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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鱒魚

  「小姑娘腦子裡想的東西還是蠻多的,」面具人開心無比,笑得收不住,「哈哈哈,小文你不要誤會,老師不是那種急吼吼的人,要不然你昏迷的時候,我想幹什麼還不早就干了?把你拴在那裡,只是讓你站在那個位置拉琴,我聽女生拉琴的時候比較容易放鬆警惕,經常一聽一個下午,有時候就會睡著,這樣可以防止她們趁我睡著時候幹傻事,當然了,我相信你不會幹傻事,但我們相互還不瞭解,一點小小的防範,你不會怪我吧?好了,起來吧,地上涼。」

  文訥長出一口氣,感覺後背都濕透了,她慢慢爬起來,踉蹌站起來,還不忘說一聲:「謝謝老師。」

  她舔舔嘴唇,架起小提琴,問道:「老師您想聽什麼曲子?」

  「自己發揮。」

  文訥點點頭,想了一下,然後開始拉一首輕快的小曲——舒伯特的《鱒魚》,她相信黃宗盛能夠明白這首曲子的意思。

  黃宗盛靠在安樂椅裡,手指在膝蓋上打著拍子,微微地點著頭,顯然聽懂了《鱒魚》的梗:

  這首歌詞大意是,清澈的小溪裡有一條小鱒魚歡快的游動,岸邊有個漁夫拿著釣竿想把它釣上來,但是水太清澈,小鱒魚又太機靈,怎麼都不上鉤,雙方鬥智鬥勇,但是漁夫更聰明,他把水攪渾了,於是小鱒魚昏頭昏腦的,立刻就被捉住了。

  歌詞最後一段還把鱒魚比作清純少女們,勸告她們不要像小鱒魚一樣,輕易地就被人「釣走」。

  文訥此刻拉這首曲子,再應景不過,她這是把自己比作小鱒魚,而把黃宗盛比作漁夫,最後還是漁夫技高一籌,把小鱒魚收入了簍中。

  雖然文訥優雅地站在那裡,夾著名貴的小提琴,演奏著舒伯特的名曲,但此情此景,在古典音樂老炮看來,幾乎就是這女孩正跪在地上唱「就這樣被你征服」,極盡低眉順眼之能事,求自己放她一馬……

  果然,一曲拉完之後,黃宗盛哈哈大笑,顯得極為滿足,起身笑道:「小文啊小文,果然是名不虛傳,手上的造詣高,心中的造詣更高,就這一首曲子,勝過那些庸脂俗粉十倍!……你說得對,來日方長,我們慢慢相處,不過有一條,你得不停證明你的價值,我不在這裡的時候,你要負責把她們的功課抓起來,如果我哪次回來後發現她們退步了,呵呵……那你可就沒機會了。」

  文訥大喜過望,她終於贏到了最需要的時間,夾著小提琴向黃宗盛深深一躬:「謝謝老師!」

  ……

  接下來的一天中,黃宗盛介紹她認識了這裡的每一位女生,一共十九人,其中兩人文訥認識,一個是范月瑤,一個正是謝小曼!

  范月瑤不認識文訥,但是謝小曼卻認識她,雖然謝小曼失蹤前,文訥還沒到時代黑膠臥底,但畢竟她之前經常光顧時代黑膠。

  謝小曼只是深深地望了文訥一眼,黑框眼鏡後面透露出一絲悲哀,低頭默不做聲了,但文訥知道,黃宗盛肯定知道自己和謝小曼認識,這時候裝不認識反倒會讓他起疑心,於是文訥裝作很驚訝地叫道:「啊,是你!你怎麼也……」

  謝小曼抬起眼來,滿臉都是悲傷,顯然,她來的時間短,還沒有適應這裡的「幸福生活」。

  黃宗盛「嗯」了一聲,說道:「你們認識?」

  文訥點點頭:「我以前常去一家唱片店,她在那兒打工。」

  黃宗盛分別凝視了一下兩人的眼睛,似乎在確定兩人有沒有撒謊,半晌,他才問道:「這裡邊你還認識誰?」

  文訥又挨個看了一遍,搖了搖頭,她突然想起來,徐曉慧好像不在其中,於是抬頭望著黃宗盛:「老師,都在這兒了嗎?」

  「對,除了不聽話的,都在這兒了。」黃宗盛冷冷地說道。

  文訥一個冷戰:除了不聽話的……她立刻想起了秦琴說的可怕事情,難道徐曉慧也因為「不聽話」,被殺了嗎?

