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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鬼厲,默默站立在這個村子的中心,面無表情。

除了眼神裡,那掩飾不了的疲倦與痛楚。

他怔怔地望著周圍的一切,緩緩轉身,曾經熟悉的地方,一切都在腦海中慢慢浮現,甚至連遠處吹來的風,都帶有一絲熟悉的味道。

故鄉土地的芬芳…

而在他身後遠處,茂密的野草叢後,那個白色而略顯孤單的身影,終於消失在了遠方。

他慢慢走去,曾經印入陸雪琪眼簾的事物同樣的出現在他面前,殘垣斷壁,青苔石階,最後,是那個殘敗不堪的小廟。

只是他並沒有走過去,他只是遠遠地望著那間小廟,怔怔出神,就是在那裡,改變了一個少年的一生!

他站了很久,也看了很久,但終究沒有過去,許久之後,他轉過身子,踩過地上的野草,在勉強還能分辨出屋子間距的小路上走去。他走的很慢,彷彿每一步都沉重無比,直到在第二排第三間的小屋前,他停了下來。

這是一間和其他殘破屋子沒有任何區別的房子,同樣的門窗脫落,同樣的荒涼廢棄,就連石階上的青苔,似乎也比其他房子更多一些。

鬼厲的嘴唇,開始輕輕的顫抖起來,多年以來,他第一次眼中難以抑制有淚,慢慢的,他在這小屋前跪了下來,把頭深深埋在這小屋前的土地上,野草裡。

那風中依稀傳來的,是帶著哽咽的掙扎著的低語聲:

「爹,娘…」

河陽城。

獸妖浩劫過後,河陽城裡是元氣大傷,死傷無數,但災劫過後,日子總是要過的。從四面八方進城的人們,還有逃難回家的人,都讓這座古城漸漸熱鬧了起來。

在最熱鬧的那條大街上,全河陽城最好的酒樓,依然還是那座當年張小凡初次下山時曾經住過的山海苑,雖然因為災劫的原因,看去聲音比十年前冷清了不少,畢竟人們死裡逃生,也難得會再有多少心思來這裡大吃大喝了。

不過這一日,山海苑裡卻是來了一位奇異的客人。此人乃是一位年輕女子,看去美貌動人,這倒也罷了,偏偏這美麗容顏之下,一顰一笑,竟然有種扣人心魄的奇異感覺,彷彿只要被這女子如水一般的眼波一掃,周圍的男子骨頭便都疏軟了三分。

正是南疆大變之後,與鬼厲、陸雪琪失散不知所蹤的九尾天狐--小白。

她這般大大方方、煙視媚行的走進了山海苑酒家,一時之間,上至掌櫃下到小二,包括僅有的兩桌客人,都看的呆了,竟沒有人上來招呼她。不過好在小白似乎早已習慣了這種情景,也不生氣,只微微一笑,道:「沒人招待麼?」

一語驚醒夢中人,掌櫃的畢竟上了年紀,還勉強殘留著幾分定力,連忙定了定神,隨即打了兀自發呆站在一旁的店小二後腦勺一下,怒道:「客人來了,還不去招呼?」

店小二一個踉蹌,不知是不是心裡有鬼,期期艾艾走了上來,不敢正是小白,陪笑道:「姑娘,您、您要吃飯還是住店啊?」

小白想了想,道:「還是先吃些東西吧,你這裡有雅座麼?」

店小二連連點頭,道:「有,有,您樓上請。」

小白點頭,向樓上走去,口中道:「你給我找一個靠窗安靜的位置罷。」

店小二陪笑道:「姑娘放心,樓上雅座只有您一個人,您要什麼位置就給您什麼位置,而且擔保安靜,不會有人來打擾你。」

小白微微怔了一下,道:「怎麼會沒人呢,聽說以前這裡生意挺好的?」

店小二這時已經走到了樓上,聞言苦笑道:「誰說不是呢,當初生意那叫一個好啊,全河陽城裡人都興上我們這兒吃酒來著。可是天殺的,前陣子鬧了那個獸妖,搞的是人心惶惶,末了死傷無數,這樣的時候,也不會有多少人會想來這裡了。」

小白緩緩點了點頭,輕輕歎了口氣,道:「原來是這樣,這就難怪了。」

這時店小二已經將小白帶到樓上靠窗子旁的一張桌子上坐下,正拿著隨身帶的抹布擦著桌子。小白坐在位置上向窗外看去,只見街上行人來來往往,還算熱鬧,但多數人的面上卻很少有笑容,反而是愁眉苦臉的人更多一些。

