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冰花一般的女子

    用什麼樣的語言來形容小霜呢，也許是不苟言笑，也許是不食人間煙火，但在洛天心中的小霜只是一個從來沒被溫暖過的妹妹。
    她生在殘酷的蛛後洞穴中，雖然她的母親是堂堂古神，但其實她不過是個奴隸，一個隨時都可以死根本就沒有一點地位的“孩子”。
    在遇到洛天之前小霜不知道這世界上有種東西叫親情，她不會笑，因為在蛛後的洞穴中不需要笑容，她不會哭因為從小到大所面對的現實都告訴她，哭泣改變不了什麼，流過的眼淚只能被別人當成笑柄。
    從小不知什麼是感動，不明白什麼是朋友，在她見到洛天之前，她的世界中只有她自己。
    “你挺有意思的，我看的出來你所說的是真心話，當真願意一死嗎？”攝天者問道，在那麼多輪迴和堪稱無盡的歲月中，他見過太多不怕死的人，有些豪情干雲，有些被逼無奈，有些心灰意冷，但他從未見過一個像小霜這樣主動要求一死，而且還如此平靜的人。
    那些他見過求死的人中也有假裝平靜的，臉上看著像是非常安寧的模樣，但他能看出他們心中真實的想法，那些人中的每一個其實心裡都藏著恐懼，他們只是裝出不害怕的模樣，這樣的人已經很值得尊敬，至少可以坦然面對死亡。
    而像小霜這般內心毫無恐懼的人，攝天者都未曾見過。
    他能看穿小霜的內心，看見的是如寒冰一般的世界，一切感情都已被冰封起來，沒有找到恐懼，她對自己可能會死這件事居然如此平靜的對待，像是在接受生活中某個必須經歷的環節。
    “願意，誰不會死呢？”小霜卻主動問道。
    攝天者將身體往下落，伸出手輕輕放在了小霜的頭上，輕聲說道：“你是一朵純淨的冰花，可惜終究要溶化，也好，既然你願意我便成全你吧。”
    法陣的光芒籠罩在了小霜的身上，洛天在意識世界裡焦急地大喊：“不行，我還沒選，你別動她。”
    因為洛天的一再要求，法陣的光芒因此黯淡了下來，洛天大聲說道：“我還有時間，你等我再想想。”
    另一邊白骨也掙扎著站起來，但組成雙腿的骨頭都已經碎裂，此刻他只能一邊爬行一邊沖小霜喊道：“你這小娃娃快回來，要死也是老子去死，什麼時候輪到你這後輩來逞英雄。”
    小霜卻對攝天者說道：“是我家公子讓您停手了吧，還請您將我家公子暫時放出來，我能說服我家公子做出最後的決定。”
    攝天者沒有馬上答應在沉吟片刻後才開口道：“為了你的這份純潔，我讓你了卻這樁心願。”
    說完攝天者閉上眼睛，再睜開的時候已經變成了一雙驚慌失措的眼睛，洛天緊張地看著小霜問道：“你別擅自做主，我會想辦法了，不會讓你和白骨前輩出事。”
    說完洛天想趁著自己短暫控制身體的間隙將此地的空間打開然後幫他們兩人逃走，可他卻發現自己除了能說話之外竟然什麼都做不了，攝天者只是給了他說話的權力，身體的其他部位還在攝天者的控制下。
    “該死，這廝還控制著我的身體，你別著急，我很快就會想出辦法的。”洛天急忙說道，他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小霜和白骨有事。
    但就在此時小霜卻搖搖頭道：“公子，您已經沒有辦法了，別騙自己，除了在我和白骨前輩之間做出選擇，這一刻的您什麼都做不了。”
    一句話讓洛天從慌亂變成了沮喪，小霜總是能這樣輕易看穿一人的內心，即便洛天成了聖道強者可這時候還是因為驚慌而感到惶恐。
    小霜向前走了一步，她湊的洛天更近了，鼻尖彷彿都能碰到洛天的皮膚，這時候的洛天才發現小霜的眼睛深處有淺淺的藍色，她仔仔細細地看著洛天，好像要將洛天的每一根髮絲，每一寸皮膚都記住似的。
