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影子（1）

    洛天低著頭一言不發，這些話裡的道理他都懂，但真想要明白其中的深意，則需要自己輕身經歷才行。
    黑前輩害怕洛天因為這次慘敗而喪失勇氣和信心，可它並不瞭解洛天，洛天是從泥潭裡爬上來的，是那個曾經被整個國家當成笑柄的廢物少爺，是那個被一口一個下界賤民罵著往上走的江湖人。
    他真的不害怕失敗，也不害怕被打倒，他害怕的是看不見希望。
    現在的他就像是當年雲山國被判定一輩子都是廢物的十五歲少年，那時候的絕望是看不見任何變強的希望，而現在的絕望則是洛天發現自己已經如同一步登天般提升修為可還是被九重天外的強者頃刻間碾壓，曾經雄心勃勃，覺得百年時間足夠讓洛天成為強者，可如今方知自己的無知可笑。
    他害怕百年時間根本就不足以幫助他提升到能和邪魔老祖一戰的修為境界，他害怕當日自己的所作所為會害死這個宇宙所有的生靈，他害怕自己成為這個輪迴的罪人。
    黑前輩見洛天不出聲，無奈地搖搖頭說道：“離洛的行蹤相信很快就會被發現，你若是想親自送他一程就在這兩日動身吧，料理完了九重天的事也能抽點空多陪陪家人朋友，別忘了咱們之間的半年之約。”
    說完黑前輩飄到空中正要離開，洛天卻開口問道：“前輩，你們又為何而戰，難道都想成為英雄嗎？還是你們都一心想著天下蒼生，可我和你們不是一樣的人，我……我沒有那麼偉大。”
    “沒人生下來就是偉大的，我們也都有自己的私心，別人不知道，但我的私心倒是可以說給你聽，我不過是想在這個輪迴之中，我的子孫後輩能以我之名為榮，不想做個籍籍無名之輩。”
    黑前輩說完離開了房間，它走時最後說的話卻觸及了洛天的心靈，從凡間走到如今這一步，洛天不也是想做個千年萬年之後依然會被人記住的宗師嗎？
    他覺得自己或許只是迷茫了。
    穿戴整齊，洛天走出房門，大門口等著許多人，羅璧和祝化站在門邊望著洛天，遠處血櫻看見洛天踏出房門後便快步走來，她在強忍著自己內心的激動讓自己看起來平靜，可滿眼眶的淚水卻出賣了她的偽裝。
    快步走到洛天面前突然間站定，她抬起頭看著洛天，想說什麼，可開口的時候卻又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含糊的聲音在喉嚨裡翻滾，接著一點點吐露出來。
    此時格外安靜，日光灑在血櫻略顯蒼白的臉上，將她劉海處的頭髮照成了金色，眼中的淚水晶瑩的像是寶石。
    “你……還好嗎？”她本不該這樣不知所措，也許是這一次分開的時間太長，也許是很快又要告別，也許是她看見了洛天在大戰中身負重傷的樣子。
    那一刻的血櫻真的以為洛天會死在戰鬥中，害怕和擔憂讓她撕心裂肺般痛苦。
    洛天慢慢俯下身子，雙手穿過了血櫻的長髮，接著將血櫻擁入懷中，越抱越緊，血櫻竟有些不知所措只是下意識地也抱住了洛天，聽見洛天在耳邊低語道：“別哭，我會心疼。”
    兄弟們再次齊聚，鎮子上籌備了好幾日的酒宴，但洛天心事重重並沒有開懷暢飲的意思，他只是讓最要好的幾個兄弟以及血櫻陪在身邊，在吃過晚上的家宴之後，洛天便從黑前輩那裡聽到了端木紫和離洛的消息，端木紫將離洛驅趕到了距離鎮子千里之外的一座遺跡廢墟中，黑前輩來問洛天是否要去見離洛最後一面，畢竟離洛還是洛天的化身。
