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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唯有兵諫

第二章 唯有兵諫

這是一次相當成功的突襲,但勝利者並沒有高興。在護衛們簇擁下,總統領羅明海失魂落魄的徘徊在遺一屍一遍地的戰場上,他臉色鐵青,低沉的喝問道:「人呢?」

被喝問的人一個哆嗦,低聲回答:「大人,我們已經進行了嚴密的探索。在帝林的馬車內並沒有發現他,目前在死者中也沒有發現……」

「廢話!」羅明海低喝道,臉色黑得跟炭一般,「找!」

部下們一聲不敢哼,連忙轉身就去。遠遠近近的傳來了響亮的叱喝:「仔一抽一搜索!每一具一屍一首都要檢查,提防帝林詐死!」警察和士兵們提著燈籠,在那血腥熏天的一屍一堆中翻一弄著,辨認著每一具一屍一首的面目和衣著。

「大人!林迪副統領快步走到了羅明海身前:「襲擊完成,不宜在此地久留。大人,一擊不中,便當遠離,我們該撤了!」

「滾!」羅明海根本沒轉頭看林迪,從牙縫裡蹦出一個字來。他目光茫然的游離在一屍一骸遍地的戰場上,望望這裡,又看看那裡,彷彿期望在什麼地方能突然找出帝林來。

林迪的臉陡然變得煞白,英俊的臉可怕的扭曲了。他喘著粗氣呼吸了好一陣,才強忍著怒氣低聲說:「大人,我奉殿下之令而來!」

羅明海霍然轉身,赤紅著眼惡狠狠地盯著林迪,憤怒得眼中都噴火了。

林迪站得筆直,毫不退縮的與他對視著,眼神堅定。他無聲的告訴羅明海:「我的官職雖然比你低,但我現在是總長親自委任的監軍!要我屈服絕無可能!」

雙方惡狠狠的對峙了一陣,最後,還是羅明海先移開了目光。他沙啞的說:「出總長府時候,帝林確實上了那輛車。現在不見人,他肯定是躲起來了。而且很可能是裝死人藏在一屍一堇裡了!現在一撤,我們就全功盡棄了,林迪閣下,絕不能那樣!」

林迪的怒氣稍消,想想羅明海說的倒也不無道理——但看著那堇積如山的一屍一骸堇,林迪也猶豫起來:今晚廝殺得勝,但也是場慘勝。監察廳一百零七名護衛全數被殺,但自己方的傷亡人數也不下一百五十人。在兩三百米的長街上。一百多具一屍一首零散拋落,要將這些一屍一首全部整理辨認,沒有個把小時是辦不到的。

「大人,半個小時!」林迪堅決的說:「您只有半個小時搜查!過了半小時,監察廳就過來了,到時候,要逃跑的人就是我們了!」

瞪大了佈滿血絲的眼睛,羅明海只說了一個字:「好!」

接下來的半個鐘頭裡,可以讓所有熟悉羅明海的人驚得摔破眼鏡。為了節省時間,堂堂的家族總統領。不顧身份和部下們一起充當了搬一屍一工人。他不顧那滿地的血污、熏人的血腥、遍地的碎肉甚至是灑了一地的腸子和發臭的污物。親自捋起衣袖,在那一具又一具的一屍一骸中翻查著,辨認著,弄得滿身血污臭氣熏天。

部下們都感到驚訝又佩服,眼前這碎一屍一血海的慘厲場面,哪怕打過伏的老兵見了都會發噩夢的,偏偏這位沒上過戰場的文官能這麼從容的工作,這份定力當真是了不起。

「不是!」

「不是!」

「不是!」

部下們欽佩,羅明海自己的心情卻是越來越煩躁。他親自檢驗了一具又一具一屍一首,濃重的血腥熏得他直想嘔吐,滿眼的鮮紅晃得他頭暈目眩,胸口堵著塊鐵般難受。但這些,羅明海現在都顧不上了。他像個賭輸了全部家產的賭徒。血紅著眼睛只管嚷道:「下一個!」

