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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圍城

  李天然眨了眨眼,醒了。

  又躺了會兒才起床,光著脊樑下了院子。

  天陰陰的,又悶又熱。蟬叫個不停,遠遠地響著一陣陣雷聲。

  「打起來了!」徐太太衝了過來,塞給他一張報,「您瞧!」

  是張「號外」,他接了過來。

  一行大標題:「今晨四時,日軍在盧溝橋開炮」。

  又兩行小標題:「我方因炮火猛烈,不得已正式開槍。現尚對峙,當局希望對方覺悟。」

  真打起來了?!他坐在台階上看下去。

  〔本市消息〕今晨零時許,日方松井武官,用電話向冀察軍政當局聲稱:「昨夜日軍一中隊,在盧溝橋郊外演習,忽聞槍聲,當即收兵點驗,發現缺少一兵,同時認為放槍者已入城,要求立即率隊入城,搜查該兵云云。」我方當以時值深夜,日兵入城,殊是引起地方不安,同時我方在盧部隊,昨日竟日均未出營,該種槍聲,絕非我方所放,婉加拒絕。但不久,松井又來電話聲稱,我方如不允許,彼方將以武力保衛前進云云。同時,我方已得報告,日軍對宛平縣城,已取包圍前進形勢。於是我方再與日方商定,雙方即派人員前往調查阻止。日方所派,為寺平副佐,櫻井顧問。我方所派,為冀省第四行政專員兼宛平縣長王冷齋,外委會專員林耕宇,及綏靖公署交通處副處長周永業。至今晨四時許,到達宛平縣署。寺平仍堅持日軍須入城搜查。我方未允。正交涉間,忽聞東門外槍炮聲大作,我軍未予還擊。俄爾西門外大炮機關鎗聲又起,連續不絕。我軍仍鎮靜如故,繼因日軍炮火更烈,我軍為正當防衛,萬不得已始加抵抗。我軍傷亡頗重,犧牲甚大,但仍請其停止進攻,調回原防,否則責任應由彼方擔負。日方答以永定河方面,尚有二十九軍騎兵,要求退去,方能再談其他。現雙方仍在對峙中。我方駐盧者均為步兵,並無炮營。昨夜炮聲均為日兵所放。我方軍政當局均極鎮定,不願事態擴大,希望立即停止戰鬥狀態,進行外交談判,倘對方一再壓迫,進攻不已,為正當防衛起見,不得不與周旋雲。

  李天然震驚之餘,點了支煙,又看了一遍。

  「號外」是《世界晚報》出的,時間不過兩小時前,「民國二十六年七月八日正午」。刊頭旁邊還有個方括號:〔又訊:聞走失之日兵已尋獲〕。末尾還有一行字:「詳情請閱今日《世界晚報》」。

  徐太太給他端來杯茶,「打起來了,是吧?」

  他木木地點了點頭。

  「會打進來嗎?」

  他搖搖頭,「不知道……」

  「那可怎麼辦?」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他覺得這句話有點耳熟,不記得在哪兒跟誰說的了。

  他起身進屋打電話。麗莎接的,說馬大夫一早去了醫院,「『協和』跟紅十字會組織了一個救護隊去宛平……聽說死了不少人,上百人受傷。」

  他接著又打給羅便丞。秘書說他去了「馬可孛羅橋」。他掛上電話,隨便吃了點東西,就去辦公室。

  路上的人三三兩兩,聚在街頭議論,個個面色憂急凝重。想找份報,早都給搶光了。好不容易借了份看。大部分是剛才那份號外的重複,只是死者已高達六十餘,傷者超過兩百。戰鬥集中在盧溝橋東北方面。還有兩張照片。一身夏布長衫的王冷齋,全副武裝的寺平。天然心中苦笑,光看這兩位的打扮,就差不多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最新的消息是,冀察綏靖公署主任宋哲元和北平市長秦德純,剛剛成立了臨時戒嚴司令部。司令是二十九軍三十七師師長馮治安。

  辦公室沒人。他去了後院看藍蘭。她正跟楊媽在屋裡收拾東西。

  「爸爸一早來了電話,叫我打個箱子,隨時動身。」

  「真是說走就走。」天然找了個地方坐。

  她也不收拾了,「還不知道走不走得了……火車倒是通,可是沒票。飛機也滿了……」她打發楊媽去弄點喝的,又一屁股倒在一大堆亂衣服上頭,「唉……本來是去留學,現在變成了逃難!」

  天然苦笑,「是啊……剛好給你趕上。」

  「我不是那個意思!」天真無邪的臉,不那麼天真無邪了,「人家小蘇都去打游擊去了。」

  「你也想去打?」剛說完就覺得不應該開這個玩笑。

  「我?沒這塊料。」

  他接不下去。料?他應該算是有這塊料的了。一身軟硬輕功。可是到目前為止,他幹了些什麼?一個羽田。半個山本。卓十一不算數。而自己,白饒了一頓揍倒沒什麼,可是賠了師叔。那他怎麼還能去開一個十七歲小女孩兒的玩笑?他轉了話題,「你爸爸還說什麼?」

