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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1500年前文明世界的邊緣

到公元1500年,舊大陸只有狹長的凍土地帶和極地海岸線仍然沒有受到文明生活方式發展的影響。少數馴鹿牧人仍然保持著傳統的生存方式,富有在極地海岸特殊環境生存技巧的愛斯基摩文化,在與地球上更有利地區的人已經取得的成就沒有任何聯繫的情況下誕生了。

跨越整個歐亞大陸文明世界南部的地理條件和文化關係則要複雜得多。我們掌握的有關諸如非洲等廣大而多樣地區歷史的信息仍然很不足,現在所知道的是,歷史之謎幾乎與已經解決的謎團一樣多。在相關內容的書籍中,似乎只能對主要的發展線索做出非常假設性的結論。讀者應該意識到,下文許多內容更多地依靠謹慎的猜測,而不是依靠明確的事實。

1500年,非洲贊比西河以南和澳大利亞及其附近的塔斯馬尼亞和新幾內亞島等,仍然完全沒有接觸過外部文明。那裡的遊牧民族仍然過著石器時代的生活,就我們所知,類似於人類最早的狩獵者。

東南亞和南太平洋

但是,在這兩大庇護所的北部,處處都已經感受到了文明生活方式的轉化力量。在印度或中國探險家穿越該地區的河口之前,在東南亞和印度尼西亞群島,熟悉塊莖作物農業生產、擅長原始航海技術的社會就已經存在了。正如我們已經看到的,公元之初,大規模接受印度文化的現象發生了。大約公元600年後,與印度的聯繫減少了,這主要是由於印度洋中的印度教徒被穆斯林取代的結果。東南亞各種印度教徒(還有一些佛教徒)的宮廷,因此被迫依靠當地的資源。有時其結果是輝煌的。例如,爪哇變成修建了滿者伯夷(Majapahit)大神廟的印度教帝國中心,而湄公河下游變成了一個類似國家——高棉帝國的中心,它的雄偉建築是龐大而令人印象深刻的宮殿-神廟城——吳哥窟。

大約1200年初,兩股外來力量襲擊了東南亞的印度化宮廷文明。泰族部落從北部南下,推翻了高棉帝國,在湄公河流域建立了更好戰、更動盪的政權。佛教僧侶及時地使泰國皈依了佛教,但是泰國的佛教更多是緬甸、西藏特色的,而不是印度特色的。與此同時,穆斯林的傳播事業也由於我們已經注意到的伊斯蘭共同體內部變化而加強。因此,馬來亞、蘇門答臘、現在的爪哇和遙遠的菲律賓的棉蘭老島都相應地變成了穆斯林政權中心。印度教遲早會在各地消失,除了巴厘島之外,那裡的古老生活方式有些保留到現代。

同樣在這幾個世紀裡,波利尼西亞的航海者正在把他們更高級的蠻族文化帶給太平洋沿岸。他們的文化與東南亞文化至少有鬆散的聯繫。波利尼西亞人的祖先可能來自亞洲內陸的某個地方,但是只有當做出關鍵的發明允許從挖空的單一圓木而製成的獨木舟在大海中安全地航行後,他們的大遷移才出現。這個關鍵技術突破(大約公元1~6世紀之間),使波利尼西亞人在幾百年的時間裡就散佈於太平洋各地——他們的語言與遙遠的新西蘭和夏威夷都有密切淵源關係也證明了這個事實。

撒哈拉沙漠以南的非洲

非洲也許是人類起源的搖籃,直到現在,這個大陸仍然比世界上其他任何地區都保留了更多的人種。外表差異很大的民族,如布須曼人、霍屯督人、丁卡人、馬賽人等,完全不見於其他地區。在過去的時代裡,這些民族比他們現在所佔領的土地廣大得多,而其他人口特別是班圖語族,曾經只局限於他們現在所佔領土地的小部分。非洲現在和過去都一直由幾乎統一的尼格羅人口定居的天真觀點是完全錯誤的;但是事實非常複雜而記載卻很少,所以難以輕易地重新追溯。

實際上,撒哈拉沙漠把非洲一分為二。北部沿海被納入了地中海的古典和中世紀歷史,我們在這裡就不再予以關注。但是,從地理上看,撒哈拉沙漠以南的非洲遠非一致的。剛果熱帶雨林地區的北部、東部和南部都與熱帶稀樹草原——即偶然被樹叢點綴的草地——為鄰。但是東非中部的山脈和大湖泊打斷了熱帶稀樹草原的弧形,所以它不是一個連續的地帶,而是被分成兩大部分:被蜿蜒彎曲的尼日爾河切成兩半的西非,和從非洲大陸東部隆起地帶一直向南延續到好望角的東非。撒哈拉沙漠南部邊緣的稀樹草原環繞著以山脈作為屏障的北部。因此,這種小草原把東非和西非兩大主要生產地區聯繫起來了。