「大人,全部一屍一首您都看過了。」

羅明海抬起頭,眼中茫然一片:「全都看過了?不,一定還有!」他搖搖晃晃地起身,四處張望著,目光卻沒有焦點,也不知道在望什麼。

風呼一呼的吹過,梧桐樹被風吹得搖晃不停,發出稀稀疏疏的聲響。刺客們誰都沒有說話。大家都在靜靜的注視著他們首領。所有人都知道了,行動已算徹底失敗了。

帶著憐憫的眼神,林迪說:「大人,時間已經過了。我們該撤退了。我們還有機會的。」

「還有機會?」羅明海冷笑著,搖搖晃晃的走近來。盯著林迪看了一陣,他突然歇斯底里地狂笑起來,指著林迪的鼻子一字一句的說:「你這個蠢貨!你根本都沒明白,你要難付的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帝林會給我們第二次機會?你腦袋被馬踢壞了吧?」

一瞬間,林迪的臉色變得鐵清。他的臉孔扭曲成一一團一 ,眼中冒出了怒火,拳頭捏得咯咯作響。他的表情太恐怖了,士兵們立即聚了過來,緊張的盯著他,生怕他馬上就要往羅明海狂笑的臉上狠狠地搗上一拳。

林迪緊緊地咬著牙,手捏得咯咯作響,指甲早已掐進了肉裡,那鑽心的劇痛使得他清醒。用高度的克制力控制住了自己,他一字一句說:「大人,你該清醒一點了!」

「我很冷靜!」羅明海獰笑著:「看不透的反倒是你!帝林逃脫了,我們完蛋了!蠢貨!」

「還有總長殿下……」

「總長……哈哈哈……」羅明海歇斯底里的狂笑著。眼前的軍官少年得意,見識卻還太淺。論起對紫川參星的瞭解,自己比他深刻一百倍。

暗殺若成功,斯特林肯定要哭哭鬧鬧喊著要嚴懲自己,紫川秀也會躲在魔族窩裡喊幾句威脅的話——但叫囂一陣後,事情終究將要過去。畢竟,斯特林不可能為死了個人造反,紫川秀也不會為他的大哥起兵殺回來。為平息眾人怒氣,總長會裝模做樣的嚴懲自己,說不定還會很憤怒地把自己撤職下獄——只要風波平靜後,自己照舊是家族的總統領。

現在,暗殺失敗了,雙方已是不死不休的格局。帝林睚眥必報。他肯定要報復,而且,他還可以聯合兩個兄弟一同行動。帝林和斯特林都是掌握重兵的強勢將領,再加上遠東的紫川秀,面對這麼沉重的壓力,總長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把「蓄意謀殺家族重臣的一奸一賊羅明海及同謀林迪」拋出來喂狼的。可憐眼前野心勃勃的年輕人,滿腦子想著平步青雲,卻不知前方早已是死路一條。

看著羅明海無緣無故狂笑不已。林迪迷惑不解。他猜測:「這人,該不會已經瘋了吧?」開始他還顧忌著羅明海的身份,但今晚被多次冒犯,他的忍耐也到了極限,再也沒興趣敷衍對方了。

「下官還有事,失陪了。」

林迪草草行了個禮,帶著部下們轉身離開,直到走出了很遠,回過頭,他看到羅明海還是站在原地望著自己。冷笑著。也不出聲,那像看白癡一般的眼神讓林迪很不好受。

「瘋子,真是個瘋子!」

林迪嘀咕著。一邊加快了離開的步伐。不就是刺殺失敗了一次嗎?看他那失魂落魄樣子,沒出息!天又沒塌下來……」突然,林迪陡然停住了腳步:前方遙遙傳來了低沉的嗡嗡聲響,地面在微微震動著。他驚疑不定的望著飄雪的地平線,望向身邊的部下們:「你們……聽到什麼了嗎?」

部下們豎一起了耳朵,有人輕聲說:「好像是兵馬調動的聲……是騎兵吧?」

「哈哈,不可能!」林迪斷然否定:「帝都乃皇畿,達亞西路街靠近中央大街,誰敢這麼大膽,深夜在此興兵?除非他們想造反了!」

林迪說得肯定。心頭卻越來越驚疑不定了,震動和蹄聲響得越來越清晰,突然,一個部下驚叫:「大人,您看!」

在那飄雪的長街盡頭,出現了星星點點的亮點,那亮點在急速的增多,匯成了一片閃亮的光帶,那分明是一支舉著火把迎面衝過來的騎兵軍!蹄聲轟隆。火把閃亮耀眼,人如虎,馬如龍,隊伍沒衝近,一股久一戰一精一銳的強悍氣息已撲面而來,隊伍前方的旗幟赫然躍入眼簾,劍與盾牌的一交一 叉圖案在火光中透出了殺氣騰騰!

