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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我背你

  趙甲第靠著袁樹的大腿,在做一件以前總覺得有點矯情地事情,反省。

  在到上海之前,也許是理科過於優異的緣故,做人做事總習慣鑽牛角尖,一往無前的氣概倒是不缺,可總缺少點什麼,怪不得王半斤總說他格局不夠,以往王半斤嘮叨這些,趙甲第總會一臉不屑說戰略什麼的都是狗屎,最後還不得落實到每一次戰術執行。王半斤只是個半吊子理論家,再語重心長也拿聰明執著的小八兩沒轍,趙家其實有位修成正果的實踐派,金海實業的太祖,趙三金,奈何這位大暴戶從不樂意坐下來跟趙八兩扯淡,再者趙八兩也不樂意聽他講道理,老子兒子兩個天生尿不到一個壺裡去,於是處於被放養狀態很多年的趙甲第一直頑強堅守自己的處事原則,甚至謝思的出現和背叛也沒有撼動他的世界分毫。

  直到一個老掉牙卻很傳奇的情感故事用一個女主角、一扇黑板、一本日記呈現在他面前,趙甲第才開始漸漸轉變。

  趙甲第一直不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因為在他看來一個人聰明了難免就會忙著算計,精通機關,就像趙三金那個別人頭破血流也擠不進的紅色或者黑色圈子,一頭頭吃人不吐骨頭的笑面虎,一隻隻披著羊皮的白眼狼,所以趙甲第以前不樂意和徐振宏有交集,甚至對政商兩道公認有國士風範的石佛王厚德,也有戒心,趙甲第有自知之明,拋開趙三金兒子的外衣,任何一位聰明人,想陰他,都跟玩一樣,所以他寧肯和沒心沒肺沒良心的黃華楊萍萍廝混,跟一根筋的老楊手槍稱兄道弟,這些人不笨,但誰也沒想要駕馭誰凌駕誰的野心,開開心心歡歡樂樂,現在小梅能算小半個,小青和阿福顯然就不行,溜之大吉後連條短信都沒過來,八成正躲在學校寢室提心吊膽,所以在趙甲第自認老老實實在很多人眼中卻是精彩牛叉的高中歲月中,有很多小青阿福這樣的角色一直埋怨為何跨不過趙甲第那夥人的門檻,一些徒勞無功的富二代最後只能自我安慰是這群人太傲氣,瞧不起人,把一切原因歸結於沒有胡璃家有錢沒老楊家有權沒有黃華不要臉皮。

  袁樹一直沉默,小手輕輕揉捏他的太陽穴,小腦袋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

  這個艱苦卻堅信和堅持的女孩,安靜做著原本應該是將來給她披上婚紗的那個男人才願意做的事情。

  商雀和小梅的交情經過這場無妄之災後突飛猛進,小梅不再一味把他當高不可攀的雀爺看待,商雀其實也是外冷內熱的人,聊天打屁,跟細皮嫩肉遭罪不輕的小梅說了很多高中時代的事情,跟他說了不少黃華那批死黨的事跡,當做是鋪墊,好讓小梅同學有個心理準備,省得以後見面了鬧出沒必要的摩擦,憑良心說老楊這些傢伙絕不是好相處的人,不是豪門放蕩千金,就是愛情觀人生觀很畸形的資深小白臉,要麼就是一不神經病就立即化身良家的小資女,商雀還真怕小梅被嚇到。

  他們兩個都很識趣地不去打擾八兩叔和馬尾辮,達成不做電燈泡只做綠葉的共識。

  袁樹彎腰,偷偷伸出一隻手按了一下腳腕,皺了皺眉頭,另一隻手則繼續給趙甲第揉捏。

  「腳扭到了,怎麼不早說?」趙甲第打破沉默,其實在她從網吧跑出去扭到腳的第一時間就已經察覺,這也是他們跑了四五分鐘就停下來的主要原因,他從頭到尾一直冷眼旁觀,等袁樹開口,不過這妮子也強,硬是死扛著,不過確實像她的風格。

  她一點沒有金絲雀的嬌弱,和身為金絲雀就要不遺餘力撒嬌的覺悟。

  袁樹沒有說話。

  「我有女朋友。」趙甲第睜開眼睛。

  「不奇怪啊,早想到了。」袁樹微笑道,既然趙甲第已經知曉她崴到腳,她也就不再掩飾什麼,微微挪了一下腳,先把一隻鞋子上鬆開的鞋帶繫上。

  趙甲第似乎在醞釀措詞,嫻熟繫好鞋帶的袁樹眨了眨眼睛,道:「你哪怕說你不止一個女朋友外加有娃娃親和未婚妻,我也不奇怪。」

  「你說喜歡一個人,是不是一定就要只和那個人處一輩子。」趙甲第問道,一本正經望著袁樹,身為正統理科生,即便知道與彼偕老或者相濡以沫之類的詞彙成語,也不會說出口,除非是帶著調侃意味聊著不痛不癢的閒談話題。

  袁樹搖頭。

  「難道不是?」趙甲第有點納悶。

  「那應該是很愛一個人吧,僅僅喜歡,我覺得做不到。」袁樹笑道,「其實我也不懂,不過我爸死後,我媽就一直不肯再找別的依靠,寧肯一個人把我帶大,小時候我沒覺得什麼,後來稍稍懂事,良心現,暗示過我媽幾次,她都沒答應,說一個人挺好。」

  「你爸是什麼樣的人?」趙甲第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口。

  「不知道,很早他就逝世了,我當時才剛四五歲,只記得他喜歡把我放在脖子上,我爸什麼樣子倒是清楚,因為家裡還有一張我出生沒多久照的全家福,反正比你帥。」袁樹做了個鬼臉,說著並不輕鬆的話題,臉上卻讓人看不出悲喜,不是溫室裡長大的花朵,多少要比一般同齡人堅強。

