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誅仙2 > 第一百章 夜色 >

第一百章 夜色

夜色在黎明的微光從天邊探出頭時悄然退去,破曉時分,騷動了一整夜的涼州城似乎終於有了片刻的寧靜。對這座城池裡的許多人來說,昨晚都是一個不眠之夜,那一場沖天大火燒掉的除了一個在此繁衍生息百多年的世家之外,也讓更多人看清了這人間的殘酷。

東方的天空有些微紅,太陽將出未出,寒冷的晨風吹拂而過,在涼州城的城頭徘徊不去。

兩個身影站立在高聳的城牆某處,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座安靜的城池,街道上已經隱隱有些人影走動,更遠處黑色的殘煙兀自飄起,像是述說著昨夜那一幕慘劇。

兩個人中一人歲數大些,看著是個中年人,另一人相對年輕,卻正是當日在冰雪小徑之外苦苦追蹤天龍氣息的天龍殿黑龍血衛。此刻從青州橫跨遙遠距離,千里迢迢地趕到涼州,儘管他們都身負不凡神通,但連日來的緊繃與全力趕路,仍是讓他們兩人的面上都有掩飾不住的疲乏之色。

不過此刻兩人的神情中,都有一股略略放鬆的意味,看著腳下的涼州城還有遠處那已經被夷為平地的巴家府邸,這兩人的面上都沒什麼憐憫之意,反而更多的是一種譏嘲的表情。

「這些人,和禽獸有什麼兩樣?」

那年輕人首先開口,神色間頗為不屑。

中年人也是淡淡一笑,卻沒有接口,似乎對這事都懶得多說,轉眼卻是看向自己的右手,那一件奇異的寶物盤龍珠正安靜地立在那裡,珠身泛著淡淡溫和的白光,並沒有什麼異樣之狀。

年輕人也向盤龍珠看了一眼,臉上露出一絲凝重之色,道:「可有反應?」

中年人緩緩搖頭,道:「昨夜之後直到現在,便再無任何反應了,不過這一路過來,雖然盤龍珠上的天龍氣息只出現寥寥數次,但氣息徵兆的強度卻是明顯變強,尤其是昨夜最後一次,當我們到這涼州城外數百里時,那徵兆更是我們開始追蹤以來最強烈的一次。所以說…」

他笑了笑,雖然疲倦的容色仍然掩蓋不住,但笑容中那股強大的信心和從心裡發出的歡喜,卻是令他整個人都似乎發光一般,輕聲道:「我有七成把握,那發出天龍氣息的東西,此刻就在這涼州城中。」

年輕人深吸了一口氣,神情間也顯露出幾分激動之色,多少年來,他們蝸居於極北苦寒之地,沉默千百年,所為的不正是追尋那傳說中天龍神祇的腳步嗎?

而這一天,在無數祖輩代代的傳承下,眼看著卻是在他們的身上,現出曙光了。

兩人相視一笑,都看出對方心底強大的決心與暗藏的激動,袖袍揮動處,寒風驟起,兩個人影化作兩道微光,向這座巨大的涼州城裡飛馳而下,很快投入那片城中重重疊疊的屋字樓閣中,再也看不到絲毫蹤跡了。

清晨的第一縷光,照進破舊的土地廟中時,王宗景便緩緩睜開了雙眼。

敖奎的鼾聲還在緩緩起伏著,西門英睿仍是靠在牆邊沒有醒來,只有徐夢紅似乎早已醒了,很快向他這裡看了過來。

王宗景輕輕坐起,看了一眼那兀自昏睡不醒的男孩,隨後移開了目光,隨意活動了一下身子,在心中默默地想,這一天不知道會不會是個難熬的日子。

徐夢紅站了起來,腳步踏在積了一層薄塵的地上,一束晨光從那些破空窗口透進來的時候,能看清她的身影從陰影處亮了起來。

她向王宗景走了過來,走到他的面前,又雙膝跪坐在他的身旁。

她一直沒有說話,王宗景看了她一眼,心裡隱隱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

像是感覺到他的目光,徐夢紅抬眼也向他看來,面紗仍是緊緊裹著她的臉,連左眼都遮住大半,只有還算完好的一隻右眼仍然露在外頭。她的眼光這個時候看起來便似水波一樣柔軟,盈盈蕩漾如在清晨的微光中點出美麗的漣漪,然而僅剩的獨眼仍是無情地破壞了這份美感,反而讓這樣的情形變得有些詭異起來。

