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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2章

陸塵走到大殿外,往裡面看了一眼,並沒有看到天瀾真君在那大殿上,皺了皺眉之後,對青牛道:「死光頭呢,我這裡要讓他救人,很急。」

青牛猶豫了一下,轉身走進了大殿中,然後一路向後堂方向走去。

陸塵看了它背影一眼,思索片刻後,便抱著白蓮走進大殿,然後找了一處背風安靜的地方,將她小心翼翼地放了下來。

旁邊很安靜,阿土好像留在了外頭,似乎自從上一次來到這裡吃虧之後,阿土就不喜歡再進入這座殿堂了。

那隻狗很聰明。

陸塵用手握住白蓮的手掌,定了定心神,然後再次小心地將靈力度入白蓮的體內,開始查看她的傷勢。

白蓮體內的那股狂暴靈力依然兇猛無比,但有了前車之鑒的陸塵這一次非常小心地縮在她體內經絡的某個角落,所以多堅持了一會,趁著這個機會,他仔細感覺了一番白蓮體內的情況。

然後,他的臉色就變得有些奇怪起來。

這個少女體內這股突然多出來的狂暴靈力,威力異常強大,所過之處兇猛狂暴,甚至連白蓮的經絡都有些承受不住這股力量。

這還是陸塵修行這麼多年來第一次看到如此古怪的現象,以往他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事,因為這個看起來…那股靈力似乎竟有幾分不像是白蓮自己的靈力。

以她的道行境界,體內卻含有如此強大的靈力,看起來似乎正好和一句古話很像是,那就是「蛇吞象」!

陸塵並不知道這股力量是從哪兒來的,也不知道白蓮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從她體內經絡的傷勢來看,她應該撐不了太久了。

陸塵迅速地在心裡思索了一陣,想過所有自己有可能去救她的法子,最後他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他似乎還真的好像有一種可能能夠去救她。

那就是用黑火注入白蓮的經絡,當然了,白蓮體內的那股靈力異常狂暴強大,並不適合正面抗衡,所以陸塵會從側面試著一點點去灼燒、減緩這股靈力,只要時間夠久的話,他或許能夠慢慢磨平這股靈力,至少也會讓它不再如此狂暴。

但這樣做的代價就是白蓮體內的經絡基本就是徹底廢了,被那股狂暴靈力肆虐一回,再被黑火用作戰場灼燒一次,哪怕是五柱的天才,也要徹底變作廢人。

廢人與死人,哪種下場更好?

或許也沒什麼區別?

陸塵不知道,此刻也沒法去問白蓮的意思。好在他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久,因為很快這大殿上就響起了腳步聲。

一個人和一隻牛的腳步聲,一起走了過來。

看來天瀾真君今天是在崑崙殿後頭休息著,被青牛給請了過來。不過大概也只有青牛能如此直接和毫無顧忌吧,普通的門人,在天瀾真君休息時,從來不敢打擾的。

寬袍大袖的天瀾真君大步走了過來,目光炯炯,也沒對陸塵廢話說什麼,只是看了他一眼,隨即往地上躺著的白蓮身上掃過。隨後他的眉頭皺了一下,走了過來,在白蓮身邊蹲了下來,先是用手握住白蓮的下頜,左右輕輕搖動看了幾眼,沉吟片刻後,又拉起了披風。

陸塵站在一旁沉默不語。

天瀾真君的披風拉到一半,忽然停了下來,他的目光顯然已經看到了披風下的情況。天瀾真君默然片刻,隨後緩緩將披風重新蓋在了少女的身上,沉聲道:「怎麼回事?」

陸塵用最簡單直接的語言,將這件事的前後說了一遍,包括他發現的在白蓮體內那古怪又無比凶險的異象。

天瀾真君臉色微沉,忽地伸出一隻手掌,卻不是如陸塵那樣去握住白蓮的手掌指尖,而是直接按在了白蓮的額頭上。

在那一個瞬間,陸塵似乎聽到了空氣中突然緊張起來、隱隱有電流迸裂刺耳的撕裂聲,但一切仍是安靜的,只是突然有一種莫名的風從天瀾真君的身邊吹了過去,將他寬大的衣袍掠起了一角。

