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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接班和演講

  鋪天蓋地的報道。

  連八卦雜誌都挖出很久以前在上海半島酒店偷拍到陳皇妃與神秘青年「約會」的照片,重新當作副封面。

  趙甲第早上一直呆在房間裡研究趙三金讓唐繡思帶來的資料,如果說以前龐大金海帝國只是露出冰山一角,現在是真正全盤浮現在趙甲第眼前,盤根交錯,至於佈局,趙甲第光是看正反17張4紙看得眼睛都快綠了,這玩意本來就已經是壓縮精簡到極致,要真擴散開去,一點不比看大塊頭的學術巨著來得輕鬆,關鍵在於趙甲第根本沒有親身參與任何紙上描繪地下帝國的打造,只能先囫圇吞棗,再細細咀嚼,再抽絲剝繭,這能初步建立起仍然很勉強的視野,上次在上海,趙三金有句話讓趙甲第受益匪淺,經營幾十個人的小作坊和管理幾千幾萬員工的企業,截然不同,趙甲第暫時還不清楚趙三金是何種心態,是不是兩三年以後就把他趕鴨上架,如果是,那趙三金會不會做太上皇,又是個問題,如果趙三金真當甩手掌櫃上癮了,那趙甲第如何去面對大多數家族企業繼承交替期蒸發60%以上的規律?退一萬步說,這個即便還可以忍痛,擺在趙甲第面前的是一個繞不開躲不掉的更宏大命題——如何最大化接手趙三金的隱性特殊資產?這包括趙太祖的紅色關係,趙閻王的灰色人脈。如何解決?

  這些問題,問了沒用,一切都得看趙甲第自身的本事,趙甲第捫心自問,還遠遠沒修成獨孤九劍,能去屠龍嗎?這可不是做數模,不滿意推倒重建便是,資料上的項目,動輒幾十個億,幾個億的那種小打小鬧,都沒好意思寫在4紙上。趙三金倒好,啃完麵條拍拍屁股就閃人了,只留下個私人會所的地址,要不是齊冬草在一旁坐著,趙甲第真想去長安大街上暴走。

  童養媳姐姐馬上要回錦朝總部安撫開國功臣們,情理之中,趙甲第這些年倒是被逼出不少心胸了,自然不會對此有疙瘩。冬草姐肩上的擔只重不輕,自己好歹還有兩年的死緩期限。

  到了酒店大堂,跟幾批房客擦肩而過,趙甲第總覺得這些陌生人眼神不對頭,不像是看一隻癩蛤蟆的視線啊,到了大堂退房,更是氣氛詭譎,一幫北京飯店中高層在附件扎堆,沒指手畫腳,禮儀素質還是有的,就是對著自己微笑,把趙甲第整得毛骨悚然,他和齊冬草的關係還未公開,沒理由鬧出這麼個排場。趙甲第望向齊冬草,她笑而不語,似乎還有些心虛。趙甲第一頭霧水地趕赴私人會所,步行即可,原因很簡單,那家會所就在紫禁城裡頭,不過有人候著,否則趙甲第注定找不到地方,結果趙甲第見到趙三金安排的飯局成員後愣住了,商務部部長助理李英平,據說即將下放的紅高幹楊豐,還有李檀!

  李檀比趙甲第更驚奇,李英平是李家女婿兼頭號門生徐震牽線,而名聲頗大的楊豐則是李英平搭橋,體制內修行,無非是鋪路和借勢,李檀不奇怪見到楊豐這個正二八經的團派出身紅色公哥,可趙甲第是怎麼回事?李檀知道趙甲第和王家千絲萬縷的關係,趙甲第對此也從不隱瞞,但李英平是怎麼回事?看趙甲第的眼神一點都不生分。趙甲第主動跟三人打招呼,楊豐笑問道小八兩認識李大秘書?趙甲第對這個認識了很多年的無良大叔不矯情,沒好氣道在杭州天天去李哥那邊蹭煙蹭酒。李英平比趙甲第預料得要和氣許多,起碼說了點場面話,這頓飯吃得寡淡,下午李檀和李英平要去就在長安街上的商務部大樓,楊豐和李英平一起送到院門口,點到為止。