小白默默看了片刻,忽然向店小二問道:「小二,我問你件事,你老實回答我。」

店小二點頭道:「姑娘你請問吧。」

小白遲疑了一下,道:「這河陽城裡所有的百姓,當然也包括你了,心裡都恨那個獸妖麼?」

店小二哼了一聲,臉上登時現出憤恨之色,大聲道:「當然了,這河陽城裡在那場獸妖災劫之中,十室九空,你去街上隨便找個人來問問,我擔保他絕對有親人死在那獸妖魔爪之下。可憐我們老百姓手無寸鐵,反抗不得,不過幸好有青雲山上的仙人,大發慈悲,大展神威,將那天殺的獸妖趕走了,這才讓我們又過上了人過的日子。」

小白看著店小二激動的神情,在心中苦笑了一聲,眼前不知怎麼,又掠過那個在南疆鎮魔古洞深處,殘火之下苟延殘喘的男子身影。

這世間對錯,誰又說的清楚?

店小二似乎也發覺自己有些失態,臉上一紅,退後了一步,低聲道:「這個、這個我也是隨便說說,姑娘你別當真,您、您要點菜麼?」

小白笑了笑,道:「好罷,不過也不用點哪個菜了,你下去告訴掌櫃的,把你們這裡拿手的小菜做三、四盤上來就行,另外,你再拿十壺好酒上來。」

店小二一怔,愕然道:「十壺?」

小白看了他一眼,點頭道:「十壺。」

店小二窒了一下,然後遲疑了半天,低聲道:「姑娘,請問你還有朋友要來麼,如果還有,我也好提早加些碗筷。」

小白笑道:「你別多想了,就我一人,酒就要十壺,你快快端上來,其他就別問了。」

店小二諾諾而退,但眼神中顯然是不可置信的神情,其實也不能怪他,常人最厲害的,酒量也不過一到兩壺,能喝上四壺、五壺的海量之人,不是酒仙也是酒鬼了,只是這個嬌媚無限的女子,顯然是不能以常理度之的「常人」。

因為沒有多少客人,很快的,店小二就已經將小白要的菜餚端了上來,擺放在桌子之上,而十壺外面刻著山海苑的酒壺,不多時候,也整整齊齊的擺放在了酒桌的另一頭。

這也還好是一個酒家生意清淡時候,否則若是熱鬧的話,怕不引來全酒樓的客人圍觀?不過縱然如此,小白只怕也不會在乎罷。

店小二很快下去了,雅座上只剩下小白一人。她自斟自飲,很快的,一壺美酒便已見了底,而她的臉頰之上,不過微微現出了淡淡的粉紅顏色,不見有半分酒意,倒是反添了幾分妖媚。

「唉…」

她忽然,這麼輕輕的,歎了口氣。

美酒清純如琥珀,細細如線,從壺口中傾倒入酒杯之中,濺起細微的水花,小白凝視著面前的酒杯,看著那水面上,輕輕晃動的自己隱約的倒影。

然後她微笑,笑容中有那麼一絲苦澀,將酒杯拿起,一飲而盡。

窗外的街頭,人們發出各種各樣的聲音川流不息,熙熙攘攘而過,那些聲音聽起來,似乎很是遙遠,彷彿是在另一個世界。

她將第六個空的酒壺,放在了一邊。

臉頰上溫柔的紅,映襯著她不老永恆的美麗容顏,那雙眼眸之中,依舊清澈。

從來酒醉人,不醉心!

她的皓齒,輕輕咬了下唇,一個人,低低地笑了,然後一甩頭,抬手倒酒。

窗外街道之上,不知怎麼,似乎喧嘩之聲突然大了一點,小白皺了皺眉,移到窗前,向街道上看了過去。這一眼掃去,她忽然一怔,只見樓下街道上,緩緩走來一位白衣女子,容貌清麗出塵,飄然若仙,卻不是陸雪琪又是何人?

周圍百姓似乎被陸雪琪絕世容顏所吸引,卻又為她冰寒氣質所懾,不敢直接上前,遠遠相聚圍觀,議論紛紛,卻是這個原因。小白看著陸雪琪身影,嘴角邊慢慢浮起一絲笑容。

「人生還真是無處不相逢啊…」她口中這般似笑非笑的自語了一句,便站起了身子,看著是想要主動向陸雪琪打招呼了,只是她身子才站了起來,忽然間神情卻是一怔,目光轉眼離開了街道之下的陸雪琪,飄向了河陽城遠處一個偏僻的角落。

