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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老馬嗤笑一聲,道:「放屁,少跟老子裝!你跟我說,為什麼不讓那白癡直接淹死算了?」

陸塵乾咳一聲,然後感慨地道:「老馬,你最近戾氣很重啊,怎麼動不動就要人死的?我看你是陰陽失調氣逆不諧的徵兆,這樣吧,你拿三塊靈石過來,我捨了這張老臉幫你去跟叮噹姑娘說一聲,讓她幫你治療一番。」

老馬勃然大怒,喝道:「胡說!叮噹那邊一晚上明明只要兩塊靈石,你居然還想坑我!」

陸塵大驚,站起身來看著老馬,道:「我去!你這廝如何知曉得這般清楚?」

老馬胖臉微紅,隨即恢復鎮定,哼了一聲後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隨即淡淡地道:「這村裡頭什麼事情我不知道啊。」

陸塵狐疑地看著他,道:「但我怎麼總覺得你有些古怪?」

「怪你個頭!」老馬呵斥了他一句,然後果斷岔開了話題,道:「那個魔教暗記的事,我在村子裡掃過一遍了,舊人應該都沒問題,最近新來的一些人中,大概有三四個人有點嫌疑,我會盯緊的。」

陸塵點點頭,道:「那你盯著,有事跟我說。」

老馬又道:「還有你昨天說的那個溪對岸的年輕人,我查過了,名叫李季,無門無派,是個嚮往修道的凡人,來到這裡也大概是想碰碰運氣,看能否拜入千秋門中,找到一份機緣吧。」

陸塵「嗯」了一聲,沒有說話,這種身份背景最是常見,一年中來到清水塘村的新人十有八九都是抱著這個心思的。

老馬繼續道:「李季確實有一副好皮囊,才來這村裡沒多久,就得了村中不少人的好感。再加上他畫功極佳,常在西岸作畫,畫的都是過往女子,惟妙惟肖,又大多能平添幾分風姿,所以這一陣很得村中女子的歡心啊。」

陸塵若有所思,隨即笑了一下,道:「這村裡死氣沉沉的日子過久了,也難怪那些女人看到了這樣一個風流手段的俊俏男子,就有所動心了。」

老馬哼了一聲,看起來不以為然,隨後又跟了一句,道:「對了,這李季也是新來的人,我剛才說的有三四個人頗有魔教嫌疑的,其中便有一個是他。」

陸塵眉頭登時一皺,不知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頓時有些沉了下來。

出了酒館,陸塵便沿著清水溪往山腳自己的那間草屋走去,一路上只見晨光中的清水溪清澈緩流,青竹桃花倒映水中,一派幽美景色。

只是走到一半,陸塵忽然便聽到對岸傳來一陣喧嘩笑聲,他心中一動,轉頭看去,果然便望見西岸上三四個婦人早早站在那兒,彼此掩口笑著說話,而在她們身前的便是瀟灑出眾的李季,正微笑著將自己的畫筆木板放好。

身後忽有腳步聲,聽來有幾分熟悉,陸塵微微側頭看去,只見一個眼熟的身影從邊上走過,往那溪水上的石橋走去,身材婀娜,秀髮雲鬢,正是叮噹。

那女人目光看著對岸,輕提羅裙走去,卻是沒注意到不遠處路上站著的陸塵。

陸塵看著她的背影,又看了看對岸與眾女子談笑風生的李季,微微搖頭,隨後轉身向遠處走去了,沒過多久,便看到了山腳下草屋的影子。

清水塘村裡如今的居民不少,但把住處房屋修建在茶山山腳下的,卻還是只有這一間草屋,至於原因其實很簡單,便是到了晚上山風起來時,每每都有尖厲如鬼哭般的異響,十分瘆人。所以這幾年來,倒是讓陸塵一個人住得十分清淨,唔,除了晚上有些吵鬧之外。