  就剩兩人,楊豐就原形畢露,翹著二郎腿,丟給趙甲第一根煙後幸災樂禍道:「還沒拿下李家的閨女?追求這樣的優秀女人,閃電戰勝率要遠遠大過持久戰,這是叔的經驗之談。」

  趙甲第撇撇嘴道:「信你怪。」

  楊豐呵呵道:「你小現在了不得。」

  趙甲第今天從頭到尾都在納悶,「嗯?」

  楊豐笑道:「你今天沒看報紙什麼的?」

  趙甲第有種不祥的預感,道:「沒啊。」

  楊豐故意藏著掖著,只顧抽煙,悠哉游哉。趙甲第苦中作樂忙裡偷閒,乾脆什麼都不想。楊豐收斂神色道:「晚上楊叔叔帶你見個人。不出意外,明天就是他帶著你去見誰了,是誰,別問,問了也是白問,我不知道。反正這麼幾輪下來,你總會碰到陳靖,到時候再由他帶你繼續過關斬將,你做好心理準備,肯定比上次金海風波更累。都是些不省油的燈,不是笑面虎就是不倒翁,我應付起來都覺得吃力。」

  趙甲第剛拿出手機,馬上就放回去,苦笑道:「肯定關機。」

  楊豐哈哈笑道:「你小就是聰明,明白趙三金的意思了?」

  趙甲第呼出一口氣,「懂了。」

  結果,趙甲第在北京走馬觀花了整整一個星期,算是見識到了漫天神佛,對於那張照片引發的滿城風雨,根本沒功夫上心,與這一周「磨難」「取經」相比,太小兒科了。省發改委那邊沒有動靜,倒是老校長相當惱火,讓他趕緊滾回去。趙甲第火急火燎跑去上海,都沒敢先去杭州,結果還是一照面就被罵得狗血淋頭,正當趙甲第低頭認錯的時候,老校長來了句「明天學校有個講座,你去說說,就當給學弟學妹們傳授點經驗。」

  「能不去?」

  「能啊,你畢業證拿到手了,我是沒本事收回來,可不還有個公共管理碩士證書嗎?」

  「……」

  「下盤象棋?」

  趙甲第咬牙切齒:「老校長,你說的,等下別讓我放水。」

  老校長笑得老狐狸:「贏了就給我明天演講去,我會旁聽。」

  趙甲第要在學校開講座並沒有大張旗鼓,只是在公告欄發了個小通知,但立即以火燒燎原之勢蔓延開去,學校論壇幾乎沸騰。看態勢,附近復旦同濟軍工大都會有人來聽講座。趙甲第問老校長具體講什麼,給點提示。老校長說隨便。於是趙甲第就真隨便了。只是大概弄了個腹稿,連大綱都算不上,只想速戰速決。當一身休閒裝的他站在講台上,看著大教室黑壓壓一片的腦袋臉孔,有點騎虎難下,尤其是還有老校長親自坐鎮,大半校領導都坐在最後一排,這待遇,罕見。趙甲第深呼吸了幾下,擠出一個笑臉,開門見山自嘲道:「這次老校長突然跟我說要開個講座,一開始打死不答應,可架不住老校長威脅,只能硬著頭皮來,到學校門口的時候都沒想好該講什麼,光顧著緊張了。老校長說讓我隨便說,我就真的隨便說了。」

  響起一些笑聲。

  「不管你們信不信,我也仇富,也當過憤青。當然更打過架,不過勝多輸少,高中挨過不少的警告處分,寫過情書,但不怎麼能收到情書,因為高中打籃球總是被蓋帽給白馬王們找信心,踢足球總是跑最多觸球最少的那個傢伙,也會嫉妒那些長得比我帥的,羨慕口比我好的,崇拜那些敢在教室跟女朋友親嘴的。說這些,就是想說我的高中跟你們的沒兩樣。考進這所學校,說實話沒什麼感覺,唯一記憶深刻的兩件事,一件就是悲憤我們學校漂亮學姐太少。」