林迪失聲叫道:「是憲兵一團一 的騎兵隊!」他馬上轉身就跑,「快跑!」

街上驚呼四起:「監察廳來了!」

但已經來不及了。在刺客們看到騎兵的同時,騎兵也看到了他們。騎兵們驟然加速,隊列發出一陣可怕的吼聲:「報仇!殺殺殺!」

羅明海的部下中間並不缺高手,但為了刺殺而倉促組建起來的烏合之眾對上了配合默契的憲兵騎軍,結果並不難想像。刺客們連第一輪攻擊都頂不住就被一弩一弓射得潰不成軍,接下來就是全面潰敗,狼狽逃跑。

憲兵們騎著戰馬,高舉著馬刀,到處追殺著逃跑的刺客,刺客們驚惶失獵,把手中的兵器隨手一丟,只為能跑得快點。大伙都知道,兩條腿的人決計跑不過四條腿的戰馬的,為了躲避追殺,有人躲進了民房裡,有人躺在地上拿血塗臉裝死一屍一,有人翻牆鑽狗洞。為逃生,什麼主意都有人想到了。

但真正能逃得一性一命的只有少數的幸運兒。猶如一陣狂風驟雨,騎兵們迅猛的撲近身來,追上了逃跑的人群。人馬未到,迎頭就是一通箭雨,當場就把逃跑的殺手們射倒了一片,然後馬蹄兇猛的踩踏過去,將他們踩成了肉泥。

滿街都是慘呼和哀求饒命的號叫,很多刺客眼見無法逃脫,連忙跪下舉著武器,喊道:「我是xx的軍官!饒命!」但憲兵們的回答是馬刀的斜劈橫砍。

半個小時前,羅明海及其部下還是威風凜凜的殺戮者,萬萬沒有想到,報應來得竟是如此迅速。參與刺殺行動的三百多人一大多是逃跑中被騎兵們趕上,被馬刀砍死或者一弩一弓射死,甚至是被馬蹄踐踏而死,能逃得一性一命的,十中無一。

廝殺打鬥聲再次在深夜的長街上響起。居民們戰戰兢兢的關上門,在窗戶縫隙裡偷偷的窺視那場慘烈的廝殺。自從魔族軍圍城以來,帝都城好久不曾有過這麼大規模的戰鬥——不,該說是一場不折不扣的戰事了。

不是沒有抵抗的人。在街角的屋簷下,不死營士兵圍住了林迪。像刺猾般一團一 在了一起,背靠著民房抵擋著騎兵們的衝擊,這是步兵應付騎兵們的標準陣形。林迪並非指望這樣能抵擋騎兵,他只是希望能拖延滅亡的時間,或許在最後一刻,總長會派人來救他們呢?抱著這樣縹緲的希望,不死營士兵打退了騎兵的兩次衝鋒,殺了兩名衝上來的騎兵。

但林迪最終還是沒能等來總長的增援。眼看強攻失敗。憲兵立即調整了策略。監察廳的騎兵都是裝備著輕便一弩一的,雖然比不上流風霜的一精一騎騎術一精一湛,但行進中騎射對他們並不是難事。一隊騎兵掠過,伴他們到來的是一陣密集的箭雨,不死營士兵的陣列中響起了一陣慘叫一聲,騎兵的一浪一潮彷彿永無盡頭,一隊過完又是一隊。當第七隊騎兵掠過後,屋簷下已經再無能站立的人,密密麻麻的箭枝已經覆蓋了那一堇人一體 。

家族新一代的名將之星林迪紅衣旗本被亂箭射死,而他的同謀,刺殺行動的總指揮羅明海同樣沒有逃脫。在生命的最後關頭。紫川家的總統領選擇了尊嚴。他沒有像部下們一樣狼狽爬圍牆鑽狗洞,而是領著幾個親兵,在大梧桐樹下迎擊洶湧而來的騎兵。

