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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難以想像的恢弘力量,化作璀璨奪目的光芒照耀在那四個人的身影上,他們發出痛苦而興奮歡喜的吼叫聲。火光熊熊,奇異的種子彷彿在烈焰中重生、生長和盛開!

天地乾坤!

降神法咒!

狂野的力量撕裂了大地和天空,只有黑暗的影子沉默地佇立著,在那光明的背面,拔出了黑色的短劍。

瞳孔深處的黑火陡然大盛,瘋狂燃燒著,彷彿要灼穿那歲月的痕跡,將一切抹去。

那是穿過光陰的劍刃,割裂了血肉,刺進了心口,於是鮮血如激流般噴灑而出,那張蒼老而扭曲、驚恐而憤怒的臉龐,轉了過來,死死盯住了他的眼睛。

黑火燃燒!

靈魂嘶吼!

黑暗的劍刃瘋狂地刺進了光明,那澎湃的力量洶湧如潮水,像是終於找到了圍困堤壩上的縫隙缺口,轟然衝垮了一切。

於是,光明黑暗,混為一體。

於是,一切因果,化作碎片,紛亂丟棄在那段記憶中,揮揮灑灑如一場淒涼的夜雨,飄落下來,消失不見。

只有那股力量,強大無比的力量,仍然清晰無比地刻錄在他的心間。

他躺倒在,黑暗中冰冷的地上。

慢慢地,他重新睜開眼睛,似從那一場最深且難以自拔的夢魘中,痛苦卻堅定地醒來。

他微微地喘息著,良久之後,當一切都平靜下來時,他抬起了自己的右手,靜靜地看著那黑暗中手掌的輪廓。

那隻手,曾握著劍。

曾殺了人。

也曾感知過,那股從天而降的力量,在血與火、光與暗之中。

世間人,敬天敬地敬神明。

那股力量,便如神明一般;那光影交錯中的四個人影,在那最後的時刻,彷彿也強大如神祇。

黑火在他的眼中燃燒起來,又緩緩熄滅下去,終於將一切歸於虛無。

黑暗瀰漫在屋子中,周圍一片靜謐,他安靜地躺在那兒,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頭動了一下,然後慢慢坐了起來。

周圍那麼靜,彷彿整個世界都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陸塵突然發現,原來已經有那麼一段時間了,他沒有了這種孤寂的感覺。

每一個本該是孤寂的深夜,每一次他在黑暗中驚醒時,他都會聽到一個輕微而熟悉的呼吸聲,他都能夠摸到一個溫暖而有心跳的身軀。

原來是因為它,而不再覺得孤獨了。

黑暗中,陸塵呆坐了片刻,然後環顧四周,寂靜的黑暗如水波般沉寂,他輕輕叫了一聲:「阿土?」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夜深時分

黑暗寂靜如夜色下的海面,沒有聲音卻彷彿暗潮湧動。房子裡的那些輪廓模模糊糊隱隱約約,卻並沒有任何溫暖的氣息。

阿土不在這間屋子裡。

陸塵沉默地坐了一會兒,然後慢慢站了起來。

黑暗簇擁在他的周圍,無聲無息地翻滾著。

陸塵環顧四周,看見了這屋中所有本該有的東西,只是少了那只瘸了後腿的黑狗。他沉默不語,一雙眼眸在黑暗中隱隱有光芒散發出來,過了一會兒,他走向屋子後頭,蹲下身子,看到了那個因為地震坍塌出現的小小狗洞還在那裡。

一切都和平常一模一樣,但每天晚上必定回來睡覺的阿土,卻不見了。

陸塵凝視了那狗洞片刻,忽地站起,大步向房門走去,只聽吱呀一聲,房門被他用力拉開。一剎那間,屋外深夜的黑暗如洪水般湧了過來,外面是一片深沉的夜色,看不見絲毫光亮的夜晚。