  台下笑聲明顯多了點。

  趙甲第笑了笑,一口潔白的牙齒,是很陽光向上,「第二件事,就是老校長在開學典禮上的那些話,但那會兒只是覺得這學校破破爛爛,跟復旦同濟一比就跟丫鬟見著小姐一樣,寒磣。但好歹有個不太一樣的校長,總算沒太大失望,大學四年,那麼多日總得過不是?除了中途休學一年,三年裡跟在座的學弟學妹一樣為了生存去學校食堂,價格死貴,東西死難吃,吃來吃去吃了一肚的腹誹,不知道現在食堂伙食咋樣了。」

  台下開始互動:「一個德性!」

  趙甲第望向後排玩笑道:「老校長,給改善改善?」

  老校長呵呵笑道:「我親手抓一抓好了,總不能讓你白來。」

  一陣雀躍歡呼。

  趙甲第繼續:「因為要打著聽講座的旗號去各個學校踩點,我買了兩輛坐騎,第一輛自行車掛了兩把鎖都給偷了,真佩服那哥們的本事。三年下來把楊浦校區碾壓了無數圈,覺得有些個復旦妹確實挺耐看,我們學校,呃,只能說還好還好。」

  一個被室友拉著來聽講座的漂亮舉手道:「抗議。」

  趙甲第笑道:「我應該晚生兩年。」

  哄堂大笑。

  趙甲第猶豫了一下,笑容燦爛道:「現在想起來,真的挺懷念大學,跟室友一起翹課睡覺,一起去網吧通宵遊戲,不過如果有美女上課,我總是不太捨得逃課。跟班上牲口些好不容易蝸牛速度下載來的愛情動作片,還會故意把音箱開到最大,對,就是29棟,被很多女生向校方舉報的那個地方。」

  一哥們嚷道:「學長,我就是29棟的!」

  趙甲第打趣道:「那這個優良傳統就靠你們發揚光大了。」

  女生們會心一笑,沒有絲毫反感。

  這個學長,真是不太一樣啊。

  趙甲第似乎漸入佳境,不再有任何拘謹,輕鬆道:「剛到門口看到這麼多人,尤其是連走廊都有,我這手都在抖,現在好點了。說了這麼多隨便的,那就稍微說點不那麼隨便的。都是自己的心得,可能片面,你們揀愛聽的就行。一個曾經讓我當作超越目標的男人說過,他之所以成功,是因為他不讀書,那些本來可以成功的人,都被釘死在書本上了。一開始我覺得這話說得偏激而霸氣,很帶勁,然後我就琢磨,我自己是屬於讀書還是不讀書的?答案挺二百五的,還算是認真讀書的老實孩,小學天天被數學老師打板,跟我嘮叨越是好料越不能長歪,打著打著,就養成了越級做題的習慣,而這位老師教我最重要的東西,不是拿滿分如何重要,而是如何去拿滿分,讀武俠小說的同學都知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萬佛朝宗』這些調調,其實放在讀書上,也是可以套用的。兜了一圈,讀書到底有沒有用?這個命題太大,我還沒蓋棺的資本,不敢瞎扯,但就我個人而言,讀書有用沒用,得看我們是讀死書,還是讀書讀出世事洞明和人情練達,讀死書,大概就是那個所謂的釘死在書本上了,讀活了,哪怕成績一般,我想到了社會,未必會比那些個高考狀元差,讀書無用論不可取,但存在即合理,當年暴發戶嘲笑書生無用,其實有一半是對的,因為他們是社會這個大染缸裡的高材生,錯的一半不需要我多說,現在的社會趨勢已經說明一切,要不中南海會有清華幫聚會?會有工科當政的說法?以後如果工科不再當政,那也肯定是風水輪流到了文科,怎麼都輪不到天天上網玩遊戲的,是吧?越是成熟的社會,就越講究積澱,放在各個行業也是如此,草莽龍蛇的年代一過,注定越來越靠紮實底蘊。讀書好壞不在成績,但話說回來,你連那些套教科書都玩不過,反而被玩死,就眼巴巴等著踏入社會大殺四方?不讀書,或者說拼都不肯拼不敢拚一下,都成驕傲的資本了?天天嚷著富二代可恨該殺沒用,人家照樣吃香喝辣,還不如多想想富二代這麼愜意,富一代是如何掙扎上位的?有人就說了官二代官三代太黨們又怎麼講,呵,問這個問題的,肯定是歷史沒學好,一部《解放戰爭》足以說明一切。」

