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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絕代雙驕 十一 六鎮起事

高歡在懷朔鎮尋機待發的同時,北魏朝中的兩派勢力正鬥得你死我活。

胡太后做了北魏事實上的女皇帝,除了努力推動佛教事業(龍門石窟的大部分佛像,都是在這一時期開鑿),沒有什麼值得稱道的政績。她相信,爹親,娘親,不如佛親,人生在世,孝敬佛祖是第一要務。因此,佛像要用黃金來造,佛塔要建九層。興致來了,她又挑選了一隊僧人,由使者宋雲帶領,前往天竺取經。(這次取經活動是繼東晉法顯之後南北朝時期規模最大的一次,前後歷時四年,遊遍北印度和中印度諸國,帶回了一百七十部佛經。從數量上說,要超過法顯不少。關於宋雲等人的西行見聞,《洛陽伽藍記》中有非常詳盡的描述)

當然,佛祖之外,胡太后還喜歡男人。她寢宮裡的男寵數量絕不亞於前輩馮太后。而且,她還動了真感情,愛上了宣武帝的弟弟、清河王元懌。這一愛的結果,令她始料不及,並給北魏帶來了滅頂之災。

孝文帝一共有六個成年的兒子,宣武帝的哥哥元恂被廢賜死,弟弟京兆王元愉造反被殺,前文已述。剩下的三個弟弟,廣平王元懷平生只愛錢財,熙平二年(公元517年)就病故了,汝南王元悅是個同性戀,性情極其乖僻。惟獨清河王元懌,不但英俊瀟灑、風度翩翩,而且文才過人,長於政事,品性一流。孝文帝生前最喜愛的就是這個兒子,彭城王元勰對他也是讚不絕口。胡太后臨朝後,他擔任太傅兼侍中,領太尉之職,與胡太后交往密切。如此優秀的男士擺在面前,天長日久,自然就點燃了太后心中愛情的火焰。

胡太后便找了個借口,把元懌騙入寢宮,軟硬兼施,逼他就範。元懌這樣在宮裡長大的好孩子,哪裡是風情萬種的胡太后的對手,即便有些心不甘情不願,最後也只能依從。從此叔嫂時常雙雙出入內宮,做了有實無名的情人,天下皆知。

胡太后對小叔子兼情郎信任有加,把朝政都托付給元懌,有意讓他做小皇帝的周公和霍光。元懌也沒有辜負嫂子這一片美意,盡心輔政。由於他執法公正,從不徇情,北魏的法度有了一定的改善。然而大廈將傾,豈是一人之力可以挽回的?朝中那些違法的官員受了他的制裁,日益積累起不滿的情緒。

怨氣最大的是太后的妹夫、領軍將軍元叉,其次是當年保護太后有功的太監,時任衛將軍的劉騰。元叉既是宗室,又是皇帝的姨夫,一向恃權驕縱,多次被元懌懲處;劉騰則想幫自己的弟弟破格做官,結果遭到元懌的阻撓。兩人湊到一起,商量著要拔掉這顆眼中釘。

他們的手段與高肇相仿(官員淨整一些下三爛的手段害人,北魏不亡才是沒有天理),賄賂了龍驤府長史宋維,讓他污蔑說有人要擁立元懌做皇帝。胡太后不信,下令仔細查驗,結果完全找不到元懌謀反的證據,元懌沒事,宋維反被貶了官。

元叉和劉騰一計不成,意識到有胡太后的護航,玩明的是玩不過元懌了,他們決定利用手中控制的內宮禁衛軍,發動政變。

神龜三年(公元520年),元叉和劉騰忽然率領一隊禁衛軍,把孝明帝迎到後宮的正殿顯陽殿,以胡太后的名義假傳一道聖旨,聲稱將權力全部歸還孝明帝。他們把胡太后幽閉在北宮,隔絕孝明帝與她的來往,又扣押元懌,羅織了一堆罪名,將他處死。

孝明帝親政時畢竟只有十一歲,大權毫無疑問落入了元叉之手。元懌之死向朝野發出了信息:北魏的權力中心極度不穩定,各方諸侯紛紛借題發揮,摩拳擦掌。先是元英之子、中山王元熙以清君側在鄴城起兵討伐,因手下人叛變而失敗。接著是左衛將軍奚康生為救胡太后出宮,謀殺元叉,尚未成功就被捕斬首。

