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六章，大義

    洛坤的亡魂異常虛弱，甚至神智都不清楚，當洛天將它攙扶起來的時候，洛坤甚至一時間沒認出自己的兒子來，它用渾濁木訥的雙眼看著洛天，好一會兒後才開口說道：“你們是誰？”
    “爹，我是小天，你認不出我嗎？”洛天問道。
    洛坤盯著他，看了良久後竟然也沒認出自己的兒子，一旁的倭索說道：“亡魂如果受到重創也許會出現失憶的情況，這種情況一般需要過一會兒才會恢復。”
    虛弱的洛坤走不動道，它看起來很瘦，曾經在雲山國叱吒風雲的元帥如今卻看起來就像是食不果腹天天挨餓的流浪漢，洛天看的心酸，自己父親這個樣子或許是因為在死之前就遭到了虐待。
    “冥犬過來了，我們快走。”三鬼催促道。
    洛天背著神智依然沒恢復的洛坤開始朝地牢的口出走去，三鬼在前面開路，倭索斷後，天藏在旁邊策應，但情況還是比想像中危機，越來越多的冥犬和地牢的護衛正朝剛剛那頭冥犬咆哮的地方衝過去。
    這還是洛天第一次背著自己父親，從小到大在他的印象中，洛坤都是強壯高大的代名詞，洛坤如同山雲國一座不會倒下的大山，而他始終是洛坤保護下的孩子。
    他印象中的父親騎在馬背上馳騁沙場，所過之處強敵聞風喪膽，何曾想到過會如今日這樣，看起來如此疲憊虛弱的父親讓洛天心痛。
    父親趴在他的背上，忽然低聲說道：“你認不認識我的兒子，你快去告訴他，別回家，家裡出事了……”
    在極度虛弱中，洛坤的記憶還停留在多十年前的雲山國，停留在茅山大軍降臨的那一天，但在那樣緊張的時刻，他第一個想到的是洛天，十多年過去了，記憶依然深深埋藏在他的腦海中，當他極度疲勞的時候，這段記憶就會重新出現在他的腦海中，在無意識的情況下說出十多年前最想說的話。
    那一刻或許是洛坤最遺憾的時刻，國家危亡全在他身上壓著，洛家大難，在國與家之間，他選擇了前者，而後者則被當時來自三重天的強大力量撕了個粉碎。
    沒人會怪洛坤，因為他是真英雄，是雲山國的守護神，但他自己卻會自責，因為他沒能做好一家之主。
    亡魂本該輕飄飄的沒什麼重量，但此刻洛天卻覺得自己背上的父親那麼沉，沉的不是重量而是一份思念。
    當洛天決定離開人間前往三重天的時候，這份思念就一直沒有停止過，或許父愛和母愛不同，父愛是深沉而不善表達的，至少洛天的父親是這樣，洛坤養育洛天那麼多年，雖然不是洛天的親生父親，但在洛天的心中他就是自己的爹，而在洛坤的心中洛天就是自己的兒子。
    “停一停，出口那邊全都是冥犬，這條路只怕是不通，我先看看有沒有路能繞過去，或者等出口的冥犬放鬆警惕了在想辦法衝出去。”三鬼開口說道。
    洛天點了點頭，將洛坤安置在了地上，洛坤靠著牆壁低著頭嘴裡嘟嘟囔囔一直在說一些奇怪的話。
    “我兒子長大了，馬上要開始修煉了，大兒子跟著我熟悉軍情要務，小兒子在家修煉以後入朝為官，哈哈……”
    “我這兩個兒子都很聰明的，不過就是小兒子天賦不是很好，但我洛坤的兒子，以後一定有出息。”
    喃喃自語突然停了下來，洛坤忽然笑了起來，好一會兒後說道：“兒子，你辛苦了。”
    這一刻洛天以為洛坤恢復了神智，但仔細一看並非如此，洛坤依然沒有清醒，洛天拉起他的手低聲道：“爹，我一定帶你回家。”
    就在這時候，斷後的倭索忽然大聲喊道：“不好，大量的冥犬往這邊來了。”
    “門口的冥犬還沒走開，咱們是不是已經被包圍了？”三鬼喊道。
    “這一下危險了，怎麼辦？”洛天問道。
