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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

可是這些都沒用,就算她知道蘇墨做下了惡事錯事,知道他不知為何殺害了易昕,就算她素來也認識並喜歡易昕那個單純美麗的少女,但是,有什麼用呢?

這一切都繞不過那一層血脈。

兇手是她的親弟弟,是她父母的親兒子。雙親迅速地衰老了,並對這件事耿耿於懷,只怕至死也不會原諒,而她是父母的孩子,是他們將她養育長大,給了她一切。無論如何,她也不能背叛自己的父母雙親。

所以,能夠背棄的就只有自己的感情!

「白蓮,你跟我說這些話的意思是什麼,是想讓我別回崑崙山嗎?」蘇青珺沉默了一陣後,抬頭看向白蓮,突然開口這般問道。

白蓮怔了一下,一時間似乎也有些茫然之色,道:「呃,我倒也不是這個意思…其實剛剛我也跟你說了,我只是覺得陸塵這次表現得有些古怪,不像是平日的樣子,所以才提醒你一下的。至於這回去到底好與壞,我也說不清楚。」

蘇青珺默然不語,過了好一會後,她卻是輕輕歎了一口氣,低聲道:「雖然這般說大概有些矯情或是可笑,但我心裡覺得,陸塵他是不會害我的。」

「你…」白蓮翻了個白眼,哼了一聲,道,「我也是服了你了,好吧,就算你說的是對的,他不會害你,那他叫你離開仙城回崑崙山,還是為你好了?你可別忘了如今真仙盟強盛,浮雲司更是如日中天,在這裡正是成名立功的大好時機,他這時候突然叫你走,豈非是腦子壞了,要不就是這城裡有危…」

白蓮的聲音突然中斷了下來,隨後皺了皺眉頭,卻是緩緩坐直了身子,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蘇青珺則是微微垂眼,神色肅然,目光深處光芒微微閃動著,既有幾分痛苦,也有幾分隱藏極深極深的小小歡喜。

陸塵他…如今已經貴為真君大人的親傳弟子了,一步登天,但是他心中大概總還是記掛著當初的人吧?而以他的身份,都能感覺到棘手的危險,又會是怎樣的可怕局面?

真仙盟眼下分明是一片大好形勢,怎麼可能會出現如此詭異的情況?

太多太多的疑惑,一下子衝上了這屋裡兩個女子的心頭,正當她們怔怔出神時,忽然,門口響起了敲門聲。

白蓮先是嚇了一跳,隨即面上露出幾分不滿和輕蔑之色,道:「大概又是那位言行不一的人來了吧?」

蘇青珺卻是一下子站了起來,往門口快步走了幾步,突然又驚醒,連忙壓住步伐,平抑呼吸,長出了一口氣後,這才走上前去打開了房門。

門外的光亮灑了進來,一個男子的身影站在門邊。

蘇青珺看了一眼,忽然間卻是吃了一驚,略帶愕然地問道:「師父,你怎麼來了?」

白蓮在裡面本來正在冷笑,聞言也是一怔,走過來看了一眼,果然,只見站在門外的那人並非陸塵,而是蘇青珺的師父木原真人。

木原真人的樣貌和幾年前相比起來,其實幾乎沒有什麼變化,包括身邊常年都帶著的酒葫蘆也沒落下,看上去精神頭也不錯,應該是這幾年時間都過得不錯的樣子。

他看到了弟子蘇青珺,隨後也看到了在蘇青珺背後的白蓮,對於徒弟收留了白蓮這個人,木原真人是知道的,不過並沒有什麼人知道他當初對此並不同意,只不過不好直接勸阻蘇青珺罷了。

此刻他看到白蓮,臉上也沒有什麼喜色,只是微微點頭,不過他是長輩,白蓮則是老老實實地回了一個大禮。

木原真人便不再理會白蓮,拉著蘇青珺走到了門外,然後正色對蘇青珺道:「有件事跟你說一下。」

「什麼事?」

「你可能需要回一趟崑崙山了,家裡好像出了點事。」

第五百五十七章 師父

蘇青珺臉色頓時一變,緊張起來,連忙問道:「師父,出什麼事了,我爹和娘親他們沒事吧?」

木原真人搖搖頭,道:「這消息是才從浮雲司那邊傳過來的,說是昆吾城裡近來發生了一場騷亂,起因如何暫時還不知曉,但最後事情鬧得很大,城中好幾個世家都受到侵擾,有不同程度的損失,其中點名的有白家、孫家、劉家、易家,還有一個就是蘇家。」

