色享樂方面甚至比長安的中原皇帝更勝一籌。

而鶯巢,便是歷任城主投入巨大財力物力、營造出的秘密溫柔鄉,只供個人窮奢極欲地享用。只有極少數時候,為了炫耀財富、敦煌城主會邀請極少數的客人前去鶯巢做客。

那些有幸去過鶯巢的客人回來都有如夢寐,說自己從極樂之國返回。

在那些客人的描述裡,那是一個琉璃寶石鑄成的世界,樓閣玲瓏五雲起,其中綽約多仙子。裡面隨處點綴著金瑜石、珊瑚、琥珀、瑪瑙、真珠、琉璃,有黃金八寶樹,翡翠碧玉泉,泉裡浸著珍珠、湧出的都是甘美的酒,林間有永不凋謝的寶石花朵,在泉水樹林之間,無數珍奇鳥兒歌唱、見所未見的異獸徜徉。泉邊、林間、迷樓裡,來往的都是美麗的少女和英俊的童子,來自於波斯、天竺、貴霜等不同的國度,發如黃金膚白如玉,用湛藍或碧綠色的眼睛對每個來客微笑、溫柔地滿足他們的所有要求。

客人們的敘述大致雷同,然而細節上卻各有出入、似乎每個人在那裡都有些神智迷離的感覺。但總而言之,那是一個「極樂世界」,超出凡人想像力的窮奢極欲的樂園。而自從公子舒夜成為敦煌城主後,更是投入了空前的金錢和人力,讓鶯巢極盡奢華。

霍青雷跟隨公子舒夜多年,屢次出入鶯巢。但在這樣驚人的豪華溫柔鄉里,即使生性粗獷堅忍如他,也不得不感歎人世竟有如此窮奢極欲的所在。

而今日明教大舉來犯,奪走了十幾名俘虜,公子居然還有心思去鶯巢尋歡作樂?

入暮的時候,他已經陪著公子舒夜在鶯巢的迷樓裡用晚膳。

一色潔白的玉石鋪滿了整個房間,簾子上的珍珠一顆顆都有龍眼大小,珠光照亮了內室,根本無需燭火。絕世的美人在此被當作丫鬟使用,在魚貫端上了十八個銀盤後便靜靜退了下去。桌上銀盤裡盛著的、是霍青雷這種粗人一輩子沒有見過的珍饈,他只勉強認出其中一種似乎是爛熟的熊掌,而另一種則是巨大的比目魚。

「嘗嘗看這個,」公子舒夜將犀角筷子點在比目魚上,笑,「這是日前洛陽來的客商帶來的禮物、據說一路用海水養著,竟活著帶入了敦煌。」

將東海的比目魚活著帶入敦煌?風沙裡長大的霍青雷壓抑不住好奇心,提起筷子嘗了一口,入口之鮮美讓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做的還可以…燒這次晚膳的是我從長安請回的廚子,據說以前是大內尚膳監主管。」公子舒夜淺淺嘗了一口,便擱下了筷子,執杯微笑,「那人本來不喜歡來沙漠裡,可我許了他十倍重金,又命人割下了他一隻耳朵扔到鍋裡,他便肯了。」

「公子!」嘴裡的食物陡然難以下嚥,霍青雷訥訥的看著這個喜怒無常的年輕城主。

怎麼會變成這樣…十三歲那一次失蹤於崑崙雪山後,歸來的公子舒夜身上有了可怕而深遠的變化,那樣優雅儀態下瀰漫出的危險氣質,讓每個接近他的人無不心懷忐忑。

旁邊的舞姬在跳著胡旋舞。那個有著蜜色皮膚的年輕胡姬穿著緊身舞衣,裸露著小蠻腰和肩臂,急速地在三尺見方的地毯上旋轉著,縱橫騰踏、而兩足終不出毯子邊緣。眉目斜飛,眼波靈動,滿身的纓絡相互撞擊、發出如流水般不斷絕的叮咚聲。旁邊一排十二位樂師,手持曲頸琵琶、五弦、笙、笛、排簫和篳篥,合奏著龜茲樂曲《拓枝》。

