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師徒如父子

    世上最好的師徒關係，或許便不僅僅是師父和徒弟那麼簡單，而是類似父子一般的親情。
    蔣天心和端木森是這樣，而端木森和萬林也是如此。
    那年江湖上一個叫萬家林的小賊機緣巧合之下拜入了端木森的門下，成了端木森唯一的弟子，端木森對這個叫萬家林的弟子始終有虧欠，因為萬家林曾因為端木森的緣故被魔火灼燒過身體，在他小小的身軀上留下了難以撫平的疤痕，甚至差一點斷送了萬家林修煉的前途。
    在端木森竊取天道陰面之力消失之後，萬家林曾一度受蠱惑而踏入歧途，犯下難以饒恕的大錯，最終死於司馬天手下，但保留了一絲殘魂投胎轉世，第二世他的名字中少了一個家字，年少時候便被拋棄，流離失所混跡江湖，一步步靠自己踏上江湖之巔，覺醒了自己的前世記憶，最終重歸逆天一脈，在端木森的幫助下登臨天道之位。
    他曾經天真地認為只要有朝一日能成為天道，那就什麼都不用害怕了，和那些受到道母擺佈的天道不同，他是依靠自己的意志成為天道，也要用自己的意志來打造自己中意的輪迴。
    或許是因為他的兩世從未真正享受過家庭的幸福，第一世和師父聚少離多，第二世在江湖上漂泊，所以他用盡一切心血去打造這個輪迴的諸元宇宙，讓這個輪迴綻放出遠遠超越其他輪迴的輝煌，他以為在如此盛世之景下一切便可安好。
    但就像他對端木森說的話那樣，他已不再天真，這世上誰不是身不由己，就連攝天者不也從神壇上跌落了嗎
    他所建造的輝煌在一夜之間崩塌，被鎮壓在深淵中的時候，他一直沉浸在黑暗中，邪魔老祖每過一段時間就會來見他一次，每一次邪魔老祖都不說話，只是用冷酷而鄙視的目光看著萬林。
    唯一一次對話，是在邪魔老祖抽乾萬林的力量幫助自己踏上第三域巔峰的時候，它問過萬林這樣一句話。
    “你其實可以像其他天道家族成員那樣為所欲為，只要保持某種平衡，你看著自己建造的盛世一敗塗地，有沒有後悔過？”邪魔老祖問道。
    萬林透過石棺笑了，在一陣低沉的笑聲後說道：“我走過的每一步，我做過的每個選擇都無怨無悔。”
    而現在他又一次為自己做了選擇，劍尖刺的越來越深，金色的靈力從萬林的心口處往外溢出，他是天道自然不會流血，也只有混沌級別的神器才能傷到他。
    “師父，沒時間了……”萬林催促道，他抓著破魔劍的劍身不讓端木森抽回去，然後自己一步步頂著破魔劍朝前走，他走的很慢，腳尖一點點向端木森挪移而去，端木森想抽回劍可萬林用了全身的力量，他怎麼也抽不回來，卻也不想將這把劍刺進萬林的身體內。
    萬林就這樣一步步走著，越來越多金色的靈力溢出，好似飛散在天空中的金色血霧，端木森所有的老道和堅定在這一刻蕩然無存，低聲說道：“你鬆開手，我讓你鬆開手……”
    “不行，師父實在是個太溫柔的人，所以這樣的壞人還是讓我自己來做吧，您說過要拯救蒼生就必須背負罪惡，徒兒只能對您說一聲對不起，因為這一次的罪惡只能由您來背負了。”萬林虛弱地說道，雖然說話的力氣都快沒了，但他抓著破魔劍的手卻一刻都沒鬆開。
    “這樣的我如果成了天道，會將諸元宇宙變成可怕的地獄，所以你別讓我背負這麼龐大的罪惡。”端木森近乎哀求道。
    “師父可以的，在徒兒心中師父無所不能。”萬林忽然笑道，此刻破魔劍的一半已經貫穿了萬林的身體，他彷彿變回了人間的那個孩子，他終於鬆開手卻在端木森抽出破魔劍的一刻抱住了端木森的雙臂虛弱地說道，“師父，您必須這麼做。”