過了三年,劉騰死了。於忠的弟弟、武衛將軍於景認為有機可乘,秘密籌劃廢掉元叉,事情敗露,元叉把他罷黜到懷荒鎮去,罰他做鎮將。

於景在元叉那裡逃過一死,卻不是什麼值得慶祝的事。他到了懷荒後,心中又氣又恨,整日對手下的兵士打罵交加,態度也極差。兵將之間積壓多時的矛盾進一步惡化了。

這時北方的柔然又發生了一番內亂,立了新可汗阿那瑰,國勢有所回升。正光四年(公元523年)夏天,柔然各部鬧饑荒,阿那瑰乘著六鎮邊防空虛,闖到平城附近瘋狂洗劫,擄走數千人口,數十萬牛馬。六鎮地區損失慘重,遍地是饑民。當遠在洛陽的朝廷派軍隊趕到邊鎮時,柔然早就不見了影蹤。

朝廷的軍隊撤走了,柔然捲土重來,於景組織懷荒鎮的軍民抵抗。鎮上的老百姓幾個月沒吃過一頓飽飯,哪裡有力氣打仗?大家請求開倉放糧,於景卻很不耐煩,一口拒絕。

饑民們群情激憤,想你這傢伙在洛陽撿了條小命,卻跑到我們邊鎮作威作福,全然不顧死活。忍無可忍之下,他們衝入於景家中,把他夫妻二人揪出來宰了,分了倉糧,宣佈起兵對抗朝廷。

懷荒鎮軍民的殺將事件立即引發了多米諾效應,西面沃野鎮的邊民在一名叫破六韓拔陵的匈奴人(破六韓是姓,出自匈奴單于的後裔)的率領下,殺了沃野的鎮將,佔領沃野,一路東進,舉起了一面更大的起義旗幟。六鎮兵將積累已久的矛盾終於火山爆發,叛亂活動如瘟疫一般迅速蔓延開來,愈演愈烈。短短五六年之內,北方大地上幾乎無一處不燃燒戰火,幾乎無一處不生靈塗炭。

諸多反叛力量裡,影響最大、實力最強的幾支,除了破六韓拔陵,就是燕州上谷的杜洛周與定州左人城(即左城)的鮮於修禮,以及繼鮮於修禮而起的葛榮。後面三位的起兵,實際上都是破六韓拔陵的再版。

破六韓拔陵的六鎮軍席捲河套以北,政府軍連戰連敗,棄城失地。為了撫恤鎮民,孝明帝下詔改鎮為州,取消對邊鎮歧視性的政策,提高鎮民的地位。然而六鎮及其周邊地區的軍民已經全部叛變,這些遲到的措施根本是隔靴搔癢,於事無補了。

陷入絕境的政府軍不惜向一百多年的死對頭柔然求助,廣陽王元淵率部與柔然可汗阿那瑰聯合,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黃河邊上用伏兵擊潰了破六韓拔陵。(破六韓拔陵在軍潰後不知所終,有人認為他被柔然軍隊所殺,也有人認為他躲過追殺,從此匿跡。對於這位史書上著墨不多卻異常重要的人物,我們不妨留一個謎去發揮想像吧。)

北魏朝廷不吸取教訓,把投降的二十萬六鎮軍分別安置在河北的冀、定、瀛三州。不出半年,被遷到河北的士兵就先後在杜洛周與鮮於修禮的率領下,再次扛起武器造反。

「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一頭是北魏朝廷的驚慌失措、四處滅火,一頭是聲勢浩大的反魏浪潮;一頭是掙脫壓迫的怒吼,一頭是爾虞我詐的較量。投身其中的人們,不論是主動還是被動,是正義還是邪惡,是忠誠還是背叛,都將在戰場上一串接一串的號角下,見證一個偉大時代的誕生。因為主宰後來近半個世紀的英雄人物,無不例外都將經受這場戰火的錘煉。

孝昌元年(公元525年),高歡領著一幫弟兄,投奔杜洛周的起義大軍,邁出了漫漫征程的第一步;他大概不會想到,在鮮於修禮率領的另一支起義軍隊伍裡,有他未來的強勁對手,「黑獺」宇文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