美人如玉,歌舞徹夜。枝頭花蔓裊,金樽酒不空。旖旎糜艷的氣息流蕩在空氣中,在這個夢境般的銷金窟、溫柔鄉里,各種慾望催得人昏昏然如飲醇酒。

「老雷,要不要嘗一下這個?」用過了晚膳,公子舒夜斜靠在軟榻上,拿出了一隻碧玉小瓶,悠然問了一句——在他手指間的,是一粒豌豆大小的淡綠色藥丸,發出淡淡的清香。

不知道已經是第幾次受到這個邀請了,然而霍青雷依然警惕地搖了搖頭,如往日那樣回答:「我沒病,不需要吃藥。」

他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他只知道公子隨身帶著的這種藥,十年來幾乎每一天都要服用。服用後這種奇怪的藥後,就會有片刻的低迷恍惚,呼吸低沉悠緩,彷彿沉入了仙境,臉上出現恍惚的歡喜神情、旁人對他說話、似乎充耳不聞。

「真是固執的傢伙啊…這種滋味不嘗一下,一輩子都會遺憾。」公子舒夜將一粒藥丸彈到面前的酒杯中,立時化開。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閉上眼睛長長歎了口氣:「老雷,你活了三十多年,相信有極樂世界麼?相信有天國麼?——所有答案都在這杯中。吃了極樂丹,你就能看到彼岸天國。」

藥力發作得很快,短短幾句話到了尾聲時已經低迷下去,公子舒夜原本白皙的臉霍然間褪盡了血色,更是蒼白。他猛地往鋪滿了雪貂皮的榻子上一躺,眼神渙散開來。

「極樂丹?這到底是什麼東西?」終於忍不住,霍青雷叫了起來,「公子你一直在服什麼藥?!如果你身體不舒服,應該找城裡的大夫來看,怎麼吃這種古怪的東西?」

「它是什麼?它是天上的玉露瓊漿,仙人瑤池會上的甘露…」公子舒夜閉著眼睛,唇角忽然露出一絲笑意,「這是大麻精啊…此外還有天竺的阿芙蓉、波斯的迷迭香、苗疆的曼陀羅…這種種草藥混和成了這藥丸。可以為你打開人間未見的樂園之門…你若試過了它的魔力,便能看到一切你所想要的東西…你便會相信…極樂世界的存在…」

聲音到了最後,已經漸漸低迷。

然而霍青雷卻驚得跳了起來,脫口:「你說什麼?阿芙蓉?曼陀螺?那些不都是毒草麼!讓人迷失神智、產生幻境的妖花!公子,你、你服的居然是這樣的迷藥?!」

然而公子舒夜已經不再回答他。蒼白英俊的敦煌城主靜靜躺在胡榻上,雪貂裘覆滿了他的身子,將他埋入了厚厚的白色絨毛中。周圍的聲樂舞蹈還在繼續,華麗旖旎,寶石的輝光閃爍在鶯巢的每一個角落。公子舒夜沉沉淺睡,呼吸慢慢由急促變得舒緩。

忽然間他睜開了眼睛,眼神卻迷離恍惚。細細看去,原本深碧色的瞳孔忽然間擴大了,散漫而沒有焦點。然後公子舒夜動作緩慢地坐了起來,微笑著,臉上那種奇異的歡喜和不可捉摸的愉悅、讓原本驚怒交集的霍青雷都一時膽怯,不敢直言。公子舒夜對著虛空微笑起來,彷彿眼前緩緩打開了無比絢麗美麗的天國大門。

絕色的舞姬還在迴旋起舞,蜜色的肌膚在珠光下發出誘人的色澤,佩戴的纓絡珠玉叮咚不絕,舞姿越發美麗動人起來。

「唉…」忽然間,神色恍惚的公子舒夜從胸臆中吐出長歎,坐在胡榻上、微微張開了雙臂。得到了允許,美麗的舞姬一個旋舞、便順勢倒入了他懷中,蜜色的雙臂柔軟地纏上了他的腰,仰頭送上了飽滿豐潤的紅唇。

樂曲也已經從《拓枝》轉成了香艷奢靡的《春鶯囀》。

霍青雷本來想跳起來問個究竟,然而看到如此情境也只有連忙退出,一行舞姬簇擁著他離開,最後一個舞姬在金獸裡添了一把蘇合香,順手闔上了門。

藥力讓一切都變得虛幻而縹緲,所有都按照著他心裡最盼望的樣子浮現出來,包括眼前女子的模樣——當人不能得到某些東西的時候,唯一的選擇、便是盡力不要忘記吧?