  「就說要打了……」她突然眼睛一亮,「哥哥才趕得正好,月底畢業,馬上就派得上用場。」

  李天然覺得這也真夠諷刺。一個大少爺,半年訓練就能上場,而渾身武藝的他,此時此刻,反而全無用武之地。他也就只能跟藍蘭說,有什麼事,隨時找他。

  吃了片西瓜,他就離開了。

  巧紅正在屋沿下頭生火。老奶奶坐在板凳上剝豆芽。他假裝問了聲大褂兒好了沒有。

  老奶奶可等不及了,「我天沒亮就聽見了,還說我耳背?起來跟關大娘徐太太說是大炮,她們還不信。」

  「您不怕?」

  「我怕什麼?七老八十了……庚子那年,八國聯軍進來,我都沒怕。」老奶奶說著說著自個兒笑了。「如今還怕個小日本兒?」

  巧紅帶他上了西屋,一進門就拉了他的手,「有事兒?」

  「沒事……就想跟你說,街上的人有點兒慌,晚上戒嚴。」

  「聽說了……」她靠著案桌,「我倒有話……東娘丫頭來過一趟,說新做的旗袍兒給弄髒了,叫我再縫一件兒。」

  「沒提那天晚上?」

  「提了,說半夜房上來了刺客……」

  「他們怎麼說?」

  「猜是衝著日本人來的。」

  「就這些?」

  「就這些……我沒敢多問。」

  李天然摸著她的手,「少出門兒,買菜找個伴兒……這種時候,不三不四的人,最容易鬧事兒……」

  他也很少上街,也就是去九條坐一會兒,應個卯。他也知道,這種時候,還出什麼給少奶奶姨太太看的畫報。

  一連幾天都出號外。沒有,徐太太也想法兒給他弄張報。她不認得幾個字,等李天然看了,再來打聽,回去再說給老奶奶關大娘。

  沒幾件好消息。九號剛談好雙方撤兵,下午日本軍隊就又開炮了。

  宛平和盧溝橋,李天然小時候去過不少回。報上提到附近幾處打得很厲害的地方,像什麼龍王廟、大瓦窯、沙崗,他都還有點印象。

  只是一大堆守軍將領的名字,除了軍長宋哲元,師長馮治安幾個大頭之外,連副軍長佟麟閣,都是這次打起來才在報上看到的。那就別說其他人了,像一一零旅旅長何基灃,二一九團吉星文,第三營營長金振中。

  日本名字更要命。只有華北駐屯軍司令田代皖一郎經常上報。可是下面的,什麼河邊旅團,什麼第一聯隊長牟田口,第三大隊長一木清直,第八中隊長清水節郎……看了也忘了。

  說是打起來了,可是這幾天城裡倒還平靜。北平人也真沉得住氣。大清早兒還是有人遛鳥兒,茶館兒大酒缸,全是人。白鬍子老頭兒,在街上走起來,還是邁著方步。

  是報上一個接一個的消息,把人搞得不知所從。一會兒是二十九軍大刀隊收復了鐵路橋和龍王廟,一會兒又是中日雙方重新談判。再看到說「中南海游泳池」關門,簡直是好消息了。

  可是談判歸談判,打還是在打。

  十一號禮拜天又有個號外,說田代病死天津,改由香月清司出任駐屯軍司令。徐太太菜市場聽來的更叫人心慌,說什麼日本已經調了炮兵和騎兵到通州,又說有大批日本軍隊從東北開了過來。誰也不敢說都是謠言。十二號,南苑那邊又打起來了,連永定門外都響了十幾聲大炮。

  他兩天沒出門,只打了幾個電話。馬大夫在醫院,麗莎在東交民巷一個志願工作隊幫忙。找不到羅便丞。藍蘭在家等他爸爸電話。辦公室沒人。

  十六號那天,他上街走了走。真把他嚇了一跳。悶熱之外,全變了。

  東單、西單、西四一帶,都是一條條戰壕,架著麻袋。東交民巷四周也堆著沙包拒馬。大路口上全是衛兵,背的長槍也全都上了刺刀。大街上軍車不斷。走路的腳步都快了點兒,沒人逛街了。一個個店舖全都上了門窗。電線桿上,牆上,到處給貼上了標語口號:「寧為戰死鬼,不做亡國奴」,「打倒日本帝國主義」,「誓死保衛盧溝橋」,「北平市民,堅決抗戰」……還有一批批學生沿街募捐,「有錢出錢,沒錢捐把牙刷兒也成。」