  ……

  十九個女生裡,有十個是拉小提琴的,可見黃宗盛對拉小提琴女生的偏愛,他先讓這十個女生每人拉一段自選曲子,讓文訥坐在這裡欣賞,然後點評。

  文訥急於證明自己的價值,也是使出渾身解數,把自己的那點本事都拿出來了,比當年考江音附中的時候還緊張。

  「嗯,眼高手低,」黃宗盛誇讚道,「不愧是大師的入室弟子。」

  文訥聽到這個評價,放鬆下來,知道自己過關了。

  「眼高手低」在藝術圈裡是個褒義詞,意思是每個人雖然手上的功夫有限,但只要眼光更高,高於自己的手上功夫,那手上功夫自然會不斷的進步,也自然不會走彎路。

  黃宗盛把所有女生都叫來,當她們的面宣佈,小文今後就是你們的「班長」了,老師不在的時候,由班長負責你們的功課,誰要是不尊重班長,你們知道後果。

  然後,黃宗盛又向文訥介紹了這裡的「輔導員」,一位三十來歲的美貌女子,這女子沒穿學生服,而是一身端莊的套裝,氣質優雅,但是臉色蒼白,默默地站在那裡,低眉順眼,沉默寡言。

  黃宗盛介紹說,這位就是輔導員,她是江東醫科大的學生,如果身體有什麼不舒服的,也可以對她說。雖然她音樂造詣不如你們,但她剛畢業就來這裡了,屬於資格最老的「元老」,深得老師的信任,老師不在的時候,就由輔導員管理這裡的一切,小文你要像尊重老師一樣,尊重她。

  文訥當即向這位「輔導員」深深一躬:「輔導員老師好。」

  她心中驚悚道:剛畢業就來這裡了,她看年紀怎麼也得有三十歲,難道她已經被囚禁在這裡六七年了?

  文訥偷偷看了一眼「輔導員」那張蒼白而順從的臉,心說完全有可能,多年不見陽光,再加上長期的洗腦,大概已經是斯德哥爾摩綜合症重症患者了吧?

  文訥心底升起深深的恐懼:如果盧兄不能把自己救出去的話,那將來自己會不會變成她這副樣子?若干年後,自己會不會淪為下一任「輔導員」?每當黃宗盛抓到新獵物的時候,會不會也向新獵物這麼介紹自己?

  文訥閉著眼睛,微微打晃一下,努力讓自己不要摔倒,努力保持氣色正常,並且對自己說道:不要害怕,勇敢,堅持,不要失去希望!失去希望,就會和她一樣!

  直到下午三點多,黃宗盛又賞了文訥一頓美味的食物,然後告訴她,沒有晚餐了,這裡女生每天只吃兩頓,因為在這裡活動量很少,只有靠節食保持身材。

  黃宗盛還暗示文訥:如果誰一旦身材走樣了,就會立刻失去老師的青睞,那麼結果會很悲慘的。

  文訥嚇得一個激靈,趕緊嚥下口中的小魚乾,然後放下刀叉,擦擦嘴角,表示吃飽了。

  她這副樣子,立刻又把黃宗盛逗得哈哈大笑,極為滿足。

  吃完飯,文訥繼續為黃宗盛演奏,黃宗盛點名要聽巴赫作品,文訥一展絕技,為他連續演奏了完整的巴赫《無伴奏小提琴奏鳴曲和組曲》,一共三十多首曲子拉下來,黃宗盛讚歎不已,連稱自己撿到寶了,說小文你當初怎麼沒繼續深造呢,沒準你現在已經成中國的希拉裡-哈恩了。