然而,她卻已經將他遺忘…他在敦煌等了十年,等來的居然就這樣一個什麼都忘記了人?她為何要忘記?自願的,抑或是被迫?

「沙曼華…」忽然間,神色恍惚的公子嘴裡吐出了這樣一句低低的問話,雙手卻抱緊了那個絕色的舞姬,將她放倒在鋪滿了雪貂皮的胡榻上,扯開了她脖子上的纓絡和紅綾的抹胸,將頭埋入勝雪的肌膚中,喃喃,「沙曼華…你終於回來了麼?」

舞姬似是見慣了主人服藥後這般恍惚的樣子,只管溫柔至極的愛撫著,褪去了外面的長衫。

胸口正中、那個褐色的巨大疤痕赫然入目。舞姬輕輕吻了上去。

第二天拂曉的時候,推開了身側尚自嬌慵沉睡的美人,敦煌城主披衣出去。外面沙風凜冽,黃塵籠罩了全城,天色剛剛透亮。然而霍青雷已經在外面等待了多時,似乎一夜未睡。

「怎麼這麼早起來?」顯然已經忘記了昨夜迷醉時候的事情,公子舒夜挑著劍眉調侃,神態又回復到了一貫的冷冽決斷,「難道侍寢的美人沒侍侯周到?」

話音未落,重重的一拳擊在他胸口,幾乎把他震飛了出去。

「高舒夜,你他媽的是個瘋子!」霍青雷的臉都黑了,壓抑著的怒氣終於爆發出來,幾乎忘了主僕之分、直喝城主的名字,「你一直都服用迷藥?是不是瘋了!你知不知道那種東西一旦上癮根本無法戒除!你他媽的想找死麼?」

「啊?…我昨天告訴你那是迷藥了?」那一拳的驚駭讓公子舒夜也正經了起來,忽然喃喃苦笑,「我真是變得多話了…自從她來了以後。」

「她?」霍青雷怔了一下,陡然明白過來,「昨日來的那個明教女子?」

「沙曼華…沙曼華。」公子舒夜喃喃歎了口氣,轉過頭去看著他秘密的王國,「這些年來,我一直都等著她回到我面前,然後——」他的手指穿過散落的前襟,點在自己胸口正中的巨大疤痕上:「然後,如十年前那樣、一箭射穿這裡。」

「什麼?」霍青雷脫口驚呼,「你十年前垂死而歸,就是被這個妖女所害?」

「是的。」公子舒夜微微點頭,唇角浮起一絲琢磨不透的笑,看著西方盡頭漫漫黃沙和隱約可見的巍峨雪山,「那時候,我和墨香從大光明宮出逃、翻越崑崙的雪山絕壁…她在崖下彎弓,一連對我射了十三箭。最後一箭射穿了我的胸口,把我釘在冰川絕壁之上。」

「十三箭…」想起昨日在城上看到那女子箭法之驚人,霍青雷倒吸了一口冷氣。遲疑著,終於忍不住問:「那麼說來,公子的確是去了崑崙雪山?如今一身絕技也是從那裡學來的罷?可是…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服用這種迷藥的?也是那時候?」

「呵呵。」公子舒夜用手拍著白玉欄杆,但笑不語,卻似含了無限心事。

「公子,那五年裡…你到底在崑崙雪山遇上了什麼?」霍青雷並不是個多話的人,然而壓抑了十年的好奇心終於忍不住。

「遇到了仙境。」忽然間,公子舒夜大笑起來。

「仙境?」霍青雷吃了一驚,「崑崙雪山飛鳥難度,人跡絕蹤,如何有仙境?」

公子舒夜搖頭,微微笑:「你進入過崑崙的最深之處麼?如何知道那裡會沒有人跡?我告訴你:在崑崙雪域的極高之處,萬丈絕壁之上,便是明教總壇大光明宮的所在!」

「大光明宮?」霍青雷脫口,想起了這個正在中原遭到打擊的教派——明教總壇大光明宮、真的在雪域絕頂之上?那麼明教教主,那個讓西域諸國聞聲顫慄的「慈父」、「教王」,也居住在崑崙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