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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玉清殿上,鄭通在與道玄聊了一會後,又叮囑他好好照顧天成子,這才去了。

看著這位德高望重的師叔走遠,道玄一個人站在這條空曠的走廊裡,沉默了好一會之後,才轉身重新走進了靜室。

青雲門掌門真人天成子仍然側身向裡躺在床榻之上,看起來又陷入了沉睡,道玄向師父那邊看了一眼,不敢去打擾他,便走到一旁將剛才幾個人喝的茶杯茶水輕輕收拾了一番,放在一旁。

本來這些小事自然會有道童來做,以他的身份不必為此勞動,但此刻道玄心中思緒起伏,又像是有一股沉鬱之氣凝結心底,很不好受,也不願就那樣枯坐著,乾脆便收拾了起來。

收拾妥當後,道玄目光掃過這間靜室裡,當他看到那張床榻邊的桌子時,忽然眉頭微皺,因為發現原本放在那上頭的幾件東西,此時都已經不見了。

之前萬劍一與鄭通都在這裡的時候,道玄與他們爭論事情,並沒有注意這裡,此刻卻是想起來,昨日的時候自己是將古劍誅仙和七星仙劍都放在了那邊,除此之外,還有一件後頭商正梁師弟送來的魔教重寶天魔幡。

莫非都是被師父收起來了麼?

他這裡心中正是有些疑惑的時候,忽然聽到前方躺在床榻上的天成子身子不動,卻傳來了一句語氣平緩安靜的聲音,叫了一聲,道:「道玄。」

道玄吃了一驚,轉身面對天成子,道:「弟子在。」

天成子身子紋絲不動,從背後看去似乎仍是沉睡的模樣,但聲音卻清晰而平緩地傳了過來,道:「你剛才應該心裡知道的吧,不管你如何爭取,劍一和鄭通兩人,都決然不會讓你前去蠻荒的。」

道玄身子猛然一震,面上露出幾分難以置信的愕然之色,看著天成子的背影,驚道:「師父,你何出此言?」

天成子沒有回應,仍是躺在那裡不動。

道玄忽地臉色蒼白了下來,甚至連身子都微微發抖,只聽「噗」的一聲,他竟是在天成子床榻之前雙膝跪地,顫聲道:「師父,你…你難道是有疑我之意麼?弟子斷不敢有這等心機,弟子一心只想著為青雲一門,絕無二心啊!」

天成子身子在被褥之中,沉默了好一會後,似乎沒有任何感情的平淡聲音再次傳了過來,道:「那就好。」

道玄怔怔地看著天成子,臉色變幻,一時間似乎有些不知如何是好,過了一會之後,他才緩緩站起。

靜室之中有一陣子沒人說話,氣氛格外壓抑僵冷。也不知過了多久之後,他才試著輕聲道:「師父,昨日商正梁師弟送來了一件魔教法寶天魔幡,是在雲海之上收到的,弟子也已經呈上在這裡。到底如何處置這件東西,還請師父示下。」

天成子默然片刻,淡淡地道:「此事你不用管了。」

道玄臉色微變,但此刻並不敢違逆師命,只得恭聲道:「是。」說完他猶豫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麼,又道:「師父,這兩日因為您老人家受傷休養,所以幾位師叔令弟子暫攝門中諸事,弟子才識淺薄,如履薄冰,亦倍感吃力。既然師父眼下已經清醒,不如還是請您親自視事,您看可以麼?」

天成子淡淡地道:「我重傷之後,精力不濟,門中大小事務,還是由你先看著辦吧。」

道玄微微低頭,道:「是,弟子明白了。如果師父沒有別的事,弟子就先告退。」

「去吧。」

道玄彎腰行了一禮,緩緩退出了這間靜室,並輕輕帶上了靜室的房門。

當門扉終於將他和那間突然變得壓抑無比的靜室隔開以後,道玄猛地身子微微顫了一下,只覺得全身猛地一鬆,就像是一座千鈞重擔忽然從身上移開了一樣,然後發現在不知不覺中,自己的後背上竟然已經全是冷汗。

他默默地站在靜室門口,望著那扇緊閉的門扉,臉色肅然,久久不語。

通天峰上日頭高懸,朗朗碧空一片澄澈,倒映在碧水潭邊,就像是一塊晶瑩剔透的美麗寶石。萬劍一帶著蒼松從虹橋上匆匆走下,四處張望一眼,便看到那潭邊有兩人站立,其中一人正是道玄。

