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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河陽

轉眼間,已到了八月十五。

凡俗人間,這一天正是中秋佳節闔家團圓的日子,也是神洲浩土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之一。雖說修道中人跳出三界之外,少有人理會這些凡世風俗,不過青雲別院中畢竟絕大部分都是年紀輕輕的少年,凡心未泯,所以這一天仍然比平日熱鬧了許多。

儘管之前已有了不少風聲,包括王細雨也曾說過,但是管轄青雲別院的那些青雲門長輩師兄們都沒有任何表示,王宗景心中也不甚有底。直到八月十五這一天的早上,同一個院子裡交遊最廣人面最寬的巴熊自告奮勇地跑出去打聽了好一陣子,然後興高采烈地跑回來告訴眾人,果然因為河陽城中有河神祭的緣故,這一日青雲門允許別院中的弟子去河陽城裡玩一天,不過最遲黃昏時候便要回來。

這消息迅速地在青雲別院中傳播開來,很快在這別院中悶了一個半月的眾多少年少女們都興奮起來,一個個呼朋喚友,或三五成群,或嬉笑怒罵,紛紛向青雲別院外走去。乙道廿三院這裡,巴熊跑進來笑呵呵把這結果一說,王宗景也甚是高興,他本就喜動不喜靜,有這麼個機會便立刻想著出去走走。

不過最高興的還不是他,而是小鼎。得知可以去河陽城玩耍後,小鼎頓時樂得跳了起來,一疊聲地便招呼眾人快走快走,王宗景看他模樣異常興奮,問了他一下,才知道這小鬼的爹娘同時愛靜的,等閒不願出門,所以小鼎長這麼大居然還沒去過河陽城,反是比他還小一歲的齊小萱,卻是跟著田靈兒去了好幾次,每一次回來要麼就給小鼎帶著好玩的玩具,要麼就帶些好吃的,說些城裡新鮮的玩意,可把小鼎羨慕死了。

如今好不容易有著這種機會,小鼎自然是歡呼雀躍。

巴熊在旁邊看了小鼎的模樣,挪了挪肥胖的肚子,湊到王宗景身影低聲道:「宗景,咱們不大好帶他去吧,小鼎才四歲,這麼小要是出了什麼意外,走丟了那可如何是好?」

王宗景想了想,又看了一眼跟在小鼎身邊懶洋洋的大黃小灰,對巴熊搖頭道:「算了,他長輩都放心小鼎一人留在這裡,我們也管不了他的。」說著,他頓了一下,卻是向金字房那邊看了一眼,道:「我看咱們還是去叫一下雕泗吧。」

巴熊點了點頭,走過院子中間的草地,在金字房的門上敲了兩下,然後大聲叫道:「雕泗,今天難得有機會出去,隨我們一起去河陽城裡走走罷。」

房內很快有了動靜,片刻後「吱呀」一聲木門打開,仇雕泗走了出來,微微皺著眉頭,先是看了巴熊一眼,隨後目光又看到站在稍遠處庭院柳樹那一頭的王宗景和小鼎,道:「我不去了。」

王宗景也走了過來,向仇雕泗那邊看了看,只見他臉色有些蒼白,面帶倦容,便有些詫異地問道:「雕泗,你這是沒睡好麼?」

自從前些日子那一場午後談話後,原本孤僻性子的仇雕泗倒是對王宗景和巴熊二人友好了許多,或許也是之前不善交際造成的隔閡罷。這時聽到王宗景略帶關懷的一句話,仇雕泗明顯是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道:「我沒事的。」

旁邊巴熊也看出了什麼,曬道:「我看你壓根就是太少出門,沒被日頭曬過的模樣。好了,別廢話了,趁著今天機會,咱們出去走走唄。」

「是啊,走吧走吧,不然就來不及了!」這話卻是一臉興奮難抑的小鼎在旁邊跳腳催促著。

仇雕泗臉上神情還是有些不情願,看著倒似整天蝸在屋中才是他最舒服的感覺,不過這個時候胖子巴熊已是笑呵呵把他一把抓走,笑道:「走了走了,你看小鼎都著急了。我知道你就想修煉來著,但是也不差這半日工夫,大不了晚上再修煉唄,反正咱們這樣的試煉弟子,一天最多也不過就修煉兩次,很容易就補回來了。」

