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那些有錢的年輕人 > 第58章 番外篇 王見王 >

第58章 番外篇 王見王

  陳二狗和趙八兩的終極相逢!

  隆冬風雪才歇,一輛寶馬7系駛入了白雪皚皚的安縵法雲酒店露天停車場,「馬伕」是個極為顯老的傢伙,見到坐在副駕駛席的大老闆下車後忘了捎帶圍巾,趕忙拎起,很狗腿地下車就要給老闆送上,不過三十來歲的老闆擺了擺手,韓道德也就彎腰小心翼翼放回車中。在杭州,寶馬7系不算顯眼,賓利才能湊合,這讓他這個堂堂新金海帝國的御用司機偶爾會有些鬱悶,不過既然大老闆這幾年入鄉隨俗,習慣了跟太上皇一樣乘坐寶馬7系,他自然不好多嘴什麼。

  相對大多數功成名就的商業帝國掌舵人,韓道德的大老闆就算到了而立之年,相較而言還是極為年輕的歲數。趙甲第,金海這個黑金帝國洗白成為冬雷集團後的第一把手,他在等司機的時候點燃了一根煙,見到韓道德把車鑰匙揣入褲兜,順手丟給他一根,韓道德連忙低頭哈腰接住,也不急著抽,擱在耳朵上,輕聲問道:「大少爺,咋回事,那個姓陳的怎麼想到要見您,以前又不認識,咱們跟他也不是一條道上的,有啥可聊,該不會是來跟您故意套近乎,來結交香火情了吧?」

  趙甲第走在通往法雲村的小徑上,吞雲吐霧,沒有作聲,伸手摸了摸胡茬子。他對這裡並不陌生,這些年裴洛神那個娘們每次自覺受了情傷,就跑來這裡閉關修煉,也沒有點新意,得他用八抬大轎才能把她抬回去。韓道德見自己老闆沒有說話的慾望,也就識趣閉嘴,下意識扶了扶耳朵上的香煙,生怕半路丟了。

  在靈隱寺跟法雲村之間,有座曾經的錢塘第一福地永福寺,只是如今名聲不顯,遠不如靈隱寺那般常年香客多如過江之鯽,那個姓陳的男人跟他就約在了那裡見面。趙甲第對他並不陌生,前些年有一個跟趙三金相同級數的梟雄陳龍象,聽說就被這人硬生生拖下馬,據說還給綁去了東北老家的墳頭上,關鍵陳龍象還是這傢伙的親生老爹,反正趙三金每次說起這一茬,都尤為幸災樂禍,還說這傢伙挺像自己,天生就跟老丈人不對付。可見這個發跡於南京、至今還不到四十歲並且有個有趣綽號的男人,很有趣,也很危險。長三角一帶,刨去「紅色」層面不說,就灰色疆土而言,上海很大程度上屬於從金海脫離出去自立門戶的徐振宏,他趙甲第在杭州還算說得上話,但是南京,則純粹是那個傢伙的「藩鎮」,他要對誰說一個不字,那就真的是滴水不進了。

  他找自己圖什麼?有跨不過的門檻?從沒有聽說過他的資金流有問題,何況這傢伙也是黑白通吃的狠人,做事做人手腳都很乾淨,不會不小心成為挨槍子的出頭鳥。還是說純粹是喝個茶吃個飯,雙方混個臉熟?趙甲第不覺得這有什麼實質性意義。雙方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真要哪天碰了頭,也是以後在正式桌面上在商言商,以陳浮生現在的江湖地位,還不至於跌份到主動跑來杭州跟自己見面。趙甲第思來想去,只能揣測是吃相較差的徐振宏惹到了這哥們,陳浮生想必清楚徐振宏曾經當過趙三金的司機,所以要自己給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趙三金帶句話,以便大家都有台階下?