王宗景的眼角微微扯動了一下,沒有說什麼,但看著徐夢紅的耳光中已經多了幾分疑惑,過了好一會兒,他輕聲叫了一句:「紅姐?」

徐夢紅的身子似乎輕輕顫抖了一下,那獨限之中的柔光卻像是受到了什麼刺激一般,忽然火熱起來。她忽然一下子伸出手,一把抓住了王宗景的手掌,然後,整個人靠了過來。

王宗景的身子陡然一僵。

紅衣女子的身體緩緩靠在了他的身上,在高大強壯的身軀旁依假如受傷的小鳥,又或是茫然失落於人海無助的孩子,絕望地尋找最後的稻草。

她看著他的眼,抓著他的手,眼中似有火焰燃燒,就像是昨夜那場瘋狂慘烈的大火,然後抓著王宗景的手掌,一聲不吭卻狠狠地放在了她的胸膛之上。

王宗景身子一震,腦海中有那麼片刻的空白,彷彿昨夜跟那黑衣人在生死關頭殊死決戰的那一刻,都沒有眼下這一幕讓他目瞪口呆。掌心之下,便是柔軟紅色的農裳,而一股他從未感覺到的溫柔觸覺,豐滿柔軟又帶著幾分挺拔,從手心裡傳到心間。

徐夢紅緊緊地盯著他,面紗之下彷彿也在輕輕喘息,然而她雙眼之中卻像是更加火熱,身子向前壓了過去。

「小王…」

她輕輕叫了一聲,聲音輕柔卻彷彿帶著一股火焰般燃燒的熱度,已經變得嘶啞低沉的語調此刻卻帶上了幾分誘惑,白色的面紗漸漸靠近。王宗景木然坐著,但是在那面紗即將接近他的臉的時候,那絲絲不知是輕風還是從她口中吹出的熱氣拂動了少許,露出那如毛髮一般細小的一絲黑色疤痕。

王宗景全身猛然一顫,眼前瞬間出現了一張可怖的鬼臉,如最深邃的幽冥地府裡掙扎的惡鬼,對著他狠狠吼了一聲。下一刻,他的身子完全不由自主地猛地向後一退。

身後是香案的桌腳,無路可退,但是那瞬間的力量,讓他的身軀重重一下砸在桌腳,發出了「砰」的一聲巨響。

面紗,仍在咫尺之外,他彷彿還感覺得到紅姐的呼吸,只是在那一刻,他兀自被徐夢紅緊緊抓著按在胸前的手,卻是一下子感覺到她的身軀在瞬間僵冷了。

如嚮往光明撲向火焰的飛蛾,被冷淡地拒於燈罩之外。

土地廟裡,一片淒冷。

她無聲地垂下了頭,肩頭微微顫抖著,慢慢離開了王宗景的身子。

然後她唯一剩下的一隻眼睛,怔怔地看著王宗景,帶著幾分絕望,帶著幾分傷懷,連纖細的手掌似乎都在微微發抖,王宗景想要說些什麼,半張著嘴,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徐夢紅慢慢起身,離開了他的身邊,走回到自己待了一夜的地方,坐回到那個男孩的身旁。 陰影遮蓋了她的身影,過了一會兒,那寂靜之中似乎傳來幾聲極度壓抑的哽咽聲。

王宗景有些術然地把頭向後一靠,心中浮起幾分莫名的煩躁之意,隱隱還有一絲對自己的厭憎。徐夢紅並不是個冰清玉沽的女子,這一點不但是王宗景一平日同行的敖奎與西門英睿也都知道,事實上,徐夢紅也沒有瞞著他們三人的意思。

他們在過往的日子就不止一次看見過與徐夢紅相好的男人,甚至有一次他們親眼見過徐夢紅用她的法寶白玉鉤刺進了某個垂涎她身子的男人胸膛。

她有過很多男人。

但與她並肩而戰追隨在她身後的三個男子從來沒有因為這一點而看輕過她。

在涼州這片混亂殘酷的大地上-在長年累月刀劍下打滾不知明日生死的歲月中,風刀霜劍嚴相逼,他們的心意自然便會和許多人不一樣。正如他們幾人未必是知己甚至多數時候互相看不順眼,但拔出刀劍與人搏殺時,還是會相信自己身邊的人。

他們要的不是處女和聖女,哪怕各自心中有各自的秘密甚至黑暗陰影,但活下去才是他們心裡更重要的事。

可是這一天的清晨,在晨曦剮剛破曉展露的時刻,卻似乎有什麼事已經改變了。

王宗景默默低頭,不願也不敢向那低沉的嗚咽聲響起的地方看上哪怕一眼。也似乎直到這個時候,他心底才隱約明白過來幾分,發生在紅姐身上的事,給她所帶來的並不只是重傷二字,那傷痕似乎比他們所有人所想的都要更深重許多。

