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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5章

他絕不能再讓自己處於那種無所依靠的情形,是天瀾先背棄了他,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讓自己活得更好,甚至僅僅是活下去而已。

何毅不相信陸塵上位以後,還會容得下自己,畢竟自己曾經親手將他打入過龍川大河;他甚至覺得以天瀾真君的心狠手辣,為了替他那個徒弟鋪路,在陸塵上位之前,自己大概就會死於非命罷。

這種事絕對不能發生!

所以,當血海滔滔掛在天穹,他穿過那一處地下通道,再一次來到那座小樓時,何毅心裡再一次告訴自己,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沒有錯。

錯的是陸塵,錯的是天瀾,錯的是這整個世界…

只是那天晚上的血腥,他始終揮之不去,那黑暗中的啼哭聲慘叫聲,好像還是在他耳邊迴響著。

何毅甩了甩頭,有些茫然地看著那座在他眼前出現的門扉,然後推開門走了進去。

和上次過來一樣,這門後看起來是一個很溫暖很溫柔的臥房,彷彿是一個青春年華的少女正在這裡肆意揮灑著最美好歲月的所在。

那個美麗的身影正坐在梳妝台前,聽到聲音,回頭看到是他,頓時便是嫣然一笑,如春花綻放清麗無雙;而在她的身後更遠處,那張床上,柔軟紅被邊緣則坐著另一個老人,白髮雪眉,面上手上裸露的肌膚雖然能看到一些老人斑,但氣勢懾人,仍是令人心生敬畏。

雖不如天瀾真君那般高高在上猶如神祇,卻也自有種不可一世的強大氣息。

何毅眼前一亮,疾步上前,先是抱拳拱手,但略微遲疑,猛地雙膝跪下,卻是在這個老人面前磕了響頭。

那老人白眉一揚,露出一絲笑容,道:「啊,你何必如此?」

何毅埋首,語氣誠懇,道:「弟子何毅,對真君大人風采神往已久,今日一見,更是折服。往日種種,不過未見明主而已,若真君不棄,弟子願為真君效死!」

那老人呵呵一笑,道:「你這一見面就開口弟子長弟子短的,我可不記得與你有師徒情分啊?」

何毅身子一震,目光急轉,隨即大喜道:「若有幸,何毅願為真君門下驅馳,萬死不辭!」

站在一旁的那個美麗女子宋文姬,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幕,微微笑著,眼底深處卻是掠過一絲複雜神色,帶有一絲冰冷,也有點點嘲諷之意。

她轉頭向窗外看去,只見天色壓抑,血海滾滾,心想著這骯髒人間,還不如末日快些到來算了。

第五百八十八章 夜半詢問

陸塵和老馬在蘇青珺原來住的那間屋子門外叫門叫了很久,但是屋子裡面毫無動靜,門窗也是緊閉,密不透風,看著這情形,顯然就是要麼屋裡人根本不想見他們,要麼就是屋裡根本沒人。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面色都有些難看起來,因為這已經不是他們第一次過來找白蓮而未果了。從那天他們交談中想起許久沒看到白蓮後,這已經是他們第三次來到這裡,但每一次都吃了閉門羹。

一次兩次如此,或許還可以說是不巧,白蓮有事出門沒有遇上,但連續三次沒見到人,並且陸塵與老馬都是行事周密的人物,在此之前也已經悄悄打聽過,這些日子裡浮雲司裡根本沒人曾經見過白蓮。

所以說,要不就是白蓮這些日子完全沒有出門,將自己莫名其妙地像閉關一樣鎖在屋子裡,要麼就是有什麼他們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

老馬向陸塵看了一眼,低聲道:「事情有些不對勁。」

陸塵點了點頭,同時也聽懂了老馬話裡沒有明說但已經十分明顯的意思,略作沉吟之後,便點了點頭,道:「進去看看。」

房門是緊閉上鎖的,不過這只是普通的屋宅,並不是那種有強大法陣,或是強橫機關守護的仙家洞府,對於他們兩個在黑暗世界裡混了這麼多年的人來說,這一點屏障和沒有並沒有太大差別。

老馬點點頭,走了過去,站到門前,用身子擋住了自己的雙手,同時,陸塵面色淡然且十分自然地走到他的身後,背對老馬,面向外面的道路,向四周看了一眼。

因為前兩次的撲空,為了遇到白蓮,這一次他們特意挑選的是很大可能在家裡的晚上,所以,外頭的路上並沒有人影經過。

老馬站在原地不動,因為身子擋住也看不到他做了什麼,但過了片刻後只聽見一聲低沉悶響,門後隨即響起了啪嗒之聲,像是有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

