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放下一切，做個自私的人

    百世浩劫中的死亡讓蔣天心難以釋懷，雖然嘴上不說，可他心中卻從沒放下過，沒有經歷過死亡時候的冰冷，沒感受過失去知己卻無能為力的軟弱，那便不可能瞭解蔣天心內心所承受的一切。
    復活對其他人而言也許是上天對其的眷顧，給了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但對於蔣天心而言，復活也許是一份負擔，他必須鼓起所有勇氣，用盡一切手段去報仇，哪怕他早已經沒有了當年巔峰時候的實力。
    甚至或許在他的思想最深處，其實是不想報仇的，但羅焱卻沒給他這個機會，普天之下，也許只有羅焱最瞭解自己的這個徒弟，最清楚他最需要什麼，那便是自私。
    自私這個詞本身是貶義的，人們視其為不該有的品行，但如果一個人從沒有自私過那該多累，該承受多大的壓力，蔣天心恰恰就是這樣一個人。
    從舊時代開始，當他拜入羅焱門下的一刻起，他就一直在為別人活著，為仙族，為通天會，為了羅焱這個師父當然最重要的是他一直在為端木森活著，為了逆天一脈而活著，他缺少的自私引發了他身上重如泰山般的壓力，在這份壓力下，他其實一直沒能釋放自己。
    洛天總是能在戰鬥中發揮不可思議超出自己極限的實力，也許就是因為他從來都是為了自己而戰，他和蔣天心正好是相反的。
    蔣天心強行讓自己振作起來，羅焱的話，飄蕩在眼前的照片不斷地提醒他，自己不能放棄。
    然而真正執子的羅焱卻還是搖了搖頭，他聽見蔣天心說自己可以繼續打下去，聽到了蔣天心聲嘶力竭般的怒吼，但他沒聽見自己想聽見的話，所以他依然遲遲沒有落子。
    天上的沙漏即將流逝，蔣天心回過頭看著羅焱問道：“師父，為何還不落子，別擔心我，我已經清醒了，此時防守已經支撐不了太久，唯有進攻還有一絲獲勝的機會，棋盤上局勢瞬息萬變，戰鬥也是如此，您不必考慮我的狀況，我倒不了。”
    羅焱捏著棋子卻對蔣天心說道：“這不是我想聽見的，更不是你心裡真正的聲音，你還記得當年你入門的時候我對你說的話嗎？”
    “師父，沒有時間了。”蔣天心高聲喊道。
    “我問你話呢，你可還記得當年入門時候我曾經鄭重對你說過的話嗎，回憶起來，我曾經對你說過的話。”羅焱喊道。“我對你說過，你必須做自己，必須學會為自己而活著，知道為什麼我剛剛用那樣冷酷的目光看著你嗎，你以為是因為你動用了萬古仙影而讓我發火嗎，並非如此，是因為你既然想報仇為何還要顧忌那麼多，在你心裡，是你和知己的死所留下的仇恨更重還是萬古仙影裡仙族的魂力更重要，如果是後者，那你就不該跟我上這張棋盤，更不要在我面前說出想要復仇這樣的話，如果是你的仇更重要，那你就不要停手，將萬古仙影用到最後一刻，將舊時代仙族留下的魂力全部揮霍一空，但那樣至少叢會倒在這裡，而不是你這樣屈辱的又一次死在它的手中。”
    不僅是蔣天心，就連洛天和端木紫都大吃一驚，兩個人盯著羅焱，感覺他瘋了。
    蔣天心更是怔怔地看著羅焱，沙漏裡最後的時間即將消失，蔣天心問道：“師父，你覺得我應該怎樣選擇呢？”
    “這一次我沒辦法替你做主，給你考慮的時間也很少了，但我等你的答案，如果你沒有回答我，那我便投子認輸。”羅焱說完徹底沉默了。
    蔣天心仰起頭閉上眼睛，仙族，伊人，生死的經歷，一幕幕在眼前掠過，耳邊還是不斷傳來萬古仙影內幻象的咆哮和咒罵。