  趙甲第一根煙抽到煙屁股為止,找了個垃圾箱丟掉,穿過法雲村,就已經離永福寺不遠了,出村子去永福寺還要買門票,韓道德駕輕就熟,早已搞定。走過第一道山門,雨花亭是第二道山門,過了橋就是主寺,青石板拱橋上,站著兩男一女三個香客,看模樣,是中年父親帶著一對雙胞胎兒女來永福寺燒香求平安的。興許是大雪才停,寺裡僧人掃雪不及,男人帶著兒女在那兒用鞋子把橋面上的積雪踢入橋下池中,十幾歲的兒子瞧著就很敦厚穩重,反倒是那個已經有美人胚子輪廓的女兒,穿著件很喜慶惹眼的大紅棉襖,非但不土氣,反而異常襯景,她正嚷著要堆兩個大雪人給寺廟當門神,一家三口,其樂融融。中年男人倒是穿了雙土氣到只剩下結實的旅遊鞋,背對趙甲第,聽到女兒的提議,笑著點了點頭,轉過身看到趙甲第,善意一笑。趙甲第愣在當場,記憶力卓絕的趙八兩同志一下子就認出了這傢伙,當年在上海跟蔣談樂去皇后酒吧那一次,就是這個男人,幫忙解了圍,對兩位挺有味道也挺有家世的良家姑娘抬了抬手,說他結婚了,算是婉拒了那位大家閨秀的主動搭訕。後來在黃浦江邊上,趙甲第又恰巧瞥見了他一次,這個男人手裡牽著一個孩子,脖子上騎著一個孩子,一同仰望著東方明珠塔,那時候,趙甲第就覺得這男人十有八九也是大有故事。

  這算不算他鄉遇故知?趙甲第覺得是個好兆頭,笑著說了聲「緣分吶」,湊近幾步,問道:「還記得我不,上海皇后酒吧那次,多虧你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嘿,有些年數了。」

  少年跟少女都盯著這個跟他們父親一樣剃平頭的傢伙,然後相視一笑。趙甲第主動掏出那包乾癟的利群煙,幸好還剩下小半包,抖出一根,那男人猶豫了一下,接過趙甲第遞過來的煙,然後轉頭對女兒一臉無奈問道:「閨女大人,能抽不?」

  容貌出彩的少女大手一揮,頗有大將風度:「今天破例,准了。」

  中年男人轉頭對趙甲第拋出一個「家裡子女才是大領導,咱們都是成家立業的苦命男人,你懂的」眼神,見趙甲第要給自己打火,身上沒有打火機的他也沒有拒絕,由衷地笑著說道:「謝了。」

  兩個孩子已經跑去堆雪人,趙甲第跟這個男人就蹲在橋邊抽煙,也沒如何客套寒暄,一切盡在不言中。趙甲第突然一瞪眼,呲牙咧嘴地小聲問道:「兄弟,你該不會就是陳浮生吧?」

  中年男人會心一笑,回了一句:「緣分吶。」

  趙甲第重重吸了口煙:「我操!咱倆如果真要幹架才能擺平事情,那早早欠你人情的我,豈不是就得未戰先降了?」

  少女遠遠聽到趙甲第的粗口,輕輕咳嗽了一聲,已經三十歲出頭的趙甲第趕忙舉手做投降狀,看到他這個動作,少女做了個俏皮鬼臉。陳浮生,或者說從不介意別人喊他陳二狗的中年男人搖頭笑道:「錯了,這話該是我說才對,你可能聽說過我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但我對你可是真的一點都不陌生。你寫的所有文章,你參加過的幾場財經辯論,我都看過,我還知道你德語很厲害,甚至前年還順道去過你資助的一所希望小學。至於當年那場金海風波,我更是一直在關注。嗯,用我閨女的話說,那就是你在智商上完全碾壓我這個戰五渣,當然,畢竟是自家閨女,沒忘記補上一句,情商嘛,我這個當爹的還是有丁點兒勝算的。」

  趙甲第差點被煙嗆到,自己這麼出名了?

  陳浮生接著說道:「放心,這次來杭州沒別的事,就是我兒子,陳平,一直很佩服你,趁著這趟我來杭州見個老朋友,就厚著臉皮耽誤你掙錢了,這孩子的書房和床頭,都貼著當年你接班金海的那張雜誌封面。都說女生外向,我家顛倒了,女兒向著我,兒子天天喊著以後要跟你混,給你當跟班打下手,跟你學私募,成天在我耳邊叨叨你趙甲第是多麼爺們多麼霸氣,把我氣得不行也煩得不行,乾脆就讓他親自來見你,我是有私心的,想著見過你以後,這小子會覺得這個叫趙甲第的傢伙也就不過爾爾嘛,還沒自己老爹英俊瀟灑不是?」

