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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這樣嗎?

  一般人的生活是什麼,就是身邊擦肩而過N位身懷批量版《九陰真經》《葵花寶典》《辟邪劍譜》的高人,都得不到一句“小兄弟我看你根骨清奇,拯救世界的艱巨任務就交給你了”;而虎人的人生是什麼,就是被這些高人哭著喊著抱大腿,聲淚俱下,祈求虎人收下他們做便宜師傅,怎麼打罵都攆不走——這是瘋婆娘胡璃的著名論調。這個已經去四川某偏遠山區做志願者老師的“良家婦女”經常這麼稱讚趙甲第,當然,她覺得自己就是滅絕師太那一類高人,死皮賴臉纏著小八兩,趙甲第對此一向視作無福消受。胡璃他雖然扛不住,但一個一百八十度變臉的司徒堅強應付起來還綽綽有餘。女人不理解男人之間莫名其妙的不打不相識,那是因為她們不懂男人的江湖,司徒堅強自詡當世遊俠,並不覺得自己走迂迴路線曲線救國就是孬種,他揉著肚子,一臉好奇地望著重新坐回椅子幫他設置補習大綱的大虎人,問道:“趙哥,你懂武術?有沒有秘籍,送我幾本啊。”

  “幾本?幾本就想做高手?怎麼也要幾十套才能做大俠吧。”趙甲第笑道。

  “這麼狠?”司徒堅強訝異道。他跟一般富家小孩和敗家子有不少區別,因為湊巧見識過一些東西,所以對武術這門神秘兮兮的學問格外嚮往。

  “你真信啊,腦袋瓜進水了?怪不得天天考試墊底,就你這天賦悟性,要是真有秘籍,你也是七竅通了六竅,完全看無字天書。”趙甲第很不客氣打擊道,到小區是晚上六點半,吃飯加做兩套考卷花去兩個半鐘頭,打算再花半個小時給這個不靠譜的學生制定一份翔實的“戰略大綱”,然後就閃人。

  “七竅通了六竅,不是天才也是響噹噹一號人物呀。”司徒堅強迷糊道。

  “你果然是一竅不通,無可救藥。”趙甲第絕望道,這學生也忒沒天分了。

  司徒堅強撓著頭,嘿嘿傻笑,玩文字遊戲,他的確不擅長。

  半個鐘頭後,趙甲第把密密麻麻寫滿一張草稿紙的計劃書交給司徒堅強:“你別急著讓我給你補習具體知識,先把這個大綱背下去,做到心中有數,這叫磨刀不誤砍柴工。既然做家教拿工資,我也不好昧著良心賺錢。”

  “別,趙哥你教我兩手能掀翻人的把式就成,學習這東西隨便混著就差不多了,要是蔡姨不給你工資,我自己掏腰包給你。”司徒堅強豪爽道,不過趙甲第的計劃書還是老老實實接下,生怕一個惹他不高興,自己就又被放翻了。在學校裡比較跳的那一類貨色,基本上都是打嘴仗比動手厲害無數倍的渣子,司徒堅強見多了兩幫幾十號人分成兩批美其名曰干仗,先是一頓跳腳大罵,搞得聲勢浩大,最後還不是和事老一出現就拍屁股閃人,無趣得很。司徒堅強走遊俠路線,打架從不廢話,直接干翻一兩個再說,反正爺就爛命一條,打一個就扯平,打一雙就是賺。上了高中他就開始跟社會底層混混不對眼,這群人裡頭還是有狠人的,所以司徒堅強眼力勁兒不錯,知道趙甲第那幾腳不是靠蠻勁就可以耍出來的私貨。招數很乾脆,沒有半點拖泥帶水,還有分寸,就像蔡槍那批人,這讓刻意被人排擠在那個世界之外的司徒堅強很興奮。

  “能賺兩毛錢幹嗎只賺一毛錢?”趙甲第笑道,“書我一定要教。我沒轍讓你成為單挑無敵的高手,但讓你少吃點虧,應該沒有太大問題。”