走到草屋門外,陸塵先看了看四周,發現沒什麼異樣後,這才推門走了進去,只見不算太大的草屋裡,那張床鋪上此刻躺著一人,正是他昨日見過的那位崑崙派的弟子洪川。

此刻,洪川雙眼緊閉倒在床上,但胸腹起伏平緩規律,倒不像是有什麼重傷在身,似乎還沉浸在睡夢中。

陸塵笑了一下,倒也沒有叫醒洪川的意思,就隨便扯了張凳子過來,靠門坐了,然後目光望著門外遠處的山村景物,默然不言,目光微微閃爍著,似乎正在思索著什麼。

他的耐心似乎出奇的好,哪怕洪川一直睡著沒有醒來,但陸塵也依然沒有任何的焦急之色,似乎對他來說,只要他願意,哪怕等上三天三夜也無所謂。

不過事情當然不會這麼誇張,大概是不到午時時分,太陽已經升起照在清水塘村之後,洪川的身子微微動彈了一下,便從睡夢中醒來了。

他似乎有些艱難地睜開了眼睛,然後帶了一絲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忽然他身子一震,卻是翻身坐起,然後面帶驚容地環顧四周,很快的便看到了坐在草屋另一側門邊的陸塵。

陸塵看了他一眼,微笑道:「你醒了啊?」

洪川在看到陸塵時也是嚇了一跳,隨即道:「陸兄,怎麼是你?」說著,他又看了看身子此刻所置身的草屋,忍不住又追問了一句,道:「我這是在哪?」

陸塵道:「這裡是我住的地方,是茶山腳下的一間草屋。鄙屋簡陋,讓洪兄弟你吃苦了。」

洪川立刻搖頭,隨後臉上掠起怪異之色,道:「我、我怎麼會在這裡?」

陸塵也不隱瞞,就將自己昨晚所看到的一切,以及在水潭中發現洪川後就將他救了回來的事一併說了。

第二十章 龍湖怪魚

洪川臉色數變,末了,長歎一聲,道:「想不到竟會如此。在下多謝陸兄救命之恩!」

陸塵咧嘴一笑,對他擺擺手表示無足掛齒,隨後又道:「對了,洪兄弟,我記得昨天你離開的時候,分明是要去鬼哭洞天坑那邊的吧?怎地大晚上的突然卻昏迷摔倒在那水潭裡了?」

洪川猶豫片刻,隨即搖頭苦笑道:「這事情真是說來話長,其實在下昨天上山後,確實是打算去天坑那邊的,誰知…」

接著,他倒也沒有對陸塵隱瞞,又或者是因為陸塵對他有救命之恩,便一五一十地將昨日的遭遇對陸塵說了。

原來昨日洪川上了茶山之後,因為初來乍到第一次到這山上,而且在前山這一片到處都是種植著靈茶樹,密密麻麻縱橫交錯,連帶著連山上的山道也是如同迷宮一般,若是不熟悉地形的人走在山上,還真是容易迷路。洪川便是如此,一開始也只是隨意挑了一條山路往山上走,反正就一直向著高處走去就是了。

誰知道走到半山之後,他便開始發現有些不對起來,眼前總是出現好幾條岔道路口,而他挑選的一些看起來是往山上高處延伸而去的山路,偏偏走著走著,方向卻拐偏了,不往東麓,而是往西麓去了。

這一來,洪川便有些焦急起來,連忙回身重走,誰知越忙越錯,這條路走得越發不對,而天色也在這個時候黑了下來。

天黑之後,茶山上便是一片陰沉昏暗,連辨路都很困難,洪川雖然身上帶著火折子一類的點火照明,但山風太大,火光總也照不亮太遠,他越走越遠,然後在某一刻,卻忽然發現自己眼前出現了一片高山上的湖泊。