  文訥累得手指打顫,雙腿打晃,心說這幸虧是拉巴赫,要是拉帕格尼尼,這時候估計已經累出人命了。

  但她仍然很慶幸,她也知道黃宗盛一直就想弄一個「色藝雙全」的女生來,現在算是如願以償了,看樣子,黃宗盛目前是對自己的「藝」更感興趣,文訥努力展示才藝,希望他這興趣能保持下去,盡可能不對自己的「色」感興趣吧……就算有那麼一天,也盡可能推遲,為外面的調查小組多贏的一些時間。

  這時候,隱約有奇怪的震動聲傳來,開始的時候誰也沒在意,可是震動聲越來越大,聲音來源方向越來越多,似乎上面在搞什麼施工……

  黃宗盛臉色微變,說你先等一下,然後叫來輔導員,讓她帶著文訥先去「宿舍」休息,文訥交出了小提琴,乖乖地跟著輔導員走出大教室。

  穿過半條走廊,和秦琴說的一樣,走廊兩側是幾扇防盜門,輔導員打開其中一扇,把文訥推進去,說裡面有單獨衛生間,如果有什麼需要,就按牆上那個鈴,然後鎖上了門。

  這是一間不到十平方的小房間,放著兩張架子床,牆壁地面都是素色水泥,並沒有傳說中的各種女生寢室的裝飾,就連架子床也只有一張下鋪有被褥,另外三個舖位都只有光禿禿的床板,看來這間宿舍還沒來得及「裝修」,目前只有自己一個人。

  文訥迅速檢查了一遍,牆上果然有一個電鈴,下面有個小話筒,屋頂裝著一隻小揚聲器,除此之外再無任何通訊工具。

  房間頂上有通風管道,和在北岸區倉庫裡看到的一樣,但是很細,通風口也很小,像電影裡一樣鑽通風管道逃跑是別想了。

  靠近門口的地方有一個單獨的小衛生間,黑咕隆咚的,文訥摸索到燈線,拉了一下,燈亮了,衛生間最多有兩個平方,裡面只有一個坐便器,還有一個簡易的洗手台。

  她想起秦琴說的逃跑方式,心中一動,蹲下觀察了一下坐便器底座,試著搬了搬,但是坐便器安裝得很結實,紋絲不動。

  衛生間門外的天花板上,一個球形攝像頭轉動了一下,對準了她。

  文訥又拉了一下燈線,上方的通風口排氣扇「呼呼」的轉起來,再拉一下,燈滅了,排氣扇也停了。

  她搖搖頭,苦笑道:「條件還不錯,跟賓館標間一樣,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難道以前真是個旅館?」

  這時候,房間內的揚聲器傳出輔導員冷冷的聲音:「別試了,下面的管道已經被老師改裝過了,你就算搬開也鑽不出去了。」

  文訥嚇了一大跳,抬頭張望,這才發現門外的攝像頭,她驚恐萬分,趕緊對著攝像頭搖頭擺手,意思是自己不想逃跑,揚聲器裡繼續傳出輔導員冷酷的聲音:「小文試圖逃跑,記大過一次。記滿三次大過,直接開除,開除的意思就是處死,你還有兩次,好自為之。」

  然後,再也沒聲音了。

  文訥顫抖著回到房間裡,坐在床鋪上,望著那個球形攝像頭,那個攝像頭安裝的位置很巧妙,無論在房間的那個位置,都沒有死角,就算進衛生間,只要沒關門,一樣也會被看見。

  她心中羞憤至極,原來黃宗盛比自己想像的還變態!

  文訥也不敢亂動,只是低頭坐在那兒,使勁兒咬著嘴唇,思考著該怎麼辦。

  她突然感到遺漏了什麼,又仔細把剛才輔導員的話重新咀嚼了一遍,剛才那個女人說「別試了,下面的管道已經被老師改裝過了,你就算搬開也跑不掉了」,她為什麼這麼說?難道正常的不應該說「別試了,你就算搬開也鑽不出去」嗎?為什麼要告訴自己「已經改裝過了」?