  趙甲第哈哈大笑,轉頭朝那個一直豎起耳朵關注這邊動向的少年大聲問道:「陳平,我帥不帥?是不是比你爸更能拐騙女孩子?」

  陳平豎起大拇指,嘿嘿笑道:「對!」

  趙甲第一臉促狹對陳浮生笑問道:「咋樣?服氣了沒?」

  陳浮生忍著笑意,點頭道:「算你贏了。」

  趙甲第打趣道:「陳平跟我拜師學藝,別的不說,撈個情場不敗的江湖名號肯定不難。」

  陳浮生笑罵道:「滾蛋,別帶壞我兒子。」

  趙甲第一本正經問道:「不帶壞陳平也行啊,要不我今兒就先喊你一聲岳父大人?」

  陳浮生趕忙瞥了眼女兒陳安,轉回頭,看到捧腹大笑的趙甲第。陳浮生歎了口氣,並沒有如何生氣,趙甲第鬼鬼祟祟遞給他一根煙,兩人趕忙相互打掩護各自點上,在無傷大雅的玩笑過後,陳浮生悠悠然吐出一個煙圈,淡然說道:「錢這東西,終歸是賺不完的,我這些年賺了不少,說到底爭一口氣,都是掙錢給別人看,自己其實花不了幾個銅板。這一點,趙鑫趙閻王肯定能理解,我跟你父親,都是鳳凰男出身。我這些年修身養性,脾氣好了很多,但還是希望陳平在做事情上,能多學你,別學我,盛世走陽關大道,亂世才走獨木橋,這句話是我媳婦當年說的,我一直記著。我身邊很多朋友,草莽氣還是太重了,對陳平來說,是好事也是壞事,他如果以後真的能來杭州,我更放心。」

  趙甲第嗯了一聲,點頭平靜道:「既然你願意對我放心,那我也可以請你放心。」

  陳浮生正要說話,只聽到背後女兒陳安哼哼道:「兩根煙就可以了啊。那位趙八兩同志,千萬別成為我黑名單上的階級敵人啊。」

  趙甲第嘖嘖道:「你閨女真厲害。」

  陳浮生站起身,深以為然:「相貌和性子,都像她媽。」

  趙甲第一同起身,輕聲問道:「你這麼多年一直單著?」

  陳浮生笑道:「這點,我對你趙甲第,那是打心眼甘拜下風。」

  趙甲第撇嘴道:「罵人不是?」

  陳浮生嘴角翹起:「真的誇你。」

  趙甲第接到一條短信,打開一看,裴禍水的,頓時倒抽一口涼氣。

  陳浮生笑道:「正事說完了,咱們就別來推杯換盞那一套,你有事就先忙去。」

  兩人道別,趙甲第很興師動眾地跟陳浮生握了握手。

  看著趙甲第下山的背影,陳浮生笑了笑,雙手插在口袋,然後掏出手呵了口氣。

  陳安笑道:「爸,他還跟你握手?趙甲第一直對人這麼客氣嗎?」

  陳浮生走過去,幫忙堆著雪人:「應該是的,這個男人很不錯的。」

  蹲在他身邊的陳安想了想,老氣橫秋地點了點頭,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老爹羽絨衣口袋裡繳獲出一包煙。那自然是握手時,趙甲第偷偷塞給陳浮生的。

  陳安狠狠瞪眼:「陳浮生同志!」

  陳浮生苦著臉:「是那傢伙給老爸的,沒法子的事情,總不能不接吧?」

  說到這裡,陳浮生自己笑起來,搖頭道:「不行,不能過河拆橋,這也太對不住趙甲第了。」

  陳平使勁點頭道:「就是!」

  陳安破天荒地把那半包煙還給父親,碎碎念叨著:「留著可以,但是不許抽多了,對身體不好,咱爸四十一枝花呢,出門在外,眼饞死那些鶯鶯燕燕……」陳安一直說說笑笑,然後抬頭,望向山下方向,早已沒有趙甲第的身影啦,她問道:「爸,我知道他在賺錢方面很厲害,報紙雜誌上都溜鬚拍馬說他在商場舉世無敵呢,但這次見過以後,我覺得他也是個挺好的人,對不對?」

  陳浮生揉了揉女兒的腦袋,再幫她攏了攏圍巾,微笑道:「嗯,說到底,趙甲第就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