  “真的假的,說話算數?”司徒堅強兩眼冒光。

  “算數。”趙甲第點頭道。這個世界沒有踏雪飛鴻、飛簷走壁的輕功,沒有隔山打牛、飛葉傷人,沒有讓人一夜之間天下無雙的丹藥,再猛的好漢要害挨了槍,除了極少數大猩猩級別的猛人,都得翹辮。他能教給司徒堅強的東西不是秘籍,不是任何捷徑,只是讓他每天早晚去跑十圈操場,俯臥撐和單槓都按計劃搞一些,再傳授幾個不太內行的站樁。說到底,還是打基礎,走滴水穿石這條笨的路線,當然論偏門的打架技巧,趙甲第還是有很多寶貴實戰經驗的。

  “好,我這就端茶去。”司徒堅強喊道。

  “幹嗎?”趙甲第沒能理解這孩子天馬行空的想法。

  “拜師學藝啊。”司徒堅強理所當然道。

  “拜你妹!你以為我是混江湖的?我是一名野雞大學畢業後就得為房子、妻子、孩子打拼奮鬥的良民,上海的房價這麼喪盡天良,要是純粹靠自己買房,我估計每晚做鴨子賣屁股都買不起。”趙甲第笑罵道。

  “簡單,我找個留學的富二代美眉給你,保準少奮鬥幾十年。我認識不少美女,她們玩膩了小白臉,就中意趙哥你這麼爺們的漢子。我只保證她們可以跟你上床,能不能結婚還得看趙哥自己的手段,畢竟她們不少人的家庭還是比較看重門當戶對,鳳凰男什麼的現在也不靠譜了,一旦出息了就做陳世美,還有些更過分,做白眼狼,裡應外合地詐錢,這種事在我身邊就發生過,趙哥你別誤會,我可沒說你。”司徒堅強一本正經道。

  “這番話總算有點含金量。”趙甲第笑道。

  “我又不傻,只不過不喜歡讀書而已,怕讀成書獃子,太蠢了。”司徒堅強煙癮上來,又跟趙甲第要了根香煙。玉溪他抽得不多,邊抽煙邊旋轉椅子,一臉略顯稚嫩的茫然,苦笑了一下,“就像趙哥英語考鴨蛋一樣,肯定有難言之隱。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哪個男人沒點說不出口的痛。”

  “別裝深沉,你跟我不是一個性質。”趙甲第沒有繼續抽煙,只是看著其實只比他小一兩歲的傢伙。

  司徒堅強抽著煙,沒有反駁也沒有承認。

  偶爾,趙硯歌那個不招人待見的紈褲也會獨自抽著煙,這麼沉默著。

  等房間煙味消失,趙甲第就離開書房,跟蔡姨打招呼準備離開的時候,看到很可愛的小蘿莉窩在她懷裡睡覺。她在看一部叫《紅鏡頭》的紀錄片,是一系列中共領導人“紅牆攝影師”的照片和影像,電視聲音很輕,她看得也很專注,茶几上放著一壺普洱茶。趙甲第之所以知道《紅鏡頭》,是因為趙三金看了無數遍。蔡姨見趙甲第走出來,因為抱著小果兒,她就沒有故作姿態地起身,微笑道:“路上小心點。”

  趙甲第離開這個似乎沒有男主人的家庭,如釋重負。蔡姨的氣場太詭異,總讓他不能無所顧忌,趙甲第理解為是她太漂亮的緣故。

  “姨。”司徒堅強出門後畢恭畢敬喊了一聲,沒敢將屁股整個坐在沙發上,只坐了一半。

  “去漱個口,抽二手煙對小果兒身體不好。”蔡姨低頭喝了一口茶。

  如獲大赦的司徒堅強立即跑去廚房刷牙,回來繼續正襟危坐。今天蔡姨似乎心情不錯,時不時給小果兒哼哼兒歌。

  “姨,這次我一定不搗蛋,把成績拉上去。”司徒堅強承諾道。之前幾任女家教的運氣好點,你說什麼他就聽什麼,但成績就是雷打不動,班級始終倒數第二,男的就悲劇了,你說你的,他玩他的遊戲,偶爾還看一下某島國的床上文藝片。