  他直到二十號晚上才見到馬大夫,滿臉倦容地靠在沙發上喝酒。麗莎在他身旁查看一個筆記本。

  半天,誰都無話可說。

  「麗莎和我沒趕上甲午,也沒趕上義和團……」馬大夫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天然聽,「可是趕上了辛亥革命,成立民國,趕上了袁世凱稱帝,完後的軍閥割據混戰,趕上了孫中山去世,就在我們『協和』,趕上了北伐,跟打到去年的內戰,趕上了瀋陽事變……看樣子,現在又趕上了又一次中日戰爭……」

  李天然不想打斷馬大夫的話。過了會兒,看他不說了才問,「北平守得住嗎?」

  「看二十九軍了……當然,這是中國裝備最差的部隊,要不然怎麼會有個大刀隊?」馬大夫抿了一口酒,深深歎了口氣,「你知道嗎?宋哲元回老家掃完了墓,昨天從天津回來了。他的和平交涉,已經交涉了一個多禮拜,結果反而給東京一個動員的機會,從關外和朝鮮調來了四十萬人……你看報了吧?上個月才上任的首相近衛文縻,還製造輿論,把『盧溝橋事變』,說成『華北事變』,前幾天又改成『中國事變』,就是在有意挑戰,尋找借口,佔領中國……」他又抿了一口酒,想了想,「就算前天蔣委員長的『廬山談話』非常堅決,什麼抗戰到底,就算他已經電令二十六路軍總司令孫連仲北上支援,又電令太原那邊的綏靖主任閻錫山緊急戒備……可是,你說什麼?北平守得住嗎?……我看守不住。」

  「天然……」麗莎為每個人添了點酒,「你沒去東交民巷,你無法想像那個又安靜又清靜的使館區,這個禮拜變成了什麼樣子……我這幾天每天都在那兒,我告訴你,各國兵營操場,還有馬球場,全擠滿了人,像是在野餐,總有上千個外國人躲了進來,都是住在城裡和近郊的……我告訴你,什麼人都有,傳教的,做買賣的,教書的,度假的,還有一大批白俄舞女……大部分拖家帶小,大包小包,地上搭著各式各樣的帳篷,一個個奇裝異服……簡直像是園遊會,搞時裝展覽,有人吹口琴,有人彈吉他,還有娃娃哭……」她說得有點累了,停了停,「再告訴你一件事,你就知道這兒的外國人有多緊張了……這個禮拜,我們使館每天都有通知來,要城裡頭所有外國居民注意美國大使館那個無線電桿的燈,如果下頭掛了我們海軍陸戰隊的危險信號,白旗上一個黑三角,那就是警號,就叫我們全都立刻躲進東交民巷。」

  已經很晚了,外頭又在戒嚴,麗莎留他住下。

  「有什麼事我可以做?」李天然最後問。

  「有……」馬大夫揉著太陽穴,想了想,「這樣好了,明天跟我去『協和』,那兒有一大堆醫藥打算送給紅十字會。我們人手不夠,也沒幾個人會開車,你就用我那部福特,幫我們送貨吧……」他突然又想到什麼,「不過,先請你捐五百C.C.的血。」

  就這樣,李天然第二天一早跟馬大夫去了「協和」,先捐了血,休息了半小時,就開始搬貨。

  都是一箱箱,一包包的醫療救濟物品,送到紅十字會在燈市口貝滿女中操場上臨時搭的大帳篷。馬大夫那部老福特裝不了多少箱子,得來回來去跑。好在不遠,車頭上又掛著一面白底紅十字旗,衛兵警察都讓他的車先走。

  可是其他好幾個民間志願團體,發現這兒有部汽車,也一個個過來找他順便幫著運點慰勞品救濟品。什麼都有,牙刷牙膏,毛巾胰子,筆記本,手絹兒襪子……最多的是居民聽說前線需要沙包而捐出來的麻袋面口袋,像小山似的,一捆捆堆在幾所學校和會館裡頭,等他們來搬。

  李天然成天這麼在內城外城開車送貨,很快就發現這一陣子又安靜了下來,真有點和平氣氛。至少西四那條戰壕都給填平了。街上的人又多了起來。鋪子也一個個下了門板,路口上又有人在賣酸梅湯、雪花酪、西瓜、冰棍兒。

  可是報上的消息還是挺嚇人。日軍已經公然佔地,在南苑擴建機場。清華大學附近也有過幾次武裝衝突。宛平和長辛店每天都在給炮轟。

  最叫人覺得危險的是,不管訂了多少協議,四郊圍城的日本軍隊,一個兵也沒撤走。果然出事。二十五號下午,日軍發動了飛機,大炮,鐵甲車,一夜之間,佔領了廊坊。北寧路斷了。平津火車又不通了。