一個熟悉的黑色身影,極快的閃過,隨即又沒入另一個陰暗角落,而就在片刻之後,另一個對她而言也並不陌生的灰色人影,卻是緊追而去。

小白怔怔看著那個角落一會,隨即嘴角露出了一絲譏諷笑意:「今日真是巧上加巧了,不去湊熱鬧的話,當真是對不起自己,更對不起那個上官老鬼了罷,嘿嘿,嘿嘿…」

冷笑聲中,她的身影突然間如鬼魅一般,赫然從山海苑樓上的雅座消失不見了,許久之後,店小二上來收拾,只看到了桌上放著的一錠銀子,還有六個空空的酒壺,還有的四壺,卻已經消失不見了。

而在大街之上,陸雪琪的身影,不知何時,突然也從街道之上消失了。

第二十二集第八章暗算

夜黑風高,萬家燈滅,蒼穹上烏雲沉沉,不見有月亮,只有天際幾黠僅存的星光,閃爍著微弱光芒。

夜風從河陽城上方「嗖嗖」吹過,如野鬼夜哭,委實有幾分寒意與可怖,聯想到這裡剛剛歷經浩劫,城裡城外的街道上,更是一個人影都看不到。漫漫長街古道之上,只有偶爾被風吹落的幾片枯葉,在其中孤獨的翻滾起伏,飄向遠方。

便在這詭異深夜裡,從河陽城裡忽地飄起一個黑影,如幽魅一般幾乎不似實體,悄無聲息地落在城外,迅疾無比地向河陽城南邊古道上掠去。而不消片刻之後,又有一道灰影緊追而來,死死盯著那個黑影。

這兩人自然便是千里追蹤的巫妖與上官策了,從南疆開始到如今深入中土,這一場追逐也算是曠日持久了。

上官策一身焚香谷高深神通奇術,加上還有一柄神奇莫測的九寒凝冰剌法寶,巫妖應付起來大是吃力,但巫妖一身的詭異術法,每每出人意表,在絕無可能處化出千番變化百般騰挪,卻也是讓上官策頭痛無比,一次次眼看就要將之擒下,卻屢屢失手。

若是換了常人,遇到這種情況,多半便已放棄了,只是上官策卻是身負焚香谷谷主雲易嵐的命令,巫妖身上多半有可以解開南疆古巫族天火之秘的法子,無論如何,這都是焚香谷志在必得的,所以一路之上,硬著頭皮也追了下來。

不過這般堅持,倒也並非全屬無用之功,二人的修行高低在那裡擺著,巫妖短時間內難以與之抗衡,但是巫妖屢次憑借逃脫的種種詭異術法,被上官策一一看在眼中,漸漸心裡有數,時到如今,巫妖要想再次逃脫上官策的追捕,已越來越是困難了。

這一點,上官策心裡有數,巫妖心中更是明白,無奈明白歸明白,他卻委實是無計可施。如果有法子擺脫這個如附骨之錐的可惡之人,這千里之上他早就用過不知多少次了,但上官策得享大名近百年,當年在南疆更是風雲人物,其道行、修行、見識、眼界,無一不是上乘,遠非李洵等焚香谷第二代弟子可相提並論。

雖然巫妖連施異法奇術,但居然一一被其看破,最多不過瞞個片刻,看已逃開一段距離,但過不多時,終究還是被上官策追了上來。

其實上官策,或者說焚香谷雲易嵐一定要將自己擒拿回去的原因,巫妖心中在幾次與上官策對話裡,早已瞭然於心,但對他來說,卻是決然不願束手就擒的。這一夜,眼看著身後的上官策越追越近,而前方古道快速的向後退去時,卻少有遮擋丘陵地界,反倒是地勢漸漸平坦開闊,一片荒野出現在了面前。

在這種地方,還能逃到哪去?

巫妖在蒙面黑巾下苦笑一聲,發力掠去,但身後那風馳電掣的風聲,卻是一陣緊過一陣了。

就在他彷徨無措之際,忽地似有所感,像是發現了什麼,扭頭向一側望去。他名號呼為「巫妖」,顧名思義便知他所擅長的是何種道法神通,加上其本身體質異於常人,對鬼靈陰魂之氣,更是敏感十倍於尋常修真之人,這還在大路古道之上,他在急奔之中,仍是敏銳地發現這荒野古道一側的深處,竟有股深沉陰晦的鬼氣,在遠遠散發出來。

巫妖大喜過望,身軀在半空中一個急轉,硬生生扭了過去,卻是迅疾無比地向荒野深處掠去,追蹤而來的上官策冷哼一聲,身若浮萍,一飄一蕩,說不出的自如隨意,輕輕鬆鬆便也轉過了方向,再度發力追了上去。

只是這略微一個耽擱,巫妖又拉開了一段距離,身影也顯得略微有些模糊了,上官策卻並未有多少擔心,這長途跋涉一路追蹤下來,他已將這個神秘莫測的巫妖一身本事摸了個七七八八,料想他也搞不出什麼花樣,此刻的他,心境多少已然有些貓捉耗子的心態了。

耗費無數力氣,追蹤千里,費神勞力,這還不得好好懲治你一下?

