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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秘密

這一場病來的突然而猛烈,以王宗景身體之強健,本不該出現這種情況。當夜就發起了高燒,困於房中,翌日早上的時候,甘三院中的其他人便已經發現不對勁了,因為從火字房裡開始不斷傳出模糊不清的囈語,那是王宗景在無意識中開始低聲自語些誰也聽不懂的胡話。

蘇文清,仇雕泗和巴熊很快走了過來,只有小鼎因為今天正好是回家的日子不在院子裡,所以沒看見他的身影。站在火字房裡,看著躺在床上,臉頰已經燒得通紅,額頭熱度高的嚇人的王宗景,三人面面相覷,過了好一會,巴熊愕然到:「這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今日就突然病得這麼厲害了?」

仇雕泗默不作聲,只是站在一旁不時看著王宗景,三人中究竟還是蘇文清是個女子,心細一些,在最初的驚訝過後,便出去打了一盆涼水,取了條布巾蘸濕了,先是給王宗景擦了一把臉,然後再洗了一把,放在王宗景滾燙的額頭上。

或許是冰冷的清涼帶走了一些熱度,王宗景在迷糊之中似乎覺得好受了些,人也安靜了下來,只是面上仍有一絲無意識的痛苦之色,雙眼緊閉,嘴唇不時蠕動一下,像是在低聲說些什麼。蘇文清替他擦臉的時候,動作輕柔,面上也有關懷之色,她自己未曾發覺,但身邊的仇雕泗與巴熊都有所發覺,向她這裡投來略顯詫異的目光。

巴熊看了一眼之後,便轉過臉去,只有仇雕泗臉色默然,從旁邊注視蘇文清的動作良久,眼中掠過一絲奇異的光芒。不過他們兩人沒說話,卻有個不速之客突然出現在他們身後,愕然開口打破了這裡的沉默:「清妹,你這是在做什麼?」

蘇文清等三人轉身看去,只見是蘇文清的哥哥蘇文康,不知何時來到這甘三院中,此刻想來是去水字房中沒有找到蘇文清,正好看到這火字房這裡有人影,所以走了過來。

蘇文清也有些驚訝,走了過去,道:「五哥,你怎麼來了?」蘇文康道:「閒著沒事,過來看看你,正好家裡也有個消息傳來,過來跟你說說,不過你剛才那是在幹嗎?」

他向屋內躺在松木床上的王宗景看了一眼,拉著蘇文清後退了幾步,走到院中柳樹之下,這才低聲道:「清妹,你這是怎麼了,在家裡的時候,你可是個千金大小姐,從來只有別人伺候你的,什麼時候見你去照看別人了?」

他頓了一下,英俊的臉上忽然掠過一絲狐疑之色,盯著蘇文清的臉道:「清妹,你該不會是喜歡上那人了吧?」蘇文清頓時臉頰飄紅,啐了蘇文康一口,嗔道:「五哥,你胡說些什麼,那王公子是我住在此處的鄰居,平日交情就不錯了,前些日子在河陽地宮裡,人家還救過我一次,現在王公子突然病重,我略盡綿薄之力,有什麼好奇怪的?」蘇文康「哦」了一聲,沒有再追問下去,不過看著蘇文清的臉色仍是有些古怪。

蘇文清瞪了他一眼,不想再在這事上糾纏,便岔開話題道:「廬陽家裡都還好吧,還有你剛才說是有什麼消息要說的?」蘇文康性子向來比較直,不及這妹妹機敏聰慧心思玲瓏,果然輕易就被帶開了話頭,面色一凝,道:「嗯,這事有些古怪,不過我們廬陽蘇家卻是好事,是那南邊的龍湖王家家主王瑞武,聽說前不久突然暴斃了。」

「什麼?」蘇文清頓時一驚,剛想追問卻是欲言又止。向屋中看了一眼,,然後拉著蘇文康又向遠處走去,一直走到自己水字房外頭,確定火字房那邊人聽不到了,才停下腳步,然後低聲向蘇文康詢問起來。

從火字房這裡看去,仇雕泗與巴熊只能看到那兄妹二人戰在水字房門口低聲交談著,蘇文清的臉上神情變換,似有幾分驚訝疑惑,隨後又詢問了蘇文康幾句,然後秀眉微皺,沉思了一會兒,便看她叮囑了蘇文康幾句,蘇文康看著雖然是她的兄長,但是對這個妹妹卻像是十分信重,聽著蘇文清的話語便在一旁緩緩不住點頭,然後答應了一聲,便轉身離開了院子。