非洲地理割裂的情況有助於說明古代埃及有限的地理範圍,它的影響顯然難以逾越尼羅河谷地本身,最南也只到達努比亞。在基督教時代,也可能稍微早一點兒,一支重要的印度尼西亞人就被帶入非洲。當時馬達加斯加島被一個從印度尼西亞群島(也許是婆羅洲)航海而來的民族所定居,至今他們語言上最接近的民族仍然居住在婆羅洲。其他印度尼西亞定居地也許曾經存在於東部沿岸。這方面最確切的證據是,大量原產於印度尼西亞的塊莖作物和適合熱帶雨林地區種植的作物變成了非洲的主要農作物。新作物對西非產生了很大影響,以至於西非的種植者在這時開始滲透到剛果河的廣大熱帶雨林地區,也許正是由於新的印度尼西亞農作物,第一次使這種環境適於農業。故鄉和散居出發點都在西非,距貝寧的拜特(Bight)不遠的班圖語族的最初擴張,可能就取決於他們成功地種植了新的印度尼西亞作物。

大約公元300年,跨越撒哈拉的駱駝商隊開始把羅馬的影響帶到西非。公元300~600年,在不斷增長的駱駝商隊貿易力量基礎上,西非第一個大國加納開始形成,這些駱駝商隊販運的主要商品是黃金、食鹽和奴隸。與此同時,在東非,努比亞王國和阿比西尼亞王國與羅馬世界的聯繫也更緊密。兩個王國都在早期就變成了基督教國家,但是阿比西尼亞和努比亞的基督教很快就與羅馬和君士坦丁堡都接受的教義發生了分歧,以致它們與地中海世界的聯繫也變得微弱。阿比西尼亞一度控制了亞丁海峽,在阿拉伯半島行使了廣泛的權力。但是伊斯蘭教興起和穆罕默德對阿拉伯半島的統一,把阿比尼西亞驅趕到海峽對岸。從此,阿比尼西亞的基督教文化一直處於守勢。伊斯蘭教迅速在東非扎根,穆斯林很快就佔領了東非沿岸,把基督教徒限制在高原地區,那裡至今還存在基督教徒。

阿拉伯對埃及(642年)和北非(到711年)的征服使東非和西非都與穆斯林為鄰,而非基督徒。穆斯林在印度洋很快佔據優勢的事實意味著,非洲進一步遭到穆斯林入侵的威脅。但是直到公元1000年,伊斯蘭教只傳播到撒哈拉以南部分地區。此後它的推進變得非常迅速。例如,加納於1076年被一位穆斯林征服者滅亡。從此穆斯林國家在西非佔據優勢。最重要的早期穆斯林帝國是馬裡。在東非,抵制伊斯蘭教入侵的努力實際上產生了阿比西尼亞文化史上的「黃金時代」,但是努比亞在15世紀屈服於穆斯林征服者。征服努比亞後,阿拉伯遊牧民族開始大規模遷徙到非洲大陸的撒哈拉沙漠南部邊緣地區。當這些移民到達西非時,他們嚴重地擾亂、焚燒、搶掠了農業村莊,以致農耕地區的界限向南大幅退縮。

瓜達富伊角以南的東非歷史仍然很不清楚。700~1400年間,在今天的羅德西亞的幾個地區,大規模採礦業出現了。津巴布韋及其附近的大量石頭建築廢墟證明了採礦業的規模。另一個重要事件是牛群飼養向南傳播。其先驅者又是班圖語族部落,他們可能向某些更開化的民族——也許是努比亞——學會了飼養牛的技術。班圖人的牛群飼養者驅趕了以前佔據東非大部分土地的霍屯督狩獵者。到1500年,班圖人擴張的邊界已經到達贊比西河。

因此,在歐洲人繞過好望角之前,幾乎整個非洲都已經受到更發達社會少量但明顯的影響。大量文明生活方式及其當地變種已經扎根於西非和東非適合農耕的地區。

美洲人

在同一時期,美洲人也成為完全配得上「開化的」稱號的複雜社會中心。一般說來,到1500年,墨西哥和秘魯控制自然環境所達到的水平似乎非常類似於到公元前2500年左右古代美索不達米亞人和埃及人已經達到的水平。當西班牙征服者突然打斷他們與世隔絕的狀態時,4000年的差距太大了,美洲印第安人無法追趕。由於阿茲特克帝國和印加帝國的較高文化只留下了很少線索,所以我們只能相當籠統地考察美洲印第安人文明。

大約新石器時代農業人口開始在舊大陸種植小麥和大麥的同時,新大陸也開始種植糧食作物。但是從字面上看,新大陸最重要的糧食作物玉米必須通過各種野生蜀黍與其他野生物種雜交而被發明出來(現代玉米的精確基因祖先仍然處於研究之中)。這需要漫長的時間,直到公元前2500年,充足的植物形式作物生產似乎才為人類提供了基本生存資料。直到那時,小塊土地的食物生產產量不得不由狩獵和採集來補充。人類人口相應地不得不稀疏地分佈於各地。