仇雕泗看著有些無奈,但這時也沒有再掙脫回去的意思,只是苦笑一聲,道:「好了好了,我去就是。」

小鼎一聲歡呼,轉頭第一個跑了出去,身後大黃汪汪汪汪叫了幾聲,背著小灰追去。剛剛跑到庭院大門處時,忽然門外人影一閃,卻是走進了一個男子,小鼎差點收不住身子撞了上去,幾個踉蹌還差點摔倒,這才勉強收住了腳步,抬頭一看,頓時臉色便不怎麼好看。

走進來的那男子正是廬陽蘇家的五公子蘇文康,看著也被嚇了一跳,待看到是一個年齡尚小的孩子時,便歪了歪嘴,也沒發作脾氣,就看了小鼎一眼後,走向了這院子中的水字房,對庭院裡站著的王宗景三人看也沒看。

「清妹,清妹。」他舉手敲門,同時開口叫道,沒過多久蘇文清便大開房門,迎了出來。看到妹妹出來,蘇文康便露出笑意,道:「清妹,難得今日可以出門散心,我們一起去河陽城裡走走罷。」

蘇文清也沒怎麼猶豫,微微一笑後便點頭答應下來,然後隨手關上房門,與蘇文康走了出去。路過庭院時,蘇文清便比她那位哥哥要可愛多了,對著王宗景等人都是微笑招呼,禮數周到,讓人如沐春風,不會生出絲毫敵意出來。

不過也有例外就是了,站在門口的小鼎則是一臉不痛快地看著蘇文康,王宗景走在後面看他那氣鼓鼓的模樣頗為可愛,差點笑出聲來,心想這小傢伙該不會是還記恨著蘇文康當日說要買大黃狗的事吧。

等蘇家兄妹二人去得遠了,王宗景三人和小鼎才走了出來,只見庭院外的大道上弟子眾多,大都是走向青雲別院大門處的,眾人相視一笑,走下台階也融入到人群中去了。

果然一路之上,那些平日護衛森嚴的青雲弟子們都沒有阻擋的意思,王宗景等人順順利利地沿著道路走到那塊雕刻著「青雲」二字的巨石邊,再往遠處便是通往河陽城的大路了,此刻,不少參加青雲試的少年都已向河陽城方向走去,王宗景等人也沒遲疑,一起走上了大路。

小鼎是越發的高興了,在路上蹦蹦跳跳東張西望,真個是精力十足,王宗景等人跟在他的後面,低聲談笑著,陽光落下,微風輕鬆,這樣一個好天氣裡,就連一向沉默寡言性子孤僻的仇雕泗臉上,也慢慢多了幾分笑意,和王宗景、巴熊交談的時候,話也多了不少。

不過四個人才走出了約莫一里地,胖子巴熊忽然臉色一變,臉上肌肉好似扭曲了起來,「哎呦哎呦」叫了兩聲,面露痛苦之色。王宗景與仇雕泗都吃了一驚,轉過身來拉住他,問道:「怎麼了?」

「不行了,我腹中突然疼痛無比,連路都走不動了。」巴熊一邊呻吟一邊愁眉苦臉地道。

「啊?」王宗景與仇雕泗面面相覷,一時都是無語,大多數參加青雲試的少年,都是服食辟榖丹的,至於有些沒有服食的那必然就是吃的是更好的丹藥,所以從未聽說有人還有內急這回事。

巴熊抬頭看見他們面露古怪神色,似乎也猜到他們想的是什麼,苦笑一聲道:「你們別瞎猜了,我就是吃壞了肚子,早上修煉時我心急,一不小心吃了兩粒辟榖丹,想來是現下發作了。」

王宗景怔了一下,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難道是胖子最大連丹藥都會吃錯了麼?旁邊仇雕泗倒是一邊搖頭一邊拉起胖子,道:「要不,你還是先回去休息一下吧,這模樣我看是走不了遠路了。」