上官策心中冷笑,帶著全盤大局在握的定心丸,輕輕鬆鬆地追了下去。

很快的,出現在巫妖面前的事物證明了他的猜想,這裡果然是一處陰氣極盛之地,在中土稱之為義莊,也就是停放還未入土的過世之人屍身之所在,不過看那庭院小屋的破敗程度,多半是廢棄許久的地方了。

巫妖心中不由得有些失望,以他本意,這義莊陰氣極盛,正是適合他許多詭異術施展的絕佳之地,但廢棄時日既久,效果便打了折扣了,尤其是他有幾門類似鬼道的異術,更可操控屍體,威力頗大,這一路之上都並無機會施展,若是趁此機會突然施法,多半也可令上官策這老匹夫吃上大虧。

只是這義莊廢棄許久,自然不會有什麼剛剛過世的屍身躺在這裡了。

不過縱然心中有些失望,但以巫妖心境來說,此地仍可以說是絕處逢生的所在,當下更不遲疑,黑色身影「嗖」的一聲,掠進了義莊中那間看去陰沉沉、黑壓壓的房子之中。

不過在他身影飄去的時候,腦海中若有若無的,也掠過一絲小小的迷惑:此處義莊廢棄既久,但怎麼這陰森鬼氣居然還能如此強烈且持久呢?

這一晚月黑風高,義莊的小屋內更是漆黑一片,伸手難見五指。不過對於修道之人,特別是像巫妖這種體質異於常人的「人」來說,這片黑暗並非難事,很快他就「看」清了義莊屋子內大致的情況。此處果然是廢棄多時了,周圍牆壁上千瘡百孔,殘破無比,屋內前頭一個原本應該是祭奠亡靈的案台,也已經傾倒在地,屋子正中,橫七豎八躺著幾具殘破棺材,有一些甚至連棺材蓋都沒有合攏蓋好。

耳聽著義莊之外風聲突然一緊,顯然上百策又是緊追而來,眼看就要追到,巫妖更不遲疑,卻是身子一顫,手中突然多了數枚奇形怪狀的類似釘子的鐵器,但全身卻長滿鐵剌,然後看也不看,手指彈跳如飛,只聽的「嗖嗖嗖嗖」之聲不絕於耳,這數枚怪物瞬間都滅入黑暗之中,飛入了小屋各個角落。

而每一個怪物消失在黑暗之際的時候,尾端之上都會突然散發出淡淡藍色光環,但也只是一閃而過,轉眼即逝。隨著這些怪物鑲入這屋子黑暗之中,這屋中原本就刺骨的陰氣,突然間更是十倍的強烈起來,直如能刺入骨髓一般。

巫妖冷笑一聲,眼角餘光一掃,整個身體忽然如沒有絲毫重量般飄了起來,逕直飄向屋子牆角的一具棺材。這具棺材看去平平無奇,蓋子也沒有蓋好,歪了一半在外面。

巫妖無聲無息地滑了進去,常人看來避之雖恐不及的地方,他卻很是喜歡,而且隨著他的身子滑進,那斜斜歪倒的棺材蓋子,也被他順手給蓋好了。

下一刻,風聲驟然停歇,屋子之中頓時一片肅靜,什麼聲音都沒有了,上官策的身影,出現在了這個屋子的門口。

巫妖躲在角落的那個棺材之中,心中大定,正好這棺材殘破,有幾道細縫在木壁之上,他透過縫隙將上官策的一舉一動看的清清楚楚,心中更是得意,只要上官策一時不察,再向這屋子中間走上兩步,便會觸發他設下的「陰魅」奇陣,借助此地異常強烈的陰森鬼氣,必定要打上官老賊一個措手不及。

他心中正期待著,但看上官策似乎也十分小心,並沒有急於進來搜索失蹤的巫妖蹤影,而是就站在門口處,小心翼翼地向屋子之中仔細張望著,看來一時半會也不敢大膽進來。

巫妖心中有幾分失望,暗罵了一句老賊當真狡猾,回過神來,這才慢慢開始注意自己置身之地。

不料,他這一顧及回神,卻在片刻之間,只覺得腦海之中轟的一聲,險些將他自己嚇的魂飛魄散。

他置身這棺材之中,竟然還有一個人!