  他第二天照常送貨。大夥兒都在議論昨天晚上廊坊失守的事。下午,西單一帶開始戒嚴。站崗的說外城廣安門那邊兒正在打。他只好開回東單。

  到了哈德門大街,路又給擋住了,好些二十九軍在上頭挖戰壕,架沙袋和鐵絲網。他問一個腰上別著把手槍的少尉怎麼回事。

  那個軍官朝東交民巷一指,「那裡頭還有九百多個日本兵,廣安門還在打,總不能讓他們裡應外合吧!」他手一揮,「趕緊進胡同兒繞著過去。」

  他繞了半天才還了車。回家天剛黑。他光著膀子在院裡坐。

  還是很熱。剛滿過的月亮照得下邊一片慘白。沒槍聲了。只是後花園的蟬叫個不停,蛐蛐兒也叫個不停。他靠在籐椅上抽著煙,喝著酒,望著天邊一顆顆開始亮起來閃動的星星……他發現好一陣子沒去想朱潛龍的事了。

  胡同裡頭一陣汽車喇叭聲。他沒理會。接著大門鈴又一陣響,才想到準是羅便丞。

  果然是他。白襯衫上給汗水浸濕了一大片,「有件急事,幫個忙,我中文不大行,」他三步兩步拖著天然上了北屋,掏出來一張紙,「勞駕給翻成英文……你先看看。」

  李天然坐到書桌前,開了檯燈。紙上滿滿一頁潦草的毛筆字:

  一九三七年七月二十六日午後

  (昭和十二年七月二十六日)

  最後通牒

  日本華北駐屯軍司令香月清司

  致

  冀察綏靖公署主任,

  冀察政務委員會委員長,

  第二十九軍軍長宋哲元

  「怎麼回事兒?」李天然抬頭問。

  「你先看。」

  他接下去看。

  二十五日夜間,我軍為保護廊坊通信所派士兵,曾遭貴軍非法射擊,以致兩軍發生衝突,實感遺憾。查此事發生之原因,實由於貴軍對我軍所訂之協定,未能誠意履行,而緩和其挑戰的態度。如果貴軍有使事態不趨擴大之意,須將盧溝橋及八寶山附近配備之第三十七師,於二十七日正午以前撤至長辛店,並將北平城內之三十七師撤出城外,其在西宛之三十七師部隊,亦須於二十八日正午以前,先從平漢鐵路以北地帶移至永定河以西之地,並陸續撤退至保定方面。如不實行,則認為貴軍未具誠意,而不得不採取獨自之行動以謀應付。因此,所有一切責任,並應由貴軍負之。

  「哪兒來的?」李天然又抬頭問。

  「你先翻。完了再說。」

  「可是……香月清司,英文叫什麼?還有,」他垂頭瞄了一眼,「最後通牒,綏靖公署……英文怎麼說?」

  「這些名詞你都別管,我們都有……你只管翻案文,一定要忠實,意思絕不能錯。」

  李天然抽出一張白紙,拔出鋼筆,動手翻譯。案文還好,只請教了一兩個字,像「獨自之行動」。

  不到一小時,他把英文稿給了羅便丞,點了支煙,「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羅便丞早已經自己倒了杯酒,半躺在沙發上,「不是很清楚嗎?最後通牒!不投降就死!」他喝了一大口酒,「最後通牒!耶穌基督!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看到的最後通牒!老天!」

  「怎麼回事?」李天然有點忍不住了。

  可是羅便丞像是極度緊張過後的鬆弛。他又喝了一口,「你知不知道中文還有一個譯法,叫什麼『哀的美敦書』。老天!也真妙!像是一對情侶吵架,斷絕關係!」

  天然坐下來陪他喝,「你哪裡得來的?」

  「鐵獅子胡同,有我的人。」他擠了擠眼。

  「OK……那你怎麼看?」

  「我怎麼看?下午差點打進了廣安門。所以你說我怎麼看。我看七月七號的盧溝橋槍聲,開始了第二次中日戰爭。」他一口幹掉了酒,「我得趕回辦公室發稿,過兩天再談……可是我告訴你,盧溝橋那邊打得很慘……」他站了起來,「我們通訊社會付你錢,不過還是謝謝你……我們那位翻譯給累垮了,進了醫院……」他把稿子塞進了口袋,往屋外走,突然止步,「哦,對了,那位民間詩人又有了作品,」他掏出一張疊著的報紙,遞給天然,「你慢慢看吧。」

  李天然送他出門上車,回到北屋,倒了杯酒,點了支煙,靠在沙發上,有點激動地打開了那張小報:

  古都俠隱(之四)

  將近酒仙

  梁任公集宋人句,轉贈「燕子李三」

  燕子歸時,更能消幾番風雨;

  夕陽無語,最可惜一片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