總統領勇氣可嘉。但結果卻並無不同。因為他並沒有穿著表明身份的服裝,混亂中,騎兵們也不知道自己剛剛幹下了消滅家族總統領這樣的壯舉,只打了一個呼哨,又去追趕其他的逃竄者了。

馬蹄聲轟隆,黑壓壓的騎兵如潮水般從街頭湧過,憲兵們神色嚴峻,腰挎馬刀,一手持著輕便一弩一。在他們奔湧的潮頭上,不時傳來短促的廝殺和慘叫一聲。

在大群舉著火把的護衛簇擁下。帝林出現了。他騎在馬背上,審視著整個戰場,望著地上的一屍一骸,目光中帶著不易覺察的憂慮。

戰鬥很快就結束了。騎兵們三三兩兩的從各處趕回,出鞘的馬刀上血跡斑斑。蹄聲嘀嗒,一個軍官快馬衝過來,矯健的從馬背上一躍而下,快步走到帝林的面前:「大人,逃逸的刺客已全部被消滅。」

帝林俯身問:「弟兄們還有倖存的嗎?」

那軍官黯然,低下了頭道:「很遺憾,大人。我們已經發現了他們的遺體,一百零七位弟兄全部殉職,一無一倖存。」羅明海把一屍一骸集中到一起查,這同樣方便了憲兵清點死者。

帝林歎了口氣,低下了頭,把頭上的騎兵盔帽解下,慢慢地捧在了胸前。

對於那些殉職的部下,他有一種難以出口的慚愧之情。在刺客們行動之前,自己一個人偷偷的離開了車隊,卻把護衛們全部丟下充當吸引攻擊的誘餌——無論是為人還是為官之道,帝林都不認為自己有錯。捨出生命來捍衛長官的一性一命,這本來就是護衛們的職責,而也只有自己活著逃出來,才有機會為他們報仇。

但不知為什麼,看著護衛死不瞑目的眼睛,帝林依然感覺很不舒服。

默哀之後,帝林下達了命令:「第二隊負責清點戰場,第一隊和第三隊負責外圍警戒——立即行動!」

「是!」憲兵們轟然應答,四下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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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衣旗本哥普拉走近來,臉上神色很古怪。他做個手勢,示意護衛們避開了,才對帝林輕聲說:「大人,今晚的事……很蹊蹺。」

帝林望了哥普拉一眼,帝林面無表情:「嗯。」

作為監察廳首腦,帝林承擔著國內治安、政治 籃球經理之火箭助教小說5200保衛、監察文武官員、軍法系統、情報偵察等重要職責。他的仇家包括了國內的大型黑幫、野心跋扈的貴族世家、魔族餘孽、林家和流風家的間諜、腐敗墮落的家族官吏等等,連哥普拉都說不清大人到底有多少仇家,也記不清到底遇過多少次刺殺了。暗箭、投毒、行刺、伏擊,這類的事情簡直是家常便飯了,每週都會碰上一兩回。

但在帝都的大街上,數百名匪徒扮演成警方伏擊圍攻總監察長的車隊,造成一百多名護衛全數殉職。這樣的事件實在匪夷所思,哥普拉還是第一次碰到。這已經超出刺殺的範疇了,簡直是一場小規模戰爭了。哥普拉無法想像。那些一陰一魂不散的敵對份子有這樣的實力。

「大人,黑幫和那些外國一奸一賊……搞搞破壞下點毒還行,這麼大場面,他們沒有這樣的實力和膽子。」

「你說得沒錯。」帝林目光閃爍,冷笑著說:「羅明海肯定有份,至於背後有沒有人指使……現在還沒證據。」

哥普拉心下一寒。跟隨帝林日久,他已經知道了自己上司的習慣。越是緊要關頭,帝林就越是鎮定。事情越是重大,監察總長就越是輕描淡寫。「還沒證據」,在監察總長的字典裡,意思就是非常肯定了。證據這類東西,就跟民意代表啊、正義啊之類差不多,從來都是根據需要而出現的。

