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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怎麼說?」白蓮那張看上去似乎應該是天真無瑕的臉上,此刻卻彷彿是這世上最聰明狡猾的狐狸一般。

陸塵道:「秘密換秘密,你說一個秘密,我說一個秘密,這樣大家就都舒服了,怎樣?」

白蓮想了想,道:「感覺不太好,你這個人看著忠厚老實,其實一肚子壞水,我信不過你。」

陸塵嗤笑一聲,道:「喂,我跟你也不熟的,你別亂給我安帽子罪名。」

白蓮則是笑了笑,道:「別人看不出來,我能不知道麼,以前你騙了那個易昕小姑娘,現在又打算去騙這位蘇青珺了吧?」

陸塵笑了起來,道:「你這一手亂安罪名的功夫挺不錯啊,莫非是白晨真君所傳授的厲害手段?」

白蓮指了一下陸塵的心口,微笑著道:「你自己心裡知道,我說的都是真的,不然,你敢發誓,自己對那兩位女子從來沒說過謊麼?」

頓了一下後,她又若有所思,道:「你這般奸詐,我跟你做生意感覺太危險了,不能做啊。」

陸塵哈哈大笑,只是眼神看上去略有幾分冷意。

白蓮就這樣來了一趟,與陸塵聊了一陣後就走了,果然正如她所說的,她對蘇青珺並沒有任何的興趣。只是那個看似年少的小女孩,哪怕是走了以後,也還是讓陸塵為之皺眉沉思了半天。

說實話,在崑崙上他如今也見過了不少人,但是給他最大壓力的都不是那些神通廣大的真人,反而是這個隱匿在背後陰影中的小女孩。

她的身上,彷彿也隱藏著無數的秘密,藏身在黑暗之中。

會不會白蓮就是一個魔教內奸呢?

陸塵望著白蓮遠去的背影,心中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然後把自己也嚇了一跳。回想起自己知道的有關白蓮的種種消息,他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這個小女孩或許叛逆,或許有許多秘密,但這樣小小的年紀就背負重責大任,要進入崑崙派這樣規矩森嚴的名門大派做奸細,還不能犯什麼太大的錯誤。

這樣的事,似乎實在不是一個小女孩可以做到的,哪怕白蓮看起來少年老成,哪怕她的天資如此出眾。

如果可能的話,陸塵其實根本就不想理會白蓮,他只是一個普通的雜役弟子而已,與白蓮根本就是天壤之別。相反的,如果白蓮關注他的消息傳出去,那基本就相當於全崑崙派都開始關注自己了。

這樣的情形對一個影子來說,簡直就是絕死的境地。

但是如果她不是魔教的奸細,白蓮身上那些隱藏的秘密又如何解釋呢,一個小女孩,為什麼會能夠施展出南方蠻人中也是密不外傳的神秘巫法?

一切的一切,看起來似乎都越發的撲朔迷離了。

阿土在發現白蓮來到飛雁台後,就老老實實地一直呆在木屋中,半點都沒有出去的意思,似乎對那個小女孩忌憚格外的深。

也就是在白蓮離開遠去之後,阿土才像是突然鬆了一口氣,整個身子鬆弛了下來。

陸塵走回木屋,看著阿土,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似乎陷入了沉思。

這一天接下來的時間,便又恢復到了原來平靜的模樣,陸塵做著自己的活,然後在黃昏時分蘇青珺一身整齊地出來散步,他們兩人在懸崖邊站了一會,聊聊天,然後又在天黑下來之前各自告辭,回到了自己的屋裡洞府中。

這一晚夜色很黑,無星無月,只有寒風冷冷地吹著,似乎就是所謂的月黑風高夜。

陸塵安靜地坐在窗前,在松濤陣陣中看著黑暗的天穹,一直等到子時過去。

已是深夜時分,大地萬物似乎都已入睡,就連群山也陷入了安眠。木屋中,阿土蜷縮在他的腳邊,安靜地睡著,看去似乎格外的安心。

陸塵悄悄地站起,整個身子忽然一斜,都沒有去打開木門,就這樣有些詭異地從窗口滑了出去,然後翻身關上了窗戶。

夜色之下,他融入了黑暗,向著遠方飄然而去。

那個神秘的魔教奸細在那片樹叢裡的大樹上留下了一個神秘符號,雖然陸塵能看懂幾分並猜測出其中的意思是下個月圓之夜相見,但是在那之前,他也不會放過其他的可疑線索。

或許那個符號只是一個居心叵測的陷阱呢?