老馬鬆了一口氣,用手一推,房門發出「吱呀」一聲,向裡面打開了。

一股有些涼意的風從他們身邊吹了過去,陸塵與老馬都是皺了皺眉,然後走了進去。

屋子裡面還是有些昏暗的,但是一切袒露在他們眼前,環顧一圈後,他們已經得到了答案。

「這屋裡沒人。」老馬沉聲說道。

陸塵走到那張桌子旁邊,隨手摸了一下桌面,瞄了一眼後,淡淡地道:「應該有幾天沒人在這裡打掃過了。」

老馬環顧四周,道:「傢俱東西都是好的,擺放也整齊,沒人在這裡動過手。」

陸塵點點頭,默然片刻後,道:「是她自己離開這裡的,然後再沒回來過。」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然後沉默了下來。

因為天空中那詭異的血海異象的存在,現在仙城和天龍山上下的景象也變得十分怪異起來。白天裡光線被天空中血海所遮擋,所以許多地方都十分昏暗;但是到了平日裡真正萬籟俱靜漆黑一片的深夜時分,許多地方卻又由於天上血海異象所散發的那些詭異暗紅的光芒,反而比平時還明亮一些。

陸塵和老馬走在路上,暗紅的光芒灑落在他們身上,連臉龐看上去都似乎帶了幾分紅色。

平常的這個時候,這條路上應該一片漆黑的,但是眼下反而能夠看得清周圍景象,不過就是什麼東西都抹上了一層紅色,看起來有些讓人心悸。

走了一會,陸塵忽然開口道:「你先回去,我去崑崙殿走一趟。」

老馬吃了一驚,心思轉動,片刻後皺緊眉頭,沉聲說道:「你這是想幹什麼?」

陸塵道:「白蓮身份特殊,雖平日裡並不受死光頭待見,但只要浮雲司和死光頭不倒,她又不去招惹那幾個化神老頭子的話,這真仙盟中就無人敢動她。唯一有那個想法的…」

說到這裡,陸塵就停了下來,沒有再說下去,但是老馬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眉頭鎖得更緊了。他看著陸塵,道:「你說的或許沒錯,但是你這樣過去找真君是什麼意思,莫非你還想為了白蓮去質問他老人家?」

他冷哼了一聲,道:「別怪我說你啊,平日裡可沒看出來你對她有這麼深的情誼。」

陸塵沉默片刻,卻是搖了搖頭,道:「你錯了,我並不覺得是死光頭做的。只是她是死光頭欽定的人,我一定要過去和他確認一下,如果萬一…連死光頭都不知道白蓮出事的話,那這件事就要仔細追查了。」

老馬怔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確實如此,白蓮乃是白晨真君的關門弟子,雖然因為宗門裡的派系之爭,不得如今的天瀾真君所愛,但是在名分上仍然是他的師侄女。就憑這個,天瀾真君也斷然不能容她莫名出事。

雖然有些諷刺意味,但是白蓮現在更像是一個牌坊,天瀾真君想什麼時候推倒毀掉就什麼時候推倒,但是別人來做這件,卻是萬萬不行的!

老馬先行離開回去了,陸塵轉了個方向向崑崙殿那邊走去,同時在心中他開始回想起白蓮那個少女的模樣。說實話,在他認識的女子中,白蓮實在是一個很獨特的存在,她與陸塵始終是處於一種敵友難分的狀態,兩人間的關係也是若即若離,甚至曾經有幾次,他們還動過手,下過足以致命的重手。

陸塵對這個美麗但骨子裡異常凶狠的少女,當然並沒有什麼男女情意,至少他自己是根本沒往那方面想過的,只是不知為什麼,在發現了白蓮的異常後,他幾乎不假思索地就立刻決定追查了下去。

這是什麼緣故呢?

莫非終究還是那女孩生得好看麼?

天生一張美麗精緻的臉,就會比醜陋的人多出這麼大的優勢嗎?