甚至已經嚴重到徐夢紅的性情都為之改變的地步了。

一聲低吟,卻是從徐夢紅那個角落傳來,低沉帶著些無助的嗚咽聲立刻斷絕,王宗景也是身子微微一震。那聲音是從那男孩口中發出的,並且輕輕翻了個身。

他醒來了。

在晨光中緩緩醒轉。

這已是新的一天,開始了。

第一百零一章 條件

王宗景走在街頭,初升的第一縷陽光落了下來,他抬眼向天際那邊望了一眼,微微瞇上了眼。

在黑暗中癲狂了一整夜然後在黎明之前才沉寂片刻的涼州城,此刻又已經慢慢熱鬧起來,在白日的光亮之下,許多人都在向城南那一處滿是血腥氣的地方圍攏而去,也有更多的人遠遠望著然後竊竊私語。王宗景手上拿著一袋涼州早市裡普通人家吃的包子點心,面無表情地向土地廟走去。

小心看過背後無人跟蹤後,他才走到土地廟門口,聽到他故意放重的腳步聲,敖奎與西門英睿都探出腦袋看了看,看到王宗景後兩人都微微點頭,王宗景在門口腳步頓了一下,低聲道:「怎麼樣了?」

敖奎回頭向裡面望了一眼,道:「紅姐在問他。」

王宗景默然片刻,將心底沒來由冒出來的那一絲猶豫壓了下去,邁步走進了土地廟中。

破舊的土地神廟中,敖奎與西門英睿一左一右地倚靠站在大門邊,像是兩尊門神般,而在神像下方的空地上,擺了兩個半破的蒲團,徐夢紅拉著那男孩正坐在前頭,低聲細氣地與他說著話。

清早黎明那-刻的異樣,在徐夢紅身上早已消失不見,此刻的她雖然依舊白紗蒙面看不到神情變化,但身上流露出來的氣息已經清楚地表明她又成了那一個平日裡帶著王宗景等三人在刀尖上打滾的強悍女子。不過相比起往日對付敵手時的強韌,此刻徐夢紅的態度可以說是出入意料地好,非但沒有打罵逼迫那男孩,反而是一直輕聲細語寬慰於他,甚至還許諾將來會照顧他長大,教他修習道術云云,所要求的,自然也很簡單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請這位男孩將那張秘捲碎片交出來。

王宗景在一旁冷眼旁觀,清早眾人清醒後,他心中多少有些不安,還是找了個借口去給這男孩買吃的,先跑了出去t回來後看到的便是這個場景。只是他看了一會兒之後,便發現那男孩雖然已經從昨晚的昏睡中醒來,但臉上的表情幾乎從頭到尾都是麻木茫然的模樣,任憑徐夢紅如何勸說,他都像是一根術頭般無動於衷。

徐夢紅又說了一陣,顯然也察覺到這男孩對自己的話語並沒有什麼反應,很快也停了下來,雖然隔著面紗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想必臉色是不會好看的。站在另一邊的敖奎早就聽得有些急了,這時看到這一幕,冷哼一聲大步走過來,伸出巨大的手掌向那男孩抓去,惡狠狠地道:「臭小子,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紅姐跟你好好說話是你的運氣,不然小心我…」

那男孩被他一嚇,臉上果然掠過一絲恐懼之色,身子也抖了幾下,但不知為何竟然強忍了下來,只是閉上雙眼揚起脖子,卻是一副閉目待死的模樣,反倒是把氣勢洶洶的敖奎看得怔了一下,那兇惡的一巴掌一時竟拍不下去了。

「敖奎,別亂來!」

前頭傳來徐夢紅有些不悅的聲音,敖奎訕訕收了手。那男孩等了片刻,並沒有等到自己想像中的一記大耳光,又慢慢睜開了眼睛,目光掃過周圍的這些人,眼中掠過一絲仇恨之色。

徐夢紅等四人都是老於江湖的人,面對這樣一個連心情臉色都不太會隱藏的小孩,還有什麼看不出來的,自然是一舉一動都看得清清楚楚,當下都是眉頭一皺,知道這男孩對他們只怕也是當作殺父殺母的仇人一流,若是當真如此的話,只怕還真是難以問出什麼了。

徐夢紅正猶豫的時候,忽然只見一個兀自熱乎乎的白麵包子伸到了那男孩的面前,卻是王宗景不知什麼時候蹲在了他的身邊,淡淡道:「肚子餓了吧,吃點。」

那男孩看到面前的包子,原本如枯木一股的臉上微微變色,靠得近些的徐夢紅甚至還聽到他肚子裡微微響了一聲,不管怎樣,他終究還只是一個孩子。

只是他眼神雖然變亮了一些,但沒有伸手去拿這包子。王宗景也不著急,只拿著包子往他手裡一塞,自顧自在他身邊坐了下來,然後靜靜地道:「吃飽了,活下去,說不定還能報仇。」

那男孩的身子微微顫,猛地抬頭向他看去,似乎原本麻木的精神被那「報仇」二字給狠狠刺激了一下。王宗景卻沒有看他,只是坐在他的身旁,手中拿起另一個包子,然後放到嘴裡狠狠咬了—大口。