美洲印第安人面臨的第二個不利條件是:新大陸幾乎沒有任何能夠為人類服務和提供食物來源的家養牲畜。美洲駝、狗和豚鼠都在新大陸被馴養了,它們組成了新大陸與在舊大陸農耕民族和遊牧民族生活中發揮重要作用的各種家養牲畜少得可憐的對應牲畜。

鑒於上述幾個原因,所以直到公元元年前不久,我們可以恰當地稱為文明的較複雜社會才開始在美洲發展起來。這個變化的證據是考古材料。許多大型宗教中心、用石頭建造在人工修築的金字塔頂上的神廟,都出現於危地馬拉(瑪雅人)和墨西哥高原中部地區。在此後的幾個世紀裡,技術進步非常迅速。更優美的雕刻、更大型的建築、更精確的神廟選址和設計等,都出現於瑪雅和墨西哥的文明中心地區。考古學家所謂的中美洲印第安人文化的「古典」時代大約出現於公元300年前,並持續了大約600年。在此期間,瑪雅和墨西哥的神廟不僅面積廣大,而且都進行了系統的裝飾。瑪雅人發展了一種精確的曆法和文字形式,當今學者只能部分地破譯這種文字。祭司控制和管理社會的跡像似乎是明顯的;但是現在仍然不得而知的情況是:思想和神話的詳細情況、宗教原則、調集普通農夫興建龐大神廟的行政管理機構、專業石匠和其他工匠如何養活等。

秘魯也許稍微落後於墨西哥和危地馬拉的發展,但是秘魯三大文化的「古典」時代被認為與瑪雅和墨西哥神廟國家的古典時代同時出現。馬鈴薯和美洲駝是安第斯山區的重要資源,而墨西哥則不具備。此外,沿海地區的秘魯社會依靠高超的人工灌溉技巧,而中美洲的玉米生長在雨水灌溉地區。公元500~1000年,延伸到太平洋沿岸的整個秘魯山谷地區被一種起源於安第斯高原的蒂亞瓦納科(Tiahuanaco)藝術風格所取代。也許這證明了軍事征服,雖然它也可能表示某種宗教運動。無論其性質是什麼,中央集權的政權並未保持很長時間。當安第斯高原中部的印加開始發展為新的帝國時,他們不斷擴張的勢力遭到並戰勝了當地城市和部落國家的一系列抵抗(15世紀)。印加人在整個秘魯地區建立了非常嚴格的中央集權政權。他們的帝國由道路、官吏和太陽神維繫,「偉大的印加」是太陽神的祭司長。這與古代埃及政教合一的中央集權制度非常類似。

墨西哥的地形更加多樣,在這個方面,可以與古代美索不達米亞相比。大約公元900年,瑪雅和墨西哥的祭司領導的共同體瓦解了。其原因不詳。在墨西哥谷地中部,可能是來自北方的蠻族入侵消滅了祭司政權。再往南,軍事襲擊的痕跡缺乏,可能是信仰有些衰退,因此,瑪雅農民發現,不必供養祭祀中心以確保他們的玉米地肥沃,這說明了神廟被廢棄的原因。但是,更趨軍國主義的政權的確出現在瑪雅土地上。首先尤卡坦的奇琴伊察,接著瑪雅潘似乎在瑪雅人中建立了某種鬆散的帝國,但是西班牙征服者到來之前,連這種政治單位也消失了。雖然大型神廟證明了他們的歷史,但是當西班牙征服者第一次出現時,瑪雅的農業生產者仍然生活在簡陋的村社中,並且沒有精密的軍事、政治甚至祭司組織。

再往北邊,在阿茲特克人(1325年來到墨西哥中部)建立對墨西哥中部的鬆散霸權地位之前,多次入侵浪潮已經出現了。阿茲特克的軍事行動旨在捕獲俘虜,挖取他們的心臟,以便進行日常敬神活動。我們可以想像,這些犧牲者不甘心屈服於自己的命運。因此,當科爾特斯1519年帶著一批流氓惡棍到達蒙特祖馬德宮殿時,墨西哥中部數百萬居民並不存在任何真正有效的忠誠和政治統一。

歐洲地理大發現之前,其他印第安社會已經開始轉向精細的農業生活了。例如,在今天美國的東南部,大量宗教崇拜中心已經興起,雖然比墨西哥的簡單,但是受到了墨西哥的影響。同樣的前文明存在於今天的哥倫比亞和智利地區。在更南部的田野裡,弗吉尼亞和新英格蘭地區的印第安人知道如何種植玉米,像易洛魁人等印第安民族,在接觸白人之前就已經開始建立強大的政治-軍事聯盟。

一個更有爭論的問題是,美洲印第安文化的某些重要元素是否歸功於越洋航行者,無論這些越洋航行者是跨過大西洋還是太平洋。中美洲少數藝術主題與東南亞的非常類似。歐洲人到來之前太平洋群島種植作物的分佈情況表明,從很早時候起,太平洋兩岸各種文化之間就已經存在某種聯繫了。但是,許多學者堅決否認,美洲印第安文明從與世界其他地區的聯繫中吸收了很多東西。如果沒有比目前更多的考古研究,那麼這個問題就一直懸而未決,並且無法徹底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