陸塵自己在心裡啞然失笑,將這些無聊念頭拋開,他想他對白蓮應該還是無所謂的,至少他現在就毫無緊張可言。

就這樣,他走到了崑崙殿前,通報之後,雖然此刻已是深夜,但天瀾真君的命令還是很快傳了出來,讓他進去,由此也能看出,陸塵在天瀾真君這裡確實是有著與眾不同的地位的。

當陸塵走到崑崙殿上,便看到坐在大殿裡若有所思的天瀾真君,雖然已是深夜,但是看上去這個光頭真君似乎還是沒有任何的睡意。

陸塵也沒有拐彎抹角,很直接地走了過去,在他身邊坐下,然後開口問道:「白蓮失蹤了,我找不到她。」

天瀾真君面上的神色看上去並沒有什麼變化,只是抬頭看了他一眼。

陸塵深吸了一口氣,道:「是你要殺她嗎?」

第五百八十九章 月黑風急

天瀾真君看了陸塵一會,然後神色平靜地道:「我沒下這個命令,最近也沒有這個意思。」

他這句話說得有些奇怪,在意思上似乎還有幾分重複,但是陸塵卻是聽明白了,默默點頭。

以天瀾真君如今的權勢和地位,開口說一句話,自然可以斷人生死,但若是有的時候有殺意卻不方便,卻也有許多法子可以不說,只要讓身邊人知曉那份意思後,就有無數人會幫他做了這件事。

天瀾真君明白地說對白蓮沒有殺意,至少最近沒有,是很重要也極關鍵的。只是這樣一來,陸塵雖然心中的擔憂輕鬆了一些,但隨即又皺緊了眉頭。如果不是天瀾真君這邊所為,那麼白蓮又會去了哪兒?

陸塵低頭沉思了一會,隨後感覺到天瀾真君注視他的目光,遲疑片刻後,便坦然將自己去找白蓮的這段過程完全與他說了,末了輕聲道:「這事情我覺得有些古怪,還是要過來和你說一聲。」

天瀾真君看著他,忽然笑了一下,似乎對白蓮的命運毫不關心,只是對陸塵上下打量著,微笑道:「你如此可是懷疑我麼?就不怕我因此發怒?」

陸塵搖搖頭,道:「我沒有懷疑你,我過來只是跟你確認一下。」說著他頓了一下,又道:「真要是你有心動她的話,她自然是必死無疑,同時,也不會留下這麼多手尾。」

天瀾真君失笑,道:「你倒是對我很有信心啊。」

陸塵道:「畢竟是你栽培我出來的啊,天下間大概也沒人比我更知道你的厲害了。」

天瀾真君道:「看來這些年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其他本事精進倒也罷了,倒是這拍馬屁的工夫著實厲害,臉不紅心不跳的,比我年輕時候強。」

陸塵微微低頭,道:「過獎了,以前在魔教裡頭混的時候,為了能活下去,自己學會的。」

天瀾真君臉色微微一僵,隨即恢復了正常,沉吟片刻後,道:「你等一下。」

當著陸塵的面,天瀾真君起身開口,叫了大殿外值守的手下進來,吩咐去叫浮雲司的血鶯過來一趟。

陸塵下意識地向大殿外的天空看了一眼,只見夜空中血浪滔滔,暗紅光芒遮天蔽日,雖是深夜,看起來似乎與白天差不了太多。

這個時候當然並不是見面聊天的好時機,普通人這個時候去打擾朋友,別人大概就要跟你翻臉順便再罵幾句腦子有坑破落戶等等。但是看著天瀾真君吩咐此事的時候,卻是神色淡然,彷彿一切都是天經地義,大概在他眼中,這個世間、整個世界,都應該是以他為中心而轉動的吧。

他從來不會顧及、或者說是去考慮在他身邊大部分人的心情和想法,他只做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但最可怕的是,這麼多年以來,他所取得的成就,他所擁有的實力,他的威望與權勢,竟然讓這一切都變成了理所當然。

陸塵微微垂眼,面無表情,心裡卻暗暗想著,如果這個時候血鶯那個女人已經睡下了,躺在溫暖被窩裡的她突然被人叫醒然後又要被迫趕到這裡的時候,她心裡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她會不會在心裡偷偷地罵這個死光頭神經病腦子有坑呢?

陸塵突然對這個十分好奇起來。

如今的真仙盟日漸臃腫龐大,許多堂口人馬的做事效率都已經每況愈下,拖拖拉拉,令人沮喪,但是這其中並不包括浮雲司。

多少年來與魔教腥風血雨的廝殺爭鬥,還有在天瀾真君這個異於常人的領袖強力管束下,浮雲司中仍是一派精幹氣氛。而血鶯作為這個真仙盟最強大堂口的堂主,果然是以身作則,在天瀾真君命令傳下去不久後,最多不超過一刻鐘時間,她就已經匆匆趕到了崑崙殿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