巴熊愁眉苦臉點了點頭,隨後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道:「我沒事,你們去吧,不用管我。」

王宗景看他那張胖臉上此刻又冒出了一層汗珠,忍不住問道:「胖子,你真沒事麼?」

巴熊擺手,一邊回頭向青雲別院走去,一邊說道:「沒事沒事,你們別管我了,今天機會難得,還是快去河陽城吧。」

王宗景轉頭向仇雕泗看去,仇雕泗聳了聳肩,道:「既然胖子自己都這樣說了,估摸著多半沒什麼大礙,我們既然出來了,就繼續去河陽罷。」

王宗景點了點頭,道:「也好。」

說完,他們二人向胖子那蹣跚的背影看了一眼,又向前繼續走去了,而巴熊往回走的步伐一開始還比較緩慢,但逐漸開始快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上疼痛難忍,讓他有些心急模樣。

河陽城是離青雲山最近的一座城池,兩地間的路途不算太遠,但普通人身無道術,至少也得要走上半日,畢竟青雲門乃是世外修道之地,不會與俗世喧囂離的太近。

只是這一路走來,本來王宗景還沒在意,但漸漸的便發現有些不對,這同行的三人表面上看著沒什麼,但行走的速度卻是不知不覺中比往日快了許多,而無論是哪一個,甚至包括小鼎,都沒有在臉上露出絲毫疲累之色。當河陽城高聳的城牆出現在他們眼中時,王宗景看了看天色,在心裡估算了一下,心想滿打滿算,從青雲山走到這裡,只怕最多只花了一個半時辰左右。

這段日子以來,特別是王細雨偷偷贈予他一葫蘆「養元丹」後,儘管對那種凌遲苦痛仍有幾分心悸,但為了將來能夠順利拜入青雲門,王宗景還是咬緊牙關,開始修行那種小鼎父親修改後的古怪法門。

依然是痛得死去活來,依然是凌遲如千刀萬剮,生不如死的感覺,但是在這等常人難以忍受的苦痛背後,養元丹果然還是發揮了分屬仙家靈丹的妙用,補神固氣,養元調息,讓他能夠迅速地從修煉完成後的疲頹中恢復過來。同時,這種古怪的修煉法門對王宗景的道行增益也是十分明顯的,雖然並沒有誇張到一蹴而就修成清風訣第二層,但靈力錘煉肉身的感覺,還是以王宗景幾乎能夠感覺出來的速度在迅速積累著。

至少這兩日中,每次他去後山攀爬森林巨樹時,便感覺自己無論力氣敏捷乃至柔韌都有不小增長,長此以往,想必仙家道術的大門,遲早會為他打開的。

不過以他如今身軀之壯健,行走了這般長的路途到達河陽城後,無論是小鼎還是仇雕泗,都沒有拉下。說實話,對小鼎這個頗具神秘色彩的小傢伙王宗景倒是沒有太多的驚訝,但是對於仇雕泗,此刻站在河陽城城門前的王宗景便有幾分刮目相看的意思了。也不知道這個性子孤僻的少年是參加青雲試前就有幾分基礎呢,還是天生就是根骨奇佳的天才,修道進境奇快。

可是當初似乎也沒聽巴熊說起過那些個漸漸已在青雲別院中聲名傳開的天才中,有他的名字啊?

進入河陽城中,老遠便聽到一陣喧鬧之聲,只見大街小巷張燈結綵,路上行人如蟻摩肩接踵,真個是熱鬧非凡。這個時候,小鼎滿眼所見,儘是新鮮東西,小孩兒心性登時暴露無遺,欣喜得到處亂跑,瞅瞅這個看看那個,興奮不已。

王宗景與仇雕泗對望一眼,都是無奈一笑,不過小鼎平日差不多也就是這個愛玩愛鬧的性子,兩人倒也不奇怪,反正就一直跟在他身後走著,看著這滿城喧囂,俗世繁華,也是另有一番滋味。