    然後她退回了原地，嘴角不自然地向上彎曲露出了一個好看的微笑後說道：“我已經記住公子的模樣了，請公子准許小霜就此告別，小霜不該成為讓公子為難的人，無論是從對公子有利的方面，還是從情感方面來說，選擇白骨前輩都是最正確的，小霜將來對公子的作用微乎其微更不可能幫上公子任何忙，從理性角度來說，我對公子沒有任何用處，捨棄我而選擇白骨前輩，於情於理都是正確的選項。”
    “哪有什麼正確不正確，我就是不能讓你死。”洛天暴躁地喊道，他如此驚慌的原因並不僅僅是他沒辦法拿回身體的控制權，更是因為他看出了小霜竟然一點都沒有想活下去的意願，那種坦然赴死，心無眷戀的感覺才是讓洛天真正惶恐的。
    “公子還是太任性了，想在這個江湖中活下去就該捨棄那些沒用的人，古神們就是這麼做的，而這種做法在我看來並沒有錯，現在我就是那個沒用的人了，請公子以大局為重，莫要再耽擱下去了，我猜測當那個法陣落下的時候便是我和白骨前輩死亡的時候吧，我一個人的死總好過兩個人一起死吧。”小霜笑著說道，她的笑容逐漸變的自然，這讓她看起來越發漂亮了。
    “我不許你死，我一定會想出辦法的，大不了和攝天者做筆交易，我總會解決眼前的局面……”洛天說這話的時候自己都沒有底氣。
    小霜輕聲道：“我時常在想，如果我早些認識公子，能和公子一起多闖蕩幾年江湖，或者我並不是一個卑微的古神子嗣而是生來就是某位天外大能的千金，那是不是我就能對公子有很大的幫助，這也許就是命運的不公平吧，我終究只是凡間一個小小古神的孩子，而我生來最大的價值便是成為打開神王封印的鑰匙，我全部的人生更是少的可憐，只有在和公子結識之後才稍稍豐富了些。”
    小霜穿著最樸素的藍色長裙，此刻就像是陽光下即將消失的冰花，攝天者的形容很準確。
    “您走之後的十年，我沒有笑過，因為我的笑容是您教會的，也只屬於您，小霜在此向您告別了，未來的旅程我沒辦法陪伴您繼續走下去。”說完小霜用一個標準的女子禮節向洛天告別，她還是在微笑，沒有任何名貴的首飾也沒有塗抹濃妝，她用最純淨的笑容裝點了自己美麗的面容。
    “攝天者前輩，如果我自己投身法陣之中，是否等我死後您就不再為難公子了？”小霜居然這樣問道。
    這時候攝天者蠻橫地奪回了洛天的肉身，然後對小霜點了點頭後問道：“你真的要這麼做嗎，我可以明確告訴你，當你投身法陣的時候便會形神俱滅。”
    小霜笑著說道：“無妨，死的乾淨些也好，但我不會飛，請您送我登上天空。”
    洛天暴怒地在意識世界內怒吼道：“你別動她！”
    白骨也朝著小霜喊道：“傻姑娘，你回來，老子替你去死，你別幹傻事。”
    攝天者輕輕吹了口氣，一團白雲出現在小霜的腳下，白雲托著小霜飛上了空中，她站在白雲上越來越遠，洛天聽見她最後說道：“公子，我這一生認識的人不多，能認識您真好，謝謝您教會我如何微笑。”
    雲團升天，法陣光芒大作，小霜的面容最後消失在了光輝中，白骨啞然地看著天空，意識世界內的洛天也呆立著一句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法陣吞沒了小霜後隨即消失，天上開始飄下雪花，但已經不見了小霜的蹤影，就連她的魂魄也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這場雪送給這個孩子，這個輪迴中，能看見如此純潔的孩子實屬不易。”攝天者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