聽到這裡,陸塵也是失笑搖頭,道:「這麼說,你是誤走到龍湖那邊去了啊。」

「龍湖?」洪川有些奇怪地問了一句。

陸塵點點頭,道:「對,鄉野村民自古傳下來的地名,山上那湖叫做龍湖,山腳這水潭名叫龍潭,據說都是以前上古時候有龍在此而得名,還說這山上山下兩片水是相通的。當然了,這裡面是否真的如此,就看你自己信不信了。」

說著陸塵笑了起來,洪川也是莞爾。這種牽強附會的地名在中土神州可謂是屢見不鮮,這天底下以龍為名的地方,沒有一萬至少也得有個七八千處,到處都能看到聽到什麼龍山、龍海、龍湖、龍脈、龍丘、龍野之類的,尤其是以荒郊野外孤村僻壤,最是熱衷於此,而且幾乎每一處地方當地土人都能跟你說出一個神奇悠遠的傳說故事。

大概是因為古早時候能夠騰雲駕霧的神龍一族們在人們的心目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神奇印象吧,不過但凡稍有見識的人,對這些地名絕大多數都是一笑置之。原因麼,也很簡單:就算當年上古神龍們確實紛紛下凡到了人間,但滿打滿算全部的龍族都努力幹活活在那些傳說裡了,也最多只能飾演到那些故事百分之一都不到的角色。

人類太過熱情,傳說故事太多,神龍不夠用啊…

洪川出身於崑崙派這樣歷史悠久的名門大派,這一點閱歷見識當然還是有的,當下也是和陸塵相視而笑。

不過隨後陸塵一皺眉,卻是道:「這麼說來,你是到了西麓山上的龍湖,怎麼後來又落在這山下水潭了?」

洪川搖搖頭,道:「事情怪就怪在這兒了,我昨晚看到那湖水後,便曉得自己終究還是走錯了路,心中有幾分沮喪,不過事已至此,天色又晚,再回頭也未必能找到路,便決定在那湖邊過上一晚,準備明日再去飛燕巖那邊。」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隨即想起了什麼,對陸塵歉意一笑,道:「呃,我說的飛燕巖就是那天坑,請陸兄恕罪,我往日說習慣了,一時改不過來…」

陸塵失笑,道:「不必如此多禮,我曉得的,你繼續說罷。」

洪川道:「嗯,後來我就在湖邊找了個避風的地方打算過夜,誰知就在夜深時候,我困頓不堪時突然聽到那…龍湖中猛地響起一陣怪聲,把我驚醒了,隨即我就看到那原本平靜的湖水突然如沸騰一般翻滾起來,片刻之後卻是有一隻怪魚猛地躍出水面,呼啦啦漫天水花灑落下來,銀光四射,光彩奪目,好像、好像真的像是傳說中鯉魚化龍一般!」

饒是陸塵向來鎮定,此刻也是吃了一驚,愕然道:「什麼?」

洪川苦笑道:「這…這確實是我昨夜親眼所見,並非是我前頭聽了陸兄你說起那湖泊名叫龍湖才想到的。」

陸塵也是一時說不出話來,然後便聽洪川又繼續說道:「我當時也是呆了,因為太過驚訝,忍不住便站了出來,結果身形才往前走了兩步,那空中的怪魚便突然轉過頭來,向我這邊看了一眼…」

那一眼按照洪川的說法,似乎蘊藏了十分詭異的法力,哪怕他身有道行護身,竟也是一下子就頭昏腦漲,猛地眼前一黑,身子就往前撲了下去…

在洪川最後的記憶中,就只記得自己是踉踉蹌蹌摔倒在了湖水中,一片冰冷的水浪將他淹沒了,至於再後來的事就沒了記憶,再清醒過來的時候,便是在這草屋裡了。

陸塵聽了洪川的話後,一時間沒有說話,眉頭緊緊皺起,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而洪川在看了他一眼後,則是試探地問道:「陸兄,聽你剛才所說的,是在那山腳下的水潭裡將我救上來的?」