就這麼走了一會,便聽到前頭遠處忽地傳來一陣鑼鼓喧天,隨即而起的是震耳欲聾「辟里啪啦」的鞭炮聲,把周圍一大片人都嚇了一跳,就連一直跟在小鼎身後的大黃小灰也是一個激靈。小鼎一溜煙跑了過來,舉頭墊腳地張望,無奈個子還是太小,怎麼也看不到前頭熱鬧,情急之下拉著王宗景道:「王大哥,抱我抱我。」

王宗景哈哈一笑,彎腰一用力,只覺得入手頗有幾分份量,小傢伙還挺沉。隨即一個發力將小鼎高舉過頭,乾脆直接讓他騎坐在自己的脖子上,笑道:「現在看到了罷?」

小鼎鼓掌哈哈大笑,指著前頭笑道:「是,是,你們看,那是迎神的隊伍呢。」旁邊坐在大黃背上的小灰看著也激動起來,猴性好動只有比人更厲害的,這時左看右看,「吱吱吱吱」叫了幾聲,忽地也是竄了過來,隨便抓住王宗景的衣物褲子,嗖嗖兩下就爬了上去,王宗景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小灰就輕而易舉地爬到了他的肩上,然後「呼」的一聲,有樣學樣,抓著笑嘻嘻的小鼎身子,也坐到他脖子上去了,然後舉手遮目,學人一般做遠眺狀,看起來滑稽的很。

「啪!」卻是小鼎不樂意了,伸手把灰毛猴子拽了下來,抱怨道:「小灰,你太重了啊,以後別跟大黃似的,整天就知道吃。」

小灰差點從王宗景身上摔了下去,幸好身手敏捷抓住一處衣角,又翻了過來,這次則是老老實實蹲坐在小鼎身邊王宗景的肩頭上,面色不虞,對著地下「吱吱吱吱吱」叫了起來,片刻後,忽然大黃「汪汪」吠叫兩聲,對著小鼎與小灰猛翻白眼。

遠處迎神隊伍敲鑼打鼓的走了過來,街道上的人群紛紛向兩邊讓開,王宗景等人站在人群中,聽著旁邊興高采烈的民眾彼此議論笑談中,大概知道這便是一年一度的河神祭,河陽城附近百姓都會聚集於此觀禮。這一支走過來的長長隊伍,便是送貢品去城外大河邊祭祀的,祈禱河神保佑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旁邊人多是看熱鬧的,王宗景與仇雕泗也是看得有趣,加上周圍百姓的歡聲笑語,倒是不枉來這裡一趟。只是就在這時,忽然間原本興高采烈坐在王宗景肩上的小鼎怔了一下,卻是掉頭向數丈之外的人群中大聲喊了起來:

「林叔,林叔…」

王宗景被他嚇了一跳,順著他叫的方向看過去,猛地也是一怔,卻是只見那一片茫茫人海中,所有歡聲笑語興高采烈的人群裡,一個男子丰神俊朗,面目英俊,身背碧芒長劍負手而立,望著那一隊迎神隊伍,面色淡淡帶了一絲不經意間流出的茫然,正有些怔怔出神。無數人簇擁在他身旁,卻彷彿根本掩蓋不了他的光芒,便如他背後碧芒流轉的名劍,卓爾不群。

卻不是林驚羽又是誰?

王宗景一瞬間驚喜交集,那邊廂林驚羽也感覺到了什麼,轉頭看來,先是看到了小鼎,隨後目光又落到王宗景身上,眼中也掠過了一絲驚訝,向他們這裡走了過來。

仇雕泗站在一邊,也發現了林驚羽走來,那人一看便知不是凡俗之人,心中愕然,對王宗景問道:「這人是誰?」

王宗景一時也沒法跟他細說,只能道:「也是一位青雲門前輩,當初在幽州救過我一命的。」

仇雕泗哦了一聲,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站在一旁看著林驚羽。林驚羽走到面前,看了小鼎一眼,臉上掠過一絲頗為複雜的神情,但片刻後終究還是露出幾分憐愛,道:「小鼎,你怎麼自己就跑到河陽城裡來了?」

