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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腦袋裡各種念頭紛至沓來,千奇百怪無奇不有,偏偏就是沒有睡意,到了最後,田不易乾脆也不睡了,抬頭看了看懸掛在晴朗夜空裡的那一輪明月,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向山坳外頭隨意走去。

蠻荒之地的風沙很冷,也很粗糲,但對田不易來說還不放在心裡,他一路迎風走出山坳,便看到在夜色中月光之下,茫茫一片荒野似乎披上了一層白色的外衣,顯得格外壯觀和異樣的美麗。

這種景色,與青山秀水鍾靈毓秀的青雲山是截然不同的。蠻荒這裡的景色,更多的蒼涼中所蘊含的剛烈雄偉,哪怕是在這夜色之下,似乎也比中土肥沃之地多了一份肅殺之意。

田不易望著這一方天地,忽然覺得自己心胸隱隱比之前又開闊了些,幾乎忍不住有一種想要對著這一片無垠的荒野仰天長嘯的衝動。不過還好,他的性子也算是謹慎,將這股衝動強忍了下來,長呼出一口氣,便準備回去休息。但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從前方猛然傳來了一聲長嘯厲吼聲,聲音不大,像是距離頗遠。

田不易頓時雙眼一亮,他聽得清楚,這一個聲音和之前自己聽到的幾乎一模一樣,看起來這片夜色下確實是有什麼事發生了。他剛想回去通知幾位師兄弟,但隨即又猶豫了一下,如果那邊只是個平凡小賊的話,叫起一班人趕過去,豈不是有些大驚小怪?

要知道,眼下眾人在魔山之下,一切還需小心謹慎為上。

田不易很快就放棄了去叫眾人的念頭,不過那邊既然有動靜,還是要去查看一番的,就算有什麼意外之事,也可以早點通知幾位同門。

一念及此,田不易便不再猶豫,身形掠起,向那叫喊聲音傳來處掠去。他有些矮胖的身子在月光下的荒野上快速無比地飛馳著,看起來就像是一匹有些滑稽的胖馬。

而與此同時,遠在千里之外的中土之地,青雲山小竹峰上,一間精舍油燈之下,蘇茹手托香腮,卻也並未入睡。她一雙明眸閃閃如星,凝視著眼前那一點燭火,火光倒映在她清澈的眼眸中,彷彿是美麗的焰火。

她看了那火苗很久很久,似乎在想著些什麼,嘴角有時抿著,有時又會露出一絲笑意,如一朵艷麗花兒在夜色裡悄然溫柔地綻放開花瓣。

良久之後,她起身走到窗邊,推窗望天,便看見天際那一輪皎潔明月,隨後她忽然笑了一下,口中輕輕念了一句:「萬師兄…」

過了一會兒,她像是又想起了什麼,嘴巴抿了一下,看起來似乎有些沒好氣,但還是有一些關心吧,因為她的神情還是溫柔的。只聽她低聲咕噥了一句:「唔…臭胖子,你可別拖萬師兄的後腿!還有,大家都平平安安地回來啊…」

說完這些話,她雙手合在胸前,凝視著天際明月,堅定而用力地拜了一下。

月光如水,照在她的身上,折射出令人炫目的美麗光輝,在這清冷的夜裡悄然綻放著。

第二十五章 無畏

田不易飛掠了一陣,便到了一處沙丘背後,此刻,前方的聲音便漸漸大了起來,甚至可以聽到從沙丘另一頭傳過來的激烈打鬥聲,同時中間還夾雜著惡語怒罵和幾聲怒嘯聲。顯然,剛才他所聽到的聲音應該就是這裡傳出來的。

田不易側耳傾聽了片刻,隨即屏住呼吸,輕手輕腳地爬上沙丘,然後小心地探出半個頭,向沙丘下方望去。

月光朗朗,照得沙丘下方亮如白晝,田不易一眼便看到下方有七個人,都是身著魔教服飾,但不知為何彼此激鬥在一起,除此之外,旁邊地上還躺著幾個人,一動不動,身上有血跡傷口,看起來像是已經死了。

此刻,場中的人分成兩派正在激烈拚鬥著,不過在人數上卻是極為懸殊,一邊有六人,另一邊卻只有一個彪形大漢。此刻正是六人圍攻一人,雖然那僅有的一人看起來實力頗強,但在六人如怒濤般的攻勢下,已是左支右絀,明顯處於下風了。