    當沙漏內最後一縷沙子順著沙漏落下來的一刻，蔣天心睜開了眼睛說道：“活過千萬年，今日我為自己而戰。”
    “為師尊重你的選擇，這一子見勝負。”羅焱說完一子落下，竟然完全放棄了棋盤上最後的地盤，如同孤注一擲一般落下了進攻的一子。
    蔣天心笑了起來，銀髮吹過他的嘴角，洛天看見蔣天心前輩沾著點點血跡的臉上露出了笑容，這個笑容瀟灑不羈，彷彿放下了心中所有的重擔，洛天忽然就安心了，他知道自己看見的部分未來一定能夠成真。
    蔣天心前輩沖羅焱前輩伸出手喊道：“師父，給支煙。”
    羅焱伸手一拋，煙在空中劃過一道長長的弧線，然後落在了蔣天心的手中，蔣天心抓住那支煙放在了嘴裡，可卻沒有點燃，他帶著那抹瀟灑的笑容轉過頭來，揮手間萬古仙影再次完全展開在了蔣天心的身後。
    此時鴻元也落下了一子，他似乎看出了什麼又或者是預感到了什麼，神色之中竟然有幾分凝重嚴肅，他開口道：“了結他，馬上。”
    棋局的勝負似乎已經無關緊要，此刻看的是誰在這場復仇的對決中活下來，蔣天心放下了所有的負擔，他舉著手，嘴上叼著的煙卻沒有燃燒，用這種古怪的方式讓他的精神回到了最輕鬆也最無懈可擊的狀態。
    他將萬古仙影內的魂力大量抽調出來，那些陰魂不散的仙族幻化出可怕的面容在蔣天心耳邊越發瘋狂地咆哮。
    蔣天心卻只是笑著，不再歇斯底里，不再害怕，不再畏手畏腳，這一次他要為自己而戰，此時此刻他不是仙族的領袖，也不是通天會裡那個忙前忙後的後輩弟子，更不是百世浩劫中那個因為害怕對不起舊時代仙族而不敢使用萬古仙影的人。
    不是為了仙族，不是為了逆天一脈，不是為了自己的信念，單純的只是想在這一刻復仇。
    整個舊時代仙族留下的魂力全部都集中到了蔣天心的手中，他臉上帶著微笑輕聲說道：“這一次，我欠你們，他日我會還上。”
    叢臉色大變，它發現自己對蔣天心所施展的計劃好像在此時都不管用了，羅焱的話，那張照片或者說是蔣天心自己內心深處的渴望佔據了上風，面對蔣天心的強勢，叢也只能運轉了自己所有的妖力，為了下一刻就可能決生死見分曉的衝突而準備。
    “等了這麼多年，我來索命了。”蔣天心出手，當他將幾乎所有萬古仙影的魂力打出的時候，甚至連這張鴻元所佈置的棋盤都像是要被毀滅。
    “其實你沒對不起誰，仙族從未將你當成他們的一員，你一定還記得當年當你沒有力量的時候，住在仙族最偏遠的地方，他們何曾關心過你，不是一直罵你是個卑微的混血兒嗎？”羅焱抽著煙，好像自言自語般低聲說道。
    光芒將棋盤完全照亮，劇烈的衝突和爆炸似乎要將棋盤周圍的結界打碎，這已經不是混沌級入門的法術，叢和蔣天心的身影同時被強烈的法術靈光吞噬，所有觀戰之人的目光都被光芒所遮蔽。
    白晝般的強光好一會兒後才漸漸消失，洛天向著棋盤上看去，身邊的端木紫卻瞥見洛天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就好像他已經知道結果了似的。
    光芒之後，棋盤上血跡斑斑，有個渾身是血的人站在棋盤中央，如果不是此人嘴上叼著的還未點燃的煙，甚至外人都沒辦法認出他的身份。
    蔣天心最終站在了棋盤上，而叢已經消失不見了，蔣天心顫抖著將嘴裡的煙拿了下來然後放聲嘶吼，當年之仇今日終於報了！
    同時，逆天一脈拿下了第二局對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