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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一綹編好的青絲,泛著幽然的柔光。

「哇,怪不得昨天晚上你和風砂談了那麼久。」任飛揚怪怪地笑了,瞥了他一眼,用力拍同伴的肩膀,「好小子,別看你冷冷淡淡,可手腳還挺快的麼!」

高歡從他手中拿過髮絲,目中驟然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一言不發地上馬。

「說真的,風砂可是一個難得的女子…若不是你下手太快,我一定也會試一試的,」騎在馬上,任飛揚的紅衣隨風揚起,他英俊年輕的臉上有戲謔的微笑,「高歡,這一次去神水宮,你可千萬的留條命回來,否則風砂可又要傷心死了。你不想做他師兄第二吧?」

高歡沒有絲毫的笑意,冷冷看了他一眼,突然催馬奔了開去。

「喂喂,你幹什麼,等等我呀!」任飛揚大呼小叫地跟了上去,「你還不好意思什麼呀!」

在馬奔馳的一剎那,高歡的臉上終於流露出了難以抑制的痛苦和悲哀!他心中的苦難與折磨,是永遠無法讓別人明瞭的。

到了一處深山谷中,高歡放慢了馬,任飛揚從後面追了上來:「你把我累死了!」

兩個人並轡緩緩而行。高歡一直不語,他目中的殺氣越來越盛!

「任飛揚,你知不知道我送你的那把劍叫什麼?」他突然問。

任飛揚不在意搖頭:「這把劍也有名字麼?」

「有的。」高歡看著他,一字字道:「它叫淚痕。」

任飛揚立時想起了劍脊上那一道淡淡的痕跡,不由失聲:「這就是淚痕劍?就是昔年邵空子所鑄,與問情、離別齊名的淚痕劍?」

高歡頷首,淡淡道:「昔年邵大師一爐鑄出三劍,第一把劍便是問情。他深知相劍之道,見此劍鋒芒清澈,卻非絕世之上品,仍不免墮入紅塵愛憎,是以名其為『問情』。此劍流落江湖一百餘年,直至落入你父親任風雲之手,每一代主人均歷經大喜大悲,難逃情劫。」

任飛揚有點聽得發怔,不由問:「這麼說,這是一柄不祥之劍囉!」

高歡歎了口氣,信馬由韁走了開來,淡淡道來:「第二柄鑄成之劍,就是淚痕。」

「劍剛出爐之時,天地風起雲湧,一片肅殺。邵大師心知此劍殺氣太重,世間又將有不少冤魂將死於此劍下,不由動了憐憫之心,一滴淚墜上劍脊,留下了痕跡。故此這把劍也被稱之為淚痕。最後得到這把劍的人,是我父親高漸飛,他一生歷經波折,但為人俠義不曾多殺無辜。終究因為淚痕滴上了劍身之故,劍上的殺氣也弱了下去。」

任飛揚插了一句:「你也不是無行之人,淚痕在你手上想必也做了不少俠義之事。而今到了我手上,我自然也不會胡亂殺人。你放心好了。」

高歡的目光變得有些奇怪起來,欲言又止。

任飛揚卻等不及了,又問:「那還有一柄劍,是否就是離別?」

「離別,離別…」高歡喃喃念著,竟有些癡了,「它又名離別鉤。因為邵大師在鑄劍的時候出了一點差錯,劍的尖部被鑄彎,看上去彷彿是鉤一般。昔年離別鉤的主人楊錚…唉。『它若鉤上了你的手,你的手就要和你分離;它若鉤上了你的頭,你的頭就要和你分離。但我用離別鉤,卻只是為了能與你相聚,永遠的相聚。』…」高歡歎息了一聲,不再說什麼了。

「那麼,如今這離別鉤,又在誰手中?」那些江湖掌故,聽得任飛揚悠然神往,忍不住的問。

「天下之大,也不知流落何處。楊錚死後,他彷彿也與世人『離別』了。」高歡的目光停在自己手裡的劍上,突然又道:「我再講一段傳說給你聽——」

「傳說這一百年以來,淚痕劍下殺人無算。但若淚痕主人過分殺戮,終究也難逃一死。而且殺死『淚痕』主人的,必定是『問情』的主人。這兩把劍,一把是『情』,一把是『恨』,這兩柄劍,必定世世相殘,…你相信麼?」

任飛揚聽得怔了一下,又不在意地笑笑:「這怎麼能信?難道你我也會相殘?」

高歡驀然回頭,一字字道:「我本來也不相信,可如今卻不得不信了。」他的語聲如披冰雪,湧動著無比的殺氣!

任飛揚渾身一震,抬頭,卻看見了高歡的眼睛——殘酷、冷漠,湧動著殺氣,與他平日所見的截然不同!他不禁勒馬失聲問:「你…你究竟是誰?」

「我?」高歡冷冷地笑了,「你們不是都稱我為『大俠』嗎?錯了,全錯了!我真正的身份——

「只不過是一名殺手!」

「殺手?」任飛揚不可思議地問,在他印象之中,「殺手」還只限於幾天前在天女祠邊遇見的那一群黑衣人,武功差勁,貪生怕死,「你…你這種人,也會是殺手?」

「殺手有很多種,幾天前那不過是三流的殺手。而我們聽雪樓的殺手,卻是一流的。」

「聽雪樓?那是什麼組織?」任飛揚訝然的脫口問。

「是目前全武林勢力最大的組織,也是我為之效命的對象。」高歡立刻不再往下說了,他知道這本是不該說的——即使對著一個即將死去的對手。

任飛揚無奈的歎了口氣,拍拍馬頭,看了他一眼,問:「好吧,你到底為什麼要殺我?」

「因為三年前我接了一份契約,契約上要我去殺一位名叫任風雲的人及其全家。我接了,但卻一直找不到這人的下落,直到我聽說『問情』曾在白鹿城出現,我才趕來調查。」高歡道,神色卻是淡定的,輕塵不驚,「起初我不敢肯定你就是任風雲的兒子,直到我仔細看了你的劍,又看了你的出手,才下了決心殺你。」

「誰要你殺的?」任飛揚不可思議,蹙眉問,「我父母似乎從未惹過江湖人物,而我自小就在白鹿城,也沒有涉足過江湖——是誰非要殺我們?」

高歡搖頭:「這是我們這一行的規矩:決不透露主雇之名。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那個人已經死了。這張契約,是她臨死前交給我的。」他頓了一下,忍不住歎道:「這真是個可怕的人。她內心充滿了仇恨,發誓要滅你全家——真不知當年你們怎麼結怨的。」

當然已沒人知道。二十三年過去了,當然任風雲、驚鴻與驚夢之間的恩怨情仇,早已被人淡忘。可唯一不滅的,是仇恨——驚夢刻骨銘心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