    “我想和你多待在一起，如今般沙已死，九重天對我們是絕對安全的，再說黑前輩也會陪著我們，你隨我一起去吧。”洛天開口對血櫻說道。
    血櫻點了點頭道：“你說去哪裡就去哪裡。”
    她好像也看出了洛天的不對勁，彷彿在經歷了這次打敗之後洛天身上曾經的銳氣不見了，他柔和的像是一塊被打磨過的玉珠，而這樣的洛天卻反而更讓血櫻擔心，一個人太快太劇烈的改變並不是好事。
    洛天牽起血櫻的手，手指虛空一劃，空間在面前撕裂，黑前輩化作黑色的魂體重新落在了洛天的肩頭，血櫻跟著洛天的腳步向前走，她望著洛天的背影此刻竟然發現對這個男人，這個自己心甘情願追隨的男人有了一絲陌生感。
    穿過空間，洛天每撕裂一次空間就至少可以穿梭百里距離，不一會兒便到了廢墟外，而此時的廢墟已經被端木紫準備好的結界陣法包圍起來。
    天空一片黑暗，但奇怪的是明明這裡是六重天，但天上卻掛著一輪月亮，仔細一瞧方才發現那並不是月亮，而是一個發光的靈球，乃是陣法的陣眼所在。
    雖說是廢墟但地方並不算大，只有一些殘壁斷垣，幾根高大的立柱矗立在廢墟中，其中一根立柱的頂端站著一個纖細的身影，有些散亂的長髮在夜風吹拂下輕輕飄動，如月亮般的靈光照在她的身上拖出了一道長長的黑影。
    戰刀插在面前，女子的雙手抓著刀柄，目光堅定地看著下方。
    “那是端木紫嗎？”血櫻問道。
    “是的，你等在這裡，我過去看看，黑前輩煩勞您照顧一下血櫻。”洛天說道，黑前輩應了一聲便化作黑狼之影的模樣站在了血櫻的身前。
    洛天踏著虛空而上來到了端木紫身邊，端木紫並沒有回頭似乎早料到了洛天會來到此地，當洛天走到其身邊時，血櫻便開口道：“他在下面，受了很重的傷，我的陣法是端木森前輩傳授的，他今夜走不了了，你若是想見他的話可以下去，但最後一定要由我來了結他的性命。”
    “我的確想下去見他一面，至於最後誰來了斷他的性命，並不重要，你若堅持讓給你也無妨。”洛天說完身子下落，轉眼間進入了陣法內。
    陣法中的遺跡廢墟光線陰暗，只有陣法外的靈光微弱的光芒透進來，每走幾步便聽見前面的黑暗角落裡傳來細碎的響聲，微光之中有什麼東西在晃動，洛天停下腳步，抬頭看了一眼空中的靈光後說道：“出來吧，你今日在劫難逃，我來送你一程，你躲也躲不掉了。”
    片刻後，滿面黑色裂口，身受重傷的離洛從黑暗中走了出來，靈光照在他和洛天的身上，一時間竟然分不清誰是誰的影子。
    “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離洛問道，聲音格外沙啞。
    洛天搖了搖頭道：“我不是如此市儈之人，今日也不會對你動手，來送你一程也想問你幾個問題，你若還念及一些舊情，便如實回答。”
    “呵呵……”離洛冷笑不斷狀似瘋癡一般點頭道，“好，好的很，你問吧，問什麼我都告訴你，你是不是想問問我和鯤鵬之間的勾當，還是想通過我知道點什麼，還是想要我的邪法秘籍？我儘管開口，我知無不言。”
    洛天在其稍稍平靜之後說道：“我是想問，如果再給你重來一次的機會，你是否願意相信我？”
    離洛滿是癡笑的臉色突然大變問道：“相信你什麼？”
    “相信我有朝一日可以成為端木森前輩那樣的大能，甚至相信我有一天可以替代攝天者成為諸元宇宙最強者，那時候我便有能力賜予你完整的靈魂，而你也可擁有屬於自己的獨立靈魂。”洛天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