他快步走了過來,道:「師兄,你找我有事?」

道玄點了點頭,道:「不錯。」說著他指了一下站在身旁的那人,對萬劍一道:「這位是朝陽峰的商正梁商師弟。」

萬劍一目光看去,商正梁則是神色肅然,拱手道:「見過萬師兄。」與此同時,跟在萬劍一身邊的蒼松也是向道玄見了禮。

萬劍一對商正梁頷首示意,隨即看向道玄,眼中有些疑問之意。

道玄道:「商師弟是我素知之人,為人樸實低調,品性正直剛毅,對我青雲一門忠心耿耿,一身道行也是非同凡響,正可助你一臂之力。」

萬劍一劍眉一揚,目光看向商正梁,凝視他片刻後,沉聲道:「商師弟,既然是道玄師兄推薦的你,我自是絕無疑慮。不過此間大事,你可知道了麼?」

商正梁點了點頭,道:「是,道玄師兄已經對我說過了。」

萬劍一道:「如此最好,只是此去蠻荒事關重大,又兼凶險無比,隨時都有殞命之危。所以我不得不最後再問你一次,當真做此決斷了麼?」

商正梁朗聲道:「青雲弟子,當無畏怯懦弱之人,請師兄許我一同前去,正梁雖死不悔!」

萬劍一哈哈一笑,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好!好兄弟,既是如此,你我同去。」

第十一章 離別

商正梁被萬劍一這般拍了一下,不知為何,或許是想到了日後風風雨雨無窮危難,又或是被這一聲「好兄弟」叫著,心中猛地湧起一股豪情氣概,也是笑了出來,重重點頭。

萬劍一抬頭看了看天色,轉頭對道玄道:「師兄,下邊還有一位我看中的師弟,差不多也要過來找我,我且帶著他們兩人先去雲海一趟。待人手聚齊,再來與師兄辭別。」

道玄點了點頭,道:「好,你且忙去吧。」說著,他頓了一下,又道:「對了,此事我也問過了真雩師叔,她老人家對此也並無異議,只說讓你放手去做。」

萬劍一點點頭,對他一拱手,轉身便大步走去。山風吹來,他白衣飄動,真有種說不出的瀟灑風采。蒼松與商正梁跟在他的身後,彼此對視一眼,也都明白對方想必也是這一次艱難無比的蠻荒行中的同伴,不由得眼底都有幾分親近之意。

商正梁首先拱手,道:「師兄,日後請多指教。」

蒼松不敢怠慢,回禮道:「彼此彼此。」

商正梁又道:「萬師兄說山下還有一人,卻不知是門內哪位師兄弟,蒼松師兄你可知道麼?」

蒼松面色一沉,卻是哼了一聲,面上露出幾分不快之色,對商正梁道:「那人是大竹峰的田不易。萬師兄倉促之間無法慎密尋人,因昨日見此人與魔教教徒廝殺時,道行上還有一二可取之處,便垂青於他,向其詢問。誰知田不易這廝猶猶豫豫,似有貪生怕死之態,甚至不能當場答覆萬師兄,實在令人失望。」

商正梁「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

三人上了虹橋,一路走到雲海,來到了早上與田不易、曾叔常相見的地方。

蒼松向四周看了一眼,卻沒看見田不易的身影,頓時臉色難看,怒道:「那矮胖子竟然還不來,莫非是心存膽怯不敢過來了嗎?」

萬劍一笑了一下,倒沒有生氣的意思,對蒼松擺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微笑道:「莫要著急,眼下時辰還未到,再過一會田師弟說不定就來了。」