聲聲怒嘯,便是從如困獸一般的彪形大漢口中發出來的。

田不易看了一會,也看出若是單打獨鬥,只怕對面並無一人是這個大漢的對手,但此刻六人圍攻,大漢便是被完全壓制,看著情形,最多再過一會,便要分出勝負。

拚鬥之中,那六人中看起來像是領頭的一個瘦小男子冷笑喝道:「姓孟的,老實點丟下兵刃,跟我回去見門主,說不定門主大發慈悲,還能留你一條小命。」

「呸!」那孟姓大漢一刀逼退剛剛衝過來的另一個敵人,口中罵了一聲,道:「你們這些萬毒門的雜碎,老子就算是死了,也不會落在你們手裡。」

那瘦子臉色一寒,森然道:「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們萬毒門平日裡可沒招惹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個什麼東西,竟然膽敢對我們門主說三道四。」

大漢冷笑道:「去你娘的!老子早就看你們那個老毒物不順眼了。而且這聖殿從古至今,便是由我們長生堂守護,什麼時候輪到你們萬毒門了,別以為教中眾人都是瞎子,看不出來你們是想強佔了冥淵。」

這一句說出口,場中局勢突然有所變化,卻是原本圍攻大漢的六個人中,卻是有兩男一女同時手上一緩,面上露出驚疑之色,轉頭向那瘦子看來。

而那大漢本來已是眼看不支,卻是藉著這突然的機會,連忙退了兩步,搶到了一個喘息機會。

瘦子大怒,似乎被這句話刺到了什麼痛腳,一下子暴跳如雷,揮舞手中兵刃如漫天雪亮光輝一般向那大漢攻去,同時喝道:「胡說!我們萬毒門上下一心,只為聖教著想,便是此次,也是你們長生堂的代堂主玉陽子開口邀請,否則的話誰來摻和這事,你這是血口噴人!」

孟姓大漢仰天長笑,一邊抵擋剩下幾個人的攻擊一邊向後退去,同時冷笑道:「你這話騙鬼去吧!玉陽子那廝如蠢豬一樣,真當我們看不出來?你們那個老毒物敢說不是看了當年仇教主從冥淵中得到的機緣,如今亦想著有樣學樣,趁著被仇教主打開的冥淵尚在,意圖從中竊取修羅之力以成大法,再借此登上教主寶座,一統聖教?」

那瘦子嗤之以鼻,但似乎是有心解釋給旁邊幾個人聽,還是開口森然道:「一派胡言!教中誰人不知冥淵千載難開,非莫大機緣者不得而入,我們萬毒門不過是秉承仇教主遺願,助長生堂一臂之力而已。再說了,你口口聲聲潑黑水給我們門主,那你倒是說說,這冥淵之力到底怎麼個竊取得到法,我們萬毒門又到底做什麼了?」

那孟姓大漢呆了片刻,一時間卻是說不出話來,似乎對此也不是很懂,但隨後他卻是搖頭,道:「我跟你那老毒物作對十幾年了,他屁股一動我就知道他有什麼奸詐心思,這一次他必定是有什麼陰謀詭計,反正我是決然不肯在聖殿這裡看著你們亂來的。」

此言一出,瘦子便是哈哈大笑,同時對旁邊人朗聲道:「諸位,眼下這情形不用我多說了罷,這廝不過是與我們門主素有舊怨,這才惡語中傷,壞我聖教安定,實在可惡。」

那三個之前緩了一手的兩男一女對視了一眼,都是緩緩點頭,顯然這大漢拿不出證據都只是猜測,便讓眾人無法相信他。

其中那女子開口道:「說得不錯,而且長生堂的玉陽門主也親自開口將這廝逐出門牆了,看來也是厭惡此人胡言亂語。」

主意既定,眾人頓時又是圍攻上去,攻勢一浪高過一浪。

那孟姓大漢雖然竭力抵擋,但終究寡不敵眾,很快還是身上掛綵,連連後退,看起來馬上就要支持不住了。

田不易躲在那一旁的沙丘之後,心念急轉,剛才這一番魔教中人內鬥,其中言語論及似乎有一個極大的秘密,牽扯到了一個叫做冥淵的東西,但是那究竟是什麼,田不易卻是不太清楚。