總統領已是家族臣子第一人了,能在背後指使他的人——哥普拉不由自主地抬起頭望向東邊,那個一片漆黑的方向,正是家族總長府所在。

憲兵們的工作和羅明海剛才做的並無不同,只是更為高效罷了。士兵們用戰馬將散落各處的刺客一屍一首一具具拖了回來。在街道的中間一字擺開。專門有人檢查死者的衣裳和一屍一首。尋找可以辨認身份的證一件 和身上的紋身——很多部隊或者國內黑幫,都會在皮膚上紋上特殊的圖案作為標記。在檢查過程中,銀幣清脆的叮噹聲一直響不停。在死者身上發現了很多錢財,有人甚至裝了滿兜的銀幣。很容易推測,這是一支臨行前用銀子喂足了的敢死隊。

帝林騎在馬背上,神情冷漠的看著部下們擺一弄一屍一體,不動聲色。大多數一屍一首,他都是匆匆看一眼就走開了。但在一具一屍一首前面,他停住了腳步,臉上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見到大人停下腳步,正在檢查的軍官起身匯報:「大人,這個人身上沒帶證一件 也沒帶錢。他大約五十歲。衣服檔次比較名貴,手上並沒有拿兵器的繭子。其他死者大多是正當壯年的男子,只有他的年紀偏大。我們很懷疑,他是不參與動手的指揮者。對這個人,我們會進行重點檢查,爭取盡快查出他的身份。」

「不必了,我知道他。」帝林微微晃頭,把散到額前的頭髮給撥一開了,很平靜的說:「他叫羅明海。」

一瞬間。所有人愕立當場。

家族的總統領躺在血泊中,怒目圓睜,血污將他半邊臉都蓋住了,他手中還緊一握著一把被打折的長劍,那憤怒的表情極好的闡述了「死不瞑目」的涵義。

與死者憤怒的眼睛對視了一陣,帝林移開了視線,厲聲道:「加緊速度,加快檢查!」

「是,大人!」

帝林臉色一陰一沉:羅明海要殺自己,這是帝都人盡皆知的事。但他沒料到他會這麼愚蠢,竟會親自到現場指揮,結果反倒被幹掉了!

「這下麻煩了!」帝林抬頭,望向那雪後彤雲密佈一陰一沉沉的天空,心情一陰一郁。

將領們簇擁在他的身邊,同樣的臉色低沉。有人眼中流露出了驚惶。雖說是防衛反擊,但殺家族的總統領,後果如何,大伙誰都不知道。

帝林望向旁邊的人:「哥普拉,你說,怎麼辦?」

哥普拉神色凝重:「大人,這得看情形了。照法理上說,總統領率隊行刺在先,企圖謀殺大人,還殺害了我們一百多名兄弟,監察廳出手鎮壓,我們不但無罪還有功!」

「正是,正是!「軍官們紛紛贊同,「我們做得一點沒錯!」

「但若是……總長在背後指使的呢?」

所有的聲音一瞬間通通沉寂,軍人們臉色發白,有人牙齒咯咯的打著顫。

家族是無敵、不可抗拒的。

總長,那是家族實力和權威的象徵,他擁有著常人無法想像的強大實力。

軍人們是監察廳的軍官,但他們首先更是家族的臣民。從孩童時代開始,他們就一直被培養這樣的信念並對此堅信不疑。對自己祖國的政權,軍官們有一種深入骨髓的服從感,他們連做夢都沒敢想過對抗總長——那跟反抗神一般不可能。對方一個手指就能把自己像螞蟻一樣捏死了。

看著部下們面如死灰,帝林慢慢說:「事情未必是總長的意思,大家先不要急著下定論。繼續檢查!」

儘管大伙都在心裡暗暗祈禱,祈求刺殺跟總長並沒有關係,但冥冥中彷彿真的存在一位命運之神,他的主要任務就是傾聽芸芸眾生的願望,然後安排一條相反的道路。

「啟票大人,我們在一個死者身上……發現了這個。」

呈送上來的是一本證一件 。黑色皮夾上面寫著金色的字:「軍官證。」封面已經被鮮血浸得濕一透了。有人小心翼翼地揭開了封皮,讀出了裡面的內容:「禁衛第一師師一團一 長,紅衣旗本,林迪。」

一瞬間,軍官們感覺天旋地轉,大地在腳下崩潰,腳下空蕩蕩的。數百人聚集的街上,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沒發出。空中零零散散的飄灑著雪點,寒冷的風夾雜著雪點撲在了士兵嚴峻的臉上。士兵們按著馬刀,背著輕便一弩一。空氣中蕩漾的殺機比風雪更冷。