悄無聲息、空無人影的一片大地,在這一晚異常荒涼。

寒風掠過,吹拂過他的臉龐,有絲絲寒意,彷彿滲入了血肉之中。

夜色正淒涼。

第二天天亮的時候,當第一縷晨光從窗扉縫隙照進這個屋裡時,坐在床邊的陸塵抬了抬眼,看著那一縷晨曦。

晨光溫和中還帶著一絲寒冷,像是昨夜的寒意仍然還未完全消散,不過只要再過一會兒,當太陽升起時,一切黑暗寒冷便都將煙消雲散。

他在這屋中坐了一夜,但阿土仍然還是沒有回來。

陸塵的臉上並沒有太多的疲倦之色,只是目光有些冷。

當太陽升起的時候,崑崙派也像是從昨晚的睡眠中才醒來,許多人紛紛開門出行,陸塵也夾雜在他們中間,開始了新的一天。

他面容平靜地走去,沒有焦慮驚慌、沒有疲憊急切,就像是過去眾多平常日子一樣,安靜地走向流香圃草園中屬於自己的那塊靈田。

在草園入口時,他遇見了許多身份和他一樣的雜役弟子,平日裡大家也算都認識了,紛紛打著招呼,笑著問好。

陸塵也是如此,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微笑著向著身邊的人問好點頭。

在他快要走進草園入口的時候,賀長生從旁邊走過他的身旁,轉頭看了他一眼。陸塵也轉眼看著他,兩人的目光相接,賀長生笑了笑,淡然而略帶疏離地道:「早。」

陸塵點點頭,道:「早。」

招呼打完,兩個人分道揚鑣,向著各自的靈田走去。只是在走出數丈後,陸塵腳步微頓,卻是回頭看了一下,望著正在走遠的賀長生的背影,深深凝視了一眼。

這一天過得平平常常,安靜地度過了,當日頭西沉黃昏來臨的時候,流香圃草園中的雜役弟子們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去了。

陸塵離開靈田,向外頭走去,在回家的路上有意無意的,他多繞了一點路,從新分配給賀長生的那塊靈田邊走過。

靈田中空無一人。

一直勤勉肯幹的賀長生這一天好像是提早離開了這裡。看著空空蕩蕩的靈田,陸塵皺了皺眉,隨即沉默地離開了這裡。

離開草園回去的路上,他落在了眾人的身後,夕陽的餘暉在地上拉出了一道斜斜的影子,遠遠地已經看到了自己的那座房子時,他卻又忽然停住了腳步。

他盯著地上自己的陰影看了一會兒,然後轉過身,向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與石盤山那邊雜役弟子們的住處不同,流香圃這裡對雜役弟子們的待遇要好上很多,大概是因為能夠來到這裡的雜役弟子比普通人要有用得多吧。所以大多數雜役弟子們都擁有自己單獨的一間屋子,並且還不是緊靠在一起。

陸塵並沒有花費多少力氣就找到了賀長生的住處,當他繞著房子走了一圈後,便知曉此刻屋裡並沒有人,賀長生還沒有回來。

他轉頭看了看快要落山的夕陽,然後走到一邊,在一棵大樹下坐了下來。

沒過多久,當天色漸漸暗下來的時候,大樹的陰影便移動過來,將他的身影遮住,顯得有些模糊起來。

他在這裡等了很久。

直到天色完全變黑,月亮都開始升上夜空時,夜色下的遠方,才有個人影快步走了過來。

那個人步伐不快,但走得好像很輕鬆,甚至口中還不時地哼著一兩句旁人聽不懂的小曲,好像心情極好的樣子。

走到近處時,藉著光亮,可以看到這個人正是賀長生。

他顯然並沒有注意到坐在路旁大樹下陰影中的陸塵,只是自顧自得意地走著,就這樣一路走了過去。而陸塵也沒有開口叫住他,他只是沉默地隱身於黑暗陰影中,看著賀長生的背影,目光清冷。

這一夜平靜地過去。

陸塵躺在自己的床上,靜靜地看著這屋中的黑暗,直到天光重新亮起。

這一晚,阿土還是沒有回來。

清早時候,陸塵和其他雜役弟子一樣,起床梳洗出門,冰冷的表情在開門的那一刻消失,然後溫和地和周圍相識的人們打著招呼,開著玩笑,一起走向流香圃的草園。

在草園的入口處,遠遠的看到前邊走著幾個人,其中有人放慢了腳步,回過頭來笑容可掬地向陸塵他們打招呼。

那是賀長生。

當陽光照在他臉上的時候,他微笑著看到了陸塵,然後臉上泛起關切的笑容,對陸塵笑著說道:「早啊…咦,怎麼看你的神色有些憔悴,莫非是昨晚沒睡好嗎?」

陸塵吃了一驚,轉頭向左右身邊人看了一眼,道:「不會吧,我看起來沒睡醒嗎?」

旁邊人都笑著搖頭,道:「哪裡哪裡,看起來精神不錯啊。」

陸塵鬆了一口氣,笑著對賀長生道:「嚇我一跳,其實我昨晚睡得不錯啊。」

賀長生面上的笑容彷彿僵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道:「那可是好事呢。」說完,他便轉身向草園中走去。

陸塵與旁邊的朋友開著玩笑,目光則是順著賀長生的背影看去,眼底深處,隱隱約約有一絲黑暗的火焰一閃而過。

又是平常而寧靜的一天。在中午的時候,陸塵離開了自己的靈田,在草園中閒散地走了一圈,當他路過賀長生的靈田時,發現那裡又是已經空無一人。

靈田中的靈草看上去有些無精打采,旁邊的野草長勢也有些過於興盛,像是很久都沒有打理的樣子。陸塵淡淡地看著這一幕,在靈田邊站了片刻後,轉身離開了。

一切好像是昨日的重演,在黃昏的時候陸塵再一次來到了賀長生的房外,在確認那屋中果然還是沒有人後,他便在昨天相同的位置上坐下,開始了耐心的等待。

黑夜降臨,無星無月,這個晚上彷彿比平時更加黑暗。

山中吹起了冷風,似有幾分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