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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轉機

  讓陳圓殊尊稱為老太爺的諸葛老人在走出房子前給陳二狗留了一句話,「第二次閉關前,一位年輕俗家和尚送了我這個牛鼻子老道一句話,我今天轉交給你,道髓和佛諦一般,無用功處,只是平常無事。屙屎送尿著衣吃飯,困來即臥,於小事得道,於小人成佛。」

  陳二狗大致聽得懂其中的意思,心中卻沒有波瀾,一來張三千被帶走對他來說就像富貴去部隊,都差不多能算生離死別的地步,再者諸葛老人所說的東西太玄乎,陳二狗最不缺的東西就是張家寨瘋癲老頭嘮叨了一輩子的瘋話胡話,這些言語,不管如何金玉良言,到了陳二狗這裡拿到手放在心裡都變不出錢,他覺得自己最缺的就是權和錢,當然也少女人。

  沒了張三千拉二胡洗衣做飯躺在上鋪聽他胡亂改編的《水滸傳》,陳二狗的生活的確冷清一大半了,起碼打籃球都缺了個能跟肆虐王虎剩王解放兩兄弟的伴,再過了一個星期王虎剩帶著王解放也離開了山水華門,跟陳二狗說是去深圳那邊辦事,雖然小爺沒往深處說,但陳二狗也猜得出大概,虎剩是想用不光彩的手段把那尊諸葛老人很上心的唐三彩天王像弄回來,最後再讓自己親手送到活到九十多歲的老人那裡去,好讓老神仙承自己一次情,陳二狗怎麼會不懂這份心,只是王虎剩不說什麼,陳二狗也不想說什麼感謝,他雖然在張家寨辦壞事的時候嘴上順溜得很,但一到這種時刻就嘴拙,這是他打小就有的毛病,做錯了什麼,要感激什麼,嘴上都不肯說,硬憋在心裡,從不怕會把自己憋死。對已經躺進墳包的醉鬼老頭是這樣,對現在的王虎剩大將軍也是如此。

  一天深夜,陳二狗睡不著就研究布萊克-斯科爾斯的期權定價模型,越陷越深,差點沒把才高中畢業只旁聽了一些大學微宏觀經濟學課程的陳二狗腦子燒壞,他是一個很喜歡鑽牛角尖的人。一門學問不做到精深不比普通人強一點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就在他咬筆桿頭痛的時候,敲門聲響起,伴隨著一個低沉地嗓音,「我是郭割虜,魏爺的司機。」

  陳二狗心頭一震,沒有將那根鉛筆放下,起身右手去開門,左手下垂。緊握鉛筆,他來南京可不是度假旅遊的,趙鯤鵬的風波還遠沒到塵埃落定的階段。魏端公又出了大事情,陳二狗不能不悠著點,開了門,的確是郭割虜,還是跟野狼一樣令膽小傢伙毛骨悚然地眼神,陳二狗迅打量了一遍,竟然現這個從頭到腳都充斥桀驁不馴的男人身上好幾處殘留血跡,還是新鮮的,陳二狗手上解剖畜生多了去。當然一眼就能判斷出那些血撐死了就是兩個鐘頭前放的,確定後面沒人跟蹤後放郭割虜進房間,這個不之客第一句話就差點沒讓陳二狗嚇掉下巴,「我剛剛把把魏爺害死還想動嫂子念頭的死對頭喬八指剁了,剁成碎塊餵狗。」

  陳二狗不覺得這個叫郭割虜的瘋子是在開玩笑,穩了穩心神,很快將這句乾脆利落的話解析成三點極其有用的信息,1。在南京叱詫風雲的九千歲魏端公地確是死了,還是被害。不是自殺。2。綽號喬八指的死對頭想對魏端公的女人下手。3。喬八指死了,還是被郭割虜分屍。

  經歷過起初地不適應,習慣了在大山裡突情況的陳二狗很快平靜下來,越是驚險,就越需要鎮定,這是一身傷疤換來的刻骨教訓,拋給郭割虜一根煙,替他點上,陳二狗也抽起一根。笑道:「魏爺給我抽的都是黃鶴樓。我這邊就不能給你好煙抽了。」