所有的目光都彙集到了帝林身上。此刻,這個長身玉立的年輕人是大家所有的希望了。

帝林佇立在長街上,他的身形蕭瑟寂寞。斗篷下的身影是那麼瘦弱,憔悴。在那一刻,無盡的重負彷彿把他給壓垮了。

哥普拉定定的望著帝林,他很難以形容此刻的帝林,在那如雪峰般冷峻孤傲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不同的東西。那是什麼?痛苦?失落?寂寞?脆弱?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在這一刻,他不再是戰無不勝的名將,不再是以冷酷殘忍聞名的總監察長,不再是平時眾人所熟悉的那個堅強又理智的領路人。站在那裡的,只是一個被遺棄的孩子,眼中充滿了驚惶和無助。

「確認是他嗎?」帝林的話說得並不大聲,語氣也並不重。但眾人無不感覺到,每一個字彷彿都有千鈞的重量,沉重得讓人屏住了呼吸。在場的幾個軍官都上前看了林迪的一屍一體,然後不出聲的回來了,臉色一陰一沉,一言不發。於是,大家都知道了,躺在那裡的,確實是那位最近風頭很勁,頗受總長殿下賞識的少壯將領。

「確定是他了。」

帝林長長噓歎一聲。就在歎息中,他彷彿將所有的軟弱和猶豫都隨著呼吸一同排一出了體外。一旦確認了敵人,那位堅強自信又強勢的總察長再次復一活了!

他不出聲的一個接一個的望著身周的將領們,目光深沉又凝重,蘊含一著深意。當望到哥普拉時,他頓了一下,用眼晴不出聲的詢問著。

徹骨的寒流迎面撲來,哥普拉打了個寒戰,他明白帝林的意思,心頭悸一動,情知這是生死關頭,自己再不能蛇鼠兩端了,若不及時做出抉擇,自己決計活不到天亮。

他立即站出來,揮舞著手臂大聲說:「弟兄們,我有話說!這幾年,大人領著我們,打了多少仗,為國家流了多少血?沒有我們大人,帝都早給魔族拿下了!現在,家族無緣無故要對大人下手,要殺害大人這樣的有功之臣,我哥普拉第一個不服!弟兄們,這麼多年,大人沒虧待我們,我們享的福不少,造的孽也不少!我們跟大人都是綁一條繩上的。大人若倒,我們也不會有好下場的!今天是大人,明天就輪到我們了!」

有第一個人領頭就好了,軍官們被煽動得十分激憤:「對,我也不服!」

「憑什麼!跟總長說理去,問他個究竟!」

「我們上元老會告他去!他一胡一 作非為,廢黜了他!」

「閉嘴!一個個胡說八道,反了嗎?」帝林的聲音比這深夜的寒風更冷,他斜眼望著部下們:「身為家族臣子,難道你們想造反謀逆嗎?」

全場立即靜了下來,將軍們都啞了口。大伙古怪的望著帝林,誰都不明白,監察總長打的什麼主意。

哥普拉乾咳一聲,昂首站出來說:「大人,我們自然不想造反!但監察廳有功於國,總長殿下卻無緣無故要殺我們,此為亂命!我們雖然忠誠,但絕不願束手就死!」

笑意在帝林眼中一閃而逝,他依然板著臉:「君為臣綱,君要臣死,臣怎能不死?如果殿下真的執意要殺我,你們……」他頓住了話頭。慢慢的望過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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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普拉咬牙切齒的低吼一聲:「昏君亂命,我們反了!」

「我們反了!」

「我們反了!」

呼嘯的風夾一著雪凌厲地撲向站立的人群,穿著黑色大衣的男人們神情嚴峻,激動的波動在人群中蔓延著,人們的心頭比那呼嘯的風更為寒冷。無數個竊竊私語的人聲漸漸彙集到了一起,那句石破天驚的話語餘音音震得人人心頭發悶。