  輔導員的口氣,好像是很清楚自己知道秦琴的逃跑方式似的,因為按照正常情況,坐便器下面的洞口只有碗口大,人根本鑽不出去,可秦琴那次搬開坐便器後,漏出的洞口卻能鑽進一個人,因此黃宗盛事後把洞口改造了,可能是把每個房間的管道改小了,當然可能更簡單,在總管道的某處裝了個鐵柵欄什麼的,總之是把再次鑽下水道逃跑的可能性堵死了。

  「這些我當然知道,」文訥在心中想著,「可那個輔導員怎麼知道我知道?除非是黃宗盛告訴她的,可黃宗盛又是怎麼知道我知道的?除非他知道我一直在調查他,還知道秦琴跟我說了什麼,可他究竟是怎麼知道的?」

  文訥百思不得其解之時,頭頂的震動聲越來越大了,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門開了,黃宗盛進來,盯著她一直看,文訥被看得毛骨悚然,剛想說「老師對不起,我沒想逃跑」,就見黃宗盛哀歎一聲,說道:「小文,你真的很優秀,可惜啊,真的很可惜……」

  說著一抬手,在她頸部紮了一針,文訥大驚失色,捂著脖頸後退兩步,坐在床上,隨即感到渾身肌肉無力,掙扎了兩下,軟綿綿地倒在床上。

  黃宗盛抱著她在床上放好,坐在床邊望著她,輕輕撫摸著她的頭髮,眼神中儘是憐愛。

  文訥雖然肢體難動,但思維依然清醒,她知道,自己又被注射了失能劑,先前黃宗盛承諾的都不算了,自己還是要被這個禽獸侵犯了。

  她絕望地哭泣著,口舌麻木,想說話也說不出來,感覺自己就像一條可憐的鱒魚,被放在案板上,任人宰割。

  黃宗盛說道:「小文,你知道我為什麼答應給你機會麼?不是因為你趴在地上求我求得多可憐,也不是因為你那首《鱒魚》拉得有多好……你知道麼,你剛進來的時候,我就讓輔導員給你做了全面體檢,她告訴我,你還是處女……對,當時你應該還沒醒。」

  文訥愣住了,頓時羞憤無比,她沒想到自己昏迷的時候,那個女人竟對自己做了如此變態的「體檢」!

  黃宗盛說道:「你不要介意,這不是針對你一個,每個女生進來之後,我都會讓輔導員給她們檢查一下,如果一個女孩子自尊自愛,那她也會得到我的尊重,可惜啊,這麼多年,得到我尊重的,只有你一個。唉,你能想像如今的藝術學院已經亂成這個樣子了麼?」

  他頓了一下,又搖頭說道:「但是小文,由於某種原因,你已經不適合在呆在這裡了。我答應過,在你愛上我之前,我不會侵犯你的,我會遵守承諾的,我將把你完整的送去另一個世界,你放心,沒有一點痛苦。」

  文訥瞪大眼睛,恐懼萬分,想說「不是說記過三次才處死的麼」,但是口舌已經完全不聽使喚了,她最多能發出幾個含糊的音節來。

  黃宗盛一招手,輔導員進來了,她在文訥床頭攤開一個醫療包,先用橡皮止血帶紮住文訥的胳膊,找準血管,然後拿出一支注射器,吸了一管藥物,推出空氣,直到噴出一點藥水,這才對黃宗盛點點頭,表示已經做好注射準備。

  黃宗盛俯下身子,在文訥耳邊輕聲說道:「小文,不要害怕,你只是先走一步,用不了多長時間,我也會到那邊去找你,她們也都會去找你的……」

  然後他在文訥唇上輕輕一吻,又端詳了她一會兒,最後像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起身離開房間。

  文訥流著眼淚,已經在心中跟爸爸媽媽、外公外婆、還有撒手沒道了永別……

  輔導員表情冷酷地扎入她的胳膊靜脈,緩緩把藥水推了進去,很快,文訥失去了知覺,人事不省。

  ……

  病房中,文訥說到這裡的時候,已經非常虛弱,長長歎了一口氣,望著盧振宇,露出一個疲憊的笑:「撒手沒……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這裡了。」