  「扯遠了,難怪我作文一直沒能拿過高分,議論文還好,散文完全是形散神更散。我想證明讀書有用,現在沒資格,希望以後有機會能證明,輸了,正好當反面典型。接下來是不是該問答環節了?剛在報刊亭那邊買報紙,看到滿攤都是我的照片,你們多半是被這些騙進來的,我盡量做到有問必答。」

  場面立即火爆起來。

  問題一個個拋出來,不少都極為尖銳,趙甲第還真做到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學長,聽說你精通圍棋,那篇《他是誰》提到你在弈城有註冊,我是業餘裡的業餘,但在弈城也泡了好幾年,就想問你是不是那個強九段『國士無雙』。」

  「是。」

  那位兄弟立馬崇拜得五體投地,恨不得當場拜師學藝了。

  「你已經進入發改委了,還會繼承家族企業嗎?」

  「不出意外,會。」

  滿堂震驚。

  「學長,我矮窮齪,一見到美女就臉紅,能不能傳授點經驗?」

  「捨得一身剁能把皇帝拉下馬這是最逆天的屁民,這個我們不敢想,但捨得一身剮能把女神扛上床,這是最凶殘的癩蛤蟆。我一直堅信這點,臉皮厚點肯定沒錯,但前提是能保證自己給她幸福。」

  說到這個,所有人明顯察覺學長有一剎那的恍惚。

  那個「抗議」過的漂亮美眉站起來問道:「學長,你支教一年,為什麼?」

  趙甲第平靜道:「我去支教是很私人的原因,沒有任何道德高度,長這麼大,做過的好人好事最多就是給老人讓座,撿到錢包飯卡什麼的回歸換,我能有什麼太大的思想境界?但那一年時間,對我來說是最充實的一段時間,收穫遠大於付出。」

  pl紅著臉笑瞇瞇道:「學長,你很上照啊,照片比你本人要帥。」

  趙甲第啞然失笑。

  歡樂笑聲雷鳴不止。

  再回答了十幾個逐漸溫和的問題,趙甲第看向老校長,得到差不多可以了的眼神,趙甲第如釋重負,剛想給出點結束語,不曾想那個水靈美眉笑道:「學長,說說看你的人生感悟唄,我們都想聽。」

  「是你想聽吧,葉秋葉!」

  「葉秋葉,給我們留點念想啊!」

  「這不妥啊,葉秋葉,我也要抗議!」

  教室裡的男生特激動,沒辦法,這姓葉名秋葉的妹大概就是他們心目中的女神了。

  趙甲第想了想,微笑道:「孝順,不害人,懂感恩,肯付出。其實本來還想說敬鬼神,一想到自己現在是正式黨員了,怕回去就被老校長思想教育。就這些了,謝謝大家。」

  趙甲第好不容易殺出重圍逃離教學樓,老校長心情不錯,批准他可以回杭州,行走在校園,接到王半斤電話,她問:「你怎麼還不回來?!」

  趙甲第懵了:「我都在上海了,正要回杭州。」

  王半斤清清淡淡哦了一聲,掛了電話。

  回到杭州世貿麗晶小區打開房門,趙甲第這醒悟王半斤為什麼問那個白癡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