小鼎抓抓腦殼,「嘿嘿」乾笑一聲,道:「林叔,你可別去跟我娘告狀啊。」

林驚羽眉頭挑了一下,不去理這小鬼,看向王宗景,王宗景面上帶著驚喜之色,踏上一步,道:「前輩,我…」

林驚羽看了他兩眼,露出一絲微笑,道:「看來你通過查驗,進入青雲試了?」

王宗景重重點頭,道:「是,這都要多謝前輩當初指點。」

林驚羽搖了搖頭,道:「沒什麼好謝的,日後還是要看你自己,若是一年之後你能入選那四十人中,到時便來找我就是了。」

王宗景一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連站在他身邊的仇雕泗也是猛然身子一震,面露怪異愕然之色。片刻之後,王宗景也不顧小鼎叫嚷抗議,一把就將這小傢伙放到地上,然後幾乎是帶了些結巴,對林驚羽道:「林、林前輩,你剛才說的是真的麼?」

林驚羽深深看了他一眼,微笑不語。

王宗景只覺得一股喜悅從心頭猛然間升騰而起,瞬間充斥了自己身軀所有的角落,彷彿身子骨都輕了許多,狂喜之下,吶吶不懂何言,最後腹中萬千話語,只化作了一句握拳咬牙漲紅了臉的話:「前輩放心,我定然不會讓你失望!」

林驚羽笑了笑,伸出手臂拍了拍王宗景的肩膀。

旁邊,小鼎對這番對話毫無感覺,只是叫嚷自己看不見了,只是王宗景激動之下,眼中只有林驚羽一人而已,哪裡還顧得上他,任憑他叫了幾次也是一點反應沒有。小鼎無奈,只得又纏上了仇雕泗,讓他把自己背了起來。

林驚羽與王宗景說了幾句,目光便又轉向那隊長長的迎神隊伍,王宗景滿心歡喜,正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時,忽然只聽旁邊仇雕泗走了過來,卻是對林驚羽問道:「前輩,晚輩有一事不明,想請教一下。」

林驚羽轉頭看了他一眼,又轉向王宗景,王宗景連忙道:「他叫仇雕泗,也是參加青雲試的弟子,和我住在一個院子的。」

林驚羽這才點了點頭,旁邊仇雕泗見他並無拒絕之意,同時心中也隱隱有些衝動,便踏上一步,沉聲問道:「前輩,這河陽城距離青雲山門不遠,據晚輩所知青雲山脈週遭地界,都是信奉三清道家的,為何這河陽城中,卻有祭祀這河神的風俗,此等小神與道家教義未必相符,青雲門都無意取締麼?」

林驚羽眉頭微皺,望了仇雕泗一眼,這一眼並無出奇之處,仇雕泗卻是心頭猛地一跳,差點將小鼎也摔了下去。林驚羽沉默片刻後,淡淡開口道:「這河神的確與青雲教義不同,但這裡的河神祭歷史悠久,怕不下千年,也算是這城裡內外鄉親父老的一種寄托罷了,並無傷天害理之錯,也非歪門邪教,不過就是祈禱些風調雨順的好兆頭,所以青雲門也無意插手這事。反而是河陽城的鄉親父老們信重我們青雲一脈,歷年都有請奉門中長老過來主持祭祀的,所以這河神祭與我們青雲並無衝突之處。」

他轉過身子,眺望遠處,看著那一番熱鬧景象,正是凡俗人世最溫馨最溫暖的時候,平靜的臉上不知為何彷彿掠過一絲傷痛,帶了幾分惘然,靜靜地道:「每一年這樣的迎神隊伍,河陽城附近的鄉親父老都會過來看的,不管是老人、青年、婦人或是…小孩…」

他的聲音慢慢變低,神情也漸漸冷淡,只有一雙眼睛仍是默默凝望著那一隊漸漸遠去的迎神隊伍,聽著那漸漸遠去的歡聲笑語鑼鼓聲音,就像是看著曾經湮沒於過往歲月中的一段記憶,悄然而來,又無聲無息地遠去,直到最後化作飛煙塵土,靜靜地煙消雲散,再不留下絲毫痕跡。

光陰如水,終究淹沒了前塵往事,無法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