    逆天一脈的任何一個人這一生都殺過太多人，他們並不是雙手乾淨的聖人，而是手上沾滿鮮血的可怕之人，但他們的手上從未染過自己親人的血。
    萬林的臉貼在端木森的胸口低聲道：“師父，殺了我，百世浩劫將結束，我們輸不起了。”
    端木森仰起頭，多年未曾流出的淚水沾濕了睫毛，他轉動手腕體內磅礡的靈力配合破魔劍衝入了萬林的體內，因為這龐大力量流遍整個身體帶來的劇痛，萬林一把抓住了端木森的雙臂，他一聲不吭地忍受著那常人無法想像的痛苦，抓著端木森雙臂的手劇烈顫抖。
    端木森的靈力正將他從天道的位子上拉入凡間，這一幕就像是當年還年少的萬林忍受著魔火鍛體的劇痛，這份鋼鐵一般的意志從未消失過。
    身體上溢出的金色靈力逐漸出現了紅色，這代表了萬林正變回人類之身，而端木森失去的靈力也越來越多，這對絕路上的師徒互相攙扶著，一個淚已滿目，另一個血染長袍。
    當萬林身上的金色靈力徹底變成紅色血液的一刻，他看起來就像是奄奄一息的凡人，他用頭抵著端木森的胸口虛弱地說道：“多謝師父成全，現在我已變回凡人，請您殺了我吧。”
    殺死此刻的萬林對端木森而言不費吹灰之力，邪魔老祖看見這一幕的發生也已怒急攻心高聲喊道：“端木森，你真要背上殺死自己弟子的罪孽嗎？”
    “師父快動手，來不及了。”萬林也沖端木森喊道。
    天下還有比這更難的決定嗎，萬林的身體果然是在一瞬間墮入凡人後就開始迅速變回天道，他身上的血液也在逐漸變回金色的靈力。
    端木紫已經徹底從種子化身的狀態變回了人類的狀態，而邪魔老祖身上的紅色劍影也在此刻崩碎，衝破束縛的邪魔老祖朝端木森和萬林衝了過來。
    端木森暫時操控了時空，但在放慢的時間流速中依然無法阻止萬林變回天道的狀態，萬林的聲音在端木森耳邊迴盪。
    “師父，殺了我……”他大聲喊著，渴求死亡。
    端木森舉起手，這一掌卻無論如何都拍不下去，往事和記憶迅速掠過心間，該不該殺，要不要殺，捨不捨得殺
    這三個問題一直在端木森心中徘徊，可已經沒有時間留給他繼續考慮，邪魔老祖撕開時空規則衝到了端木森的面前，它無論如何都要阻止端木森打下這一掌，端木森單手抱住萬林後退了一步，下一刻閉上了滿是淚水的眼睛，就在這時候一隻手卻突然從後方抓住了端木森的手腕，力量不強，很快便被端木森震開，但就是這麼一下的阻擋卻給了邪魔老祖機會，邪魔老祖迅速衝到端木森和萬林的身邊，然後蠻橫地將二人分開。
    萬林和端木森同時向兩個方向分離，破魔劍從萬林的身體內拔了出來，噴濺出來的不再是紅色的血液而是金色的靈力。
    端木森止住後退的身子回頭看去，他只瞧見黑暗中一個撐著傘的身影一晃而過，立刻咆哮道：“陰，是你嗎？”
    因為將所有的靈力全部灌入了萬林體內的緣故這才讓端木森有了片刻的疏忽，也讓陰有了接近端木森並且干擾其出手的機會。
    邪魔老祖終於鎮定下來，剛剛千鈞一髮之際它就要和萬林一起同歸於盡，但現在端木森和萬林最後的機會也沒有了。
    “你們敗了，百世浩劫是我笑到了最後，哈哈……”邪魔老祖狂笑起來。
    而此時在人間，烏日踩著高級邪魔只剩下一個腦袋的軀體回過頭笑著喊道：“主人，你要是再不出關，天外的局勢可就不好收拾了。”
    高級邪魔朝歪斜的屍海鬼蜮看去，這時候在瀰漫的黑煙中逐漸走出來一個人，而這個人給它的壓迫感居然和邪魔老祖帶來的壓力一樣強，它驚訝地說道：“是你出關了，你和老祖踏上一樣的境界了嗎？”
    才問出這個問題，它的腦袋連帶殘存的靈魂都被烏日的混沌之力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