  郭割虜從頭到尾都在觀察陳二狗的神情變化,等陳二狗手不抖心不跳地遞給他煙抽。他才露出破天荒笑容,深深吸了一口,瞇起眼睛,彷彿還沉浸在將喬八指喬家八爺剁成碎片的快感中,輕聲道:「魏爺果然看人准,以前我看不起你,不明白魏爺為什麼願意跟你這種人打交道,今天這根煙,我抽得爽。」

  「把事情詳細說下?」陳二狗試探性問道,既然郭割虜找上門,不管是什麼麻煩,都板上釘釘地惹上了一身腥,想躲不太可能,既然這樣還不如多瞭解一點,省得怎麼遭殃都不知道,進了城旁聽了那麼多經濟課陳二狗也明白一個大道理,信息,這兩個字能賺錢,推廣來說,也能救人或殺人。

  「沒時間跟你細說了,我得躲雲南去,喬八指在江蘇的勢力不比魏爺淺,我這輩子都不太可能回來了,來這裡就是想求你一件事,要不然我走得不安心。」郭割虜抽著煙緩緩道。

  「你說。」陳二狗沉聲道,沒半點拖泥帶水。

  「不怕我把你拖下水?」郭割虜笑得詭異。

  「說不怕就太假了。」

  陳二狗笑了笑。一根煙很快就抽盡。繼續點燃一根。道:「不過魏爺對我有恩。我出點力是理所當然地。我也不跟你說大話。我能做到地。我出十分力氣。一分不偷懶。我不能做到地。我出十二分心思。盡力做到。至於結果怎麼樣。我不敢跟你保證。」

  「這話我愛聽。」

  郭割虜掐滅煙頭。道:「魏爺不喜歡跟人交心。所以生意夥伴多。手下嘍也多。但都談不上忠心。他在位置上還好。都能鎮得住那些一肚子狼子野心地傢伙。不在了就都散了。沒一個人願意出頭。魏爺死了。但嫂子跟孩子都在。我一走。就真沒人願意肯站出來像個爺們那樣給魏爺辦事了。我怕她們吃大虧。那些龜兒子沒一個信得過。不是貪錢。就是占幾個嫂子地便宜。所以萬不得已找到你。想讓你出頭照應著。我跟嫂子們事先都打過招呼。你只要進了魏家。錢不缺。人也不缺。再做事情。就順很多。但我也把話撂在這裡挑明了說。風險肯定有。還很大。就看你敢不敢。」

  「你信我?」陳二狗問了個很關鍵地問題。

  「沒見面的時候有五分把握,現在有八成。」

  郭割虜揉了揉手,擦淡血跡,抬頭微笑道:「再說我只要一天沒死,去了雲南還可以回來,你要是做了虧心事,我跟你一命換一命就是了,我既然能進了戒備森嚴的喬家別墅把喬八指一刀一刀砍了78刀,殺個你,也不算太難。」

  陳二狗苦笑道:「你狠。」

  「不狠,我就徹底沒讓魏爺刮目相看的本錢了。」郭割虜起身道,「二狗,你我都是小地方出來的窮人,一沒家庭背景,二沒學歷文憑,如果想出頭,做人上人,就得敢吃人。魏爺總說我莽撞誤事,成大事不足,做小事有餘,魏爺說你比我強,肯忍能玩陰的,有政客地潛質,也許今天是你在我的位置上,就會設圈套一步一步慢慢玩垮喬八指,這就是你跟我的不一樣了,你那樣才可以保魏爺在意的人一生無憂,我就做不到,所以以後就拜託你了。」

  「那一路順風。」陳二狗依舊坐在板凳上,抽著煙,面無表情,誰要是殺了富貴或者三千,別說砍人,他肯定連剝皮的事情都幹得出來。

  郭割虜點點頭,最終消失於山水華門夜幕,像一頭夜行狩獵的豹子。

  陳二狗一宿沒睡,抽了足足三包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