但是看著這些魔教教徒的神情言辭,顯然那東西極為重要,非但如此,其更是隱隱可能牽涉到魔教教主重生、魔教實力興盛等如此重大之事。自古以來,從魔教興起算起時,每當魔教興盛侵擾中土的時候,都是有傑出英才統一魔教的狀態,換而言之,若是魔教四分五裂,則實力自然衰弱,便不能為禍天下蒼生了。

而以此看來,似乎那叫做冥淵的東西在這中間是佔了極其重要的地位,田不易一咬牙,心想此事卻是不能放過,還是要先救下那大漢,然後再從他口中問出點什麼來。

他心意一定,便要縱身而起,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隻手從身後伸了過來按住了他的肩膀,頓時將田不易又硬生生壓回了地面。

田不易大吃一驚,霍然轉頭的同時一隻手已經搭在赤焰仙劍上便要一劍斬去,但片刻之後他眼角餘光裡便看到一襲白衣,卻是萬劍一突然出現在他身後。

田不易身子一挫,硬生生將自己的動作壓了下來,同時因為用力太猛,讓身下的沙子都索索打開,陷下去了一個淺坑。

兩人對視一眼,田不易長出了一口氣,隨後輕聲道:「萬師兄,你怎麼來了?」

萬劍一在田不易身邊趴下,口中道:「這麼大動靜,我當然能聽到。」

田不易下意識地向萬劍一身後看了一眼,卻發現沙丘下方一片寂靜,除了萬劍一和自己外便再無一個人影。這豈不是說,發現這裡動靜的只有萬師兄和自己嗎?雖然並不是什麼大事,其他三個同門師兄弟也可能是休息了才沒發覺,但田不易還是在心裡一陣竊喜。

萬劍一既然到了,那做主的人自然便是他了。田不易小心地將剛才自己聽到的對萬劍一粗略說了一遍,隨後對萬劍一道:「萬師兄,這冥淵聽起來關係重大,不如咱們將那大漢救下,然後再細細詢問一番?」

這時,沙丘下方的拚鬥聲已然十分急促,看起來戰局已接近尾聲,那孟姓大漢在六人的圍攻下竭力抵抗,甚至不惜亡命一搏擊傷了那個瘦子,但也到了力窮時候,被剩餘五人圍攻的是節節敗退,眼看就要抵擋不住,死於非命了。

萬劍一向下方看了一眼,隨即當機立斷,沉聲道:「就按你說的做,我對付那邊五人,你去救那大漢。」

話音一落,田不易便覺得白衣一閃,萬劍一已然掠了出去,其勢快如閃電。

田不易心中讚歎一聲,隨即也是跟上。他口中一聲怒喝驚動下方諸人,魔教眾人手下動作都是一慢後,便被萬、田二人直接衝了進來。

碧芒閃爍,萬劍一手中的斬龍劍便如同一隻天外游龍般衝來,瞬間又化作茫茫大海,驚濤駭浪,雖只有一劍卻彷彿遮天蔽日,直接將那邊所有人包括那個受傷落在後頭的瘦子都圈在其中。這劍勢之強氣派之大,委實是駭人聽聞。

那六個魔教眾人紛紛怒喝出聲,驚怒交集,但在斬龍劍威勢下都是不得不退,而另一頭,田不易已經直接掠至那孟姓大漢的身邊。

這大漢看見形勢陡變,突然衝出來這兩個高手,也是又驚又疑,一時分不清是敵是友,所以雖然此刻差不多已是筋疲力盡,卻還是強撐著提起刀刃對著田不易,喝道:「你是何人…」

話音未落,田不易根本就不甩他,赤焰仙劍直接斬下,只聽「鐺」的一聲,火焰亮處,便將那大漢手中刀刃打飛了出去,緊接著,田不易衝至大漢身邊,雖然看起來大漢比他足足高了一個頭,但田不易卻是一踢一抓一丟,看似簡單的幾個動作,那個已然全身發軟的大漢全無反手之力,一下子便被他抓起砸到地上,頓時不能動了。

而在另一頭,萬劍一以一敵六,雖然這對比和剛才魔教眾人內鬥時一模一樣,但形勢卻是完全倒了過來。

只見萬劍一縱橫揮灑來去如風,將這六人戲耍得團團亂轉,斬龍劍更是碧芒沖天,映襯著他的身影越發瀟灑自如,不肖一會兒,他居然便以一人之力將這六人都擒下了,一一丟在地上。