其實以巫妖之特殊,這棺材之中莫說有個人,便是有個死人,再說難聽些,哪怕是個骷髏,他也是視若無睹,難保還會感覺有幾分親切也說不定,但偏偏在他身下棺材之中,赫然竟有一個活人!

而此人從他進人這個小屋到滑入這個棺材後,竟然完全不為他所發覺,甚至連呼吸之聲也沒有。巫妖驚駭之下,全身都微微顫抖起來,但總算他勉強殘存的理智控制住了自己,沒有大聲叫喊或者破棺而出,但額頭、後背、手心,卻已經佈滿冷汗。

但下一刻,更令他吃驚的事情,被他發現了,那就是他身下的這個活人赫然是沒有呼吸的…沒有呼吸的活人!

巫妖在片刻之間,已經判斷清楚,自己身下這個同棺之人,的確是個活人,因為兩人同在一個棺材裡,根本沒有多少空隔的空間,以他之敏銳,很快就發覺了此人心臟正緩緩跳動,但不知為何,此人的口鼻卻是一動不動。巫妖悄悄伸手過去探了探,半晌之後,竟然沒有一點動靜,此人的確是沒有呼吸的。

巫妖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這匪夷所思的變化就發生在身前,巫妖本想暗算上官策,但此番心神大亂,一時腦海中竟無法集中精袖,氣血隱隱翻湧。只是他畢竟也是道行深厚之人,心念一動,立刻發覺不妙,急忙暗自催動員法,平定心志,片刻之後,這才安定了下來。

然而,就在此時,在巫妖正打算著如何面對這個意外情況的時候,一個更大的意外,再一次令他目瞪口呆、手足無措。

整具棺材,突然發出了一聲細微的聲音:「啪!」

就像是,什麼東西合上了一樣,聲音很輕,幾乎難以聽見,但在這小屋之中,在這些修行深厚的人耳中,卻完全是兩回事了。

上官策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霍然轉過身來,盯著這個角落。

而巫妖愕然之餘,瞬間只覺得自己置身的這具棺材,突然從四面八方散發出一股詭異妖力,絲絲縷縷如繩如麻,竟是將這個棺材內的空間緊緊制住,以他一身神通,遇上這股莫名其妙的妖力,竟然完全沒有抵抗餘力,剎那間便動彈不得,生生被這無形妖力給鎖在了這具棺材之內。

巫妖的魂魄,似乎都要被嚇出體外了。但是,似乎還嫌不夠一般,此時此刻,在棺材內黑暗的空間中,他身下那個感覺中是個胖子的「活人」,突然像是醒過來一樣,睜開了眼睛。兩個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在這個詭異的氣氛下,對視:然後,那個不知名的胖子,就這麼悄無聲息的,對著巫妖,微微笑了一下。

上官策緊緊盯著屋子中間的那個角落,但卻並沒有立刻過去查看。他雖然沒有巫妖那種特殊的體質,但以他道行之高,自然也能大致分辨出這屋中的景物,同時以他的見識,當然也知道這裡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

但他並不是巫妖,上官策從來也不會喜歡義莊這個地方,特別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定來說,他就更不喜歡這種地方了。

同時,以他的道行,在他剛進這個屋子的時候,就敏銳地發覺了這個屋子之中,陰氣之盛委實是非同小可,遠非是尋常普通的一個義莊可比。巫妖精通哪些種類的妖法異術,他比誰都浦楚,而現在這個地方,顯然正是小妖最喜歡的處所,所以要小心!

上官策潛運真法,護住全身,仔仔細細又再度將這間詭異的小屋查看了一圈,確認的確沒有任何值得懷疑的地方後,他慢慢的邁出了腳步。

只是他的腳步才邁了一半,忽地又縮了回來,同時右手寒光一閃,九寒凝冰刺已經出現在了手上。

老人家,似乎總是特別小心的。他終於向著角落的那個方向,邁出了第一步。屋外,一陣陰風吹過,「嗚嗚」直響,令人毛骨悚然。

上官策全身戒備,這小屋之中一絲一毫的變化都逃不過他的耳目,但周圍黑暗一片,除了靜默還是靜默,竟是沒有絲毫聲息。

他冷笑一聲,忽地揚聲道:「老夫早已知道你就在這具棺材之中,老友,你再不出來,可別怪我連人帶棺材一起打,給你苦頭吃了。」

沒有回答,四周還是一片沉默。

上官策怒哼了一聲,道:「裝神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