蒼松對萬劍一向來敬重,聞言不敢再說,但還是哼了一聲,顯然對那個大竹峰的傢伙居然敢讓萬劍一在這裡等他而心有不滿。

三人在這裡等了一陣,眼看已到了末時二刻,蒼松臉色已經陰沉得像是快要滴下水來,站在他身旁的商正梁也是皺起了眉頭,心想這位大竹峰的同門未免也有些太不像話了。

相比之下,三人中還是以萬劍一最為淡定,只見他神色如常,負手望天,也不知此刻心裡在想些什麼。

如此又等了一會,忽只聽一陣急促腳步聲從遠處傳來,三人轉頭看去,便望見田不易一臉焦急之色,面上帶汗地大步跑了過來。奇怪的是,在他身後居然還跟著一個人,卻是曾叔常。

田不易一溜煙跑到萬劍一身前,面帶惶恐,連身子都沒停穩就急不可待地開口道:「師兄,萬師兄,真是對不住,我、我來遲了。」

萬劍一笑了一下,還沒說話,便只聽旁邊蒼松冷笑一聲,道:「田師弟你好大的面子,居然要讓萬師兄和我們兩個人一起等你這麼久,真是貴人事忙啊!」

田不易聽了,一張胖臉登時漲紅,口舌間似乎也有些緊張得結巴起來,道:「不、不是這樣的,萬師兄你聽我解釋…」

萬劍一笑了一下,神情平和,道:「田師弟不必多心,你我約在末時,時辰尚未過去,你也不算遲到,不管你想說什麼,其實並無大礙。現在你只需告訴我你的決定即可。」

田不易看著眼前這個長身而立的瀟灑男子,心中忽有一陣暖意掠過,隨後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萬師兄,小弟不才,請師兄許我追隨身側,一路同行。」

萬劍一目光一閃,微笑道:「哦,那這一路上危險重重,你可都想明白了?」

田不易一挺胸膛,道:「我不怕!」

萬劍一大笑,用力一拍田不易肩膀,看起來十分高興,道:「好!我就知道沒看錯人,田師弟你果然也沒讓我失望…」

話音未落,忽然在場這幾個人只看到旁邊人影一閃,卻是有人一下子站到萬劍一身前,正是曾叔常。只見他對萬劍一深施一禮,大聲道:「萬師兄,請你也帶上我吧。」

萬劍一等人都是一怔,田不易卻是登時跳腳,「呼」的一聲衝過來,一把拉開了這個傢伙,然後尷尬地對萬劍一道:「萬師兄,你別聽他胡說,我…」

一句話沒說完,田不易忽然一個踉蹌,向旁邊身不由己地歪了幾步。

卻是曾叔常在背後用力一推,將這個矮胖子推到一旁,然後再次站到萬劍一面前,抬頭挺胸,昂然道:「萬師兄,我不是開玩笑的!」

田不易大怒,衝過來一腳向他踹去,喝道:「放屁,給老子滾!」

曾叔常梗著脖子,居然是硬挺著挨了田不易一腳,然後紋絲不動,依然挺立在萬劍一身前。

萬劍一看了也是失笑,而站在他身後的蒼松卻是氣惱喝道:「你們兩個,到底在做什麼?」

被他這麼一聲喝問,田不易與曾叔常彼此對視一眼,這才各自哼了一聲,轉開頭去各不相看。

萬劍一歎了口氣,搖搖頭道:「好了,都過來好好說。」

接著,他帶著這四個人走到雲海邊緣上一處僻靜地方,開始詢問曾叔常。在追問了幾句後,才從曾叔常和田不易口中知道了這中間的曲折。在早上他向田不易說了此事後,雖然此事凶險非常,但田不易在回去思考之後,還是很快做出了決定,打算跟隨萬劍一同去蠻荒。至於這其中到底有多少是為了青雲門千秋大業,又或是萬劍一個人聲望太隆、令人心甘情願跟隨的,便也說不清楚了。

田不易決定之後,原本是打算早早就過來告訴萬劍一,誰知就在那時曾叔常卻突然出現,然後死皮賴臉死纏爛打對田不易糾纏不放,硬是要田不易說出萬劍一突然如此鄭重其事地找他,究竟所謂何事?

田不易一開始並不想說,畢竟蠻荒行事關重大。但曾叔常也不知怎麼,今天竟是異常警覺機智,拐彎抹角地套田不易的口風,而且不說就死拉著他不讓走,大異他平日性情,讓田不易震驚之餘也是煩不勝煩。這連番糾纏之下,時間便不知不覺流逝過去,待田不易驚覺快要遲到的時候,不由得瞬間驚慌起來,結果曾叔常這廝居然還是糾纏不已,情急之下,田不易一邊往雲海走,一邊與他爭執吵鬧起來,結果居然被曾叔常從隻言片語中猜出了大半,就這樣一路跟到了這裡。

而最令田不易驚駭的是,這傢伙突然之間就站了出來,對萬劍一開口就說自己也要去。

「萬師兄,我之前真不知道他會這麼說的。」田不易滿臉尷尬,對萬劍一說完後,狠狠瞪了一眼曾叔常,只覺得自己這個最好的朋友似乎從未如此面目可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