陸塵在多年的影子生涯中,早已學會了幾乎不相信任何人的本能。所以有其他的疑點時,他也不會輕易放過。

比如,那個黑暗而神秘的義塚。

第一百八十四章 詭異三眼

在那天之前,陸塵一直都不知道崑崙山中這個奇異而神秘的所在,有的時候想想,也會覺得義塚真的是一個很詭異的地方。像崑崙派這樣一個名門大派裡,本不該有這種俗世的東西存在,但它偏偏存在了,而且看上去歷史還很悠久的樣子。

往日裡,陸塵從未從任何一個其他人口中聽說過有關於義塚的隻言片語,似乎所有的人都忽略了這個地方,就像是始終籠罩在義塚地域周圍那片昏暗的陰影一樣,義塚一直都在人們的視線之外。

人們不知道它,但它卻一直存在著。

其實類似的事情在人世間還有不少,有很多時候我們沒見過沒聽過的人和事,於是我們便以為不存在不可能,哪怕偶然發現了什麼,也一定會以自己的想像去揣測那個東西的樣子。

陸塵當然不會是這個模樣,比起修真界的絕大多數修士來說,如今的他在明面上的道行或許低微,但他的閱歷和見識,在看過太多的人和事之後,早已讓他明白了這個道理。

他對義塚的突然出現確實意外,但該做的不是猜測,而是去仔細查探一番。事有反常即為妖,義塚在崑崙山這裡實在是顯得有些太過奇怪和突兀了。不過如果真的只是這樣一個收留無主屍骸的地方,縱然是他有所懷疑,也未必會冒險過去。

之所以他這個晚上會潛入無名山峰,最重要的當然還是那天他看到了何毅來到這裡。

何毅這個人,如今就像是一隻也隱藏在黑暗中的毒蛇,正森冷而竭力地搜尋著那個兇手的下落,而來到義塚這邊,一定也是因為他在這裡似乎發現了什麼。

他到底從義塚裡面得到了什麼呢?

陸塵決心一定要弄清楚這一點。影子的耐心必然是無可置疑的,但誰也不能去質疑影子的行動力。

就像是十年前那一場荒谷之戰,沒有人曾經下過命令,沒有人告訴他到底該怎麼做,但是在那最危險也最危急的關頭,他還是斷然出手了。

他的身影在黑暗中迅捷地前行著,只是不知為何,許是這夜風太冷,他忽然覺得胸口有些寒意。

一轉眼,已經有十年沒見她了吧…

那張曾經美麗的臉龐,隨著時間歲月的流逝,似乎和人世間所有的回憶一樣,在記憶中漸漸變得模糊,而唯一清晰還篆刻在心頭的,就只剩下了她的名字。

崑崙派的宵禁是個古老的規矩,沒有人知道到底持續了多少年,包括所有的元嬰真人在內,大家在當初第一次登上崑崙山的時候,這條規矩就一直存在了。

或許,真的是當年的昆元子和鐵羅兩位祖師定下來的?

但是,定這個宵禁的規矩到底有什麼意義呢?

陸塵不知道。事實上,他在崑崙山上的日子裡,當黑夜徹底降臨時,他就曾有數次偷偷離開了自己的屋子,在黑暗中潛行著。

也正因為如此,他對崑崙山深夜後開始宵禁這件事,感到了特別的困惑。

每一個他偷偷出來的深夜裡,崑崙山幾乎所有他趁夜經過的所在都沒有任何宵小竊賊,所有人都對崑崙派敬畏有加,他行走了很多次,就在那些在夜晚裡孤寂的山道上。

但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也沒有任何古怪的難以理解的事情。

崑崙山裡的夜色與其他地方的深夜並無任何不同,或許偶爾會巡山的守衛弟子是有些奇特的地方?