眼看蘇青珺臉色變白一臉憂慮的樣子,木原真人也連忙搖了搖手,道:「你莫急,人家也沒說什麼人員傷亡的話,不過就是提了一句各家皆有損失罷了,很大可能也就是門牆財物受損。只是我知道你家裡的情況,也明白現在你最擔心的就是你在家中的雙親,所以就過來跟你說一聲。」說到這裡,木原真人頓了一下,面上露出慈愛溫和之色,道。

「如果你想回去的話,我就幫你出面,去向你那位天瀾師叔祖求個情,讓你回去一趟。」

蘇青珺心中一動,連忙道:「不用了,師父,我正好已經接到了一個任務,要回崑崙派一趟,兩邊事情正好在一起解決,再好不過了。」

木原真人吃了一驚,隨即點頭道:「居然還有這麼湊巧的事,那敢情好,不管家裡怎樣,你還是回去看看再說吧。」

蘇青珺點頭答應道:「是,弟子明白了。我現在就收拾行李,再去找陸…去找浮雲司一趟說明情況,明日就動身回去。」

木原真人「嗯」了一聲,隨後又將她拉到一旁,細心叮囑了幾句,又問她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待蘇青珺表示一切都好後,這才露出笑容,又對她表示難得回去一趟,最近仙城這邊看起來也沒什麼要緊事,如果沒人催的話,就且在崑崙城中呆著,不用太著急回來。

蘇青珺便有些猶豫,向崑崙殿那邊看了一眼,低聲問道:「師父,這會不會不太好…」

木原真人心裡悄悄歎了口氣,能問出這句話而不是直接拒絕並標明自己辦完事後會盡快回來,就說明蘇青珺其實心裡還是擔憂父母,是想要在昆吾城中多陪他們一段時間了,只不過之前不好意思說出來而已。

天底下誰說沒有知心人呢?

他面色不變,只是微笑道:「這有什麼,我不是剛剛才說了麼,這裡沒什麼大事,就算有事,還有多少人在這裡頂著,還有你師父我,還有天瀾師叔祖,有這些人在,少了你一個天還會塌下來麼?」

蘇青珺有些赫然,道:「是。」

木原真人又道:「你且放心回去,真仙盟這邊你不用擔心,若真有事情要你回來時,我也會給你寫信說明,到時候你自己再回來就是了。」

蘇青珺面露感激之色,點頭道:「是,多謝師父。」

木原真人慈和微笑,看著蘇青珺心裡感歎一聲,又交代了兩句後,這才走了。

蘇青珺轉身回到屋裡,便看到白蓮微皺著眉頭站在一旁,似乎若有所思的樣子。蘇青珺走過去,白蓮向她看了一眼,笑了一下,只是笑容看起來似乎有些勉強,道:「姐姐,你要回去了麼?」

蘇青珺「嗯」了一聲,道:「正好家裡出事了,我爹娘年紀大了,又無親子在跟前侍候著,我有點擔心,所以還是要回去看看。」

白蓮點點頭,這個時候也沒有再說更多的話,只簡簡單單地說了一句道:「那路上小心,一路平安。」

蘇青珺深深看了她一眼,道:「我知道了,多謝你。」

木原真人離開了蘇青珺的房子,順著路一路走去,不久後來到一處分岔路口,一邊是大路,向前走能看到浮雲司大殿和崑崙殿那邊巍峨雄偉的飛簷;另一邊路徑要小一些,彎彎曲曲轉向樹林深處,看那方向,卻是往後山去了。

木原真人向那兩座大殿方向遠眺了一眼,面上神色平靜淡然,隨後袖袍一揮,卻是拿起腰間葫蘆,在路邊找了塊石頭坐下,然後抬頭痛飲了一番。

美酒入喉,酒香四溢,他微微瞇上眼睛,發出一聲滿足的感歎聲,與此同時,他眼底卻有一抹精光劃過,向身前身後四周附近掃視了一遍。

附近沒有人。

木原真人又坐了一會,喝了兩口酒,如一個上了年紀有些倦意的老酒鬼,這才慢慢站了起來,然後把酒葫蘆往腰間一掛,施施然邁開腳步,走上了那條小路。

小路通向遠方,進入樹林後便顯得光線有些幽暗,木原真人一路走去,腳步似緩實快,很快就走到了這片樹林的另一邊出口附近。

便在這時,從那樹林邊緣附近的一棵大樹後忽然轉出了一個人影,向他招了招手,木原真人看了他一眼,面上神色也沒什麼變化,倒好像是早已預料到這裡會有人一般,什麼話也沒說,就這樣徑直走了過去。