男孩看了他一會兒,慢慢低頭,看向自己手中拿著的那只冒著熱氣的白麵包子,往昔他也曾過著錦農玉食的日子,雖說並非連包子都沒見過的那種富貴人家,但平日也很少吃就是了,畢竟這東西還是普通老百姓吃得多些。只是這一刻,那曾經的榮華富貴、父母親情,卻都已灰飛煙滅了。

他眼角慢慢流出了一滴淚,落在那白麵包子上,然後抬起手,將包子放到嘴邊,和王宗景一樣,慢慢地咬了一大口,含著淚,咀嚼著。

徐夢紅面紗微動,目光在那男孩臉上掃過,悄無聲息地站了起來,走到土地廟的門口邊,西門英睿與敖奎都看著她,敖奎低聲叫了一句:「紅姐?」

徐夢紅微微搖頭,沒有說話。

「你叫什麼名字?」

王宗景吃掉了手中的包子,輕輕拍了拍手,將剩下的那些白麵包子往男孩身前輕輕一放,然後開口淡淡地道。

那男孩吞下了一口包子,似乎猶豫了一下後,低聲道: 「巴樂。」王宗景默然片刻,道:「是歡喜快樂的意思嗎?」

「我姓王,叫王宗景,其他人都叫我小王,你願意的話,也可以這樣叫我。」

男孩巴樂默默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咬了另一口包子。

王宗景也不在意,只是看著他,耐心地等了一會兒之後.又開口道:「我們要什麼東西,你是知道的,能不能把那東西給我?」

巴樂沉默了好久,然後抬起了頭,盯著王宗景,道;「昨天晚上你們到我家裡,也是和其他人一樣,是要殺人搶東西的嗎?」

王宗景窒了一下,還沒開口說話,反倒是站在門邊一直聽著這兩人像是念叨家長裡短般說話,早己氣悶急切的敖奎有些忍耐不住了,跳起來大聲道:「胡說,我們哪可能是那樣的壞人!小鬼,你看好了,我們四個可都是好人,去你家那都是行俠仗

義救人水火之中,費了千辛萬苦才把你救了回來,你還不把東西交…」

原本是中氣十足的大聲宣告,但越說到後頭敖奎的聲音便越來越小。他目光轉動間,只看到自己旁邊的徐夢紅、西門英睿以及前頭的王宗景,都正在用一種看白癡一般的目光望著他,不由得一陣心虛,訕訕住了口。 王宗景回過頭來,乾咳一聲,在沉默片刻之後,道:「你說得對,但我們並沒有對你家人出手。」

另一頭西門英睿也向前走了幾步,道:「不錯,昨晚你也看到了,我們剛到巴家的時候,那裡已經亂成一團被人殺得差不多了,然後剛進去就在小花園裡遇上你們一家人還有兩儀觀的幾個道士,從頭到尾,我們的手上可是沒沾過一滴血!」說到這裡,他忽然頓了一下,似乎突然又想起了什麼,連忙又一指王宗景,乾笑道,「呃…他殺了一個人,不過你也看到了,他殺的是害你父母的兩儀觀道士,說起來反而是為你報仇才對。」

王宗景瞪了他一眼,西門英睿對著他翻了個白眼,向後退了兩步,又靠到門框上去了。

巴樂的臉上神情複雜,但西門英睿剛才那一番話,特別是最後一句,卻顯然有了奇效,居然似乎隱隱打動了男孩的心,當他再抬頭看向王宗景的時候,眼光中隱隱已經有了一些不一樣的神情。

王宗景,心頭一跳,不知怎麼忽然有些不想與巴樂的那種目光相對,微微移開了目光之後,他深吸了一口氣,終於還是硬起了心腸,道:「巴樂,那秘捲碎片,是在你身上嗎?」

巴樂默然片刻,緩緩搖頭道:「不在。」

倚在門邊的敖奎差點跳了起來,看著又要發怒,但這一次迅疾就被徐夢紅還有西門英睿一把按住,兩個人目光炯炯看著那邊,果然又等了片刻後,只聽巴樂對王宗景又輕聲道:「但我知道在哪裡,我爹藏在家裡一個秘密地方了,誰都不知道,但我能找到。」

徐夢紅等三人都是眼露喜色,只有王宗景微微皺了皺眉,看著這男孩的眼神.遲疑了一下,道:「能告訴我不?」

巴樂拾起了頭,直直地看著他,那一刻,土地廟中一片寂靜,人們彷彿連呼吸都悄悄屏住了,只聽他緩緩開口道:「可以,但我有個要求,你要幫我做件事。」

王宗景伸手揉揉眉心,道:「你說吧。」

巴樂盯著他,一字一字地道:「你幫我,殺了害我家人的仇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