那麼這條宵禁的規矩,豈非是最蠢不過?

可是所有歷代的崑崙門人弟子們,卻仍然一代一代地將這個規矩傳了下來。陸塵對此並不容易理解,但是他可以閉嘴,心裡想著大概幾千年前兩位祖師的那個時代,每當崑崙山深夜時分,便會跑出來一些怪異的存在,會威脅到宗門裡弟子的生命吧。

而如今幾千年後的現在,那些危險彷彿都不翼而飛了。

又或者,它們只是被封閉了起來,被鎮壓在崑崙山下最神秘最沉重最嚴密的地方。

黑暗中潛行的陸塵突然猛地停下了腳步,他站在黑暗陰影中,眉頭皺起,似乎在仔細思索著什麼。過了一會之後,他忽然回身向遠處看去,那個方向是崑崙山脈的最深處。

那裡還有一片傳說中的禁地,是崑崙派的根基所在,甚至就連元嬰真人都不能輕易靠近。唯一能掌握那片黑暗地帶的人,便只有兩位神通絕世的化神真君了。

陸塵的目光漸漸亮了起來。

長久以來,所有人都在猜測著天穹雲間禁地裡到底有什麼,這一次似乎同樣陸塵也想到了這一點。

陸塵一直不知道那個魔教奸細到底看上了崑崙派的哪一點,所以很難追查此人。但此時此刻,他忽然有一種感覺,那個內奸就是衝著某個秘密來的,而崑崙山上最大的秘密,大概不正是那個禁地中有什麼嗎?

路要一步一步地走,飯要一口一口地吃,哪怕心下有了一點全新的懷疑,但陸塵還是老老實實地再次來到了義塚這裡。

這裡面有一個神通廣大的看屍人,在白天的時候陸塵便感覺到了此人道行非凡,竟然差一點就找到了他。何毅堅持要來這個令人不快的地方,想必也是要從這看屍人手中得到某些消息吧。

黑夜之中,義塚似乎比白天又更黑了一些,有種伸手不見五指的感覺。

黑色的庭院如同一隻巨獸,沉默地趴在這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陸塵在黑暗中等待了很久,然後開始慢慢靠近,但是直到他快走到那緊閉的大門附近時,黑色庭院裡卻一點動靜也沒有。

陸塵正有些猶豫是否該進一步深入探查時,突然之間,一道陰風吹過,在他前方不遠處的黑色大門,猛然間自己打開了。

有一道燭火亮了起來,那是枯槁的看屍人突然來到了大門邊,左手托著一隻蠟燭。

藉著火光,陸塵看清楚了這個人的神色表情,他似乎有些冷漠,並無意與任何人說話,只是看了一圈後,突然淡淡地開口道:「有請貴客現身,若是沒有其他事情的話,那我就回去睡覺了。」

陸塵靜靜地看著看屍人的身影,藏身在黑暗中,一言不發,甚至就連呼吸都安靜了下來。

看屍人又等了片刻後,然後果然真的轉回身,走回了庭院裡,黑色的大門在他背後吱呀一聲關上了。

陸塵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子,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但他搞不清楚為什麼這兩天幾次都栽倒在這上面了,那個看屍人似乎總能夠提前發現一些不對的地方,但好像又不能真的準確找出敵人,於是便顯得有些尷尬起來。

那麼現在,自己要不要過去呢?

他在義塚外頭的黑暗中站了一個時辰,始終沒有貿然走上前去,他只是抬頭向外面眺望,看著那一座座雄偉山峰,看著這裡的地勢地形。在第二個時辰到來前,他突然轉身離開了這裡。

這個時候,天色仍然一片漆黑,但確切地說其實已經是又過一天了。

距離下一個月圓之夜的時候,還有二十天。

陸塵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義塚地域,但是他所不知道的是,當他離開的時候,在那座黑暗的庭院中,看屍人並沒有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去睡覺,而是自己獨自一人站在了庭院中央,似乎正在側耳傾聽著什麼,當陸塵在外頭離開時,那個看屍人才輕輕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