昏暗樹影中,站著的那個是比他年輕許多的男子,但如今在輩分上實際已經與他同輩,在宗門乃至真仙盟中的地位,只怕還在他之上。

這樣的人不多,陸塵就是一個。

看到木原真人走了過來,陸塵對他點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然後便問道:「怎樣了?」

木原真人道:「沒事了,她答應回去了,明天就走。」

陸塵看起來像是鬆了一口氣的感覺,點點頭沒說話,木原真人看著他的樣子,卻是忍不住問道:「這件事本就是你告訴我的,為何你自己不去對青珺說,反而還要來找我,跟我扯了半天說當年還欠你一個人情沒還,要讓我出面?」

陸塵哼了一聲,道:「反正那人情你多半是故意忘了,說其他事也沒用,就乾脆用在這上頭吧。」

木原真人「呸」了一聲,怒道:「胡說,我豈是那種人?」

陸塵也懶得理他,只是說道:「我跟她提過回崑崙山的事,但在那之後幾天,青珺都沒什麼反應,多半還是心裡猶豫,或是對我的話有些不敢全信吧。不過這也沒什麼,她本該如此…但換了你就不同了,這世上她最相信的幾個人裡面,應該也有你一個吧。」

木原真人笑了笑,卻是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天空,陸塵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透過林木枝葉的縫隙,可以看到外面晴好的天宇,白雲漂浮在藍天上,微風吹過,天地靜謐。

「天氣不錯啊。」

「嗯。」

「叫她早點走吧,萬一天氣變壞了,路上說不定就難走了。」

「對。」

「你來找我的時候,是不是也察覺不對了?」

「對不對的我不懂,不過鐵支後面就這麼一個出色的弟子,我老了無所謂,但若是有可能的話,多少留下點希望,也就能對得起列位祖師在天之靈了。」

「嗯…她有你這個師傅,是她的福氣。」

第五百五十八章 機鋒

天龍山浮雲司大牢深處,陸塵與血鶯兩個人並肩而立,站在那間靜室中,而在他們的身後還站著五六個人,看衣著、服飾也都是浮雲司中的菁英人物。

被陸塵「策反」,或者說是逼迫著投靠浮雲司的陳壑,此刻也是面無表情地站在這些人群中。

至於陸塵的親信老馬,此刻也在這裡,不過是站在所有人的最後方,看上去眉頭緊鎖著,似乎有些心思重重。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著前方,這屋子裡瀰漫著濃烈而令人不快的血腥氣,這裡光線明亮,但很多時候都不讓人心情愉快,壓抑和恐怖才是這裡的主題。

這裡是浮雲司的審訊房,這裡除了人以外,最多的就是那些刑具,在浮雲司威名赫赫的聲望下,這裡是不為外人所知的黑暗所在。

或許也正是因為顧忌到了名聲,所以這裡除了浮雲司本堂口中堅定可信的人員外,哪怕同是真仙盟的正道中人,甚至是那些從崑崙派等名門大派過來的菁英弟子,也幾乎從來不能踏足此處。

所有站立著的浮雲司的人都靜默著,但是屋子裡卻有如同野獸般的喘息聲和痛苦的呻吟聲,有幾個人正在屋子中間刑訊著一個犯人,從凌亂的髮梢和傷痕間,可以看到那人的臉龐輪廓,正是前些日子被抓住的魔教妖人范退。

旁邊的那些人看上去並不像是凶神惡煞,其實大多數的時候,這些動手的人面上都是一種冷酷的麻木漠然,或許只有對生命和痛苦真的麻木後,才能在這種黑暗可怕的地方工作。

他們面無表情地不停地向范退的身體施加痛苦,到最後將近極限,那個犯人不停尖利嘶吼,喊叫的聲音陡然拔高又突然中斷,然後頭往旁邊一歪,不省人事。

那幾個人停下動作,回頭向血鶯和陸塵這邊看來,不過他們二人看起來神色都沒什麼變化,倒是站在他們身後的幾個人略有一些騷動。人群中的陳壑目光複雜地向范退那邊看著,然後又掃了陸塵的背影一眼,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抿緊了嘴唇一言不發。

該說的,該交待的,那個范退顯然已經都說了,如此境地了還沒說的,多半也就是沒有了。這情形他看得出來,他也覺得旁邊的人也能看得出來,已經沒必要再折磨人了。

然而,看得出來是一回事,該不該說出口又是另一回事,在他身邊的人群中,雖然一開始有一陣騷動,但直到現在,同樣也是沒有一個人開口說上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