  「不帥也生不出你這樣水靈的女兒。」趙甲第笑道,把她的馬尾辮從她後背移到胸前,輕輕把玩。

  「我很漂亮嗎?」袁樹笑瞇瞇道,明明知道再確定不過的答案,好像就是想親耳聽到從他嘴裡說出來。

  「漂亮啊,不漂亮我包養你做什麼,花瓶花瓶,自然是光彩照人才行,哪個願意搬不起眼的陶陶罐罐回家。」趙甲第笑道。

  「哪裡漂亮了?」袁樹樂呵呵追問道,貌似「包養」「花瓶」這些詞彙並沒有刺傷到她。

  「臉蛋,尤其是嘴角那顆美人痣,讓你很不一樣,有個詞彙比較貼切,靈動,有點畫龍點睛的味道。還有你身材很好,高挑修長,個子都快跟我差不多,那些一米七以下的可憐娃就是穿上增高鞋見到你一樣得自卑,胸部大屁股翹皮膚好,還聰明,考試次次拿第一名,你看,全是優點,不喜歡誇人的我都這麼說,可見你是真漂亮,帶著你出門逛街,很長面子的,找小蜜包二奶,不找你,就是瞎了眼,我也就是佔了先機,再過幾年,說不定我再要佔你便宜,你都會瞧不上眼。」趙甲第笑道,仰起腦袋,望著笑臉燦爛的清純女孩。

  「我以後一定會越來越漂亮,也越來越有氣質,爭取讓你自慚形穢。」袁樹眨了眨秋水眸子。

  「真有理想,是想讓我哭著喊著抱著你大腿求你別離開嗎?」趙甲第被逗樂了。

  「正確。」袁樹掩嘴笑道。

  趙甲第坐起身,不由分說脫下袁樹鞋子,確定白嫩小腳腕沒有大礙,低頭看著那雙洗得泛白的帆布鞋和露出一小截便宜廉價卻乾淨清爽的襪子,有感而說道:「湯臣一品那房子會很快轉到你名下,你是出租還是賣給別人我都不管,你反正腦袋瓜不比我差,是拿去投資還是做小收租婆估計都不會虧,要是不知道賣了後攥著幾千萬的原始資本從何下手,沒關係,現在私人理財多了去,一千萬就足夠踏過門檻,別說你有六千萬,再大的銀行也要把你當姑奶奶大菩薩好生供著伺候著,要還不放心,存著吃利息,這件事情你自己做主,我不干涉。還是那個庸俗的論調,只要別養小白臉膈應我,一切隨意。這事情就這麼說定,再就是我現在給司徒堅強做家教,以後我看能不能週末把你們放一起,畢竟說到高考,我有言權,估計老師也不能教你更多,但我可以,拉你和司徒堅強一起,讓你高考衝刺一下上海市理科狀元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我希望你能跟他處好關係,那小子十年內不走彎路,以後別說上海,我估計在長三角都是一號人物,他大出息,對你我都有好處,當然,別跟他走太近,太近了我不樂意,你是我女人。最後一點,我爭取幫你安排一下你媽的工作,一定讓你做一隻有無憂慮快快樂樂的金絲雀。」

  趙甲第停頓了一下,突然自嘲道:「沒想到我也有功利的一天,早幹嗎去了。」

  「我喜歡你現在這個樣子說話做事。」袁樹真誠道。

  「為什麼,不覺得庸俗嗎?」趙甲第訝異道。

  「我本來就不是有資格談高雅的女孩啊,你庸俗一點,我才不會覺得你虛無縹緲,要不然你以為天上突然蹦下一個隨手砸我一套豪宅的傢伙,我能一下子心安理得接受?你不能奢望一個進了湯臣一品大堂就小腿打顫的女孩有多優雅端莊。」袁樹笑道,小臉蛋更妖嬈了。

  趙甲第笑了笑,不置可否。

  女人天生麗質就跟男人出身富貴之家一樣,是最大的幸運資本,但後天修養,一樣重要,多少富二代紅二代公子哥最終泯然眾已,多少漂亮女人淪為權力和金錢的玩物,人老珠黃?趙甲第想起家裡老佛爺一句只對他一個人說過的金玉良言:這男人啊一生下就得會爬山,有個好老子最多也就是能托一兩把,以後還得靠自己咬著牙上進,山上人少,風光也就好。這女人啊,不是嫁個有錢人就安逸了,沒用的,再好的男人也有不靠譜的時候,指不定還要捅自己任勞任怨做牛做馬做媳婦的一刀,所以還得靠自己。

  此話最是誅心卻也最不誅心。

  最後,商雀提議找家連鎖酒店或者小旅館對付一晚,小梅沒意見,袁樹有點困難地站起來,腳傷不重,但跑路的時候不覺得痛,現在刺痛已經一股腦洶湧而來,她突然看到趙甲第蹲在階梯上,沒起身,她不明白,趙甲第一臉平靜說我背你。

  凌晨,寂寥的街道。

  歲的年輕男人背著一位更年輕的馬尾辮,緩緩前行。

  女孩流著眼淚悄悄說我喜歡你。

  男人說好啊別愛我就行。

  趴在男人溫暖肩膀上的女孩擦了擦淚水,哽咽著說好。

  她又問如果有一天我做不到了怎麼辦。

  男人說不會的等我們都長大了你就會現外面的世界很大上面的生活很精彩,一定有無數的好男人讓你挑選,等你看花了眼,就知道年輕時候傻乎乎愛一個誰是很笨很蠢的。

  女孩說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又迷路了,你會回來找我再背我嗎?

  他沒有說話。

  女孩緊緊抱住他脖子。

  他說,好,那時候你站在原地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