接下來的事情也很簡單,萬劍一與田不易二人也不耽擱時間,直接便對這七個魔教中人開始訊問。

一開始的時候,這七人每個人都是嘴硬得很,問了半天也得不到什麼,於是萬劍一便讓田不易將這些人各自遠遠分開,分頭訊問,然後加上萬劍一和田不易這兩個人其實也並不完全是大慈大悲悲天憫人的正人君子,在這過程中多多少少還是用了些手段,所以到了最後,他們大致還是問出了一些東西。

魔教是一個歷史十分古老久遠的教派,甚至比中土歷史最長的青雲門都還要更久遠許多。在這漫長的歷史中,在蠻荒之地的聖殿這個最重要最神聖的地方,當然也隱藏了無數的秘密,而冥淵就是其中最重要的秘密之一。

冥淵聽起來似乎是一個地名,像是一個深邃黑暗的深淵,但實際上更像是一個通往神秘世界的通道,具體的景象便是白天萬劍一等人在山下所看到的那一片詭異虛影。

按照魔教的傳說,冥淵那一頭蘊藏著強大無比的力量和無數神奇機緣,只要能夠進入冥淵,便有機會獲得那些東西,就此一步登天,成為人上之人。

只是冥淵向來神秘無比,在漫長的歲月中其實大部分時間這個東西都是消失不見的,並且魔教中人也從來不知道究竟如何打開冥淵。往往只有在某個機緣巧合的情況下,某個魔教中人無意中也不知道做了什麼,突然就打開了那座冥淵,然後便如傳說中一般得到機緣後道行大進,就此一步登天。

最近的例子當然便是魔教上一任教主仇忘語了,他當年不過是魔教長生堂門下一介無名小卒,但福澤深厚打開冥淵進入其中,隨後便一統魔教,就此叱吒風雲,縱橫天下。若不是在青雲山上吃了誅仙古劍的虧,只怕日後成就更是不可限量。

只是奇怪的是,歷代進入冥淵的魔教強人,從來都對自己如何打開冥淵和進入冥淵後看到了什麼隻字不提,所以哪怕是魔教中人對此也幾乎全部都是一無所知,也更加為冥淵披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除此之外,冥淵每次被打開,都不會馬上閉合,通過魔教聖殿之前的那座修羅塔,以古老儀式做法時便會出現。只是眾人看到的都是白日裡出現的那種虛影,真正的人是無法進入的。這樣的虛影會保持一段時間,時間長久並不穩定,短的一兩年,長的甚至幾十年亦有,不過終究也只是幻影而已,人進不去,自然也就沒有什麼機緣。

以上這些有關冥淵的事便是從這七個人口中所說的拼湊起來所得出的大致情況,七個人說得有多有少,支離破碎,但整理之後便大致清楚,同時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情況,其實都是那個姓孟的大漢說的。

或許是他傷勢最重意志薄弱,又或是被同教中人追殺心灰意冷,所以這個大漢在一開始象徵性地抵抗後,很快便乾乾脆脆地全部說了出來,讓原本嚴陣以待準備漫漫長夜跟他耗上的田不易瞬間感覺到一陣空虛。

撇開這些人,萬劍一與田不易走到一旁,低聲商量起來。

田不易對萬劍一低聲道:「萬師兄,你覺得這些人說的話可信麼?」

萬劍一沉吟片刻,緩緩點頭,道:「他們之前那般生死搏殺,當不會突然結盟瞞騙我們,尤其是那個姓孟的。」說到這裡,他略微頓了一下,眉宇間掠過一絲凝重之色,道:「想不到魔教中居然還有這等詭異之物,幸好並不常見,否則的話…」

萬劍一與田不易對視一眼,都是看出對方眼中的濃濃憂慮之色,這冥淵如此神奇詭異,一旦有人機緣巧合進入其中,出來便是一代梟雄,再然後整合魔教劍指中土,便又是一場浩劫。難怪幾千年來,魔教幾度興衰,卻總有絕代梟雄橫空出世,進而荼毒天下。

田不易長吐出一口氣,道:「不過總算還好,最近進入冥淵的魔教教主仇忘語已經死了,我看天下又能至少有百年太平。」

只是萬劍一面色卻仍然嚴峻,並未開顏。田不易隨即便察覺到了這一點,有些驚訝,低聲道:「萬師兄,莫非你覺得有什麼不對?」

萬劍一負手轉過身去,只見在這片夜色裡,遠方魔教聖殿所在的那座山峰高高聳立,似乎與這片黑暗的夜色連為一體。漫天的夜幕無邊無際,就像一片黑暗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