終於有人喊出這句話了。

帝林神色嚴峻,他以威嚴的目光望向部下,回應他的是同樣堅定的目光。站在那的,是從遠東就開始跟隨自己的部下,一夥亡命之徒。他們曾為國征戰。灑血疆場,他們也曾燒殺擄掠,罪惡滔天。他們的罪孽和他們的功勳一般顯赫。不能見容於世人。除了「鐵血憲兵一團一 」這個恐怖的一團一 體,天下雖大,無處可供他們藏身。在這裡的每個人手上都造了太多的孽,一旦有人被這個一團一 體拋棄,頃刻間,他們就會被海一般的仇家所吞噬,一屍一骨無存。

「弟兄們,」帶林清朗地聲音在風雪中迴盪盤旋,震撼人心:「我們監察廳都是對家族忠心耿耿的忠實臣子,我們為國而戰。流血犧牲,功勳纍纍!但總長殿下受一奸一邪蒙蔽,他忘記了,是誰,在遠東為家族打下了一江一 山?是誰,在魔族入侵,惡波橫行之時,擋住了魔族的大軍,守住了帝都?」

「我們!」沉悶的低吼聲如一聲雷,滾滾的碾過人群上空。

「現在,總長殿下被周圍的一奸一邪所蒙蔽,他忘記了我們對國家的功勳,非但沒有獎賞,反倒無故加罰!我們有功無罪,堅決不從!在這個時候,採取堅決行動,將總長殿下從那些包圍他的一奸一邪小人手中解救出來,這是我們監察廳的神聖職責!」帝林凶狠的一揮拳,像是要將那一奸一邪小人一拳打倒,「必須立即行動起來!出路只有一條,以武力促使總下改正錯誤,恢復正道!我們——兵諫!」

哥普拉順勢站出來吼道:「弟兄們,我命由我不由天!我們的一性一命,誰也別想拿走!」

一陣熱烈的歡呼和掌聲回應了他,那些裹在黑色大衣裡的男子們熱血悠悠了起來,無數條嗓子發出劇烈的吼聲:「兵諫!」

「別無選擇,唯有兵諫!」

三百年前,家族第一代總長紫川雲在帝都牆頭怒吼:「我紫川氏就此獨立!」三百年後,又一個不世出的梟雄在帝都發出了震徹大一陸 的聲音:「別無選擇,唯有兵諫!」

而當時,連流風家的進犯和魔族入侵兩大災難都沒法將它動搖,紫川家的統治被世人認為是鞏固、牢不可破而且將永遠持續,此時此刻,包括領一導一人 和參與者在內,誰也沒能想到,正是在這七八五年十二月三十日深夜,在帝都達亞西路大街上,一群被一逼一得走投無路的家族官兵在絕境之時發出的怒吼,竟會有如此可怕的威力,竟至徹底的顛覆了紫川家長達三百年的統治根基。

永載史冊的三傑之亂,就此拉開了序幕。在接下來的日子裡,紫川家震撼世界。

按照家族軍務處的記載,在七八五年的年末,在帝都城內的兵力佈置得並不是很多。因為家族剛剛打完了殘酷的衛國之戰,目前並無強敵窺視,所以帝都城內並沒有留駐重兵——當然,這個「重兵」的定義是針對一般城市而言的。作為一個大一陸 強國的首都,再怎麼空虛,帝都的兵力也不是一般城市所能比擬的。

作為以兵變謀逆起家的家族,紫川家對那些手握重兵武將的提防是有著悠久的歷史傳統的。首都軍區的兵力絕不能統於一人之手,這是家族總長代代親口叮囑的不傳之秘。因而,一如既往的,為了用鐵的手腕捍衛家族首都地區的安寧和諧,從而統治整個帝園,歷代總長一般習慣將帝都地區駐軍主要劃為三部。

第一部份:中央軍,一如既往,他們是擁有著悠久歷史和輝焊傳統的紫川家驕傲。儘管這支軍隊在楊明華叛亂時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但隨後在斯特林手中,他們用在遠東和帕伊的輝焊戰績洗刷了恥辱。在衛國之戰時,中央軍將士在帝都奮勇抗戰。頂一住了魔神皇的可怕壓力,為大戰的全勝奠定了基礎。現在,中央軍的現任軍一團一 長是家族未來繼承人紫川寧殿下,但寧殿下是即將接任總長的人了,事務繁多,所以實際上,日常事務主要是由副軍一團一 長秦路閣下負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