他腳下的一塊青磚「啪」的一聲裂開,化為粉末。

天瀾真君神色不變,手掌按在白蓮額頭,面上看去有些冷淡,過了片刻後,他低低說了一聲道:「蛇吞象…」

說了這三個字後,他面上忽然掠過一絲殺氣。

那殺意是如此的明顯,陸塵幾乎是瞬間感覺到了,他甚至可以感覺到死光頭他根本就沒有隱藏的意思,就那麼赤裸裸地表露了出來。然後,他就聽到了天瀾真君突然轉向他問了一句話:「白蓮她會『血食秘法』嗎?」

第六百零三章 徒不類師

天瀾真君看著陸塵的眼神中並沒有很強烈的敵意,那股森冷的殺氣並不是針對他的,關於這一點,陸塵能夠感覺得到。同時,他也明白天瀾真君為何會有如此的情緒。

血食秘法並不是一個很正大光明的道法神通,它的來源神秘,究竟成型於什麼時候如今已不可考,但基本上被認為與魔教以及南疆荒原上的蠻人部族古老的巫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甚至在很長時間裡,人族正道修真界中都有人懷疑,這門陰損邪惡的法術也許就是這兩種惡法雜交的惡果。

天瀾真君乃是當今天下正道領袖,更隱隱有天下第一人的威望,對這種和魔教有關的法術當然沒有好感。陸塵對此心知肚明,也知道自己如果此刻順其自然,未嘗不是更好的選擇,或許他本來就會如此做吧,畢竟有了這麼多年的磨礪,沉默與忍耐早已成為了他的習慣。

只是到了最後,不知為何,他卻還是開了口,說道:「她會血食秘法,不過,」他頓了頓,然後平靜地說道:「我在魔教十年,幾乎從未見過有人施展這門邪術,想來應該是和南疆荒原上的蠻人巫術關係更大一些的。」

天瀾真君雙眼微微瞇了一下,看著陸塵的眼神似乎有些變化,但陸塵迎著他的目光並沒有躲避的意思。過了片刻後,天瀾真君忽然冷笑道:「那你的意思,莫非她竟是個南疆蠻人?」

「不是。」陸塵立刻搖頭,道,「我不知道她究竟是怎麼修習到這門邪術的,但肯定不是蠻人。」

天瀾真君點點頭,低頭看了一眼白蓮,道:「地下洞窟那邊,居然還會出現那等怪物,看來是需要去看看了。」說著看了陸塵一眼,淡淡地道:「回頭你陪我走一趟。」

「好!」陸塵答應道。

天瀾真君雙手收在寬大的袖袍中,來回踱步走了一會,忽然開口問道:「她身上這種傷勢,雖然詭異凶險,但我應該能救。」

陸塵心頭一跳,卻並無喜悅之色,反而是心往下一沉,面上仍是平靜如常,只是點了點頭。

果然,天瀾真君轉過身,看著他,嘴角帶了一絲微笑,問道:「那你覺得,我應不應該救她呢?」

陸塵深吸了一口氣,道:「是你要我去找她回來的,我做到了。至於要不要救她,我做不了主,看你自己的意思吧。」

天瀾真君凝視他片刻,隨後點了點頭,道:「好,那就不救了吧,省得麻煩。」

說罷,他袖袍揮動,卻是轉過身去,就這樣一路走進了後堂,中間再沒有回頭一次。

陸塵默默地看著天瀾真君離開的背影,一時間也是沉默無語,當那個偉岸的身影從這座大殿中消失以後,他才低頭向地上的白蓮看了一眼。

披風還蓋在她的身上,雖然掩蓋了她本來美好但如今因為鮮血覆蓋而顯得淒厲的身子,但那些血滴還是緩緩地流淌了一些出來,染紅了周圍的青磚。

白蓮她依然昏迷著,至少看上去她的雙眼緊閉,直到現在也沒有甦醒的跡象。

陸塵看著她那張美麗的臉龐,眼神裡有異常複雜的神色,過了一會後,他俯下身子,再一次將這個少女的身子抱了起來。

也許是緊貼在他的胸口,白蓮再一次感覺到了那種熟悉的溫暖,她的身子動了動,向他貼緊了些。

然後,陸塵聽到了她口中似乎無意識地咕噥了幾句,聲音十分模糊,聽不太清楚。

陸塵仔細聆聽,但結果白蓮又沒有繼續說話了,他等了一會,只得抱著她走出了這座崑崙大殿。

阿土還在門外等著,看到他出來很快就跑了過來,陸塵略作思索,便邁步向前走去。

阿土的眼神有些古怪地看著他,又看了看被他抱著的白蓮,似乎並不太理解陸塵的做法,但最後還是跟了上去。

陸塵抱著白蓮一路快步走到了蘇青珺原來所住的那間屋子外,推門進去將白蓮放在床上,然後讓阿土呆在門口,在關門前對阿土說道:「別讓其他人進來。」

阿土「汪」地叫了一聲,便趴在門口,陸塵摸了摸它的頭,然後關上了門。

房間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靜得有些沒有生氣,不過那股從白蓮身上散發出來的濃烈的血腥氣,倒是讓這裡又多了些另一種不一樣的感覺,至少不那麼死板了。