陸塵點了點頭,道:「不錯,我是半夜出來走動時,正好看到那水潭裡有動靜,結果發現是你浮在水上的,不然的話,我也確實不可能去山上龍湖那裡救你…」

話說了一半,他忽然一怔,道:「這…難道那傳說居然是對的,這山上的龍湖和山下的龍潭兩片水泊裡,居然真的有隱秘水道相聯通?」

第二十一章 名門弟子

洪川也是呆住了,過了好一會兒後才道:「好像也只有如此解釋才說得通了。這麼說來,陸兄,你在這村子裡住了這麼久,可曾聽說過龍湖上有什麼怪魚的傳說?」

陸塵只是搖頭,道:「這個還真是沒有了,龍湖龍潭,除了這名字氣派些外,這麼多年來還真就沒什麼動靜,跟死水一樣,從來沒人看到…怪魚。」

不知為何,他在這最後兩個字上,突然滯了一下。

洪川卻沒有注意到,只是歎了口氣,然後帶了幾分慶幸之意,道:「不管怎樣,這次真是要多謝陸兄你了,不然的話,小弟不免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死在這裡,實在是冤枉。」

陸塵笑了起來,道:「不過只是舉手之勞罷了,洪兄弟不必放在心上。對了,你接下來有何打算,是否還要繼續去龍湖那邊一探究竟?」

洪川沉吟片刻,搖頭道:「那龍湖中的大魚頗有古怪,以我如今的道行只怕還降服不了它,就先不去招惹了。若是日後還有機緣,待我回山後請幾位法力高強的同門師兄過來,自然便可以探明究竟。」

陸塵點點頭,道:「這樣也好。」

洪川下了床,試著在屋內走了幾步,又活動了一下身子骨,陸塵看他動作,問道:「傷勢如何?」

洪川道:「應無大礙,只是受到一些撞擊以致氣血不穩,看來休息一日大概就能好了。」

陸塵笑道:「如此最好,這樣吧,反正你也在這裡睡了一晚上,乾脆今天也就住這吧。等明日一早,我和你一起上山去那天坑處,把你的事做完了,也免得你萬一再找不到路徑又是一番折騰。」

洪川大喜,甚至連臉龐都有些紅了,驚喜道:「陸兄,此言當真麼?我、我…」

陸塵笑道:「不過只是帶個路而已,不算什麼。大家出門在外,幫個忙罷了。」

洪川一躬到地,面色誠懇,望著陸塵道:「陸兄真是厚道人,在下感激不盡。」

崑崙派門下弟子知書達理那是出了名的,洪川受陸塵這樣的恩德,登時就是滿心感懷,拚命道謝不說,還一定要送點東西給陸塵表達謝意。

陸塵只是笑著推辭,口中只說小事,洪川卻是嚴肅認真,然後從他口中,陸塵才知道這個名門弟子一路問過來,特別是到了清水塘村之後,在陸塵之前居然沒有一個人願意理會他,人人看著似乎都有一種厭惡防備之意,避之唯恐不及,幾乎沒人願意跟他說話。

陸塵聽了之後也是愕然,隨後想了想,道:「唔…洪兄弟,可能是他們將你也當作了過來搶機緣的人吧。你知道的,這裡許多人辛辛苦苦一輩子,就是為了那一次機會,別人來了雖然素不相識,但總有一點搶走他們機會的可能…」

洪川目瞪口呆,道:「就為了這個?」

陸塵也是苦笑,道:「除了這個,我想不出來其他緣故了,不過一般而言似乎平日他們也不這樣啊,哦,對了!」他忽然眼前一亮,打量了一下洪川,道:「應該是你當日身披長劍,一副散修的模樣,這可是比我們凡人要強得太多了,若是千秋門過來看,自然會優先挑選你這有些根基的人物了,所以那些人才不願跟你說話吧。」

洪川這才醒悟過來,一時也是無語,不過這麼一對比之下,他對陸塵的感激又深了一層,結果又是一陣繁文縟節,致謝感恩,讓陸塵差點也有些受不了了。

直到最後,洪川又再次提起要贈物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