蘇文清隨後便走了回來,仇雕泗像是有些不經意地看了她一眼,隨口道:「有什麼事嗎?」蘇文清眉頭微挑,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絲溫婉笑意,微笑道:「沒什麼大事,就是家裡瑣事,我哥哥過來跟我說一下。」

仇雕泗目光一閃,沒有再說什麼,轉過頭去,面上沒有什麼表情,但頭似乎微微低垂了些,不知在想些什麼,蘇文清則是走到松木床邊,看了看仍在發高燒的王宗景,眼中掠過一絲擔憂之色,伸手將敷在他額頭上的布巾取下,重新用涼水洗了洗,擰乾之後再細心地方到王宗景的額頭上,然後凝視著他,清澈透亮的明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看上去若有所思的摸樣。

到了午後,得到消息的王細雨便一臉急切地從通天峰趕了下來,並且出人意料地還拉了在青雲門中位高權重的長老曾書書,讓青雲別院門口一眾青雲弟子都嚇了一跳。

倒是曾書書一臉無奈,隨手打發了過來見禮的穆懷遠,柳雲等人,便被心急火燎的王細雨一路拉著往乙甘三院那邊急走,同時口中道:「快點,快點,師傅你快點走啊。」

曾書書翻了個白眼,道:「急什麼,不就是個疾病發燒嗎,你弟弟我也見過,那身子比牛還壯實幾分,死不了的。」王細雨「呸」了一聲,鼓起腮幫子看來又幾分氣惱,道:「你才是牛呢,你才要死呢。」

曾書書大怒:「胡說,你竟敢咒為師!」王細雨對曾書書的怒火一點也沒有畏懼之色,只是拉著他向三院快步走去,同時口中道:「師傅你道行這麼高,要是隨便被人這麼說一下就咒死了,那你還有什麼用?」

曾書書滯了一下,一臉悻然道:「牙尖嘴利,牙尖嘴利…。」須臾兩人到了甘三院,王細雨拉著曾書書進了火字房,一眼看到王宗景燒得滿臉通紅的摸樣,頓時眼睛就紅了,跑上去自習一看,卻發現弟弟已經燒得神志有些不清醒了,這一下頓時更著急了,回頭就叫曾書書:「師傅師傅,你快來救他一下啊。」屋中,仇雕泗與蘇文清此刻都不在,只有巴熊還留在這裡。

不過當曾書書這位長老進來以後,巴熊便老老實實地退到了屋子一旁,不時用好奇而略顯複雜的目光看著這位長老,似乎仔細端詳他。走到松木床邊,曾書書先是仔細端詳了一下王宗景的臉色,然後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只覺得觸手處傳來火燙的感覺,眉頭微皺,嚴重掠過一絲不解,隨後便拿起王宗景的左手搭上脈搏,雙目微閉,聽了一會兒,再渡了一絲靈氣入他體內查看一番,片刻後「咦」了一聲,似乎略感驚訝,隨後緩緩站起,面有沉思之色。

王細雨在一旁看著心急,只是平日裡她雖然與曾書書這個師傅沒大沒小,這時卻是不敢去打擾,好不容易看到曾書書轉過身來,連忙拉住曾書書道:「師傅,我弟弟怎麼了?」

曾書書沉吟片刻道:「我查看過了,身子並沒有什麼大礙,只是不曉得受了什麼刺激,他全身氣血如沸,急怒攻心,加上你說過前三年他獨子一人在十萬大山中掙扎求生,想是平日看著無事,但心中實則潛伏隱患,長年累月思慮緊繃,未能有片刻喘息,便如弓弦時時拉倒最大,怕是連他自己都不曉得,結果今日不知何故突然就一起爆發出來,這才有次疾病之狀。」

王細雨聽的害怕,雙目含淚,一把抓住曾書書的手臂,帶了幾分苦音,道:「師傅,我——我就這麼個親弟弟了,求你一定要救他,我以後一定什麼都聽你的話,再也不跟你吵嘴惹事了。」

曾書書哭笑不得,伸手一拍王細雨的腦袋,笑罵道:「胡說什麼,我既然來了,自然就會幫他,你不要胡思亂想,而且你弟弟這病看著厲害,但也不是什麼重傷絕症,死不了的。」

王細雨怔了一下,看著曾書書面色不似說謊,這才大大鬆了口氣,有些不好意思地鬆開了抓住曾書書的手。曾書書轉身看著王宗景,沉思了一會兒,隨即伸手從懷中拿出一個朱紅玉瓶,倒出一枚紅色丹藥,伸手一捏王宗景的嘴巴,放入他的嘴中,很快便融化吞下,隨後揮了揮手,道:「你們出去一下。」