    “你要不就將你父親的亡魂留在這裡，我們還可以偽裝成內務部的護衛逃出去，你若是非要將你父親帶走，那我們恐怕一個都出不去。”三鬼沖洛天說道。
    洛天怎麼可能將自己父親留下，但就在要說話的一刻，一陣強烈的暈眩感襲來，洛天差一點跌倒在地，好不容易穩定之後他開口道：“我的身軀已經開始出現異樣，我必須……馬上回到身軀中。”
    屋漏偏逢連夜雨，洛天此時只要有修為在身，這困局就難不倒他，可偏偏他只是一個無力的意識而已。
    “你快做決定，要是非要帶著你父親的亡魂衝出去的話，恐怕我只能自己想辦法出去了。”三鬼可不是洛天的好友更不是兄弟，在這種時候它當然要先顧全自己的安危。
    洛天舉棋不定的時候，洛坤的手卻按在了洛天的肩膀上，接著洛天便聽見自己的父親開口說道：“傻兒子，你走吧。”
    洛天還以為他還在胡言亂語，但當他看向洛坤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父親正看著自己，此時的洛坤終於恢復了神智。
    “父親，你醒了。”
    “我要你走，你聽見了嗎？”洛坤的聲音嚴肅，那種幾乎命令般的口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感覺。
    “不行，我不能丟下你。”這種時候即便洛天入的是魔道，但也不可能做出拋下父親亡魂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然而洛坤卻擺了擺手道：“你救不了我，反而會害你陷在這裡，再說，你母親還有林兒的亡魂也被關在這裡，我怎麼能拋下它們呢？”
    “母親和大哥的亡魂果然也被關在這裡嗎？”洛天問道。
    “是的，但你放心，它們雖然會折磨我們卻並不能將我們毀滅，雖然我們每日都要忍受痛苦，但好在我們還有你這個希望，我和你母親都相信，總有一天你會來將我們帶出去的，但不是今天，你也不要急在一時。”洛坤說道。
    “可是……我怎麼能……”洛天欲言又止。
    “作為男人要有大局觀，要識得大體，要明白什麼該做什麼時候該放下，天兒，我問你，如果一面王都有難，一面家中有難，你只能救其一，你選救哪一邊？”洛坤突然問道。
    “我一定救家人。”洛天毫不猶豫地說道，結果被洛坤狠狠抽了一耳光，亡魂唯一能感覺到的感覺就是疼痛，洛天挨得這一巴掌可不算輕，即便洛坤已經沒什麼力氣了，但洛天的脖子還是微微偏轉。
    “再說一遍。”洛坤喝道。
    “家！”洛天說道，結果又挨了一巴掌，洛坤喝道：“再說一遍。”
    “家……”洛天低下頭，他知道洛坤在問自己什麼。
    “男子漢大丈夫，怎能因小失大，更要能屈能伸，現在爹讓你走，你就一定要走，待你有本事來救我的時候，再回來。”
    冥犬的聲音越來越近，三鬼不斷催促著，洛坤的兩巴掌將洛天的理智打了出來，他慢慢閉上眼睛片刻後說道：“爹，你將母親和大哥被關押的地方告訴我，下一次我再來時，一定將你們統統帶出去。”
    洛坤點了點頭，兩父子耳語幾句後，同時站起身來，洛坤拍了拍洛天的肩膀說道：“兒子長大了，爹甚是欣慰，也不知道下次再見面的時候爹能不能認出你來，若是能的話，爹和你喝上一杯……”
    話沒說完，因為亡魂品嚐不了美酒更不可能喝醉，洛天雙手抱拳跪拜洛坤高聲說道：“父親，孩兒不孝，孩兒將來一定還會回來。”
    追兵越來越近，洛天閉著眼睛轉過身去，而洛坤則露出笑容，父子又要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