  “太陽怎麼突然從西邊出來了?”蔡姨沒怎麼當真地笑道,她對這個孩子一直是不放棄但也不過度上心的態度,畢竟十八歲的男孩,自己要是不肯長進,她也懶得去說教。她跟司徒堅強沒血緣關係,就跟小果兒一樣。

  “因為趙老師跟那些人不一樣,不讀死書。”司徒堅強笑道,臉色自然許多。似乎提起趙甲第,就能添加他跟蔡姨說話的底氣和籌碼。

  “因為他給你煙抽,還能讓你被打了還說好話?該不會是你們兩個已經談好某種不正常交易了吧?”蔡姨漫不經心卻一語道破天機。

  司徒堅強漲紅著臉,拚命解釋道:“姨,我是真想好好讀書,不說名牌大學,起碼考上本科,我想做趙老師的校友。”

  “過程怎麼樣,我不在意,反正我只看結果,趙甲第的額外工資就是這麼計算的,你的零花錢也一樣。你要是想多買幾包煙,多開幾公里車,除了跟那幫狐朋狗友借錢,提高成績排名也是一個途徑。”蔡姨微笑道,破天荒倒了杯茶,遞給司徒堅強。

  受寵若驚的孩子愣是沒敢喝,端著茶杯不動。

  蔡姨瞥了眼不敢動彈的男孩,問道:“他打架比你還厲害?”

  司徒堅強臉紅道:“不是一個級數的。”

  蔡姨溫柔地拍著小果兒,笑道:“還真瞧不出。”

  司徒堅強使勁點頭:“他後來還讓我調整生活作息,把生物鐘調整過來,每天還要鍛煉身體,說這也是學習的基礎之一,還說華爾街上那群穿著休閒的大佬食肉動物啥的都是運動員出身。”

  蔡姨點頭道:“沒錯。”

  蔡姨簡簡單單兩個字,卻讓司徒堅強對趙甲第的崇拜值無限增高,要知道他跟蔡姨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已經有大概三年時光,還沒獲得過一次點頭認可。

  “你沒跟他討教怎麼打架厲害一些?”蔡姨輕描淡寫問道。

  “說了,他就教了我一個站樁,讓我每天無聊了,就站著。再就沒什麼特別的了,就是跑步、單槓、俯臥撐。”司徒堅強突然降低聲音,道,“姨,他說他也不懂什麼武功,就是一門外漢,說武術什麼的,不過就是物理上的兩個係數:力量和速度。技巧就跟公式一樣,是解題關鍵,像武俠小說裡高手手裡的兵器,說到底,還是要打好底子。我聽著覺得挺有道理。他後來演示了一下,就是對著牆壁伸出手,握緊,拳頭離牆面只有十公分,然後他一拳揮出去,我感覺牆面都狠狠震了一下。我試了一下,跟他差了十萬八千里。他說這種寸勁,不神奇,就是力量和速度結合後的產物。姨,這就是所謂的爆發力吧?”

  蔡姨沉思了幾秒鐘,笑道:“差不多。”

  司徒堅強沒耽誤蔡姨看那部《紅鏡頭》,迅速跑回書房對著牆壁打了一通,直到拳頭紅腫後再去背誦計劃書。

  “這樣嗎?”蔡姨伸出一隻手,握拳,伸到離厚實茶几只有五公分時,突然砸了下去。

  砰。

  整套茶具被震得跳離茶几好幾公分。

  小果兒聽到聲響後睜開眼睛,一臉平靜的蔡姨縮回安然無恙的手,揉了揉小蘿莉臉蛋,神色依然溫柔似水,像一位提不動籃子的纖弱江南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