王細雨與巴熊都是答應了一聲,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老老實實退了出去,順手帶上了房門,片刻之後,便聽得那火字房中似有風聲忽起,清嘯傳來,中間隱隱雜著低沉的悶哼聲,就這樣持續了小半柱香的功夫,只聽見「吱呀」一聲,曾書書面色如常地打開房門走了出來,對王細雨道:「

應該沒什麼大事了,我替他疏通了一回心脈經絡,加上之前那粒『明心丹』補益,很快就能恢復如常。」

王細雨大喜,——迭聲道:「多謝師傅,多謝師傅。」然後便跑進房中看王宗景去了,曾書書看著她的背影,露出了有些無奈的微笑,不過隨即臉上掠過一絲略顯疑惑的神色,輕聲自語道:「奇怪,這孩子的經絡氣脈怎麼如此強健,還有清風訣的靈氣脈動,好像月有些古怪?」旁邊遠處,巴熊靜靜站在院子的一個角落,目光飄忽不定,似乎在看著周圍景色,只是眼角餘光處,仍是不時地看向曾書書的身影。

曾書書很快就回去了,王細雨留在青雲別院中待了一個下午,果然看見王宗景的情況好了不少,曾書書名列五大長老之列,又精丹方之術,確是名下無虛,她這才慢慢放下心來。

因為青雲門內的規矩,若無當值弟子不得宿於別院之中,原因是不得打擾參加青雲試弟子,如今王細雨雖然不願,也不得不離開。臨走之時,她前去拜託同院的三人對王宗景多加照顧,蘇文清等人自然是滿口答應。

眼見著夜色降臨,天色漸晚,蘇文清畢竟是女子,不願與三個男人在一間屋中待得太久,便告罪一聲先行回屋了,只是臨走的時候,她還記得細心地將王宗景額頭上的敷頭的布巾又換了一下,同時輕輕探了探王宗景的體溫,感覺王宗景雖然仍是昏迷未醒,但身上體溫確實已低了不少,這才放心離去。火字房內,除了仍舊昏迷不醒的王宗景,便只剩下巴熊和仇雕泗兩人。

圓桌智商點著一根蠟燭,無聲無息地燃燒著,給這間屋子帶來昏暗的光明,照的他們兩個人的影子也再牆上微微閃動。仇雕泗看了一眼床上的王宗景,目光咋在他額頭上的濕巾上略微停留了一下,隨後似不經意的道:「那位蘇姑娘好像對宗景不錯啊。」胖子巴熊「嗯」了一聲,面上表情沒什麼變化,似乎對仇雕泗的話沒怎麼放在心上。

仇雕泗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心中有所感觸,淡淡的道:「宗景的人緣真的是挺好,隨便生病一次,大家就都來看他,還有一個好姐姐,甚至拉了青雲門大長老過來,換了是我病成這樣了,只怕是沒人會來看我吧。」巴熊眉頭一皺,聽出這話裡隱隱有些莫名的怨憤之意,轉頭看了一眼仇雕泗,道:「好好的,瞎說什麼。

若是你病了,其他人我不敢說,宗景與我自然會去看你的。」仇雕泗默默點了點頭,但臉色看著卻好像更難看了些,淡淡道:「不錯,你和宗景我是信的過的,不過想必你心中也是知道蘇姑娘絕對不會過來看我,所以才沒提她的吧?」

巴熊滯了一下,一張胖臉上神情也陰沉了下來,但總算他性子好,也知道仇雕泗平日就是這麼一副心思重口氣也沖的怪脾氣,並非就是對自己有什麼看法,便歎了一口氣,道:「雕泗,蘇姑娘家世好,性情溫婉,但看得出來自小便是被人捧在手心的世家嬌女,你平日話也不多,所以關係一般也不奇怪。」仇雕泗目光閃了閃,面無表情轉過頭去。

巴熊見他這幅模樣,遲疑了一下,忽地輕輕咳嗽了一聲,道:「雕泗,咱們算是朋友不?」仇雕泗眉頭一皺,像他看來,道:「怎麼了,突然說這種話?」巴熊看著他,目光忽然變的有些明亮起來,盯著他看了片刻,才開口道:「你是知道的,我身子胖,又出生北方涼州,所以到了這夏天的時候,最是怕熱了。」

仇雕泗跟他住在同一個院子,自然是知道這胖子在七八月中酷熱難當,整日擦汗的模樣,當下嘴角也是露出一絲笑意,道:「是啊。」巴熊卻沒有笑,神情淡淡地看著他,停頓了片刻後,接著道:「前些日子天氣太熱,哪怕到了晚上睡著以後,有時我也會因為出汗太多而驚醒,所以有幾個晚上,熱的受不了了,我就會起來在屋中走走,有時也會想開窗透透氣。」