陸塵走到床沿邊上,默默地看著白蓮,過了一會後,他忽然說道:「你身上這麼多血,弄髒了她的床,怕是她回來以後,就不會再用這張床了。」

白蓮沉默不語,好像在昏迷中聽不到他的話語聲,又或是就算聽到了,也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陸塵也沒有再說什麼,他只是緊皺著眉頭,在床沿上坐了下來,然後猶豫了片刻後,用手抓住了白蓮的一隻柔軟的手掌,緊緊握在手中。

「你說,我到底要不要冒險救你呢?」陸塵對白蓮問道,看他的神情,似乎白蓮會給他一個答案似的。

「哞…」

青牛低鳴了一聲,嘴巴裡咬著也不知哪裡搞來的靈藥,不緊不慢地嚼著。在它身邊不遠處,天瀾真君走了過來,看了它一眼後,淡淡地道:「我沒救她。」

青牛毫無反應。

天瀾真君也不再說話,他只是背負雙手,仰首望天,看著天空裡那片血海異象,過了一會後,他忽然冷笑了一聲,道:「蛇吞象?小小年紀,她還真是好大的野心啊!」

這一次青牛嘴巴裡的動作停了一下,抬頭向天瀾真君看了一眼,天瀾真君擺了擺手,道:「不必多管閒事了,我那位師兄的傳承斷了也就斷了,沒什麼好可惜的。再說了,她不是還有兩位師兄在崑崙山上麼,雖然並沒有傳承風雪經,至少名分是有的。」

頓了一下後,他的眉宇間掠過一絲不滿,道:「倒是陸塵,他應該知道我的心意,為何不直接就在洞窟裡將這個女子給殺了,帶個屍首回來?」

青牛打了個響鼻,哞地一聲,轉過了身子,似乎有些嫌棄。

天瀾真君默然片刻,忽然歎了口氣,點頭道:「是啊,你和師父他老人家總是覺得我殺性太大了,陸塵他跟我不一樣,或許…或許也有他的好處吧。」

他似乎有些意興索然,搖搖頭轉身走去,只是才走出幾步,忽然間他若有所覺,卻是再度抬頭望天。

一道光輝明亮的天光,從天空灑落下來,片刻之間,只見漫天血海陰雲盡數散去,天空重現光明,那可怕陰沉的異象迅速地消失了,天地重新恢復了晴朗。

天瀾真君咧嘴一笑,自言自語道:「快了,快了,就只剩最後一次了。」

第六百零四章 模糊的記憶

記憶中始終還是有些混亂,那一段突然感知到的空白還是纏繞在陸塵心裡,讓他心中有些驚懼不安。其實如果是完全的空白,就像是一個晚上的熟睡,渾然不知那個夜深人靜的時候屋外發生了什麼,當然,並沒有什麼好心煩的。

但陸塵此刻的心裡,卻總有幾分莫名其妙的陰影在心頭晃來晃去,他極力去回想那段空白時間裡發生了什麼,但總是想不起來,偏偏又有一二跳躍斷裂的影響,總在他腦海中一掠而過。

他不知道那些莫名而詭異、或者說一切都是模糊的片段到底有什麼意義,或許其實所有都是自己的幻覺和多想,可是在他心裡,總有一個聲音揮之不去。

令他毛骨悚然,令他冷汗淋淋,令他在往事中不停追索,每每無功而返又始終不能放棄。

那個淒厲而帶著驚訝、憤怒的怒吼聲,似乎始終迴響在他的腦海裡,那個聲音來歷莫測,也許在他一生中根本從來就沒聽過這句話啊,但又好像銘刻在心裡最深處,從來不曾遠離。

那句話就像是一把刀子,冷冷照亮著他心靈黑暗的最深處。

那個聲音喊道:「你竟然連她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