仇雕泗面上的消融忽地一僵,整個臉瞬間冷了下來,盯著巴熊,過了好一會兒才道:「莫非你半夜三更裡,看到了什麼奇怪的事嗎?」巴熊並沒有畏懼他的目光的意思,與之對視,道:「我什麼也沒看到,就算偶然開窗,因為天色太黑,也看不清楚什麼的。」

說到這裡,他沉默了一下,然後緩緩道:「雕泗,聽我一句話,莫做傻事。」仇雕泗猛然揚眉,霍地一聲站了起來,那一刻他臉色可謂難看至極,甚至連帶著桌上蠟燭都差點被他打翻,幸好巴熊手快,一把扶住了蠟燭。

站起的仇雕泗冷冷地看著巴熊,似乎根本沒把巴熊的勸告放在心上,那一刻他眼中面上都是憤怒之意,寒聲道:「你看好自己就行,少來多管閒事!」說完憤然轉身,大步徑直走出了火字房。在他身後,巴熊臉色淡淡地看著仇雕泗的身影消失在屋外的黑暗之中,許久之後,緩緩搖了搖頭。

一路大步快走,回到金子房後的仇雕泗一般關上房門,漆黑屋裡的黑暗陰影迅速瀰漫過來,將他的身影也快速淹沒,模糊之中,只能看到他背靠房門的半個影子。

房間裡很是安靜,同時不知是什麼緣故,似乎那黑暗陰影之下也同時有幾分冰涼,卻是與之前在王宗景火字房中的情景截然不同,仇雕泗靜靜地站在門口,站了很久,黑暗中看不清他臉上神情變化,只是隱約中他似乎已經和這片黑暗融為一體。

又過了一會兒,仇雕泗的身影終於動彈了一下,他緩緩走到房間內測靠牆的那一邊,在床鋪邊默默地坐下,沒有電燈的意思,也沒有就此安睡的念頭,他就不是這般奇怪地坐著,似乎陷入了沉思,在一片略帶冰寒的黑暗中,有些詭異地枯坐著,思索著。

然後,他忽然一個翻身,從松木床邊直接趴到了地上,悄無聲息地將手伸進床鋪下方,地面上的青磚平整帶著粗糙,似乎每一塊都一模一樣,但是,仇雕泗的眼睛在黑暗中睜大,就那樣死死盯著自己的手臂在松木床下的青磚上慢慢移動著。一塊、兩塊、三塊…

一直移到第八塊青磚的時候,仇雕泗的手臂忽然停頓下來,然後他似在黑暗中深深呼吸了一下,手指微微用力,只聽細微的一聲「卡卡」聲,那一塊青磚被他緩緩拔了起來,露出了下方一個黑暗小洞。

把手伸入狹窄的小洞中摸索了一下,仇雕泗便收回手臂,緩緩坐直,此刻在他手上,已經無聲無息地多了一個被厚布密密包裹的小包,他坐在黑暗中,雙眼冷冷地看著手中這個小包,彷彿帶了幾分掙扎,但沒過多久,他的目光便堅定下來,然後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解開繩扣,一層一層地剝開。

幽幽黑暗裡,彷彿有什麼未知的鬼影也再陰影中掠過,周圍的寂靜中,甚至連自己的呼吸都聽不到。只有那一個神秘詭異的聲音,似心跳緩緩蠕動著,在黑暗中獰笑。淡淡微弱的光芒,在厚布之下緩緩滲透出來,隨著被揭開的布層增多,那隱約的亮光也漸漸明亮起來,如幽冥深處的微光,緩緩閃動,照亮了仇雕泗的臉龐。

終於,當他翻開最後一層厚布時,一抹鮮艷翠綠的光芒豁然照耀而出,只見在他手心之中,擺放著一顆約摸只有拇指大小,翠綠欲滴的奇異石頭,綠芒閃爍,同時更帶了幾分奇異的寒氣,讓整間屋子的溫度都下降了許多。

仇雕泗凝視著手中這一小塊奇異綠石,臉上神情逐漸變得有些奇怪起來,特別是他的雙眼之中,那閃爍的綠芒倒映在他瞳孔之中,就像兩團燃燒起來的詭異綠火,片刻之後,那眼眸之中的綠光緩緩凝集,化作一條細細的縫隙,一眼看去,赫然像一雙翠綠邪惡的蛇眼。

冰冷,無情,帶了幾分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